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散后第三天，自洛陽而來的叛軍經(jīng)過陜郡，這天，趙子虛沒讓趙留白出去，需要他抄寫道德經(jīng)。

　　趙留白一邊抄一邊解釋道：“師父，我沒想加入那個俠門?！?/p>

　　趙子虛瞥一眼他道：“這關(guān)俠門什么事兒？”

　　趙留白說道：“那你還罰我抄書？”

　　“誰說這是罰你了？”趙子虛在不遠處，小心地把竹子分成薄片，頭也沒抬地說道，“這是你今天的功課?！?/p>

　　趙留白不禁抗議：“可是道德經(jīng)我都已經(jīng)會背了?！?/p>

　　趙子虛一抬眼，朝著趙留白招招手。趙留白走過去，“嘿嘿，師父，是不是不用抄了？來，師父，我背給你聽。”

　　“誰要你背了？”趙子虛指指旁邊的凳子，“坐在這兒，看我怎么編的，每一步都要記下，我會考你的。”

　　“好嘞！”趙留白高興地坐下，反正，不抄道德經(jīng)就行。

　　趙子虛專心地編著竹編，沒理會趙留白，雙眼一直放在手中的竹片上。

　　如此，安靜的三個時辰，趙留白急得一直在抖腳，直到趙子虛將竹籃拿起，拂須一笑，遞給趙留白，問道：“如何？”

　　趙留白接過竹籃，打量一遍，說道：“好漂亮的竹籃。”雖然沒有打磨和染色，但是竹籃表面摸起來竟是光滑的，籃子旁還裝飾了兩只靈巧的小兔，小兔作攀籃觀望狀，籃提處飾一朵竹花，沒有涂色，竟也栩栩如生?！皫煾?，你做這么好看的籃子，是要賣給誰？”

　　趙子虛搖了搖頭，說道：“本來只是想做一個普通籃子，但既然是給你演示，自然就復(fù)雜些，嗯，步驟你都記住了嗎？”

　　趙留白一愣，不太確定地點了點頭。

　　趙子虛點了一下頭，指著旁邊的青竹微笑道：“那好，明天就給我編籃子，沒有一模一樣，就不要下山了。”

　　“??？”趙留白欲哭無淚，“我這……”

　　“怎么？你不是把步驟都記住了嗎？”

　　“可是……”趙留白一拍腦袋，“我明白了師父，就算我會背道德經(jīng)，卻不明其中真意，所以不算真的會。”

　　趙子虛微笑點頭，說道：“真聰明，那明天編竹籃吧?！?/p>

　　趙留白：“？”這個時候，不應(yīng)該是這樣吧。

　　這一編，便是十三天過去。當(dāng)趙留白把第十個竹籃交給趙子虛時，趙子虛終于是勉強點頭了，“的確有幾分火候了?！壁w子虛說道，“不過為師有一個問題?！?/p>

　　趙留白正高興，趕緊拱手說道：“師傅請說?！?/p>

　　趙子虛問道：“你十日前便已經(jīng)記下編竹籃的步驟了，你說，你那個時候是不是已經(jīng)算知道如何編竹籃了呢？”

　　“應(yīng)是算的?！壁w留白掉頭說到。

　　“那為何編不出來呢？”

　　“知道與做……應(yīng)該是兩回事吧……”趙留白撓撓頭。

　　趙子虛說道：“若是兩回事，莫非人有無知之行，無行之知？”

　　趙留白摸摸下巴，“這……昂……我能想到許多，不過，嗯……師父您老別打啞謎了，直說吧?！?/p>

　　趙子虛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在趙留白的腦袋上，說道：“嗯？你忘了道德經(jīng)第一句怎么說的了嗎？”

　　“道可道，非常道嘛！我知道?！壁w留白趕緊后退兩步，“但是人家也不是叫你故弄玄虛啊，道德經(jīng)還說，為學(xué)日益，為道日損。而道損之極為無，自然不可道，但是師父你說的都是非常道，硬要說不可道，還不是為了在徒弟面前顯示你……”

　　“啪！”趙子虛一巴掌拍在趙留白腦袋上，“就你聰明是吧？咳咳，知者為神之內(nèi)化，行者為神之外為，知而不行，知非真知，行而不知，行非卓行，知行相佐，證我道一?！?/p>

　　趙留白作沉思狀點頭，心里頭卻高呼，太高深了，徒弟已經(jīng)聽不懂了。

　　趙子虛回房，拿出他一直掛在房間里的劍，說道：“你雖是我道門弟子，我常與你念叨清靜經(jīng)，道藏，但是同樣許你讀四書與金剛經(jīng)，儒釋道皆涉獵，只因殊途同歸。不過，如此施為，你所學(xué)駁雜，更易走入歧途，那日見李白許你談?wù)?，不過五句話便讓你心神不固，實在令人擔(dān)心?！?/p>

　　“額……”趙留白嘆一口氣，說道，“但是盧行的確令人敬佩，殉道之言亦震撼人心?！?/p>

　　“罷了，其人可敬，其道未必?！壁w子虛把劍遞出，說道，“拿著，這是道劍清微，佛門末那識，道門道一，皆是覺我之境，只望你能從此劍中悟出道一，從此道心穩(wěn)固，八風(fēng)不動?！?/p>

　　趙留白恭敬接劍，嘴里嘟囔道：“俠劍風(fēng)起，佛劍佛陀，現(xiàn)在又有道劍清微……”抬頭看向趙子虛，問道：“師父，那是不是還有儒劍和俗劍？”

　　“是啊，怎么了？儒劍名為夫子，俗劍名為樂君”趙子虛笑道，“要知道，頓悟十七劍，師父我曾獨占四把?！?/p>

　　趙留白一聽，覺得其中有故事，趕緊靠過來，問道：“頓悟十七劍？怎么個說法？”

　　趙子虛一看趙留白這副期待的，也升起了聊天的興趣，說道：“空毋曾與你說過峼山論道之事了吧，這十七把劍，也是從峼山而來……”

　　“天降神兵？”

　　“去，臭小子別打岔！”趙子虛一巴掌拍在趙留白腦袋上，繼續(xù)說道，“當(dāng)年眾人論道，可惜論而不參，畢竟無人當(dāng)真得道，即便陳飛客博聞強識，已入覺我，未入覺他，被四門高人聯(lián)手壓下一頭，論至極處，皆著空相，半數(shù)人無法舍相，吐血而亡。”

　　趙留白一愣，吵架竟能吵死人？

　　趙子虛嘆息一聲，拂須接著說道：“但是，那日峼山之上正巧路過一名鐵匠，被眾人論道吸引，坐地旁聽，后來沒了聲息，本以為他也似其他人一樣因空相殞命，便就地埋在了峼山，不曾想又過七日，他從土里爬了出來，回到家中之后便閉門打鐵直至坐化，他坐化之前共打了十七把劍，這便是頓悟十七劍?！?/p>

　　趙留白目光爍爍地看向手里的道劍，“所以那位鐵匠大師，他是入了覺他境？”

　　趙子虛點頭，“必是覺他之境?！?/p>

　　趙留白趕緊問道：“那這十七把劍是什么？”

　　趙子虛答道：“這十七把劍分為天地二圣劍，貪嗔癡三垢劍，俠儒佛道俗五宗劍與喜怒哀樂愛惡欲七情劍，你的病知劍便是三垢劍中的癡劍，五宗劍每一把都能夠領(lǐng)悟相應(yīng)的覺我境，傳聞收集三垢劍，可以從中領(lǐng)悟覺他境，既佛門所說的阿賴耶識，道門所說的道法自然，儒門稱其為圣人?！?/p>

　　“聽起來都好厲害?！壁w留白摸了摸清微劍，說道，“這么說，師父你已經(jīng)領(lǐng)悟三種覺我境了?！?/p>

　　趙子虛臉色一僵，恍然似乎想了許多笑一聲道：“師父天資有限，與覺我之境尚差臨門一腳，恐怕當(dāng)世，也少有覺我者?！?/p>

　　趙留白忽然想起了張旭，空毋大師說他覺醒了末那識，不就是覺我者嗎？知行相洽相輔，所以不善武功卻能改編劍舞？嘶，好厲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