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歸，在茫茫多的混亂記憶中間。亞茲拉爾找到了這個儀式的名字。顧不上那些翻騰的景象，她開始扶著墻往前走，一陣陣奇異的風(fēng)向她吹來，她看見了諾克提斯宮殿的全貌，“這座宮殿是厄菲爾建造的，”她開始自言自語。但是隨即又糾正了自己的想法：“建造宮殿的神已經(jīng)死了?！卑捕ㄏ履切┍静粚儆谒挠洃?，她又說：“厄菲爾是瘋子?！彼f這些話時，情緒是變化的，近乎責(zé)怪的，厄菲爾的儀式向她灌注了太多不屬于她的東西，以至于她在短時間內(nèi)發(fā)生了不可逆的改變。 她開始嘶吼?！八^的先知，所謂的先知！”她在一瞬間理解了一切，厄菲爾的源論與其說是預(yù)言，更不如說是幻境，或者是其他她還沒想到的東西。改歸的儀式就是創(chuàng)造先知的儀式，會將虛假的幻境塑造成真實的記憶。那些不知來由，不問去處的催促的經(jīng)歷，就是先知可悲的由來，就是星痕的可恥的由來。她無法排斥那些虛假的記憶，它們就如同自身的一部分一樣不可割舍?！吧撸瑑x式不可逆?！倍蚍茽柕穆曇魪乃淖炖锇l(fā)出，這位千年前就已消散的神明，終是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她有些魂不守舍，即使是那些記憶已經(jīng)穩(wěn)定，她仍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在顫抖著?！翱隙ㄓ幸簧乳T，”她說，她的新記憶告訴她，這個宮殿有的是此路不通的小徑與走廊，厄菲爾當(dāng)年為了藏匿這個儀式和他自己，對這個宮殿的秘辛緘口不言，“有一扇門?！?她躺在宮殿中央苦笑，煥然一新，她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的無趣。她自此與學(xué)院殊途，因為她已是厄菲爾的先知。點亮宮殿的燈光，亞茲拉爾覺得這至少比伊齊麗斯那偏世俗的設(shè)計更夢幻一些。她更接近地去觀察那些柱子上的花紋，那些壁畫，那些玻璃。它們不曾屬于這個世界，但是又被厄菲爾灌注在這個世界上。突生的恐懼讓她顫抖。這座宮殿存在的根基是虛假的，她知道這與那些創(chuàng)造者有本質(zhì)的不同，創(chuàng)作的依托與虛造的依托不可能是同樣的東西，前者如今令她感到厭煩，而后者只能讓她想到逃離。“這座城池的危害是永久的，”她踢倒厄菲爾的座椅，“只要先知還存在，只要這座宮殿還存在，沒有任何人能夠得到幸福。過去和未來都被厄菲爾詛咒?！?她開始尋找那扇門，走過那些不知所謂的長廊，腳步聲在宮殿里回蕩。她的心臟依舊跳的很劇烈，即使她不斷地提醒自己不存在什么危險，諾克提斯已是空城。但她仍是害怕走過某個轉(zhuǎn)角，會突然遇見過去的人和事，那些她不知真假的過往的痕跡。不知過了多久，她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一個荒廢不堪，雜草叢生，荊棘遍地的花園。已然是抬頭漆黑的夜晚。亞茲拉爾坐在臺階邊，饑餓迫使她停下腳步，她隨手扯下不知名的干癟果實塞進嘴里，不知其味。她再次思考接下來行動的意義，如果她是世界上現(xiàn)存的唯一先知，那么她應(yīng)該在離開后立刻去大峽谷尋死，不能讓異端的指引留存于世。 “自我第一次看見星星以來，已經(jīng)過去了一千五百六十年?！币粋€熟悉的聲音從花園的另一邊傳來。似乎就是聽到的那一刻，亞茲拉爾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惡心，新的顛覆在她胸膛里激蕩。星恒，星痕。這個她隨口起的名字，在這里得到了命運般的對應(yīng)?！澳闶切呛??！眮喥澙瓲柭曇舫錆M動搖，“你沒有死?！?“……可恥……”亞茲拉爾從牙縫擠出這個詞，扶著墻站了起來。 “我是?！毙呛愫退鄬Χ暎幸凰查g她還能看見之前那個少年的影子，但是她知道有些殘酷的事實就是會接踵而至。 星恒開口說道：“跟抱歉把你引到這個地方，但是還是請你不要責(zé)怪我。” “怎么可能？??！”亞茲拉爾心中星痕的形象在一瞬間跌落谷底，“星星是一個欺騙，一個謊言，一個詛咒！你散播這個故事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創(chuàng)造新的先知，甚至不惜抹消自身記憶來做向?qū)В　?“但是先知只是痛苦的異端！” 亞茲拉爾傾泄著這一段時間里的所有思考和結(jié)論，包括神代那骯臟的事實：“厄菲爾所創(chuàng)造的你根本不是什么引導(dǎo)者，而是監(jiān)視者，你所導(dǎo)向的未來根本不能得到幸福。神戰(zhàn)無足輕重，弒神無足輕重，自由無足輕重，厄菲爾給你灌注的記憶的真實目的絕不是這些，神代被你一手結(jié)束，但是這些只是你計劃中的一環(huán)?！?星恒打斷了她，他知道一切解釋都是徒勞，他在一千多年的迷茫中早已厭倦：“請你不要說這些令人痛苦的話，在一千五百年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我是誰，即使一千五百年之后也依舊如此?！?“在那個絕望的時代，所有人都在望著我，希望我這個異端能帶來哪怕一點點希望，我知道我終究不能融入人群，因為我根本就是厄菲爾創(chuàng)造的一個謎題?！?“那星星呢？你念叨了一路的星星呢？”亞茲拉爾依然沒有接受。 “那只是一個支柱……”星痕的聲音變得微弱，“我嘗試過去尋找自我，但是每當(dāng)我找到某個答案時，我的記憶就會消失，直到下次醒來感到無盡的空虛。看看這片夜空吧，亞茲拉爾，空蕩蕩的，我親手將厄菲爾釘死在他的神座上時，也是在這樣空蕩蕩的諾克提斯。”星痕仰起頭，指向?qū)m殿的中央，“我問他，創(chuàng)造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究竟是什么東西？” 他閉上眼，這個問題是他永恒的迷茫。 “沒有理由，沒有目的，”星痕以近乎絕望的聲音向亞茲拉爾說道，“如果你想要個答案的話，那就是星星吧？” “我釘死了他。” 亞茲拉爾陡然癱坐下來，異端的先知，其本質(zhì)僅是一個謎題。她依舊相信她的那些判斷，星痕給這個世界帶來的禁忌的知識是無盡的危害，但是她突然又無法責(zé)怪面前這個人了。 星痕的眼淚流了下來，而夜空依舊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