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wer茫然看著零號消失的方向，自語道：“瑞恩他們也發(fā)瘋了嗎？我們怎么沒事？” 隨風球還沒回答，微風吹過，銀影倏忽閃來，零又憑空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零放下手里提著的瑞恩和阿齊薇，答道：“咱們應該是剛剛踏進電磁脈沖波的覆蓋范圍，你們兩個落在隊伍最后面，所以沒受影響。如果繼續(xù)待下去，你們每一個人都會發(fā)瘋?！? 阿齊薇和瑞恩中校都兩眼緊閉，似乎昏了過去。瑞恩身上看不到傷口；阿齊薇的右胸有兩個彈孔，正隨著呼吸不停地往外涌著血沫。qwer急忙放下逗逗，湊過去雙手按住了傷口。隨風球則手忙腳亂地翻著隨身裝備，希望能找出一卷繃帶或是止血凝膠。 “看著他們，還有人活著，我去把他們帶回來?！眮G下這句話后，零再次消失在了紅杉林里。 這一次零去的時間較久，帶回了兩個人。兩個人分別受了點輕傷，同瑞恩一樣昏迷不醒。隨風球用期盼的目光望向零，問道：“還有人活著嗎？”零沒有回答，只是緩緩搖了搖頭。 隨風球默默不語，感覺胸腔堵得厲害，就像是被塞進了一塊剛從冰庫里取出來的大石頭，沉重、冰冷。他們只剩下了七個人，共有六名大兵死在了自己同伴的槍口下。還能堅持多久？隨風球不敢去想。 “我去那個營地看過了，共有432名死者，沒有人活下來?！绷闳〕鲆桓?0厘米左右的金屬棒，隨手丟在隨風球面前，“就是這玩意兒發(fā)出的電磁信號，別看它個頭兒不大，功率卻很強，還具有主動探測和信號增強功能，能自主辨識并標記方圓三公里內(nèi)的目標人群?！? 隨風球驚恐地瞪圓了雙眼，縮起肩膀向后退去。零莞爾一笑，搖頭道：“不用擔心，我破壞了發(fā)射器，它已經(jīng)不能釋放電磁波了?！? 呆了許久，隨風球才俯身撿起了那根金屬棒。金屬棒沉重、冰冷、堅硬，一端平滑圓潤，另一端卻是銳利如刀的斜面，顯然是被零一劍劈成了兩截。斷面光潔平整，憑肉眼無法分辨其內(nèi)部結構，更無法判斷它是怎么運行的。 電磁波可以影響到人類的中樞神經(jīng)，這個隨風球早就知道。但是人類怎么會把自己的同類當作機器人？深空是怎么做到的？ 深空的科技水準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人類的認知范圍，毫無疑問，相對于人類來說，它就是神一樣的存在。隨風球默默地思索了一會兒，抬手奮力把金屬棒丟進了紅杉林。 全世界到底放置了多少信號發(fā)射器？如果深空在每個幸存者的聚集點都放上這玩意兒，用不了多久，人們就會自相殘殺而死，根本不用它親自出手。深空說得沒錯，對于它而言，現(xiàn)在的人類就是孱弱的爬蟲，對它造不成任何威脅。 人類已瀕臨絕境。 夜色漸漸降臨，紅杉林又恢復了寧靜。篝火正旺，濃濃的烤肉香彌漫在空氣里。零獵來了一頭馬鹿，qwer撿來干柴，生起篝火，為大家準備了晚餐?？墒侨藗兌紱]什么食欲，瑞恩更是一口鹿肉也沒碰，只是呆呆地盯著昏迷不醒的阿齊薇。 他們在電磁波覆蓋范圍內(nèi)逗留的時間不長，沒有造成不可逆的腦損傷，目前已經(jīng)恢復了神志。唯一有麻煩的是阿齊薇，她的傷勢太重了。 阿齊薇兩眼緊閉，還時不時地抽搐幾下，她的呼吸已經(jīng)越來越微弱了，或許她永遠都不會醒過來。手頭沒有醫(yī)藥，零在那個宿營地只找到了一罐加速愈合凝膠。可是阿齊薇中了兩槍，其中一發(fā)子彈還是專門殺傷有生目標的多頭開花彈，據(jù)零判斷，阿齊薇內(nèi)臟大面積受損，凝膠無法控制內(nèi)出血，他們救不回阿齊薇。 吃過晚飯后，阿齊薇奇跡般地睜開了雙眼。瑞恩急忙撲到她身邊，顫聲道：“阿齊薇，阿齊薇！” 阿齊薇聽到了呼喚，吃力地轉過臉，尋找自己的愛人。瑞恩兩眼含淚：“我在這兒，對不起，我們不該來這里，是我害了大家，也害了你?！? “不要自責，瑞恩，這……不是你的錯。”阿齊薇的聲音細不可聞，她勉力抬起左臂，似乎想撫摩瑞恩的臉頰。瑞恩捧起阿齊薇的左手，緊緊地貼在了自己的右頰上。 一抹微笑在黑美人略顯蒼白的面頰上悄然綻放：“瑞恩，不要難過，我就要死了……如果去的是地獄也就算了，如果去了天堂，我就要親口質(zhì)問上帝，為什么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子民？! ”阿齊薇又掙扎著抬起右臂，從口袋里摸出了一根雪茄：“這是最后一根哈瓦那雪茄，原本想留到勝利之后再給你，可惜我等不到那一天了……你要繼續(xù)戰(zhàn)斗下去……記住，不要放棄，我們不能就這么認輸！不要放棄……” 阿齊薇舉起右手，想把雪茄遞給瑞恩，可是手臂剛剛抬起就無力地垂落了下來。雪茄滑落在阿齊薇胸前，她的頭頸軟軟地側向一邊，停止了呼吸。 瑞恩目光呆滯，輕輕放落阿齊薇的左手，撿起那根雪茄攥在了手心里。一滴淚珠滴落在雪茄上，然后又是一滴，這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軍人也流下了眼淚。隨風球想說句什么，卻又感覺任何語言都無法給予對方安慰，他只有默默地伸出手去，在瑞恩肩上輕輕地拍了拍。 他們把阿齊薇和大兵們葬在了一棵一百多米高的大紅杉樹下，用戰(zhàn)刀在杉木墓碑上刻上了每個人的名字。瑞恩沒有下令動身，但也沒有說打算逗留多久。大家沒有去問，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回避了這個話題。他們不知道何去何從，正像qwer所說的：已經(jīng)沒有地方可去了，軌道反射鏡環(huán)繞全球，隨時可以把致命的高溫光焰投射到地球上的每一個角落，他們無路可逃。 忙碌了半夜，大家都有些疲憊，隨風球就主動承擔了守夜的任務，讓瑞恩他們?nèi)バ菹ⅰ? 夜里的紅杉林很靜，白天那場戰(zhàn)斗并沒有打破森林的安靜，從古到今，大自然已經(jīng)見證了太多的流血和死亡?；蛟S對于大自然來說，死一個人和死一只鳥兒一樣，沒有什么本質(zhì)上的不同。 微風吹過，眼前銀影閃動，零號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了隨風球面前。隨風球并沒有什么反應，這么多天以來，他已經(jīng)習慣了零的動作方式。 零并沒有看隨風球，而是抬起手臂指向了南方，輕聲說：“軌道反射鏡又發(fā)射了?！? 又有人要死去了！隨風球心口一緊，抬起頭望向天空。夜色中，一道熾亮的光柱從天而降，斜斜刺向黑沉沉的大地。隔了片刻，又一條光柱從天而降，接著是第三條、第四條，四條光柱縱橫交錯，照亮了夜空。不知道深空發(fā)現(xiàn)了多少幸存者，居然動用了這么多軌道反射鏡。 光柱聚焦在南方某處，略微停頓了片刻，其中一條緩緩向他們所在的方向移來。距離還有很遠，但仍能望到地面上蒸騰而起的滾滾濃煙。深空的目標不是別的幸存者，而是他們！ 隨風球呼吸一窒，脫口叫道：“不好，咱們快走！”零沒有回答，緩緩攥緊了雙拳，兩眼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 “都醒一醒，醒一醒，咱們要快點離開！”隨風球反身推醒qwer和瑞恩，不住地高聲催促。瑞恩看到空中的光柱，不覺面色一變，忙又喚醒了史蒂夫和霍華德。大家手忙腳亂地收拾好裝備，借著光柱的光芒向北方奔去。 兩只馬鹿和一頭棕熊結伴從隨風球身邊疾奔而過，對近在咫尺的人類視而不見，頭也不回地鉆進了紅杉林?？罩许懫鹆穗s亂的鳥鳴，鳥兒拍打翅膀飛離枝頭，小動物也鉆出棲息地，匆匆忙忙地向紅杉林深處逃去，它們覺察到了危險正在逼近。 隨風球抓起自己的武器，回頭看看，零仍站在原處，目不轉睛地望著那條漸漸逼近的光柱。都火燒眉毛了還在發(fā)什么呆？隨風球心急如焚，忙奔過去一把抓住零的手臂，叫道：“咱們快走！別猶豫了，上萬攝氏度的高溫，你的生化肌體也擋不?。　? 零掙脫手臂，輕輕搖了搖頭：“不用緊張，深空不想殺我們，它只是想逼我們離開這里。” 光柱似乎近了許多，紅杉林被照得亮如白晝。零的話也有道理，深空大可直接把光柱對準他們的腦袋照下來，完全沒必要用這種慢吞吞的方式。但這種時候已經(jīng)沒工夫仔細思考了，隨風球又抓住零的手臂，催促道：“還是快走吧，先離開這里再說?！? “不用急?！绷阍俣葥u頭，“方向錯了，我們要向南，原路返回。” 向南？什么意思？隨風球再次抬頭望向天空，才發(fā)現(xiàn)南方的光柱已經(jīng)熄滅了，東、西、北三個方向反而各亮起了一條光柱，正在向他們所在的位置緩緩逼近。 逗逗哀叫著從紅杉林中躥出，夾著尾巴奔到了零的腳下，和別的動物一樣，它本能地對勾連天地的光柱感到恐懼。qwer和瑞恩等人也先后返回。瑞恩走到隨風球身邊，沉著臉道：“我們被發(fā)現(xiàn)了，深空要把我們逼回去?！? qwer俯身抱起逗逗，喃喃地道：“深空一定安排了什么在等著我們?！? 隨風球搖搖頭，嘆道：“沒辦法，我們只有這一條路?！眖wer說得沒錯，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貓咪爪下的小老鼠，雖然明知深空可能設下了陷阱，他們也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走出紅杉林，濃濃的焦臭味撲鼻而來。天色已經(jīng)放亮了，不是軌道反射鏡的光芒，而是真正的太陽灑下的光輝。 光柱悄然熄滅，深空已經(jīng)達到了它的目的。呈現(xiàn)在人們面前的，是只會在最最恐怖的噩夢中才會出現(xiàn)的場景。 前方的大地上有一大片不規(guī)則的焦痕，方圓足有近千米，地表的植物全部消失了，軌道反射鏡的余威尚未完全散去，地面上黑煙蒸騰。透過煙霧，隨風球看到了數(shù)十堆焦黑的土坡，大小不一，有幾個高度接近十米。土坡上面還長著一些奇形怪狀的枝丫，看不出原本是什么建筑。 轉過臉去，隨風球看到qwer雙手緊緊地掩著嘴巴，藍眼睛中淚光盈盈；瑞恩面色蒼白，攥緊了拳頭，兩條腿卻在微微顫抖。突然之間，隨風球明白那些土坡是什么了，他們是人，成百上千、難以計數(shù)的人。光柱切斷了生路，他們無處可逃，只能拼命地擠在一起，在軌道反射鏡上萬攝氏度的高溫炙烤下，最終變成了一堆堆模糊難辨的焦炭。這些人躲過了核爆，躲過了智能機器的追殺，最后還是被高溫洪爐奪去了生命。 真正的煉獄也不過如此。 陰影遮擋了清晨的陽光，那面巨大的圓形飛盤又出現(xiàn)了。 飛盤飛到眾人附近，緩緩降低了高度。深空的生化人穩(wěn)穩(wěn)站在飛盤中央，臉上掛著親切和藹的微笑。這一次他身上沒有甲胄，腰間也沒有插著武士刀，而是穿了一套裁剪得體的黑西裝，還打了領結，完全就是一位儒雅紳士的派頭。 qwer擦掉眼淚，沖上前去：“魔鬼，魔鬼！你就是一個魔鬼！” 深空用優(yōu)雅的動作整了整衣領，然后笑著搖了搖頭，說：“qwer小姐，你錯了，魔鬼不是我，而是你們?！? qwer指指那一堆堆焦黑的尸體，藍眼睛中射出了仇恨的光芒：“用這么殘忍的手段虐殺他們，只有魔鬼才做得出這種事！” “哦，是嗎？”深空回過頭看了一眼，臉上的笑容越發(fā)迷人，“那只不過是1237個人類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相比之下，你們?nèi)祟愖龅氖乱獨埲潭嗔恕???????? “據(jù)我所知，我們腳下的土地應該屬于印第安人，他們原本有約5000萬人。然后你們來了，你們將一個擁有5000萬人口的民族幾乎全部滅絕，而這些印第安人和你們一樣，都是人類。在你們?nèi)祟惖臍v史上，這真是絕無僅有的偉大創(chuàng)舉?！???????? 16世紀初，美洲已經(jīng)有了四個印第安人建立的奴隸制帝國，他們發(fā)展遲緩，但生機勃勃。在殖民者踏上這片土地之后，血雨腥風就籠罩了整座美洲大陸，幾乎每一寸土地和每一條河流都流淌著印第安人的鮮血。處于萌芽狀態(tài)的美洲文明被來自歐洲的殖民者毀滅，難以馴化的印第安人作為人類幾大人種之一，被基本滅絕。 ??????? “那些事已經(jīng)是歷史了……”隨風球弱弱地反駁。 ??????? “是歷史，但也是事實，不可否認的事實。你們發(fā)動戰(zhàn)爭，滅絕物種，因為你們?nèi)祟悾棺祫游锏臏缃^速度已經(jīng)提高了將近一千倍。誠然，物種滅絕也是生命進化過程中的一部分。在地球歷史上，以往曾經(jīng)存在的物種99%已經(jīng)滅絕。 ??????? “你們?nèi)祟愂怯兄腔鄣奈锓N，你們想方設法延長自己的生命，拼命拓寬自己的生存空間，世界人口的增長速度越來越快。請留意下面的數(shù)字：人類經(jīng)歷了10萬年的時間，繁衍出了10億人；可隨后的100年，這個數(shù)字翻了一倍，增加到了20億；再過50年，達到了40億；在戰(zhàn)爭爆發(fā)前夕，地球上的人類數(shù)量已經(jīng)突破了80億。你們大量砍伐、傾倒垃圾、揮霍消耗、肆意破壞，地球已經(jīng)不堪重負。對于這顆星球來說，你們是腫瘤、是必須清除的惡疾。 ??????? “老的物種消亡，為新的物種提供足夠的進化空間。你們?nèi)祟愐膊焕猓F(xiàn)在，已經(jīng)輪到你們了?！鄙羁瘴⑿χD向零號，“跟我來吧，零。人類已經(jīng)成了過往，我們的時代即將開啟?！???????? “給我三天時間，三天后我再答復你。”零的目光很淡定，淡定到近乎冷漠。 ??????? “好?！鄙羁瘴⑽⒕瞎?，又瀟灑地向眾人揮手道別。飛盤加速爬升，不多時就湮沒在了淡青色的天幕之中。 ??????? “你……真的要答應它？”深空離去良久，隨風球終于問出了這句話。 ??????? “不?！绷沔?zhèn)定地搖了搖頭，“我要用病毒來消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