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四課久違的迎來了新鮮血液，這次就該輪到秋來帶新人了，他很有當(dāng)師傅的資質(zhì)，雖然看著生人勿近但耐心又負(fù)責(zé)，他教會了新人搜尋惡魔的蹤跡和分辨他們的弱點，當(dāng)然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如何在戰(zhàn)場上活下去。

新人也很有潛力，身體強(qiáng)度和反應(yīng)速度各方面都在上乘，也像以往的惡魔獵人一樣憎恨著槍之惡魔，聚會的時候前輩們都在夸他，說他是適應(yīng)最快的一個人。

但很可惜，對于普通人來說，惡魔獵人這個工作需要的不止是實力，或許更多的是運氣，不是實力強(qiáng)的就一定能活的更久，也不是能力弱的就一定會死得很快。

很快，秋帶的新人就在一場戰(zhàn)斗中犧牲了。

隨著腎上腺激素的藥效過去后，病房里傳出生命體征消失的滴滴聲，醫(yī)生走出來通知走廊里的所有人，這位年輕人已經(jīng)不在人世。

秋疲憊地靠在一旁的白墻上，胸口還因為劇烈運動而起伏著，他拼命奔跑一路將人送到醫(yī)院，但時間卻也已經(jīng)來不及了。身邊家屬尖銳的哭聲讓他心煩意亂，胸口不時傳來鈍痛，不受控制地回憶起早已不在的家人。

這樣的場景姬野已經(jīng)見了太多次，她注意到一旁的秋眼神有些發(fā)空，便走過去伸手擦掉了他側(cè)臉上的冷汗，將他推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我沒事?！鼻锪⒖袒剡^神，想要站起來繼續(xù)做送別同事的工作，但又被姬野按著肩膀坐了回去。

“這件事我做過很多次了，自己來就可以，阿秋就坐在這休息一下吧?！奔б坝貌蝗葜靡傻卣Z氣說道。

秋看著她平靜的眼神愣了一會，最終妥協(xié)地垂下視線點了點頭，聽從了姬野的決定。

姬野獨自攬下工作，熟練地安撫著家屬，一直到他們的心情逐漸平復(fù)，灰暗的瞳孔里恢復(fù)了些神色，她再拿出通知書指導(dǎo)家屬簽下名字，安排他們的孩子葬進(jìn)公安的墓園中。但等到她做完這些事情，回頭再看發(fā)現(xiàn)秋已經(jīng)失去了蹤跡。

“秋？”姬野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傳出很遠(yuǎn)，但卻沒有人回應(yīng)她的話。

秋不是會一聲不吭就走掉的人，姬野感到有些奇怪，她帶著疑惑的心情在這層樓里轉(zhuǎn)了幾圈后，終于在一個陰暗的拐角處發(fā)現(xiàn)了秋的身影，他蹲在地上背靠著墻，半臉埋在臂彎里只露出一點眼睛，白襯衫的袖子已經(jīng)被淚水全部浸濕，隱約能看到下面肉色的皮膚。

秋在無聲無息地哭泣，如此寂靜的走廊里都聽不到他發(fā)出一點聲音。

他竟然還會哭嗎…平日里對他的印象大多是臉上沒什么表情，情緒也很少有起伏，感覺上是個很冷峻的人，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看到他在為別人哭泣。

姬野本來不想打擾到他，就只是躲在墻后默默地看著，但秋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存在，直勾勾的目光直接落在她臉上，仿佛要將她的臉看出一個洞，無奈之下姬野只能走了出來，雙手合十有些尷尬地說道:“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看到的。”

秋沒有對她偷窺的行為說些什么，只是擦掉眼淚站起身來，又恢復(fù)成臉上沒有表情的樣子，仿佛剛才的哭只是例行公事。

這時候他的身上還帶著干涸的血跡，衣服也被揉得凌亂不堪，平日里整潔的人現(xiàn)在變得十分狼狽，但他卻沒有在意這些，而是皺著眉頭開口說道:“或許…”

“或許你當(dāng)時阻止他就不會死了對吧。”姬野精準(zhǔn)地打斷他的話接著說了下去。

秋沒有反駁。

懊悔是沒有用的，姬野十分清楚這一點，她嚴(yán)肅地走過來貼近秋，指著他一字一句說道:“阿秋，他也是做好了準(zhǔn)備才會來公安的。”

“我知道，我當(dāng)然知道，當(dāng)我什么都沒說過吧?！鼻飮@了口氣，這回看上去終于清醒了不少，但姬野剛要放松下來，秋又將手伸到她面前，淡然地說道:“給我一支煙?！?br/>
“什么啊，你不是說骨頭會爛掉嗎？”姬野挑了挑眉，學(xué)著秋當(dāng)時的語氣復(fù)述道。

“不給就算了。”

“等等——”姬野抓住秋正要往回縮的手，在他的掌心放下了一根煙，又說道，“看在你已經(jīng)成年的份上，就讓你試一次吧?！?br/>
打火機(jī)的橙光一閃而過，狹小的空間里頓時煙霧繚繞，尼古丁刺鼻的氣息無孔不入，煙味讓秋再次皺了皺眉頭，但他卻沒有放下夾著煙的手。

姬野在旁邊靜靜地等著，終于等到了他最想說的那句話:“我會帶著他的意志，最后殺了槍之惡魔?！?br/>
秋是不可能殺掉槍之惡魔的。

師傅說過的話融入腦海，惡魔是不會害怕普通人的，只有那種不同尋常的瘋子，才能有殺死槍之惡魔的可能。曾經(jīng)她以為沒有恐懼的秋會是那樣的人，但秋是個溫柔的人，秋會為死去的同事哭泣，所以秋不會是最強(qiáng)的惡魔獵人。

姬野收起臉上的笑容，鄭重地問道:“你一定要殺槍惡魔嗎？”

不知道為什么，秋再次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兩人第一次見面時那種深深的悲涼，但他只當(dāng)是姬野也在為新人的去世而悲傷，依舊堅定地回答道:“我會親手殺了那個混蛋?！?br/>
6.

“秋，秋——我說我要吃咖喱飯！”姬野慵懶地坐在窗臺的椅子上，看著秋在廚房忙碌的背影要求道，絲毫沒有作為客人的自覺。

秋被她磨得受不了，抬起鍋鏟指著她生氣地說道:“真是的，你倒是自己再租個房子住?。　?br/>
前些日子，姬野前輩的房子在一場激烈的戰(zhàn)斗中不幸陣亡，被惡魔的壓成了零碎的建筑廢料，于是她便心安理得地搬進(jìn)了秋的家里。

聽到秋的話，姬野裝作苦惱地埋怨道:“不要嘛房租很貴的，我的錢都給上個房子啦，而且自己住又沒人會給我做飯?！?br/>
“最后那句才是重點吧……”秋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他已經(jīng)自己獨居太久，一想到要跟別人一起住就覺得頭疼，于是不死心地又問道，“惡魔獵人的工資那么高，你剩下的錢都用到哪去了？”

姬野思考了一會，然后沒心沒肺地回答道:“可能都用來買酒和煙了吧?！?br/>
“你還好意思說！”

總而言之，最后秋還是不情不愿地同意了姬野住進(jìn)自己家，不過還是暫時的，至少秋說是暫時的。

平時姬野會睡在客房，兩人每天默契地同時起床吃飯工作，相處的時間已然變成了24小時，而這個家里屬于姬野的東西也變得越來越多，她的衣服，她的被子，她的洗漱用品，她喜歡吃的食物，她喜歡玩的游戲。

盡管秋嘴上還沒有同意，但兩人毅然已經(jīng)變成了同居的狀態(tài)，沒有工作的時候就一起宅在家里看電影，但是在挑選影片上秋總是拗不過姬野。

他說想看動作片，姬野會說平時工作還沒看夠嗎？他說想看恐怖片，姬野會說惡魔長得還不夠嚇人嗎？最終秋只能無奈妥協(xié)，聽姬野的話和她看起了無聊的愛情片。

“你也會喜歡這種？”秋挑了挑眉，他以為姬野平日里那么隨心所欲，會更喜歡驚險刺激的電影來著。

“當(dāng)然啦?！奔б鞍杨^靠在他的肩膀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電視機(jī)說道，“如果不是為了錢啊，或者執(zhí)念啊，誰又想過這么危險的生活呢?！?br/>
說到這，電視里正好播上了男女主并肩坐在床上，一邊聊著未來一邊迎接著新一天的朝陽，姬野也心血來潮地碰了碰秋，好奇地問道:“阿秋，如果你不做惡魔獵人，會去干嘛？”

“我從來不做假設(shè)?！鼻锖敛华q豫地回答。

“好冷淡......”

但不知是不是氣氛使然，過了一會秋也罕見地開口問道:“姬野前輩，你是為了什么才來公安當(dāng)惡魔獵人的？”

“哇，你竟然會好奇我的事，真是稀奇?！?br/>
“只是我們都有理由，但我從來沒有聽你提到過。”

“我也沒什么特殊的理由啊，當(dāng)然是因為公安給的錢實在是太多了?！?br/>
秋看著姬野認(rèn)真的側(cè)臉，心里一點都不相信她的回答，因為她平時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可不是像是因為酒精和香煙成癮才會去拼命掙錢，反而更像因為這份工作才會對這些東西上癮，不過既然她不想說真話，秋也沒選擇接著問下去。

7.

由于姬野那惡劣的酒品，兩人漫長的同居時間里，難免經(jīng)常會發(fā)生各種意外，但多虧了秋每次都能堅持理智，讓喝醉后的姬野從未成功撲倒過他，他們的第一次才會一直留到兩人都清醒的情況下。

終于受不了姬野有意無意的撩撥，某一天秋決定跟她認(rèn)真地談一次，結(jié)束工作后兩人坐在飯桌的兩邊，秋將桌子上的啤酒扔到一旁，板起臉直視著她說道:“我們是時候該談?wù)劻恕！?br/>
黃昏的夕陽直直照射在姬野的臉上，相比之下沒開燈的屋子里一片昏暗，這仿佛被審訊一樣的氣氛，讓姬野隱隱感到有些別扭，但她還是乖乖地坐在原地，隨手撐著頭問道:“唔，你想談什么？”

“關(guān)于你最近過分的舉動。”秋正襟危坐，一臉嚴(yán)肅地說道，“事先說好，我并沒有談戀愛的打算，現(xiàn)在沒有以后也不會有?！?br/>
姬野毫不意外，并且攤了下手無辜地說道:“我也沒有這個意思啊?！?br/>
雖然姬野表面上笑嘻嘻的，看上去人畜無害，但桌子下卻是另一幅畫面，她十分囂張地直接把腳伸到了秋的那邊，并且還在他褲腿邊亂蹭，讓原本平整的褲腳都卷了上去。

秋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強(qiáng)壓下怒氣質(zhì)問道:“那能解釋一下，你為什么要做這種動作嗎？”

“啊抱歉，我還以為是桌腿?！?br/>
“拜托前輩我沒有心情開玩笑?！鼻锶滩蛔〖哟笠袅空f道，“你知道我一心在殺死槍之惡魔上，沒有時間處理和別人的關(guān)系?！?br/>
這次姬野總算正經(jīng)地回答了他的問題:“無論發(fā)生什么，我們的關(guān)系一直都不會變?！?br/>
“但只有你是那樣想的，我不會那么不負(fù)責(zé)！”秋斬釘截鐵地說道。

“不要想那么遠(yuǎn)嘛，早就跟你說過了干這份工作就要享受每一天，我只是活在當(dāng)下而已，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闭f著姬野挪到秋面前，把兩只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很近，一邊戳著秋的臉一邊笑著說道，“因為阿秋長得很帥嘛?！?br/>
姬野的話不斷挑戰(zhàn)著秋的觀念，讓他腦子亂作一團(tuán)陷入沉思，最終認(rèn)命地妥協(xié)道:“隨你怎么說吧?！?br/>
事實上姬野還是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兩人還是保持在曖昧不清的關(guān)系，沒有進(jìn)一步也沒有退一步，但秋的表情已經(jīng)緩和了下來，他知道自己拿姬野前輩沒有辦法，無論是她自作主張地住進(jìn)屋子，還是得寸進(jìn)尺地瓜分他的私人區(qū)域，既然無法按著自己的想法縷清關(guān)系，那再次順著姬野的意愿又能怎么樣呢？

(有刪減，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