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季江南一農(nóng)戶張某，年三十余未娶妻。張某家徒四壁，唯豢一黃犬與黃牛。忽一日，黃犬如人立，作人言曰：“主人今無妻，三日后有妻焉?！?張某大恐，以為白日見鬼。黃犬復(fù)言：“主人三日后清晨，至東湖隱于蒹葭蘆葦之間，有仙女七人至，必褪其羽衣而游于此，汝藏其衣，則不能飛，留之以為妻?！毖员?，黃犬復(fù)犬狀。

三日后，張某果如此，但見群仙女從天而來，下其羽衣霓裳，裸身游于東湖。張某戰(zhàn)戰(zhàn)兢兢，藏其一紫衣，欲取余色，然躡一蘆桿，仙女聞聲奔岸，取羽衣飛離。唯一無衣而不能飛。

張某見之，果天仙也，曰：“汝之衣吾已藏之，為吾妻，可乎？”仙子曰：“仙鬼豈可為夫婦？”張某曰：“吾乃人也，非鬼也！”仙子道：“汝乃窮鬼，豈不是鬼？”張某有慚色。忽其老牛至，觸仙子，駝之回農(nóng)舍。

張某逼之為妻，后二年，仙子生一子。張某曾聽藝人所唱，道仙子必有富家之法術(shù)，然并未有也。仙子至后，不事女紅農(nóng)事，因冰肌玉骨，不可為之；亦不持家務(wù)，因仙子不食煙火，故不為炊爨；所生之子不育，張某討百家奶活之。

張某乃哭于四鄰，曰：“本以為仙女之妻，乃貧家轉(zhuǎn)富之本，不想吾益貧也。子尚幼，無余糧食之，更無束脩邀師教之以詩書，縱有百代仍為貧戶也！”言必，于家后之大樹下掘穴，得所藏之羽衣，歸于仙子。仙子著之，一飛而走。張某仍歸無妻。

散人曰：凡夫俗子，何故癡心求仙女乎？其不食人間煙火，必不通人情世故。古人所言羽衣仙子之故事多矣，唯老叟之言不同，可為世人之戒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