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嗎？你看上去很傷心呢?！? 溫柔的聲音在樂時楓的旁邊響起，不知何時旁邊多了一位女生；昏黑蒙昧的燈光下，光影打落在她的睫毛上，那是一張足以讓人心動的臉蛋，螢白透粉，黑色眼珠蒙上一層灰色的膜，看上去沒那么光亮。 樂時楓這時才注意到自己一直在盯著人家，回神的瞬間就把扭到另一邊，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回道：“沒事，對不起，我剛才走神了，沒注意到有人。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我這就離開。” “沒有哦，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可以跟我說說你的心事，因為你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傷心?！? 女生似乎是將他看透了，這種感覺好奇怪，但他還是說：“我真的沒事，謝謝關(guān)心。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了?！? “好，期待下次再見?！? 樂時楓不解地回頭看了一眼，女生的目光不知在看向何處，可能是掛在夜空中的漫天星河，又或許是燈光下試圖靠近光的飛蛾。 …… “什么意思？這次是因為你住院的？初堯安，你腦子里是不是被灌進(jìn)水銀了？我先不管你那些私人感情，但你現(xiàn)在把人追到醫(yī)院，還好幾次！你先想想這些天請了幾次假？” 初堯安半夜三更打電話給歐陽昭本來就抱有僥幸心理，歐陽昭平時睡得很早，而且她還有起床氣…… 所以當(dāng)初堯安解釋完之后，歐陽昭已改往常的態(tài)度，大聲罵了初堯安一通，她平時可是不會生氣，因為顯老； “行了行了，你就好好陪著他吧，反正你爸媽也不管這事了，我又管什么？但學(xué)習(xí)不能落下，試卷我會叫人給你送去。” 老師就是老師，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叫人學(xué)習(xí)，雖然初堯安本身就是個學(xué)霸，他還是年級第一?。? “好，謝謝大…老師?！? 歐陽昭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 初堯安走到窗邊望向遠(yuǎn)處的江邊，即便是深夜，對面也依舊燈火通明，顯得這里有些落莫和壓抑；醫(yī)院本身是公共場合，但也是很多人這輩子都不想來的地方，是生與死交界處，每天不知道有多少悲傷的哭泣和家人的懊悔。 陪江舜的那些天他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醫(yī)院人來人往，卻又出奇的有些死寂，就如同現(xiàn)在躺在床上的樂時秋，他也明白了在手術(shù)室門前那些家人的心情了。 他和樂時秋的感情是克制的，可每一次都在不知不覺地想要占有他，也是在那時他才明白喜歡一個人和愛一個人完全是兩碼事。 真的很難啊…… 思考片刻后，初堯安跟還沒有醒來的樂時秋說我一會兒就回來，說完就往醫(yī)院的五樓走去，來到了江舜的病房。 輕輕地敲了敲門，等江舜回應(yīng)了，初堯安才走進(jìn)病房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小安子，你也睡不著嗎？大半夜的來找我?！? 江舜每天都在接受藥物治療，身體難免會出現(xiàn)疼痛，導(dǎo)致他時不時會睡不著，有時候還會一整天都睡不好。 “能和你聊聊嗎？” “你什么時候和兄弟這么見外了？說吧，出什么事了？”江舜還算了解初堯安的，一般沒事他可不會說這種話出來。 “……” “所以說，你覺得離開小秋子才是對的？”江舜看初堯安的眼神多了絲變化，“小安子，你不覺得你現(xiàn)在和當(dāng)初的小秋子一樣嗎？因為小楓子的事而選擇離開?！? 樂時楓在幾天前來找過江舜了，是樂時秋給了他江舜的微信，沒人知道他們那時聊了些什么，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江舜知道了樂時秋這幾年發(fā)生的全部。 “你們這對可真是讓人操心啊。不過就算天塌下來了，你不還是想和他在一起嗎？什么為了對方著想就離開這種都是電視劇才會有的好嗎；這里是現(xiàn)實，你也應(yīng)該現(xiàn)實一點，你真的覺得離開小秋子是對的嗎？你心里想什么自己清楚，小秋子難道就不會傷心，不會難過，不會滿世界的去找你嗎？” 江舜說的話字字戳心，他知道初堯安哪哪都好，學(xué)習(xí)，體育，電競，各種各樣的事情上都很有天賦，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家庭原因，畢竟他爸……但是在感情方面，初堯安就和樂時秋一樣是當(dāng)局者迷，而作為旁觀者的他們是最清楚的，一個人愿意為另一個付出，那就不能選擇離開對方，只會讓兩人越離越遠(yuǎn)。 在江舜眼里，這兩人就跟狗血電視劇一樣，所以絕對不能讓他們重演那種劇情的悲劇。 初堯安的雙眸中重新亮起那顆已經(jīng)暗淡的星辰，如同重獲新生的火苗，當(dāng)他再次睜眼的時候，是樂時秋第一次見過星辰大海的樣子。 “謝謝你?！? 只憑這三個字，對于平時沉默寡言的初堯安來說，是對他人最大的感謝。 “兄弟之間說什么謝不謝的，小秋子很好，你也很好，追到了記得跟兄弟我說一聲，我好準(zhǔn)備點東西給你們慶祝慶祝。” 江舜突然想到了什么，臉上常掛的笑容在傾刻間凝固，神情中多了些許無奈，初堯安看出來了，也沒說什么，只是默然陪笑； 畢竟…… 那是一段美好卻又殘酷的回憶。 世間最苦的，無非就是對他人的感情，想要愛一個人是很難，但這僅僅只是第一步，后面的路好不好走誰都不好說清楚，江舜就是其中之一。 初中是初情萌發(fā)的一個階段，大部分人不會察覺那段感情，它埋藏于心底，根本沒辦法發(fā)現(xiàn)它的存在。 而江舜在轉(zhuǎn)學(xué)來到陌生城市的第一天就和隔壁鄰居家的兒子變成了好朋友，在知道江舜是一個人住之后，鄰居就非常熱情地邀請他來家里吃飯，獲得了長期飯票； 江舜和他是初中是同一個班的，更是同桌，每天都在相互學(xué)習(xí)，兩人的成績保持在第一的江舜，他位居第二； 在天天上下學(xué)的生活中，江舜的人生中早已多出了一個人，心中好像有一種東西在悄無聲息的發(fā)芽。 為了表達(dá)自己的心意，江舜約他晚上出來散步，就在附近公園的湖畔，有一條剛修好的小路；兩人不知走了多久，時間好像過得很慢，月亮早早地就掛上了樹梢，夏天的晚風(fēng)微微拂面； 終于在走出公園的時候，江舜拉住他的衣角停下腳步，羞紅著臉低頭道：“下面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我的真心話；” 說著，江舜又停頓了幾秒，繼續(xù)道：“我喜歡你，我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你的，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喜歡上你，但我現(xiàn)在心里只有你?！? 聽上去十分木訥的表白，對江舜來說是發(fā)自內(nèi)心，他沒有回應(yīng)，江舜低著頭也看不到他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可能是覺得惡心吧，厭惡自己吧。 就在他把自己的手甩開的那一刻，心情瞬間跌入低谷，明明早已做好了準(zhǔn)備，卻還是攻破了心理防線； 下一秒，他將江舜拉了過來，抱入懷中，輕聲道：“如果我說不喜歡你，那你會不會不開心？” 江舜下意識“嗯”了一聲。 “我也喜歡你，江舜?！? 江舜驚訝地抬頭看著他現(xiàn)在面帶笑容的臉龐，從他的眼中江舜沒有看出半點虛假，唯有真誠。 “我以為只有自己會這么想，我以為你會拒絕我，會就此遠(yuǎn)離我，所以……”江舜哽咽住，要說的話在喉嚨滑了兩下，“所以我就在想，我給自己一次機(jī)會之后，如果你拒絕我了，我就離開?！? “你不要這樣想，或許這個世界對我們來說確實不公平，但我還是喜歡你?！? 就在兩人相互坦誠的時候，因為兩人出來太久來找他們鄰居哥哥來到了這里，湊巧就看到了這一幕，不知道是不是來自老一輩的傳統(tǒng)思想在作祟，他為兩人感到羞恥，氣憤地拉開自己的弟弟，將弟弟拉到自己的身后； 怒訴江舜道：“你們剛才在干什么？在公共場合做這種事情你們難道就不覺得羞恥嗎？” 轉(zhuǎn)頭又對自家弟弟說：“哥哥從小沒對你說過什么，哪怕是你做錯過事都沒有打過你，罵過你，但這不是你做這種事的理由！你說，什么時候的事？就你們剛才那個樣子的?！? 他抿了抿嘴，眼神堅定地看著哥哥說道：“哥哥，這是我自己的私事，我的感情我自己清楚，我喜歡江舜，我一直都喜歡他！” “喜歡？你才多大，現(xiàn)在知道什么是喜歡嗎？知道為了一個人要付出多少的努力嗎？”哥哥說著又自嘲地笑了起來，表情十分詭異，“你現(xiàn)在就離開他，現(xiàn)在馬上跟我回去，我保證不會告訴爸媽?！? 江舜知道他們的爸媽思想有多傳統(tǒng)，肯定不會接受他們在一起；見他猶豫不決，江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也像是替他做了一個決定。 是江舜人生中的遺憾。 在那之后不久，江舜查出了癌癥，就沒有上過學(xué)，也沒有再過他；每當(dāng)回憶起來的時候，江舜都想不起他的名字。 他叫什么名字？ 他什么時候喜歡我的？ 他為什么會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