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河，有多神奇？

2023-08-24 16:20 作者:星球研究所 0人讀過 | 我要投稿

↑以地理的視角，專注于探索極致世界

在中國大地上千千萬萬條河流中，赤水河，是一個神奇的存在。雨季到來時，它泛紅的河水，如同流動的血脈。▼

待雨季過后，它又逐漸變回往日的清澈，以優(yōu)良的水質(zhì)產(chǎn)出名揚天下的茅臺酒。▼

作為長江上游的一條支流，它的長度僅為400多公里，在6300多公里的長江干流面前顯得微不足道。它雖無“巨龍奔騰”的身軀，卻書寫過“四渡赤水”的戰(zhàn)爭神話，流淌著不屈的長征精神。▼

貴州遵義茅臺鎮(zhèn)紅軍四渡赤水紀念塔，坐落于赤水河西岸，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美酒河”“英雄河”，這樣一條小小的河流，竟能摘得眾多美譽。

它為何如此神奇？在赤水河神秘的面紗下，究竟藏著多少故事？

01 ?千里畫廊

赤水河，自云南東北部發(fā)源。在貴州與四川的邊緣地帶，將軀干折成一個優(yōu)雅的“V”型，最終注入長江。▼

從源頭到入江口，它幾乎全程與大山為伴。它的西南側(cè)，烏蒙山峰巒疊嶂；東側(cè)，大婁山巍然聳立。▼

巍巍青山攔截了風雨，山間時常水汽氤[yīn]氳[yūn]。赤水河便隱藏在這群山之下，從高處俯瞰，它細若飄帶。▼

然而，在漫長的地質(zhì)時光中，這股水流如同一把利刃。揮舞擺動間，便將山體切割出幽深的峽谷。▼

不止峽谷，赤水河連同它的支流，與群山相遇之際，便創(chuàng)造出一條風光無限的千里畫廊。以它“V”型軀干的折點為分界，上游的水流遇上了易溶于水的石灰?guī)r山體，滲入巖層的水流，將山體溶蝕掏空，“開鑿”出大小不一的溶洞。繼續(xù)溶蝕，“鑿開”洞頂，溶洞就變成了天坑。▼

在溶洞與天坑的“開鑿”間，這股水流時暗時明。它或是暗藏洞內(nèi)，或是突然從山間透出，讓人看不到首尾。在源頭處，赤水河甚至“三進三出”，赤水河源一度成為謎團，直到21世紀初才溯源成功。▼

請橫屏觀看，云南鎮(zhèn)雄縣果珠鄉(xiāng)赤水河源第三伏流出水口，曾被認作河源，而真正的河源還在上游，攝影師@李東旭

“V”型折點以下的水流，則遇上了分布廣泛的紅色砂巖、泥巖。它們風化形成的土壤，在青山綠樹間異常醒目。▼

每年6~9月，雨季到來。細密的雨水化作山間洪流，攜卷著大量巖屑與土壤進入河道，河水泛紅，“赤水河”因此得名。▼

赤水河流到此，已進入云貴高原與四川盆地的過渡地帶。地質(zhì)時期強烈的地殼抬升，加上劇烈的高差變化，讓流水的侵蝕能力加強?！八问蹦芰Σ蝗菪∮U，水流沿著巖層裂隙不斷侵蝕，裂隙不斷擴大，成為深谷。▼

深谷繼續(xù)擴大，兩側(cè)谷壁不斷后退、崩塌，最終留下的那些“頑強挺立”的巖成為高峭的丹霞絕壁。▼

水流遇到陡立的山崖，便化作飛瀑，從高處傾瀉而下。赤水大瀑布，它高76.2米，寬80米，其水勢如天河決口，氣勢磅礴，可與黃果樹瀑布媲美。▼

燕子巖瀑布，從靜謐的山谷中，凌空而下、輕柔如煙。▼

水與山造就的這段千里畫廊，也是生物的自然樂園。赤水河從源頭到入江口最大高差達2000多米，河谷與山崖之間高差數(shù)百米。流域內(nèi)氣候復雜多變，植物豐富。

高山之上，溫涼的氣候孕育出一片杜鵑花海。▼

而赤水河谷內(nèi)部，溫暖潮濕的氣候，造就出一個“亞熱帶植物園”。這里有高大的楠木，有隨風搖曳的竹海。▼

此外，與恐龍同時代的桫[suō]欏[luó]，躲過了滅絕的浩劫，在這里存活至今。如今，萬株桫欏正撐開如傘蓋一般的枝葉，與我們共同迎接陽光雨露。▼

丹霞、赤水、銀瀑、綠樹，構(gòu)成了赤水河色彩鮮亮的景觀，然而，赤水河遠不止于美景。

在崇山峻嶺中，赤水河作為一條天然通道，是云貴川之間重要的交通動脈。▼

一條美景河也是赤水河畔人家的“母親河”，養(yǎng)育著千家萬戶。

02 ?千門萬戶

數(shù)千年前，赤水河流域便有先民生存，此后，陸續(xù)有人不斷遷入。邊緣的位置，隱秘的山野，反而造就了多彩的“文化千島”。苗族、彝族、仡[gē]佬[lǎo]族等30多個民族，在這里交錯雜居。▼

赤水河如同一條紐帶，將多彩的民族串在一起。高山深谷之下，流動的河水承擔著交通運輸?shù)墓δ堋Ｔ诔嗨又邢掠蔚貛В静?、竹子等順著水流向外運輸。在漂送過程中，為防止木材丟失，人們站立在一根獨木之上進行看護，久而久之，便掌握了“獨木漂”“獨竹漂”的技藝。▼

獨竹漂現(xiàn)已成民間技藝，小伙躍上竹竿，站立獨竹之上，手握撐桿進行劃水，攝影師@陶洪

然而，赤水河大部分河段灘多水急，大大小小的險灘多達200多處，行船極其危險，明代有詩云

“筏趁飛流下，檣穿怒石過。勸郎今莫渡，不止為風波?！?/p>

險灘遍布的赤水河，只能分段通行，舟楫不便之處，物資運輸全靠人背、畜馱。▼

即便如此，赤水河仍是云貴地區(qū)一條重要的“生命線”。

貴州自古不產(chǎn)鹽，全靠外部輸入，而距赤水河入江口百公里之遙的四川省自貢市，是我國最大的井鹽產(chǎn)區(qū)。溯赤水河而上，沿著川黔邊界，就是一條“川鹽入黔”的大通道▼

明清以來，隨著貴州納入中央王朝管轄，大量人口流入，對食鹽需求量大增。朝廷鼓勵鹽商販鹽至云貴地區(qū)，并多次疏浚赤水河河道。由此，在赤水河流域，一幅壯闊的圖景徐徐展開。

赤水河中，運鹽船緩緩前行，赤水河兩岸，纖夫們正拉緊纖繩，嘴里齊聲吆喝著號子。那聲音高亢激昂，響徹山谷，那調(diào)子或急或緩，恰似赤水河的水流。▼

如若遇到實難通過的險灘，則需要換小船，或由人力背負。一個個背鹽工，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在崎嶇的山路上。

“鹽巴佬……背子上背就起身……白天夜晚把路趕，腿發(fā)麻來眼發(fā)花?！币欢巍侗雏}歌》道出了背鹽工的艱辛，于他們來說，吃鹽是生存，背鹽是生計。▼

重慶西沱古鎮(zhèn)的背鹽工，為表演性質(zhì)，僅作示意，攝影師@張坤琨

赤水河繁忙的鹽運，也帶來了商貿(mào)的繁榮。在渡口、水陸轉(zhuǎn)運之處，船工、纖夫、背鹽工集中在這里，飯館、客棧以及商鋪紛紛設立，一個個商貿(mào)小鎮(zhèn)點綴在赤水河畔。如大同鎮(zhèn)，它地處川黔交界，來往商隊到此歇腳，補充供給，街巷依河延伸，鋪面臨河而建。▼

丙安鎮(zhèn)，它立于河畔一座巨石之上，一眼望去，一幢幢吊腳樓高低錯落。沿著石梯拾級而上，方能看見小鎮(zhèn)的煙火日常。▼

土城鎮(zhèn)，它是赤水河鹽運的重要碼頭。河畔的臺地上，船幫、鹽號林立，層樓疊宇，古樸又氣派。▼

而最熱鬧的當屬茅臺鎮(zhèn)，它就是赤水河“V”型軀干的轉(zhuǎn)折點，再向上游，已無法行船。因此，這里也是赤水河水運的終點站，鹽船最終皆匯聚到此。在赤水河上，這幅“川鹽入黔”的壯闊圖景一直持續(xù)了數(shù)百年。鼎盛時期，運輸貴州全省超40%的鹽量。▼

這段激揚的鹽運歷史，匯入了赤水河的汩汩水流之中。這條邊緣地帶的河流，這些邊緣地帶的小鎮(zhèn)，這些邊緣地帶的人們，也許從未想到，他們將與一段更為激揚的歷史產(chǎn)生聯(lián)系。▼

1935年，抵達貴州遵義的紅軍面臨著國民黨軍隊的重重圍困，此前的幾次失利，讓紅軍損失慘重。面對如此困境，毛澤東率領(lǐng)3萬多紅軍，在赤水河兩岸迂回穿插，調(diào)虎離山，成功突破敵軍40多萬兵力的包圍圈，這便是長征史上有名的“四渡赤水”。▼

紅軍在赤水河畔迂回三個多月，曾經(jīng)鹽運的渡口、小鎮(zhèn)成為紅軍的據(jù)點。赤水河畔的百姓將自家的門板拆卸，為紅軍搭建浮橋提供木材，軍與民一起創(chuàng)造了這場“戰(zhàn)爭神話”。如今，激烈的硝煙與戰(zhàn)火早已遠去，赤水河滔滔向前，將激揚的歷史都留在了它的身后。▼

2016年10月21日，貴州赤水市開展紀念中國工農(nóng)紅軍長征勝利80周年系列活動，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如今，千萬人依河而生，這條河流，連同它的過去，一同匯入了赤水河畔人家的故鄉(xiāng)記憶。▼

這個記憶里有泛紅的河水，有激揚的號子，有驚心動魄的故事，或許還有飄香的味道。

03 ?千變風味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水相依的赤水河，為河畔人家提供的第一道風味便是鮮。

山嶺之中，古茶樹生長其間，千年前，它們曾聆聽過茶馬古道上馬幫的聲聲響鈴，如今，漫山的茶園訴說著昔日茶葉貿(mào)易的興盛。每年春季，嫩綠的茶葉為人們送上春天的第一口鮮美。▼

山谷之中，竹子參天，春筍從土中探出。人們將鮮筍采摘，入湯或者配以佐料翻炒，若是將竹葉裹卷在“豬兒粑”之上，入口軟糯之余，還有竹子的清香。▼

“豬兒粑”，糯米皮包著豬肉餡，人們用一小片竹葉或菜葉防止粘黏，攝影師@方映nic

河鮮也是赤水河的重要風味之一。赤水河兩岸的紅色砂巖、泥巖風化后形成的土壤，孔隙度大、富含礦物質(zhì)，雨水經(jīng)過植被、巖石、土壤層層凈化，攜帶土壤中的礦物質(zhì)匯入河流。赤水河水質(zhì)清冽，盛產(chǎn)45種優(yōu)質(zhì)魚類，一條魚可以烹制出數(shù)道佳肴。不過，作為長江上游珍稀魚類保護區(qū)，赤水河自2017年已全面禁漁。▼

在赤水河畔，這道鮮味并不寡淡，因為它會與另一道風味相撞，那便是辣。自古缺鹽的貴州，以辣代鹽，赤水河畔辣椒種植歷史悠久，品種多樣。▼

對于辣椒的做法也極為豐富，如“糟辣椒”，將新鮮紅椒切碎與佐料一起腌制；如“辣椒蘸水”，將干辣椒烤糊搗碎，與佐料、湯水一起攪拌。▼

而后，鹽的加入更是讓這些辣椒制品突破味蕾極限，咸香有味的辣椒制品是餐中必備。一碗清淡的豆花只需配上蘸水，便直擊赤水人家的靈魂。▼

在赤水河流域，再簡單不過的食材都能形成極致風味。五谷雜糧經(jīng)過釀造和發(fā)酵，便能香氣四溢，而釀造與發(fā)酵在赤水河流域并不鮮見。

在赤水河入江口附近，四川瀘州市的合江縣緊鄰河畔的斜坡上，6000口醬缸整齊排列。缸內(nèi)大豆、小麥等原料正曬露發(fā)酵，3年后便成飄香的醬油。▼

在貴州赤水市，也有一口口露天醬缸。缸內(nèi)小麥、大米等原料正在發(fā)酵，3年后便成酸香的食醋。▼

清冽的赤水河水，遇見不同的谷物便會產(chǎn)出不同的香氣。在赤水河兩岸，高粱田遍布，溫潤的氣候，富含礦物質(zhì)的土壤中長成的糯高粱，皮厚、顆粒結(jié)實，耐多次蒸煮、翻拌，這便是釀造茅臺酒的原料“紅纓子”。▼

然而，想要釀出好酒，還需要赤水河“地利”與“天時”的配合。茅臺酒廠所在的河谷，正是赤水河“V”型軀干的轉(zhuǎn)折點，四周高山圍合，赤水河從中蜿蜒。河谷內(nèi)部冬暖夏熱，年均溫達18℃左右，，溫熱的氣候，利于微生物繁殖。▼

赤水河為茅臺酒提供了一個宛若天成“大窖池”，如此地利，成就了高溫制曲、高溫發(fā)酵的茅臺酒釀造技術(shù)，而這個釀造技術(shù)還要依照“天時”進行。

以1年為1個生產(chǎn)周期，每年端午前后，雨季到來，渾渾的河水提醒人們，開始制曲。將小麥磨成粉，加入母曲和水，利用暑熱天氣，促進微生物繁殖。▼

待重陽節(jié)前后，雨季結(jié)束，河水逐漸變清，暑熱減退之時，便投放高粱料，俗稱“下沙”。將糯高粱破碎、蒸煮、拌入曲粉，先投放一半料。待發(fā)酵一個月后，再次投放剩余的高粱料，即“二次下沙”。投料完畢后，此后每發(fā)酵1個月，就需蒸煮一次，然后再拌曲粉，繼續(xù)發(fā)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