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

????我小學(xué)時候有兩個好朋友。一個是小姜，一個是小艾。因為住得近，又是同班的，所以經(jīng)常玩在一起。不過到了初中后，小姜還在同一個班，小艾卻分開了。

現(xiàn)在呢，做夢都想不到，卻要給她送情書。

還是別人家的。

既然沒法拒絕，那就只好去了。說實話，對于能貓這事，我也不是很拒絕，倒不是他態(tài)度多好多好，有利于緩和關(guān)系等；而是能貓這懇求，本就是不可能成功的。而提到我跟小艾很要好時，甚至讓我還感到些許得意。我有這樣一個好朋友，讓我也感到驕傲。我想，也有好一陣子沒見到她了吧，就當(dāng)趁這個機(jī)會，去和她見見面，也是好的。

????我當(dāng)然知道，也百分百肯定，她是不可能答應(yīng)的。

????走到一個班門前，對前排同學(xué)說句，麻煩叫一下鄧艾。他朝內(nèi)喊道：“鄧艾，有人找！”只見教室內(nèi)一女生轉(zhuǎn)過頭來，她正在和人討論學(xué)習(xí)呢。見到是我，笑了一下，交待兩句，便走了出來。

????“小和尚，怎么是你?。　彼蛉さ卣f。

????“小和尚”這綽號，是小時候的，很早就有了，不過后來沒怎么叫了。現(xiàn)在也就她還這么稱呼，聽著怪不好意思的。

????“妳別這么叫，別人會聽到的！”

????“偏要這么叫！”她說，“讓你們班都知道了才好。”

????我說：“那就不好了。”

????“那有什么不好的啊，這樣叫才像你嘛?！?

????“我都初中了啊，怎么能一直叫小時候的綽號嘛。好比人家也都叫妳小時候的綽號，‘小艾’，好么？”

????“好啊，他們現(xiàn)在就是這么叫的啊?！彼χf。

????“但是……那畢竟不一樣嘛，妳的那個叫法跟我那個叫法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嘛？”

????我說不過她了，就說，反正別這么叫我，好不好。

????“偏要這么叫你，嘿嘿，氣死你！氣死你！”

不過，我可氣不過來。她接著問道，小和尚，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啊，我看肯定是打什么歪主意來的。我覺得有些難以開口，不知道怎么引出這話題，便有些尷尬了。

“到底有什么事嘛？”

“這個……我們班有個……”

????我有些囁嚅，硬是開不了口。

????但是她卻看出來了。

????“不行！”

她臉色起了變化，一甩頭就要走。我連忙勸住，說等一等好么，聽我說完嘛，為什么這么急著走呢。她明顯的不高興，朝我瞪了一眼，哼一下，“我知道什么事了?！?/span>

“啊！妳知道了！”我吃了一驚，“這都能猜到？”

“有什么猜不到的嘛。還能有什么好事?！彼f。

“這個……妳能不能幫個忙嘛?！?/span>

“幫什么？你也好意思啊？”

我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知道，妳很聰明，一看就看得出來了。不過，我真的沒辦法啊，他們都是在外面那個……的?！?/span>

“你這么怕啊，害怕他們，卻寧愿出賣我！你把我當(dāng)什么?。俊?/span>

我說：“我也就傳個信嘛。”

“不收！決不收！還傳信——別臟了我的手！”

“那我該怎么辦?。俊?/span>

我真有些窘了。

她瞪著眼睛，瞪了我好一陣，才緩和一些，“你就說我不收，不就可以了？”

“不太好吧。不如這樣，妳就裝作看一眼，可不可以？”

“不——可——以！”她瞪著我，“我怎么能跟那類人扯上關(guān)系。做夢呢。聽說，他們都是你們班排最后面的，還混社會的，對吧？”她問道。

我點了點頭，心想，這只怕不是第一次了。

“那你也好意思幫他們？哼，好吧，那這樣，你把它撕了。這樣更好，免得他們再來。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搞的，怎么會跟這類人裹在一起，還答應(yīng)給他們送信！”

“我才沒跟這類人裹在一起呢?！?/span>

“那你為什么幫他們??？”

“這個……他們太那個了嘛……一過來就塞給我，不容我推辭，非要我送，我也沒辦法啊。他們好那個的?！?/span>

“什么這個那個，是你不懂得拒絕！”

“好吧，就算是吧。那我該怎么辦啊？”

“撕掉！”

“撕掉？我么？不好吧?！?/span>

“有什么不好的，這種人，一定要嚴(yán)詞拒絕，不要留一點情面！你知不知道，那個誰都厚著臉皮來過幾次了，真不知道這世上怎么有這么厚臉皮的?！?/span>

我吐了吐舌頭，說：“還是你來撕吧?！?/span>

“不——行！”

我把信拿在手上，卻總是動不了手。

“你什么時候也這么婆婆媽媽的了？小和尚？是到了你們那班，給他們欺負(fù)怕了吧？”

“才不呢……其實，怎么說呢……我也不喜歡他們，只不過，回頭不好說嘛?！?/span>

“奉勸你，可別跟他們鬼混在一起，否則我以后就不理你了?！?/span>

“怎么會呢……他們前一陣子才找過我呢?！甭牭竭@，小姑娘莞爾一笑：“我就知道！是被欺負(fù)了?，F(xiàn)在就成跑腿的了。”

“我才不怕他們呢！只不過他死皮賴臉，一定要我來，我才答應(yīng)的嘛?！?/span>

“告訴你啊，跟這些人，一定不要害怕，不要跟他們有半點交情?！彼舆^信，手一撕，“嘩”的一聲，就給撕成了兩半。連帶信封，一眼都沒有看。“李亞！現(xiàn)在你可以交差了吧？”她面帶諷刺。我呢，則多少感到輕松了。不過，面對眼前的人，多少也有些愧疚：“這個……小艾，呵呵……不如，我晚上請你吃飯吧。”

“不！”她朝我瞪了一眼，“我要去做作業(yè)了！”眼前女生頭發(fā)一甩，哼一聲，就頭也不回地回教室了。

????我留意到，她走時，嘴邊尚浮有些許的笑容。

還好，她沒生氣。

????回來后，能貓正在門口等著。他拉我到一旁，焦急地詢問結(jié)果。那期待樣子，真是難以形容。我沒說什么，做個手勢，然后把撕成兩半的信遞給他，“她連看都沒看”，我說。事實上能貓看到我的時候，就知道結(jié)果了，只不過沒想到會這么絕情。他做了個鬼臉，又問了兩句。我想到之前小艾跟我說的，都不想跟他多言了，也隨便搪塞兩句，說她拒絕了，態(tài)度好絕情的，不容半點商談余地。能貓大概也有心理準(zhǔn)備吧，此時倒也大方，說，那也麻煩你了，這次謝謝了，你回去吧。

????只聽他旁邊兄弟們嘲諷著：“'校霸'被拒嘍！”“'校霸'又被拒嘍！”“校霸花幾天寫的情書，給撕掉嘍！”“好可憐哦，人家理都不理你哦！”“幾千字的作文啊，撕掉嘍！”“能貓哥啊，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啊，連紙帶信封都撕掉了?。　蹦茇埢翌^土臉，跑過去就是幾腳，打了起來，旁邊的哥們們，則一片笑聲。

????我松了口氣。心想，也算過去了吧。不過，心里覺得很過意不去，做得很不好。哪里做得不好？說實話，得罪了能貓，原本也沒什么，卻為什么就要幫他送呢？他也知道明明會被拒絕，沒用的，卻還這么厚臉皮讓我去送。倒是得罪小艾了，猶記得她那失望的眼神，心里真過意不去。她可是我自小的好朋友啊。

????“全班都聽到了呢?！睂O耀鄉(xiāng)說。

????“聽到什么？”

????“還能是什么，聽到能貓追求誰被拒了，拒絕的那女生名字好像叫鄧艾?！?

????我不置可否。

“你不能說兩句么？”

“說什么？”

“怎么拒絕的？”

“算了吧?！?

????“哎，起碼……”他嘀咕著，“人家追求過了吧，感受過那種滋味了，我們這種人，是打死不敢寫的……”

????小艾是我小時候最要好的朋友。因為住得近，小學(xué)時候又同班，我的童年可以說就是和她一起度過的。那時候我經(jīng)常跟小姜去踢足球，然后又跑到小艾家去打游戲。小姜家管得比較嚴(yán)，因為他父母總不喜歡他出門，逼著他在家里學(xué)習(xí)。小艾呢，家里則好些，因為父母恰好是一個單位的，所以比較放心，畢竟小女孩嘛，是不能隨便亂跑的。不過對我倒挺放心。一開始我喜歡去她家玩游戲，后來給我們玩壞了，我就回家吵著買游戲機(jī)，等家里買了都，她就經(jīng)常來我家玩。小艾的學(xué)習(xí)成績很好，在班上一直是名列前茅，尤其是語文。我記得小時候去她家做作業(yè)，她總是指著選項說，這個選錯了，應(yīng)該選另外一個。我就說，我覺得這個才適合，你讀一讀，更順口啊。而她則說，才不呢，應(yīng)該是選這個。我問為什么。她就說，我也說不上來，但肯定是選這個。結(jié)果等批改下來，果不其然，她總是對的。小艾在學(xué)校里，最適合用“品學(xué)兼優(yōu)”來形容了，她的成績很好，性格脾氣什么的也都很好，老師同學(xué)們都很喜歡她。我猶記得小時候跟她比寫字，因為當(dāng)時我練過一點書法，就得意地在她面前炫耀，說，真正好的字是練毛筆練出來的，書法字才是最好看的。她卻反駁道，你的字歪歪斜斜的，才不好看呢，老師說過了，字寫得方方正正，橫豎都寫得直，才是最好的。我說，不是的，字要有它的曲折，你看毛筆字，都是有些彎的呢，像妳那樣都是直的，像是尺子比上去的，怎么看啊。她不依不撓，說，比上去的才好看，老師就經(jīng)?？湮易謱懙煤茫墒菫槭裁床豢淠?？我說，才不呢，老師經(jīng)?？湮颐P字寫得好呢。她就說，毛筆字和寫作業(yè)上的字不一樣，要不，我們把作業(yè)紙拿給老師看，讓他評一評。我說，比就比，誰怕誰。她就找到隔壁一個當(dāng)老師的，把兩本作業(yè)拿給他點評。哪知道這老師擺明袒護(hù)她，說什么，從字跡上來說，都不錯，但是鄧艾同學(xué)的字更認(rèn)真、卷面更干凈，所以鄧艾同學(xué)勝出。我覺得不服，心里不高興，于是就不理她了。后來，她笑我輸不起，小氣鬼，我就說，你們女生根本不懂，如果寫字都像寫那些美術(shù)字一樣，還怎么看啊，一定丑死了。鄧艾說，美術(shù)字才不丑呢。我說，美術(shù)字就是丑，都是那些“女生字”，給老師看的。鄧艾說，什么叫“女生字”啊，誰都知道，到哪個班都是男生的字丑，女生的字漂亮，老師每天批評的不就是你們男生的字，你什么時候聽過老師批評女生字丑的啊，男生字才丑呢。我說不過她，聽她說“你就按照我這樣，橫寫得直直的，豎也寫得直直的。你試試啊，保準(zhǔn)老師會表揚你?！蔽艺f：“那老師要是不表揚怎么辦？”“怎么辦都可以！”于是我就拿出尺來，一橫一豎都比著尺子寫?？墒菍懥瞬乓慌牛鸵獰┧懒?，覺得這種字，簡直丑到家了。啪的一聲，我就把尺子扔到了地上。后來，我留在他們家吃飯，小艾就給我夾菜，說：“好了，好了，李亞的字最好看了，是不是啊？小和尚的字最好看，小和尚要哭嘍！”“我才沒哭呢！”“好，小和尚沒哭，小和尚好乖，小和尚最厲害，李亞同學(xué)最厲害，李亞是寫字之冠！”一邊笑著說，一邊還用手刮著臉蛋。

????到了初中，我才突然想到，是啊，都好久沒見她了。聽說她成績?nèi)匀缓芎茫?，語文還名列前茅，在學(xué)?？镞€有作文評選中，都經(jīng)?？撬淖髌贰Ｈツ甑娜脤W(xué)生評選，她不也在么，當(dāng)時剛好在合影的時候見到她，當(dāng)時可能相隔有點距離，遠(yuǎn)遠(yuǎn)看過去，只覺得她比過去更漂亮了。她的臉上總顯得很青澀，又很天真，但卻又分明比我成熟，比我穩(wěn)重，因為她總是會讓著我。這次，偏巧又是這樣了。

????小艾從五年級就開始留那種類似學(xué)生頭的短發(fā)，十分漂亮。而且她穿校服的模樣非常好看，加上一雙水靈的眼睛，這種印象，就十分固定了。也許她給所有過往同學(xué)的印象都是這樣吧。不過，可能是好久沒見面了，這次之后，我卻感到有了些變化。我有些不愿意承認(rèn)，又不得不承認(rèn)，她變得更漂亮、更成熟了，不僅是氣質(zhì)，更是體態(tài)，或者說，哪些地方更吸引人了。 ?

????“某班的小艾，她長得好漂亮呢，不僅能貓追她，很多班的男生都在追她……”鄰座有同學(xué)說。

????我不想說明白，但又不得不說，她確實有了些變化。細(xì)想來：她的胸明顯變得突出了（而奇怪的是，過去根本沒注意到過），她的臀部也變大、變圓了，而且，她的背影細(xì)細(xì)的，讓我覺得很好看。最近碰到她，我都忍不住多看了幾次。

我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呢？

????我感到羞愧。過去我可沒這么想過啊。

????還好沒人能讀懂我的想法。否則，那可丟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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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多久，蘇澤澤便也找上我。這真讓人受不了——她也要我給小艾送信。這回我可一口拒絕了，說，不行的，我已經(jīng)得罪她了，現(xiàn)在再干這事，我寧愿去跳樓。哪知道蘇澤澤比能貓臉皮更厚，一封信扔進(jìn)我的座位里，笑著說，拜托了。就走了。我很反感這樣，當(dāng)然不會去送。但也不知怎么退給他。他呢，有點奇怪，似乎注意著我，但卻始終不跟我提起。有時候我想走過去把信還給他，可是呢，又猶豫了下，沒有付諸行動。

????過了兩天，我在下課時候遇到他。他看著前面，也不看我，卻問道：“她怎么說？”我說，還沒送呢。他哼了一聲，說，給個面子啊，你看上次我都替你出面了，否則能貓會對你多難堪啊，是不是。他指的是什么，我當(dāng)然知道?？墒牵倚睦锞筒凰?，你幫過我，難道我沒幫過你么，幫過你也不止一次了吧。我不想爭這些，干脆就不說了。不想理他。哪知道他似乎還覺得我是有些過意不去的，又繼續(xù)說：“過去的都不談了，無非小事，但這次你得幫幫我，就當(dāng)我欠你一個人情?！边€接著談了一大堆，什么只是交個朋友，普通朋友那種，沒有別的意思，你大可向她說清楚。而且，他還說，別人都不知道的，他對人是那種很尊重人的，不會像能貓那樣，這你大可放心；別的不說，不給人添麻煩，就是他最基本的原則。我心里就冷笑了，你還不給人添麻煩呢，奇了怪了，這不就在給我添麻煩么。他說，別看我平時跟能貓老禍他們，可是你不知道，其實我跟他們不一樣的，我的學(xué)習(xí)成績不差，以后就要好起來了，我小學(xué)成績很好的（是不差，班上五十開外吧，期中擺在那兒呢），而且，你也知道，我從來都不參與能貓他們欺負(fù)人的，每次他們欺負(fù)別人，我可都是在勸架。

????他就這么一個勁講，簡直沒完沒了。我本想一口拒絕，但聽到這個，突然又松口了。

????我想了想，說：“那你能不能幫幫小姜？”

????“小姜？寢室里那個？”

????“對。”我說。并且告訴了他，小姜受能貓欺負(fù)的事。

????沒想到，他聽到這，突然冷笑起來：“我說什么呢，原來和我交換條件呢。”

????我的意思，當(dāng)然是這樣啊。難不成還能怎樣？

“那你先把這信送到?！彼?/span>回復(fù)先前那模樣，一副那種，很難形容的、面無表情的模樣。

面無表情的表情。

????“那你要答應(yīng)我?！?

????事實上，我講到這里，也就算勉強(qiáng)答應(yīng)了。因為這已經(jīng)十分難辦了，好不情愿的?？墒?，我眼前這人，卻反而寫著一臉的不情愿和不悅的樣子。他似乎默許了，卻又不回答我，由著我在他面前等著。他也不提這個事了，開始給我說怎么做。

????“……不要提別的，就說只交個朋友，普通的朋友。對了，信還在你那吧?！彼f。

????我點了點頭。

????“不在你手上？”

????“不在?！?

????“那在哪里？”

????“在書包里?！?

????“好，那你把這信交給她，多幫我說兩句好話——記得，要說幾句好話啊，多說幾句。”

????我沒有回答。

????“行，那你去吧。記得，要盡快送到。對了，本周末不是要春游么，最好春游前就送到?！彼€囑咐了好幾句，然后一扭頭，離開了。

????只有我這么覺得么，他這個人，讓人很難受。很難受很難受的那種。沒有道理可言。明明是他求我，最后卻變得我求他一樣了。哪有這樣的道理，這不是奇怪么？

????這個世上確實有這么些不好說話的人，他們的態(tài)度很奇怪，有時候像是沒聽到，故意不鳥你，讓你在他面前難堪；有時候，明明你對他態(tài)度很好，他卻冷不防的突然對你冷漠起來，讓你摸不著頭腦，猶如被澆了一頭的冷水；還有些人，你跟他說話，卻似乎很難說清楚，以至于說了半天，越說越迷糊。真是，什么樣的人都有。我在班上結(jié)交朋友，或偶爾與一些鄰班同學(xué)打交道，也會遇到這樣的情況。當(dāng)然，遇到他們，只能算你倒霉吧，還能怎樣。這世上有很多人，根本就不適合交朋友。

????就像這位。

算了吧，也只能怪我自己傻，連說話都不會說。

我該怎么辦呢？好糾結(jié)。

周末的春游是臨時決定的，學(xué)校其實本沒有安排，但年級突然下了這決定。馬老師原本不同意，但似乎也沒有辦法，年級主任拍板的，最后只能跟同學(xué)們啰嗦幾句，說必須要注意安全，到了目的地必須聽老師話，別亂跑，注意安全，等等。在出發(fā)前一天，老師把我叫出來，說明天他要把家眷也帶上，并且要“班費額外補(bǔ)給費用300元”，讓我簽個字，因為別的班都這樣，都帶上了，還有更高的。我有些奇怪，老師使用錢，為什么要讓我簽字呢？但他也沒說，只讓我在條子上寫個款項，別的也不用寫了。我簽了字，他說，“李亞啊，你也是個不錯的學(xué)生，為人比較老實，也很誠懇，這我看得出來的。之前讓你當(dāng)課代表是對的，平常你簽了哪些字，都不要亂說，知道么，只要告訴老師就可以了，別的班都是這么做的。明天可以到我那兒拿一瓶飲料來，畢竟老師也很喜歡你啊?！蔽衣犂蠋熯@么夸我，自然也高興了，忙點頭稱謝。

????春游的事沒多少可說的。同學(xué)們都高高興興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要為作文發(fā)愁。尤其孫耀鄉(xiāng)。孫耀鄉(xiāng)的語文很差，作文總不知道寫什么，“每次碰到春游這樣的好事，為什么，就非得加一篇作文。難道就不能讓我們盡情玩玩么？我最怕作文了，而且還得六百字，煩死人了。”有人說：“你平時不是最有想法么，為什么會怕作文嘛？”孫耀鄉(xiāng)笑了笑，不知道怎么說了：“作文……這個嘛，跟我的想法不同的，我的想法……哎，縱然我滿腹經(jīng)綸、雄才大略，但在某種程度上講，也是我的軟肋……可能我天生不適合語文吧……總是不知道該寫什么，筆一拿到手上，就什么都想不到……哎……到底什么狀態(tài)下，才可以有那種才思如泉涌的感覺呢？”最后自己也編不下去了，便只有尷尬地傻笑了。

????一個同學(xué)偷偷說：“你們看到?jīng)]有，波妹跟誰都沒有一組呢，你們知道她跟誰一組？”我問跟誰。“哪組都不愿意要她，最后跟老師后邊了?！?

????我說，算了吧，你別這么說人家了，人家夠倒霉的了。我們這些人，想跟著老師，人家還不要呢。

后來我看到一個班的同學(xué)，突然想到一件事，差點忘了。對，是送信。蘇澤澤讓我送信。說實話我不想的，但既然都答應(yīng)了，就算臉皮厚點，也該送到吧。恰巧，我遠(yuǎn)遠(yuǎn)的就望見小艾了。于是，就準(zhǔn)備上前去打個招呼。

????我倒不擔(dān)心別的，因為我知道，她肯定又會拒絕的。

????不過，我確實很難為情啊。上次她才跟我說“不能再出賣她了”，才過了幾天時間，現(xiàn)在呢，又要出賣她了。那我該怎么說呢？向她求情？死皮賴臉？還是低聲下氣。我自己也不知道。

????“小和尚，你怎么在這里啊？”她卻向我打招呼了。

????我也很高興地向她問好。想到她這么稱呼我，忙說，“叫妳別這么稱呼的！”她卻說：“我就要這么叫——小和尚！——小和尚！嘻嘻?！彼€是這么活潑，聽到后，我反而高興很多了。但是，聊了一會兒后，她朝我問道：“小和尚，你好像有事呢?！?

????“……我……這個……，是有點事……”

????我正想說。看著她那雙眼睛，又說不出來了。

????“噗！”一聲，她笑了出來。

????“妳笑什么？”

????“李亞啊，你現(xiàn)在怎么變成這樣啦！”她嗔怪著說?？粗哪槪@眉目中既帶著笑容，卻又帶著不悅。

????“妳……又看出來了！”我真感到吃驚。她的睿智和善解人意，我不是知道，可是怎么都沒想到，會這么準(zhǔn)，竟又看出來了。

????“對不起?！蔽艺嬗X得無地自容了。

“算了吧，你把它拿出來吧?！?/span>

“不了，”我的臉一陣白、一陣紅的，“我自己把它撕掉吧，以后……我再不會這樣……不出賣……妳了。”

“拿過來——小和尚，”她說，還伸出了手來。

“今天出游，我心情比較好。”

我于是把信拿出口袋，交給她。

“這次還是上次那個，叫熊貓什么的么？”

“不，不是……不是他了，不是能貓，是……”我也不解釋這個了，說：“是他一個同伙?！?/span>

她瞪了我一眼，“哼，就知道給我介紹這種人。你想把我?guī)陌?？?/span>

“對不起……”我補(bǔ)充幾句，“他這人也不行，還……不知道怎么說了，總之，很不講道理的那種，你千萬別跟他交朋友啊！他對我說，只想跟你做個普通朋友，但是我看他分明是……那個， 總之，就別理他就是了?！?/span>

小艾說：“你還算有良心啊，還給我說這個。怎么，良心發(fā)現(xiàn)了是不是，嗯，讓我看看……名字叫'蘇澤澤'，聽名字倒不像個痞子嘛?！?/span>

我說：“看人不能只看名字啊。就我看，他這人，跟之前那些也差不多?！?/span>

她看著我的眼睛。我感到，她這次似乎沒上次那么不高興。她把信封拿手上看了一眼，這模樣，以為還要拆開來呢。卻沒想到一個機(jī)靈，便遞還給了我：“告訴你，以后別再給我介紹對象了，知道么？”

我見她沒生氣，也開心地笑了。

“我才不想呢。我有時候……生不由己，哎，對不起啊，以后絕不會有了。”

“嗯，那就好。告訴你，你也去告訴他，我可是好學(xué)生，既然是好學(xué)生，怎么能談這種關(guān)系？你以后不論碰到誰，都可以這么跟他說。我不僅不會交男朋友，就算是交朋友，也是很慎重的。尤其是男生！”

“哦?！辈恢罏槭裁?，聽了她這么說，反而感到高興，甚至說不出的輕松。

“那么，還要撕掉么？”我問。

“算了吧。今天是春游，留點面子，直接還他就是了?！?/span>

我正要走，她又說了句：“你也是啊，為什么老是當(dāng)這些人的紅娘，點鴛鴦譜啊，你知不知道，很丟人的呢?！?

????之前還沒這么覺得，一聽她這么說，也真覺得了。

????不自禁的，臉就通紅通紅的了。

心里想：哎，豈止是丟人啊，簡直丟人都丟盡了。 ?

以后打死也不干了！

回去見到蘇澤澤，待正要給他說兩句，他卻似已知道一般。

“不好意思……”

“不用說了，你去吧。”。

我奇怪了：“你……知道……這個了？我可是給了的……”

他沒再說話。

接過信，放回兜里。

就像沒發(fā)生過一樣。

本來我還準(zhǔn)備安慰他兩句的，但是見他這樣，掛嘴邊的話又吞回去了。

????他的臉上始終無表情。看不出失望，也看不出不失望。甚至看不出有任何想法。他頭昂起來，哼的一聲，就走了。

????我有點奇怪。他是之前偷看到了么？如果不是看到了，怎么會沒等我說出口，就知道了呢？不過也不太可能看到了吧。如果真撞見了，難不成把我們的聊天都聽了去？我當(dāng)時是留意了的，說話聲音也不大，不可能被聽到的。如果他只是看到我跟小艾講話，那也沒什么吧，我把信放在兜里，和她聊了一些，然后她把信看了，還給我。畢竟讓我做的，我也做了啊，不就是這樣么？我這也不算不守信吧。

????他那面無表情的臉板，似乎藏著某種不愿表現(xiàn)出來的情緒。

當(dāng)然，繼而我又想，被拒絕，當(dāng)然是非常丟臉的了。誰會在被拒絕的時候，露出好臉呢？不過想來也好笑，他被拒后那表情，跟能貓就天差地別了。能貓被拒絕后，那一臉的失望和沮喪，但卻還是強(qiáng)忍著表現(xiàn)出大度，禮節(jié)性地感謝兩句；而他呢，一臉的面無表情，什么都沒有表示，猶如沒聽到一般。我心里也不免好笑，既然都有追求的勇氣，卻沒有點接受拒絕的大度呢。

另外，我也要對自己袒露一下內(nèi)心了：因為說實話，就這件事在心底里，我一直為這種結(jié)果感到高興——因為她拒絕得好！拒絕得好！簡直再好不過了。固然我早就料到她會拒絕的，但沒想到她會拒絕得這么果斷，絲毫沒有挽回的余地；一個撕掉了，一個拆都沒拆開，就這么果斷。對于這些出來混的，憑什么要給他們好臉呢？她真是幫我狠狠地報復(fù)了一次，甚至可以說，是最好的報復(fù)。她做的簡直太好了！ ?

幫我出了口氣！

????小艾是我的好朋友。她，怎么能跟這些人交朋友呢？

????雖然自己心底里也得出教訓(xùn)：決不可以再給這種人送東西了。要學(xué)會拒絕。

????就拒絕這種事，我后來，也問過很多人，被拒絕是什么感受？他們說，那還用說，當(dāng)然是丟臉了。豈止是丟臉啊，簡直是丟到家了。孫耀鄉(xiāng)說，這種事跟我談沒用，我可不敢寫這些，想都不敢想，要讓我爸知道了，非把我捆起來打不可。但另一個同學(xué)則說，情書嘛，小學(xué)三四年級就寫過了，寫了不知多少了，有什么奇怪的。第一次被拒絕，自然是非常丟人了，但不要緊，寫的多了，就不會丟人了。你們知道么，其實女生都喜歡別人送她們情書呢，要是誰從小到大都沒收到過情書，那才是最丟人的。我說：“哦，你說那么丟人，會有多丟人呢？”“這個嘛，因人而定了。如果當(dāng)眾拒絕，那自然都抬不起頭了；如果私底下拒絕，那還算好吧?！蔽艺f：“那如果當(dāng)眾撕掉呢？”“那還用說，當(dāng)然可以去跳河了。我們某年級一男生，聽說被拒絕后吃不下飯，幾天不敢說話，走路時候都在哭呢。”

后來，聽說能貓功夫不負(fù)有心人，終于追到一個女生了。倒不是曾給他回信的那個（因為后來還是拒絕了），而是個大一屆的女生，聽說還蠻漂亮的，打扮得十分時髦，說話聲音也好聽。能貓可得意了，臉上掛著笑容，時不時和哥們們提起。老禍說，能貓都能有女朋友了呢，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了。能貓則說，老子頭上還有鮮花，你那鱉頭，一坨糞，連花都插不上。能貓還喜歡跟人比，當(dāng)某某女生跟他聊天，說某某女生長得好漂亮的時候，他就會說，也就一般啦，哪些地方不怎樣，哪些地方不行，一般般而已啦。然后女生就會說，那當(dāng)然啰，誰比得上你那個呢，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簡直我們學(xué)校校花了，提起我們學(xué)校的女生來，誰比得上能貓哥的gf了啊。有時候，能貓也會去教別人，傳授下經(jīng)驗，把妹技巧，之類的。有一次中午，他就向我們分享了：“說真的，中學(xué)時候不談上幾次，真的對不住自己。你想想，你碰到的女生，其實除了一小部分，大多數(shù)其實都沒談過戀愛的。你如果不主動一些，以后想談都沒滋味了——因為找的都是二手貨。什么高考之后再談，什么大學(xué)之后再談，那都是瞎扯，到時候只怕人家早墮過幾次胎了，你都不知道呢！”一個女生說：“你就知道說這些，小小年紀(jì)，好像你很懂似的?！蹦茇堈f：“我就是懂，怎么了？”女生說：“那你跟你那gf發(fā)展得怎樣了啊，聽人家說，連手都不敢牽呢。”能貓說：“牽手自然是有的了，你不要急，這種事，記不得的，不過妳要說進(jìn)一步什么的，那自然要時間的啊，難不成像妳，才幾天就跟人家那個那個了？”女生罵道：“誰那個那個？你們男生，就知道說那些，水得像頭大水牛。”“我說那個那個，是指哪個，妳別想多啦。開放點的，擁抱，親嘴而已啦。是妳自己想到那里去了?！闭f完就是一陣打鬧。女生追著能貓打?！澳阋詾槲也恢滥阏f什么，你再說，我打爛你的嘴！”每個班上都有這么些男男女女，所以習(xí)慣了，也就好了。后來他們又談到了蘇澤澤：“蘇澤澤這人嘛，有點不夠哥們，真的?！薄盀槭裁催@么說？”“之前我追一個女生的時候，前腳剛表白，他后腳就跟上了。都說嘛，你明知道自己哥們在追，你就等等不行么。還這么堂而皇之的，真是的。就算是心里真的喜歡，也不能這樣啊。真的是太不給面子了。”“有什么不給面子的啊，你們公開追求，公平競爭啊。一個大男人，追個女生，還要人家讓你?！薄耙膊皇沁@么說啦，老子汪祖能在縣中，也是個敢做敢當(dāng)?shù)娜宋?，難道還不夠光明正大？只是，怎么說呢，明明知道自己兄弟在追這個馬子，怎么也給點面子嘛。而且，如果你真的喜歡，可以跟我說啊。可以光明正大地競爭啊。怎么不行。可是他從頭到尾都沒讓我知道。大家出來混的，天天一起吃飯，一起跑江湖，多少都不好意思了?？墒撬?，你知道么，似乎一點沒覺得慚愧似的，就是那種毫無愧色的樣子。你們能想到么？我記得那次之后，我跟他稍微提了下，你知道他怎么反應(yīng)？”“怎么反應(yīng)？”“我說出來，我他媽沒生氣，他卻生氣了！”“他生什么氣??？”“鬼知道呢。”“后來怎么樣了？”“后來我也就沒再說了，這時候還能說什么，都說沒趣的話，氣氛也就僵了。你說我還能說什么？大家都是出來混的嘛，你們知道的，剛到這里來，他一個人都不認(rèn)識，還是主動找的我，說什么給我介紹幾個哥們，大家一起玩啊，互相有照應(yīng)啊，等等。我覺得他這人也不錯，有發(fā)展的潛質(zhì)，于是就一直幫他?，F(xiàn)在整個年級，他混的算熟了，朋友也多起來了。可是啊，說實話，他一句謝謝都沒有，從沒有過！”“他做得對，就不該謝你！”“你別這么說好不好？傷人呢?！薄罢l都知道他家里有錢，你這么幫他，難道不是有這份心思？”能貓有些不高興了：“我有這種心思？告訴你，我從沒向他借過一次錢。請客的次數(shù)都基本平等。對，好，他是有錢，請客也算大方，還經(jīng)常買單，但說實話我從來不貪別人便宜。”不過話鋒一轉(zhuǎn)，他說道：“你不知道，蘇澤澤這人……怎么形容呢，對了，就是不好說話。跟他很難坦誠。你跟他坦承，他對你就不坦誠了。總的來說，就是難說話。這樣說吧，我舉個例子，明明是你幫了他，算是給了他一個人情吧，但是他卻一點沒有欠你人情的樣子，甚至自己都不記得了。就像沒發(fā)生過一樣。你要提醒他一下，說哥們，你欠我個人情啊；他呢，不僅不記得，還會跟你生氣。我操，就是這種，你懂么？”于是又描述了幾句。女生說：“其實呢，我也大概明白，懂你的意思，你不用再說了。這個世上那么多人，不奇怪。多著呢。男生多，女生更多。明明妳幫了她，結(jié)果她還一副不領(lǐng)情的樣子。我們班就有一個，某某女的，妳稍微多說一句，她就生氣，還一副不就是幫了個小忙么，有什么了不起的那種表情?！薄皩Γ　蹦茇堖B忙贊同，“還是跟我交朋友夠義氣，是不是？”然后又把這個話題聊了好一會兒?！啊撬沧愤^不少女生吧，后來怎么樣了？”能貓聽到這個，就笑了：“你不說還好，一說，我就想笑個不停。人家都說我能貓臉皮厚，追求女生連碰壁?？墒悄銈円部吹搅耍献幼返匠醵チ?，從不泄氣，越戰(zhàn)越勇，現(xiàn)在就拿下一個了，還很讓我滿意啊。你說，羨不羨慕啊。但是要說他呢，他寫過的情書，絕對不比我少，他撒下的網(wǎng)，也絕不比我??！”能貓高聲講述，那模樣，繪聲繪色，口沫橫飛，也不知道是不是夸大其詞的，“他簡直達(dá)到了路上碰到誰，都能跑上前去追求的地步！”“真的？”“那還有假，他撒的網(wǎng)可大呢，都撒到高中部去了……”能貓這么說，大家都笑了，不僅把女生給惹笑了，甚至前邊做作業(yè)的同學(xué)也笑了。能貓那得意的，“……不吹?！娴牟淮蹬?，退回來的情書都還擱桌子里呢。滿滿的全是。這里我就不打開了，免得他生氣。但是他追過誰，我都能掰指頭，一個個數(shù)出來。你看，一開始，他在那邊跳舞，就追過唐糖，然后是文藝委員，然后是……”他說一個，掰了一個指頭，說追求某某，然后又追求某某，而且態(tài)度挺誠懇的，情書好認(rèn)真，好誠懇，還“只做個朋友而已，真的”，結(jié)果給當(dāng)眾拒絕；又追求起某班某某，人家看都沒看，就叫了聲“滾”；再然后是某班女生，原本有誰誰追的，結(jié)果弄的班霸也找他麻煩，他只有知難而退，“……匯演過后，他馬上又追蘇麗。結(jié)果你也知道了，給拒絕了。后來見我追鄧艾，他也去追鄧艾，結(jié)果又給拒絕了。你瞧，數(shù)一數(shù)，都已經(jīng)十個了吧。他全是拒絕、拒絕、拒絕?！彼呎f，邊做手勢，那模樣弄的大家都笑了。倒是一個女生說，笑什么呢，敢于追求別人是勇敢啊，誰沒有被拒絕過啊?！皩Π?，我也這么說啊，”能貓說，“而且啊，我觀察到他似乎還蠻認(rèn)真的。每封情書都是自己寫的，而且還寫得很認(rèn)真。真的認(rèn)真！什么‘請相信我’，什么‘真的只是做個朋友’，聽說一封要寫上一兩個鐘頭。不過有什么用，到頭來人家看都沒看一眼。所以嘛，這種事何必在乎呢，我也同情他嘛，讓別人說去就是了?！?

????聽著這些，最初也沒怎么在意。但有時候也不禁想：如果讓我去追某個女生，會如何？我會害怕丟人么？也許會吧。肯定會。但如他們所說，又覺得不必在意。甚至再轉(zhuǎn)念一想，我能追求誰呢，我敢去追哪個女生么？

????“而且他這個人呢，還化妝。哎喲。你們說，一個男人，用得著這樣么？有時候穿個好看的，很正常嘛。就像我喜歡買褲子，家里有十來條了，也嫌不夠，一有錢就去買褲子。但是要說化妝，總不必了吧？可是他就喜歡化妝，而且天天都化，你們要是去他家，就會看到他的床邊有一大堆化妝品。什么粉啊，什么霜啊，什么露啊，他還有一根唇膏放柜子里，上課時候沒事就拿來涂一涂，然后對著鏡子，能照上半天……”

????說完又是引來一陣笑聲。

????我在日記中寫道：

????“同學(xué)們都喜歡對別人說三道四，他們的口中傳言不斷，有關(guān)于這個的，也有關(guān)于那個的，當(dāng)然，也有關(guān)于我的。我知道這其中很多都是夸大的，但是為什么卻這么在意？當(dāng)你在評論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可能在評論你。也許我們都不該去在乎別人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吧，做好自己。該做的就做，不該做的就不做，該拒絕的就一定拒絕，由著別人去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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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同學(xué)們的日記，首先翻到的是蘇麗的。蘇麗的日記一直都寫得比較認(rèn)真，這和大多數(shù)女生一樣，我忍不住又把它從頭到尾翻看了一遍。自開學(xué)以來，差不多都是關(guān)于舞蹈的，某天跟人去買東西，某天學(xué)到很多，某天跳舞很累，某天老師來又幫了什么，等等。潘巧云出事那一陣子，她也寫得挺講道理的，說我們應(yīng)該多理解，畢竟大家聚到一起不容易，寬容才能讓大家把事情難過做好，否則對大家都沒有好處。她也說了，我們沒必要隨便去懷疑別人（這我很贊同），有人就老說某某（大概指唐糖吧）因為自私，拿走了潘巧云的戲服，但并沒有人看到啊。之前她領(lǐng)到衣服之后，回家發(fā)現(xiàn)有點小了，但其實還可以穿，為了跳舞，就叫媽媽又改了下。再過后就發(fā)生潘巧云那事了，蘇麗寫道“小潘也許是心里太緊張了吧，當(dāng)時分發(fā)服裝的確實是唐糖，但是弄錯了就弄錯了，何必吵架呢？”（我也依稀記得，確實是唐糖，哎，難得有人這么替唐糖說話）“但她（潘巧云）確實蠻不容易的，不知她怎么樣了。她受傷之后，我們排練都很分心了，尤其擔(dān)心，如果沒有她，我們的舞蹈不知還能不能繼續(xù)下去?！?

????難得的是，匯演過后，蘇麗仍然心態(tài)積極，還說，“這次成功是大家努力的結(jié)果，感謝所有人，在慶功會那晚上，我禁不住哭了，摟著唐糖簡直氣（錯別字，應(yīng)是'泣'）不成聲。我跟她不也吵架么，可是誰容易呢，誰不想把舞跳好呢？我一點不怪她。還有，真誠地感謝老師，無私地幫助我們，感謝文藝委員，她總是不圖名利，感謝唐糖，她總是在后面默默支持我，最后，還感謝李亞，他一直理解我、幫助我……”

????我突然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咽了咽口水，看她接下來怎么說我。

????“……他真是一個真誠、正直的人，說個話都會害羞，但心第（錯別字，當(dāng)為'地'）是真的好，幫助了別人，也不要一個感謝。……”

????看到這，我豈止心跳得厲害，臉也刷的一下子紅了。

????最讓人感到可貴的是，她總是在強(qiáng)調(diào)自己的努力?？偸枪膭钭约阂盐韬煤镁毾氯ィ龅绞裁创煺哿?，不是去怪別人，而是體諒別人，先做好自己。在最近的日子里，她記下了練舞的時間，大清早就起來，中午不休息，夜里很晚才回家，真的很辛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蘇麗的日記，來回翻看了好幾遍，真有些不舍。也不知怎么說，也許人家這么真誠地透露，讓我挺感動的吧。

????當(dāng)我們被別人懷疑、針對、辱罵的時候，我們真應(yīng)該體諒一下別人，放下心中的對立情緒，和別人和解。在這方面，我發(fā)現(xiàn)蘇麗是做得最好的。她在舞蹈隊里從不樹敵，也從不曾與人發(fā)生過矛盾，不似唐糖。況且，最難能可貴的是，她竟然還能替唐糖扛上包袱。要知道，唐糖多自私啊，又是跟人鬧別扭，針對潘巧云，甚至還拿了幾千塊的班費，將嫌疑丟給可憐的潘巧云。

????再看看唐糖的，卻發(fā)現(xiàn)，那幾天的日記都撕掉了。那之后的呢？不是沒有，卻都重寫了。重寫了一遍。也就是說，她是先寫了什么，然后撕掉了，然后再重寫了?？墒牵秊槭裁此旱裟?？這張紙給撕掉了一半，后面的，則沒再提跳舞，都是生活中的小事。

????在匯演結(jié)束后某天的日記里，唐糖寫了這么一則：

????“有那么一些人，真把自己當(dāng)成什么一樣，我好心恭喜人家，可是卻沒看到一樣。這世上，就真有人自以為了不起，不就幫了個小忙么，就真覺得自己就是救命恩人了？妝都還沒卸呢，就那么多人追捧過來，然后就不鳥我了，丟下我一個人，一旁愣著，沒一個人理睬。原本那個角色應(yīng)該是屬于我的，結(jié)果她感謝的時候，還把我放在最后面。難道她最先感謝的不應(yīng)該是我么？論身材，論長相，論身高，我哪點不如她了？她就會搞關(guān)系，從不跟人吵架，跟誰都一副關(guān)系很好的樣子。我最受不了這模樣了。她真太會裝了，明明很得意，還一個勁說著'好累啊、好累啊'，臉上那個得意的，那風(fēng)光的，還裝出一副謙虛的模樣。”

????不過她又用涂改液涂了（約莫還能辨識），大概想撕掉，卻沒撕吧。

????我搖了搖頭。心想，難道女生之間都是這樣的么？要是換成之前，只怕我也會相信唐糖吧。但她的小氣和自私，我早就深有體會。她會這么說，也不出所料了。怪她，有什么好怪呢，她本來就這性格，當(dāng)看到蘇麗取得了成功，說些不高興的話，不也情理之中么。 興許她是嫉妒蘇麗的成熟與勤奮吧，偏偏自己又做不到。誰都知道蘇麗是前兩周才臨時爭取到獨舞資格的，聽說她每天跳十來個鐘頭，就是為了把舞跳好，換成別人，能做到么？倒是為蘇麗想想，難得和她關(guān)系這么近，還一直都讓著她，能夠這么體諒好朋友的，確實挺不容易。

????再翻到蘇澤澤的日記。 他的日記則比較奇怪。他似乎不怎么提學(xué)校的事，卻多是家里的事，而且，他家里似乎很有錢：這一天寫的是去某賓館喝酒，坐著什么什么領(lǐng)導(dǎo)，那一天又家里來了某當(dāng)官的，樣子如何如何；再或者，他跟母親帶他去哪里洗腳了，一次要花掉多少多少錢。那些在我們看來重要的事，在他看來，似乎都不怎么入眼。有時候他寫得比較長，記錄的卻不是什么活動、匯演，卻都是一些心情的，仿佛是過去發(fā)生的什么，讓他念念不忘似的。

他記道：“過去的時間像流水，可是流水也不會像這般無情。我來到一個新的教室，坐在一個新的座位上，一切看似一樣，可是我仿佛丟失了隨意。同學(xué)們都向我投來新奇的目光，就像看新把戲一樣，我很討厭這種眼神。”

他似乎也提及了班上發(fā)生的事，卻沒有直接說出來，而只是這般記錄：

“對于今天這事，我一點也不吃驚。每個人之間都隔著遠(yuǎn)遠(yuǎn)的距離，你能看到他的眼睛，卻看不到眼睛里的世界。小時候老師說，他只要看一個人的眼睛，就知道他是否在撒謊。但是，我看著一個個眼睛，卻看不出這些眼睛后面有什么。他們會關(guān)心你，但是那些都是需要條件的，你用衷心求來一個幫助，他表面上說不謝，但心底里卻已記下了一個人情，等著你來還。真情哪有好回報，對于這些虛情假意的幫助，我寧愿付諸一笑、沉默不語。 ”

我想，他這是在說小報告的事么？還是說我?guī)退鞘?？抑或是他和能貓的事？可是，不論他寫的什么，這文字寫得還真是很漂亮啊。這都是他自己寫的么？再把日記翻看一下，大概因為新來的，寫的并不多，因此還不太好評判。而且，他有的時候也只是摘抄一段，沒有寫。

初一就能寫成這樣，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我只能在一些雜志，以及一些高中作文中能看到這種句子，很傷感，很深沉，也很優(yōu)美。我總是想，我要是也能寫出這樣的句子，那就好了。

????但老師卻很少給評語。

我發(fā)現(xiàn)，馬老師跟前任老師不太一樣。前任老師經(jīng)常給我們鼓勵，紅色的批語時常見，但馬老師初來還有些，漸漸的就沒了。大都只是批個號子。有的同學(xué)似乎把某某同學(xué)上課講話、影響別人等寫在日記里，老師初來對這些挺留意，但估計因為翻的太快，都沒怎么看到。后來，大概同學(xué)們都知道，日記里是不能留“證據(jù)”的，所以都不寫日記上了（而是改為紙條夾里邊）?，F(xiàn)在，要在日記里找到些蛛絲馬跡，已經(jīng)比較難了。

總而言之，老師不怎么注重日記。

????就這樣，一個學(xué)期很快過去了。我們班的紀(jì)律一直不怎么好，很多老師都說，別的班一進(jìn)教室都是安安靜靜的，你們呢，怎么就這么吵？數(shù)學(xué)老師還說我們班是他帶的最差的一屆。孫耀鄉(xiāng)說，我們班其實還算好啦，我說，對啊，我也覺得好像還好吧，為什么都說我們班差呢？孫耀鄉(xiāng)說：“我們班紀(jì)律全年級倒數(shù)第三?！蔽艺f，這排名誰排的？他說，她昨天去辦公室，聽到某副科老師排的，因為他每個班都有課的嘛。我說：“倒數(shù)第三，那豈不是順數(shù)第七了？好像是有點差呢。”“十個班，你再算算，順數(shù)第幾？”“第七啊?！薄氨浚堑诎?！”我想了想，是，哈哈，還是我們耀鄉(xiāng)哥聰明啊?！澳抢蠋熯€說，要看一個班亂否，就看這班上那幾個水的鬧得厲不厲害。老師能壓住了，還比較好，老師要壓不住的，那就難維持了，很容易亂了套?！蔽议_玩笑道：“哦，那還好啊，我們班還沒墊底呢?！薄澳鞘且驗槟衬嘲嘤袔讉€混得厲害的，把班上攪得雞犬不寧，不僅有男生，還有女生，簡直一團(tuán)糟。而且女生水的，比男生更厲害呢。”我說：“好像我們班沒有吧？”“對啊，隔壁某班某某班主任都氣得，向年級主任申請不再帶他們了，回去重教初一去了?！币粋€男生說道：“很多班都有這么些人呢，又是上課講話，又是拉幫結(jié)派，打架斗毆，還帶頭談戀愛，結(jié)果班上形成風(fēng)氣，就一對對都談起來了?！薄巴?，他們好幸福啊?！薄翱上覀儼嘁粚Χ紱]有?！薄澳銊偛耪f的那班，就是某某女生吧，我也聽說了，真的很亂來，把整個班都帶壞了。我們班能貓老禍，都比不上她一個呢。老師都說他們班，就因為這個，把班級都搞壞完了，沒救了?！蔽艺f：“人家談自己的，愛談不談，跟班級亂有什么關(guān)系嘛？”“就是！”“不，你不懂，談戀愛會搞亂班級的。”“才怪，你沒看到電視里，美國人小學(xué)就談戀愛了，不也照樣好好的么？”“人家不同呢?！薄坝惺裁床煌?。”“這個嘛，反正就是不同?！?

????一個學(xué)生也加入進(jìn)來，“誰說我們班沒有一對的？”“我們班有么？”“有啊?！薄坝校磕鞘钦l??？”“Orange和Ruler啊?！彼噶酥附锹?/span>，一個男生，和不遠(yuǎn)處，一個女生?！八麄儌z不算，好不好？”“為什么不算，誰都知道他倆是一對呢?！薄澳鞘峭瑢W(xué)們配的對，不是他們自己配的?！薄笆裁磩e人配的，自己配的？只要是一對，就可以了?！薄罢漳氵@么說，你暗戀朱蘇麗，那你們倆也是一對了?！薄拔野祽倌銒?！”兩人就干上了，“你不承認(rèn)就算了，害羞什么呢。嘻嘻……不過這要也算一對，你也太沒見過世面了，我來給你科普一下。一對，就是兩情相悅的——要雙方，而不是單方喜歡，懂么？”“那老子跟你媽也是雙方喜歡啊?！薄澳銊e罵好不好？操。告訴你，除了兩情相悅，還要確立了關(guān)系，而且是正式確立，否則不能只是暗戀?！薄澳荝uler和Orange應(yīng)該也算啊。”“你有沒有腦子?。克懔?，不跟你說了?！辈贿^老禍卻加入進(jìn)來，“他們倆不能算的。兩個人嘛，就算互相有意思，那也只能叫做含情麥麥……”我糾正道：“是含情末末，不是麥麥。”“對！含情脈脈，但就算是含情脈脈，也不能算一對。真的一對，那得是互相承認(rèn)了關(guān)系，并且牽上手的。你們看，‘魯勒兒’那老實模樣，人家一提到她，還臉紅呢。喜歡一個女人，你就直接追嘛，追上手了，確立關(guān)系了，那才算。他那樣，還這么害臊，肯定搞不掂人家女生了?！?

????Ruler原名叫盧一航，因為小學(xué)時候總喜歡拿著個尺子比劃來比劃去，所以給取了個Ruler的綽號。Orange原名叫陳孜孜，大概是因為與“橙子”諧音，所以就被叫做Orange了吧。小學(xué)時候他們倆是同桌，不知道誰把他們倆扯到一塊，總是“Ruler——Orange”、“Ruler——Orange”的，結(jié)果弄的大家也都這么稱呼，覺得他們是一對了。

????老禍說完，看了看他們，繼續(xù)說：“這樣的倆個，連手都不敢碰，當(dāng)然不能算了?！比缓笏f，某班的某女生跟某男生，那才叫一對，“什么叫一對？下課之后，女的就直接坐男的大腿上，吃飯都手牽手的，而且在兄弟們面前說話也不回避，直接一個波兒?！闭f完他做了個手勢，“用個詞來形容，'干柴烈火'——對，'干柴烈火'，還有什么來著，課代表？”我搖了搖頭。能貓說：“如膠似漆！”“對！”“如魚似水！”“水乳交融”“久旱逢甘霖！”他們說得得意，哈哈大笑，還說課代表你不行啊，這都不會，還不如讓我當(dāng)課代表呢。

????“……談上了，和心有所屬，畢竟是不一樣滴。大家都這么大了，誰敢說自己沒喜歡過誰啊。可是真正敢追上，而且都談成的，畢竟是少數(shù)嘛。我們班這方面，確實是沒有。”

????一群人吹了一陣牛，都要散了，蘇澤澤朝老禍問道：“你剛才說的Orange和Ruler，是誰啊?！薄斑@都不認(rèn)識，”老禍朝一邊指了指，“就那邊，那個，那個，看到了吧？”“哪個是Orange，哪個是Ruler？”“女的叫‘歐能吉’，男的叫‘魯勒兒’。告訴你啊，人家可是從小學(xué)就好起來的，兩情相悅，情投意合，你可別當(dāng)電燈泡啊。”蘇澤澤朝那邊看了一眼，哼了一聲，也沒說話，就自回座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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