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文件夾里取出畫像，將其展平，擺在白色的被單上。

方方正正的畫紙，女人的頭像躍然呈現(xiàn)，只黑白兩色，便畫就深蘊神魂的一張臉。

看到這張臉，楊醫(yī)生愣住了。

這一刻，他的真切眼神出賣了他的心。

我從他的眼睛里讀出驚異、讀出慌亂，更讀出了難以掩飾的、被勾起的痛。

“這是……哪里來的？”

“一筆筆畫出來的，我請人畫出來的?！保ㄎ掖鸬剑?/p>

“這就是……你在夢里見到的女人？”

“是，就是她。”

“嗯，畫得真好。”

楊醫(yī)生慢慢伸出手，輕輕觸摸畫像。

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像是在觸碰一件極易受損的珍貴藝術品。

“思歧，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夢到這個女人的？”

“我記不清了，不過，我第一次見到她，不是在夢里。”

“不是夢里？”

“是我的幻覺里，一個病人的幻覺?！?/p>

“病人的幻覺?！?/p>

“我出過車禍，留下腦損傷后遺癥，有幻覺再正常不過?！保ㄎ腋艘痪洌?/p>

“是什么樣的幻覺？”（楊醫(yī)生問到）

“在施新制藥的打卡機屏幕里，我的臉變成這個女人的臉?！?/p>

“施新制藥?！保钺t(yī)生重復到）

“我不光親眼看到過她的臉，還親耳聽到過她的聲音，我確定那不是從機器里發(fā)出的，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p>

“你講的，聽起來很不像真的。”

“是，這的確像是胡亂編的，但我知道，這就是真的，因為我有一個‘知音’，唯一一個可以聽我、信我的人?！?/p>

“那個人是誰？”

“很可惜，他已經不在了?！?/p>

“他死了？”

“死了，被他最相信的人害死了?！?/p>

我看著楊醫(yī)生抬起頭，將目光移向我。

“思歧，這個女人，我也夢到過，不是不止一次，而是很多很多次?！?/p>

“很多次？”（我一驚）

“我的病，正是因為她?！?/p>

“你……你說什么？”

“她很不安心，一定要回來，她有一個沒能完成的愿望，很難受、很痛苦?！?/p>

楊醫(yī)生的眼淚突然掉下來，重重地砸在我心上。

“你知道這個女人是誰，是嗎？”

“我知道?！?/p>

“她是誰？”（我緊跟著一問）

“她就是我過世的妻子——余馨?！?/p>

楊醫(yī)生此言一出，我的心重重一顫。

“她……她是你太太？”

沉了沉，楊醫(yī)生拿起放在矮柜上的那本油畫集《意難忘》。

翻開內頁，很快，一張彩色相片映入眼中。

“給你看看，我和太太的合照?！?/span>

接過照片，我一眼就辨出上面笑著的楊醫(yī)生。

這正是出現(xiàn)在黑白相片中的那個楊醫(yī)生，而他身邊的、順沿著輪廓被裁剪掉的就是他的太太——余馨。

她的真容和畫像上一模一樣，她穿著的正是一件白色連衣裙。

至此，我終于弄清了神秘女人的身份和名字。

她已然不在人世，但她曾經就是活生生的。

“你夢到她，是因為夫妻情深、念念難忘，可我夢到她……”

“我沒想到，她會去找你?！保钺t(yī)生的一雙眼睛看著我）

“你太太，余馨，為什么要找到我？”

“這個問題，如果你早些問我，我還真的答不出，但現(xiàn)在，我知道原因了。”

“什么原因？”（我望著楊醫(yī)生）

“因為，她不愿你和她一樣，違背自己的一顆真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