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伯父，您送到這里就好了。” “沒事兒，這才多遠?！? 出了家門，跟在方爸身后的田柾國所走的每一步都無比沉重，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踩中了哪個隱形的雷點，全程屏息凝視他的背影。 “柾國同學?！? 忽然，方爸猛地轉(zhuǎn)過身盯住他，田柾國的心臟頓時提到嗓子眼，無比緊張地眨著眼睛支支吾吾道， “怎，怎么了伯父？” 方爸神神秘秘地靠近他耳邊， “其實吧...” “其實..?” 田柾國握緊拳頭，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連額角都冒出了一層薄汗，可男人卻遲遲不肯說出下面的話，這讓他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無奈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 “我都還沒往下說呢，你緊張個什么勁??？” “那是，那是因為伯父你...一直盯著我嘛..” “哎呦。” 男人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八卦表情， “又不是談戀愛見父母，放輕松啦，叔叔就是想和你聊聊?！? 聽到這句話，田柾國的緊繃感才頓時松懈不少，他咽了咽口水，顧于兩人的身高差距，微微彎腰準備洗耳恭聽，誰料卻被一巴掌拍直了后背， “我知道我沒你高，你不需要用這樣的方式提醒我！” “是，是..” 田柾國尷尬地摸了摸腦袋，看著男人故作生氣的表情，一陣似曾相識的熟悉感撲面而來，腦海里頓時浮現(xiàn)出一張氣嘟嘟的側(cè)臉，讓他瞬間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在嘲笑我矮??？” “不是！不是的！我是想起...沒什么沒什么..” 田柾國抿了抿咧著的嘴唇強忍笑意。 原來是和爸爸學的呀。 “你這孩子..長得像電線桿一樣高，害起羞來怎么和小米一模一樣？” 男人淺笑著抬手揉揉他的腦袋，彎起的眼角拉出細長的皺紋，在昏暗的路燈烘托下變成了一條長長的線，一直延伸到了時光的起點。 “我們小米啊，其實沒有你看到的這么活潑可愛哦。” “？” “她從小的時候開始就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那會我們還年輕，顧著忙工作，每次都只是匆忙的來匆忙的去，為了看著不尷尬，我每次都會隨手買一盒泡泡糖給她，這孩子也不挑，覺得那就是我們愛她的表現(xiàn)?！? 悶熱的夜晚在男人猶如手風琴一般溫婉平緩的嗓音中變得格外柔軟，皎潔的月光灑在蜿蜒的小道上，代替了高樓里的萬家燈火，男孩靜靜聽著，步伐在不經(jīng)意間慢了下來，躁動的情緒隨著那陣深入心底的鼓動慢慢平靜下來。 “我們把她塞進幼兒園，陪伴她的時間越來越少，印象里我們沒怎么在那段時間里見過她，也不了解她到底是怎么長大的，只知道一天天陪伴著她的，只有語言不通的爺爺奶奶和一疊被她翻爛的連環(huán)畫?！? 在父母眼中，孩子成長的話題似乎永遠都帶著看不見的倒刺，越是深入就越是會刺得人心痛，但又不得不去面對和接受，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舒化自己遲來的愧疚。 男人低垂的眼眸里閃爍著田柾國看不懂的情愫，但他明白，那也許本就是一種難言的東西，就像一口井，井里破了個洞，不論怎樣彌補都永遠無法填滿。 “因為語言能力發(fā)展得遲，那孩子不愛和人打交道，性格也一直很內(nèi)向，只有看連環(huán)畫的時候才會笑，每天都求著她爺爺給她買?！?“她上幼兒園的最后一年，我們決定搬來首爾，那時我們才知道她在大邱交了個好朋友，還是個很受歡迎的男孩，那是她的第一個朋友，也是第一個能逗她笑的孩子。” 說著，男人從口袋里掏出皮夾，展開便能看見夾在旁邊的一張早已泛黃模糊的彩色相片，上面站著兩個小孩，女孩穿著皺巴巴的吊帶裙，手里捧著半顆西瓜，咧著沒門牙的嘴巴笑得開心，站在她旁邊的是一個皮膚黝黑頭發(fā)卷卷的男孩，臉圓圓的，和她一般高。 “偷偷告訴你吧，雖然這孩子現(xiàn)在在大邱，但是他們已經(jīng)定了娃娃親了喲~” 男人似笑非笑，壞心眼地加重了娃娃親三個字，果不其然，男孩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不可思議的表情，緊接著就是五味雜陳，又是失落又是皺眉，久久不能平息。 “開玩笑的啦~” 男人頓時露出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推了推他的肩膀，又一次見證了他的表情從失望到驚喜再到喜悅的全過程。 “但就像我說的，這孩子一直待在大邱，到現(xiàn)在都沒見過面，我估計他都要忘記小米了吧，這孩子長得帥，小時候就有很多人追呢?！?“我小的時候也有很多人追??！我媽說我小時候是整個小區(qū)里最帥的小孩！” 某個笨蛋急忙反駁，暗中不服氣地撇了撇嘴，有些不爽地將視線從照片上移開。 “那現(xiàn)在嘞？學校里追你的女生是不是很多？” “一..一般般啦，也就偶爾收到很多情書?！? 聽到這個回答，男人啪地一聲將皮夾合上，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這下確定了?！?“確定什么？” “確定要把小米交給你了?！?“誒！？？！” 空曠的四周瞬間回蕩起錯愕的叫聲，田柾國愣了幾秒，一下子驚恐地捂住嘴巴，整個人紅得像是剛從汗蒸房出來，完全喪失了組織語言的能力。 “因為你是她第一個帶回家的朋友，是她只有漫畫書的世界里出現(xiàn)的第二樣寶物?！?“伯..伯父...這話不能亂說啊...我..我們還小呢...” “你告訴我，你喜歡小米嗎？” 田柾國的世界天旋地轉(zhuǎn)，眼前的畫面仿佛已經(jīng)混沌不清，趔趄幾步往后退，扶住電線桿陷入沉思。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他的腦海里閃過了無數(shù)幀幻想畫面，從現(xiàn)在到未來將近六十年，從戀愛到結(jié)婚到生寶寶再到相守到老，他已經(jīng)將一切都做好了打算。 想到這里，他抬起頭，看向男人的眼神堅定而又誠懇， “喜歡?！?“我喜歡阿米?！? 男人的嘴角頓時揚起更大的弧度，幾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臂， “我的直覺果然沒錯?！?“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知道了?！?“..為什么？” 男人想了想， “因為你看著她的眼睛里就寫了我，喜，歡，你這四個字啊?！?“這..這么明顯的嘛..” —— 如同往常一般平凡的夜晚，一向習慣在睡前翻看漫畫的女孩此時正什么也不做的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出神，腦子里復雜的思緒像打開的水龍頭一般不斷翻涌，將她僅存的一點睡意沖刷得一干二凈。 ... “小米，你就如實交代吧？你是不是喜歡柾國~” ... “...啊煩死了煩死了！” 女孩索性把腦袋埋進枕頭里，試圖將這句不斷穿梭盤旋在耳畔的聲音揮出腦際，誰料越這么想，那些古怪的想法就越往深處鉆。她扭頭，映入眼簾的除了擺在書架上整齊劃一的一排漫畫書，還有一件熨得平整的夏季校服襯衫。 盯著其看了半晌，方阿米忽然鬼使神差地起身走了過去，拉開書桌抽屜，像打開百寶箱一樣打開了自己的首飾盒———兩張便簽正和閃著光的精致首飾們躺在一起，一張平整，另一張則是被揉得皺巴巴的，挨在一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女孩將兩張便簽規(guī)規(guī)矩矩地擺好，像是一定要從什么找出什么似的趴在桌子上久久凝望，幾乎要將其看穿。 那張皺巴巴的便簽勉強還能看出字跡，寫著清秀又漂亮的“沒關系”三個字，而畫在角落的笑臉表情卻因為褶皺變成了哭臉，像是在無聲地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他們之間的羈絆也許就像這兩張小小的便簽一樣，渺小脆弱，稍不注意就會布滿難以撫平的皺紋，如果想要永遠保持這樣美好的關系，只能將其放進保護罩里小心翼翼地保護起來，不得經(jīng)歷一點風吹雨打。 她以為只要自己足夠謹慎和認真，這段平穩(wěn)的關系就會一直持續(xù)下去，可如今那層保護罩卻被憑空出現(xiàn)的攻擊輕易打碎。 喜歡。 她從未將這個詞放進兩人的故事中，不論誰才是主導這段關系的人，似乎都與這個詞格格不入。可是現(xiàn)在，她有了前所未有的感覺，像是被人揭穿了掩埋在心底的秘密，一種充滿未知的危機感。 我..喜歡柾國？ 伴隨著這個不確定的問題一起進入腦海的是兩在一起時發(fā)生的種種，每個場景的中間都像是被扣上了隱形的扣子，開始慢慢變得合理化起來。 可能就是因為喜歡他..所以才會想一直在他身邊，讓他一直在自己眼前，可能就是因為喜歡他..所以關于他的一切在自己眼中總是那樣特別，可能就是因為喜歡他.... 忽然，方阿米用力晃了晃腦袋，生怕自己不清醒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不行！這是自我攻略..絕對不能被幻想帶偏！！”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