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預(yù)警：羨忘，ABO，雙潔，HE，其他詳見前言。

“阿娘？”

“三娘子！”江楓眠敏銳地側(cè)身一閃，將紫電的鞭尾收在掌中，“你怎么來了？”

“我怎么來了？你還好意思問？我再不來，由著你把我兒子送去給人欺負嗎？”虞紫鳶冷哼，“事情發(fā)生就是發(fā)生了，怎么視而不見？”

“阿娘……”

“喊什么？你就是個傻的！別人哪里有把你放在心上，哄你兩句就樂呵呵地往上貼！”虞紫鳶吼了江澄一嗓子，掃視一圈，指向藍湛，“魏夫人，我且問一句，這坤澤你們以什么身份帶回夷陵去？就算沒人曉得，他就沒和阿羨風流了？能治好他如何？治不好他又如何？你們倒是知道求個名利雙收，卻要拉我們阿澄淌這趟渾水，要江氏難堪嗎？”

“虞姐姐，我怎么會讓江氏難堪呢？這孩子我……”

“呃……江夫人，魏夫人，藍某拙見，還是讓忘機就留在姑蘇吧，外頭的人看這情勢也只會當是忘機之過，不敢妄議魏氏的。忘機的聾啞之癥也非魏公子之過，這么多年都醫(yī)治無果……如今聽不到那些風言風語，倒也能落得個松快?！毖垡娭稚露?，藍啟仁正掖著額角的汗，忽然聽到虞紫鳶的責難正給了他由頭，“魏公子愿與忘機解契已是莫大恩賜，萬不敢再因他傷了兩家的和氣。就讓他在云深養(yǎng)著吧，待解了契，也就能橋歸橋，路歸路。日子一長，外邊的風聲也就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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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

兩位夫人異口同聲，震得藍啟仁悻悻閉了嘴。

“哼，橋歸橋，路歸路？”虞紫鳶掃視了一圈，冷笑一聲向藍湛邁了幾步，手上的紫電又開始滋滋作響，“要了無痕跡嘛……除非他徹底從這個世上消失?！?/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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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一把將藍湛拉進懷中，魏嬰心有余悸地看著磚面的裂痕，又將藍湛往身后藏了藏，“伯母，手下留情……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要打要罵怎么出氣都成，別為難藍湛了，他禁不起您這一鞭子的?！?/span>

“三娘，你…你這是做什么呀？”

“是啊，我這是做什么，差點棒打鴛鴦?！庇葑哮S收了紫電，冷眼看著魏嬰藏在身后牽著藍湛的手，“我們阿羨，倒是個有擔當，會疼人的?！?/span>

再轉(zhuǎn)過臉時，虞紫鳶已收起了戾氣，只是柔和的語氣依舊掩蓋不了語意的凌厲：“阿澄啊，看著沒？跟阿羨多學著些，以后遇著喜歡的，才不會把人嚇跑?！?/span>

“阿娘！”

“阿羨你說是不是？”

“怎么會，是我…自慚形穢?！?/span>

“魏無羨？”

江澄的聲音帶著顫抖，固執(zhí)地盯著那個聳拉著腦袋不愿瞧他的人，難以置信，挫敗，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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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什么慚什么穢的，你們兄弟倆啊，互相取長補短，擇善而從才是?！蔽簨胫?，兩家人面上就都能過得去，虞紫鳶點點頭，輕輕拍了拍江澄的肩膀，向魏長澤和臧色歉疚地低了低頭：“方才，唐突了，我也是……關(guān)心則亂，還請魏宗主、臧色妹妹別往心里去，莫要怪罪才好?！?/span>

事情轉(zhuǎn)變得太快，魏長澤還有些微怔，聞言便回以客套的笑容，目光只匆匆略過，最后停留在臧色身上。而臧色的目光，正落向此刻仿若僵在了原地一般的魏嬰。

“那我們便先回云夢了，不妨礙你們商量這兩孩子的事?！庇葑哮S亦注視了片刻，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仍是心一橫，半拖半拽地拉著江澄往屋外走，御劍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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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江楓眠頗有些難堪，輕咳一聲：“長澤，臧色，你們…別往心里去，三娘子她就是脾氣沖了些……”

不論怎樣的氣度，怎樣的交情，方才發(fā)生的變故終歸需要時間消化。江楓眠亦知，三言兩語太過蒼白無力，思量半晌仍不知還能說些什么。

“抱歉”？“無事”？

好像都不合適。

他終是等到魏長澤和臧色朝他點點頭，嘴角的釋懷是真的，眼里的心疼也是真的。

“阿羨，常來云夢坐坐?！弊詈?，他選擇拍了拍魏嬰的肩膀，“一個人，兩個人來，都好?！?/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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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人走后，魏嬰和藍湛的事也沒什么可商量的了，不過就是說得再明確一些——他們是帶走藍湛，不是帶走藍家。

溫氏地界的恩怨，魏氏不便插手；藍氏修靈氣，魏氏也難以相助。

但，臧色仍是留下了一堆仙品草藥，都是八瓣仙蘭、水仙玉肌骨、幽香綺羅、九品紫芝一類，說是奇珍也不為過。

不說是聘禮，卻又給足了藍湛顏面。明里暗里，更像是一種警示，奉勸藍啟仁和藍渙，自此以后，不管藍湛以何種身份呆在夷陵，他都是魏家人，只是魏家人，再容不得他們動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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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很急，次日便要動身，留給他收拾行囊的時間不過幾個時辰，可藍湛依舊覺得太過難熬。他覺得，藍渙定不會讓他走得這么“輕巧”，藍啟仁也總要“提點”他些什么。一顆心一直砰砰直跳，時刻警惕著，努力避開著，一封信已在信鴿的腿上捆好又被摘下來丟入火盆。就像廢墟中困頓摸索許久的人終于得見一絲光亮，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最后的關(guān)頭又驚起什么碎石堵住了出口：他太企盼了，太激動了，太害怕了——好不容易落定的事，他生怕再有什么變故。

前廳中江澄的不甘，魏嬰的掙扎，魏長澤的為難，臧色的心疼和猶豫……他都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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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多年，他從不曾自己決定過什么，也從未有人問過他愿不愿意，懵懵懂懂走在叔父為他鋪好的路上，以為自己還有所依靠，一直走到崖口，才驟然發(fā)現(xiàn)前面是萬丈深淵。

啞口無聲，所以他只能默默消化。

他能理解爹娘留他孤苦無依是舍己救人大義凜然，他能原諒親兄長將他推入寒潭險些喪命是因自己的出生分走他應(yīng)得的關(guān)愛，他能接受自己這么多年為了能再開口說話而強撐著咽下的苦承受的痛其實是在拿命換一個坤澤的軀體，他能放下叔父給予他的讓他眷戀感念的關(guān)懷不過是對一只要送給溫氏的金絲雀的精細喂養(yǎng)。他甚至說動了自己，若是能讓藍氏族人不這么艱難，他去溫氏也沒什么不好，只要他的乾元不是親手害了他爹娘的那個化丹手，反正聽話順從于他也不是難事，只要再謹慎小心些，應(yīng)不會引火燒身……或許他能茍活到父母之仇得報，親眼見著溫逐流死在刃下，又或運氣好些，他還能助薛洋一臂之力。

只是當薛洋探得了那些被送去、被搶去溫氏后便杳無音信，世人只當是被溫家人圈養(yǎng)于深閨之中的男坤澤的消息，暗信上的筆墨描繪不出那是怎樣的暗無天日，強迫、欺辱、玩弄、蹂躪、踐踏，非傷即死。他渾身發(fā)抖，將自己縮成一團，極度的恐懼讓他再難順從。

為什么要是他，能不能不要總是犧牲他？

薛洋要他在分化之前找機會出逃，會派人暗中相助?？山?jīng)年不曾出門的他如何逃得出藍氏？即便僥幸逃出去了，他金丹未結(jié)半點修為也無，又如何能躲得過追捕？只怕是垂死掙扎，還要拖累無辜的人，暴露了薛洋，連爹娘的仇也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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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他撞見魏嬰誤入他的小院，沖他揚起一張笑臉，笑瞇瞇要教他練劍，帶他去后山摸魚，送他奶乎乎的小兔子；所以當他聽到臧色詢問他名字、年歲、母親名諱時溫柔的聲線，耐心地用紙筆與他交談，接過他手中的避塵細細描摹，疼惜地撫摸他的發(fā)頂；所以當他偷聽到藍渙不滿魏氏對他異乎尋常的照拂，要給他下催化散，讓他在魏嬰跟前分化、失態(tài)，讓江氏誤會他收拾他，還覺火燒得不夠旺懊惱尋不到“沉溺”……

他傳信于薛洋，機會來了。

若他能被魏嬰標記，或許魏氏就會帶他離開；就算把他扔下也無妨，一個被標記過的坤澤，他叔父還怎么送得出手。

但是魏嬰怎么可能會要他呢……

“沉溺”是他央薛洋尋來的，溫氏什么禁藥沒有。

他沒想到這藥會讓魏嬰徹底失控，他沒想到失控的乾元這么可怕，他沒想到最后竟是結(jié)了契，他沒想到自己疼得要暈厥時竟還會慶幸身上那個人是魏嬰——做他的結(jié)了契卻被拋棄的坤澤，一定也比被鎖在溫氏任人褻玩好得多。

他以為只是用自己的身體換好好活著，他失去的換他得到的，只要他覺得值得。但他沒想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簡單，也從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他竟有這樣的能耐，讓魏嬰自責，讓臧色兩難，讓魏江兩家鬧了不愉快，攪黃了魏嬰和江澄的婚事，打碎了江澄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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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啟仁和藍渙被支出前廳后，他看著魏嬰頹然跌坐在地上，被臧色摟進懷中，兩滴淚順著面頰滴落在臧色的衣袖上，他聽見魏嬰顫抖的聲音滿是疲憊和無望：

“阿娘，我怎么…怎么這么混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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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這么混蛋，他利用別人施予他的善意，反手又讓人難堪，卻愣愣地杵在那里咬著口中的軟肉，什么也不敢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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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啟仁從前廳出來，已是七八分了然，臉色沉沉地領(lǐng)著藍渙來到藍氏祠堂，屏退下人，厲喝了一聲“跪下”。

“我問你，忘機提前分化，是不是與你有關(guān)？”

藍渙看了藍啟仁一眼，低著頭聲音卻還鏗鏘：“是?！?/span>

“你給他……給他下了催化散？”

“是?！?/span>

“魏公子是你叫過去的？”

“是?！?/span>

“江公子也是你引過去的？”

“是他自己要去找魏公子的。”

“你糊涂！”藍啟仁揚起的巴掌差一點就落在藍渙面上，最后仍是收了手，“你又為了什么？”

“藍忘機他不過就是個病秧子，十五歲了金丹還未結(jié)，半分修為也無，哪里比得上我一丁點？就裝著幾分乖巧，父親您對他關(guān)愛有加，又騙魏公子成日與他廝混，連魏宗主都稱贊他景行含光，還說什么是藍氏的明珠?！?/span>

“就為了讓魏氏不待見他你就敢引魏公子入局？就連催化散都敢給他下？”藍啟仁氣得直打顫，“你是不是……又對他動了殺心？”

“我只是……”藍渙握了握拳，“想殺殺他的威風?！?/span>

“曦臣啊，忘機喚我叔父，你卻是喚我父親。當年我為何將薛洋趕出藍氏？這么些年我為何只教你修習術(shù)法？一直以來我為何不許忘機隨意走動？你還要說我關(guān)心忘機更甚嗎？為父從來都知道你比忘機更適合做藍氏的宗主，也一直都在為你籌劃??！忘機與你是親兄弟，他也是藍氏前宗主的兒子，我希望他能幫到藍氏，也希望能幫到你。他小時候當真是自己意外掉進的寒潭嗎？我替你隱瞞，就是不想他與你產(chǎn)生隔閡。他那么些藥喝了這么多年也沒治好聾啞之癥，我為什么還要敦促他頓頓不能落下？因為那是化坤散！溫氏遍尋男坤澤，我希望他能換來藍氏的轉(zhuǎn)機，也能讓你好好振興藍氏。可如今……”藍啟仁句句剖心，眼窩發(fā)燙，閉眼深深嘆息，“唉…如今…不僅無法取悅溫氏，還得罪了魏氏和江氏……你可對得起藍氏列祖列宗??？”

“其實虞夫人看上去…本就不愿江公子嫁給魏公子，我們也算是…遂了她的意吧……魏氏那里好歹還得了個男坤澤，只要我們不去叨擾，也不像會為難藍氏……”

“哼，哪有你想得那么美？男坤澤，也就是溫氏當個寶貝。若溫宗主得知我們反而讓魏少主帶走了……”藍啟仁捏了捏鼻梁，很是頭疼的模樣，“罷了，現(xiàn)在說什么也是無用，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且在此好好反省?！?/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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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啟仁背手離開后，藍渙悠悠站起身，長長松了一口氣，不見了挨訓時的羞憤與憂心，將青蘅夫婦的牌匾托在懷中，小心地擦拭：

“我若喚你們爹娘，你們還會應(yīng)我嗎？”

“那時，是我不懂事，不該將弟弟推下寒潭的……他這一身傷病，是我的錯。”

“可你們又為何有了他就不要我了呢？又為何為了救無關(guān)的人也不要他了呢？”

“我猜想…你們還是會舍不得他被送去溫氏的吧？其實我也拿不準，畢竟你們……雖然不在意藍氏的榮耀，卻又放不下無辜的人。”

“魏宗主一家看上去……都是良善之人，呵呵，跟你們一樣。”

“忘機能聽見了……或許也是能說話的吧，我不知道。”

“其實…弟弟沒有看上去那么柔弱……”

“我不知道父親日后會不會也對我生分。”

“但弟弟他在魏氏應(yīng)該能過得很好，至少比在藍氏或是去溫氏都要好很多?！?/span>

“聽說阿娘還救過魏夫人?！?/span>

“但她只看中了弟弟?！?/span>

“……”

“我原諒你們了，你們能原諒我了嗎？”

“哦，或許我該先去問問弟弟……如果還有機會的話?！?/span>

“下輩子再做你們兒子的時候，能不能不要再舍棄我了?！?/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