? ?“鯊魚，你還好嗎。”

? ??午后的陽光很刺眼，哪怕躲在樹蔭下，也會有光透過樹梢的縫隙落下來。他把爪子放在我額頭的傷口上揉了揉，坐到我旁邊。

? ?“我沒什么事啦，拳頭上是那只杜賓犬的鼻血。倒是你，頭頂會留一道很難看的疤哦?！?/p>

? ? 是嗎。

? ? 我伸手觸碰著頭頂?shù)膫?，已?jīng)不再流血了，只是伴隨著動作傳來的清晰的刺痛感讓我忍不住呲牙。

? ? 沒事的，咬牙忍一忍就過去了。留疤又怎樣呢，頂多讓我看上去更加丑陋，反正我也夠奇怪了。

? ?“你想把他們的偏見歸咎到自己身上嗎?！?/p>

? ? 他的聲音很輕，輕的讓我快感覺不到他的存在。真奇怪，我明明什么都沒說，他卻能猜到我的想法。

? ?“鯊魚，獨特并不是錯誤。我們共同生活在這個世界，共同呼吸著這片空氣，所以我們并無不同?！?/p>

? ? 他的臉在腦海中逐漸模糊，在記憶潰散的那一刻，我看到他那雙深邃的眼眸。那是介于海洋與黑夜間，彌漫著霧靄的藍色。

?

? ?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 ? 夢中，我被一群人追趕著，他們把我逼進角落，肆意毆打我，直到我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了，他們停下手，一張張扭曲的笑容把我包圍，盡情的嘲笑我的懦弱。

? ? 不能掙扎。

? ? 無法呼吸。

? ? 身上的傷口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各種嘈雜的喊叫堵在耳廓，我蜷縮在這份膨脹的惡意中，意識在崩潰邊緣搖搖欲墜。

? ?“天空、陸地、海洋。所有動物都會呼吸，呼吸是證明自己活著最好的方式?！?/span>

? ? 沙沙。像是風翻動書頁時發(fā)出的響聲，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呼吸。有誰輕撫著我頭上的傷口，在我耳邊呢喃著書中的話語。

? ?“呼吸使動物緊密相連，因為呼吸，我們不分彼此?！?/span>

? ? 我記得這句話。

? ?“這是···”

? ?“這是你的書哦，貪睡的家伙?！?/span>

? ? 灰色的狼。他正坐在我前面的課桌上，饒有趣味的翻閱著手中的書本。

? ?“隔了這么久還能看到有人對這本書感興趣，真難得啊?！被依怯圃盏幕沃?，自顧自地說了起來，“當初費了不少功夫才買齊整套書呢。”

? ? 陌生的面孔，是別的班的學生嗎。

? ? 不，說不定是同一個班的，反正那些人從沒正眼瞧過自己，更別說記住他們的長相了。

? ?“那個···”

? ? 嗓子發(fā)不出聲音。

? ?“怎么了，做噩夢了嗎？”他突然湊過來，那雙黯淡的藍色眼睛，在這個距離下看的格外清楚。

? ? 仿佛彌漫著霧靄的深藍色。

? ? 記憶深處那道模糊的身影，在片刻間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 ? 想要回答他的話，可喉嚨分泌的粘液就像絲線般纏在一起，連同呼吸一起堵在嗓眼中。

? ? 該死，又來了。

? ? 作為海洋生物，與陸地生物格格不入的原因。

? ? 堵在喉中的異物沒有任何松動的跡象，失去呼吸變得慌亂的自己，腦中不斷回響陌生的呼喊。

? ? 再等一會，等這段時間過去，就恢復正常了。

? ? 再等一會···

? ? 想著安慰自己的話，那雙堵在嘴角的手，讓我一時有些詫異。

? ?“別緊張，屏住氣，慢慢調整呼吸。這樣會舒服點?！睆乃谥邪l(fā)出的平靜的語氣，沒有嘲笑和鄙夷，讓我的情緒緩和下來。

? ?“咳、咳！”

? ? 嘴里咳出的黏液就這樣黏在他的手上，互相交錯的視線，讓氣氛充滿尷尬。

? ?“抱、抱歉?！辈桓抑币曀难劬Γo他造成困擾的自己，就算道歉也不會被輕易原諒吧，“我這樣很奇怪吧。”

? ?“沒事啦?！币饬现獾?，他沒有刁難我，只是輕笑了一聲，“大多數(shù)海洋生物，在陸地上生活都會出現(xiàn)擱淺效應。這是在所難免的事情?！?/span>

? ?“可是，你不會覺得惡心嗎?！比滩蛔∠蛩l(fā)問。像我這樣的禿皮鯊魚，空有一副兇狠的外表，卻沒辦法適應陸地上的一切。每天只是在這種充滿壓抑的環(huán)境下，被各種人挑釁，被各種人孤立，連正常的生活都做不到。

? ?“我——”

? ?“我覺得這樣很好啊。”

? ? 他收斂著爪尖，用手輕輕撫摸我頭頂?shù)膫獭?/span>

? ?“沒人規(guī)定所有生物必須有相同的特征吧?！?/span>

? ? 是這樣嗎。

? ? 思考著他的話，不知覺就走了神。

? ?“喂，搞毛??！你還走不走了！”教室外傳來催促的聲音，一頭黑色的龍正倚著門框，不耐煩的甩著尾巴。

? ? 他們認識嗎。停在嘴邊的疑惑，遲遲沒有說出口。

? ?“知道了。”他皺著眉，似乎有些不快，“那我走了，鯊魚。我之后還會來的?！?/span>

? ? 向我揮手告別的狼，很快消失在視線之外。

? ? 真的會再見嗎。

? ? 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心中隱隱多了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