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我心——《追憶》續(xù)文

第五章
御書房中,一本來自陪都的奏折讓氣氛凝重到無法呼吸。
“包卿,你覺得這本奏折所言是否可信?”仁宗首先開口,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臣,在未查明真相前,不敢妄下判斷。”包拯還是一如既往地嚴謹?!安贿^,以這些年賈大人在大名府的官聲和陪都的繁華穩(wěn)定來看,張參軍在這本奏折中所言,恐難取信于人。”
“可是,相信你們都看到了,上面有朕給太平公主的玉佩印信。朕曾告訴過她,若地方官員上奏,加蓋此佩之印即證明其所言屬實!”仁宗蹙眉,他當然不愿相信最重要的北防陪都的安撫使會有不臣之心,但加有印信的奏折就擺在那里:大名府參軍張弗密奏:大名府安撫使賈瑄暗通西夏。
八王爺見仁宗如此為難,知他定是不愿相信賈瑄通敵。大名府安撫使何等要職,當年之所以選擇賈瑄,正是因為此人不僅文武雙全,且忠貞不二。八王爺看著那奏折中的印信文飾突然眼中一亮,問道:“皇上賜給太平公主的玉佩可是當年賜給王干的那一枚?”
仁宗驚訝轉(zhuǎn)身,問道:“皇叔如何得知?”
得到仁宗的肯定,八王爺幽幽一嘆,道:“唉,春妮這個孩子太大意了!她臨行前,曾到本王那里辭行,本王看到她腰間系著的正是此佩。該不會是她一時不慎,遺失了玉佩,被奸人所獲,才有了今日的這份奏折?!?/p>
八王爺此話一出,包拯立刻接道:“八王爺所言不無可能,太平公主雖來自江湖,但畢竟從未真正涉足,恐怕還是少了些江湖經(jīng)驗?!?/p>
仁宗聞言,輕輕點頭。比起讓他接受重臣的不忠,他寧愿接受春妮的不靠譜。
?
“皇上,大名府乃我朝北防的咽喉之地,此事無論虛實,都不可掉以輕心。當派得力之人前往,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蓖踟┫噙M言道。
?
“丞相言之有理?!比首诋斎灰仓渲袇柡?。思量片刻,轉(zhuǎn)身對包拯道:“包拯接旨!”
“臣接旨!”包拯跪定。
“朕即刻命你以代天巡狩為名,速至大名府查清真相。許你危難之時,便宜行事!”石國柱一案以后,仁宗對包拯已深信不疑。
“另外,”仁宗看著跪在地上的包拯道:“傳展昭覲見!”
?
“展護衛(wèi),你立刻單人一騎,先行一步,
務必先弄清楚此事的來龍去脈。切記,一切以大名府安定為重。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奏折之事。以免動搖君臣互信之心?!闭拐褎倧膶m中回府,包大人立刻催促他即刻啟程。
?
“是,屬下明白?!闭拐训昧睿D(zhuǎn)身正欲離開,張龍趙虎上前攔住展昭,焦急地說:“展大人,我們和你一起去!”
?
展昭看著這兩個常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知道他們是擔心自己,正欲開口,背后傳來大人低沉的聲音:“張龍趙虎,你二人留下來,隨本府一起出發(fā)?!?/p>
展昭對二人抱歉一笑,快步走出了書房。
?
當晚一襲藍衣如離弦之箭出了開封,直奔大名府而去。
?

?
“怎么會是你們!”春妮一見到柿子和石頭,劈頭便想再打他們一頓。
“別別別,我的小姑奶奶,你就饒了我們吧。我們決定“金盆洗手”了。再也不干那些坑蒙拐騙的事啦。”見春妮一見面就又想動粗,上次領教過的兩人立馬就跪地上了,連連求饒。
“金盆洗手?你們還挺看得起自己的,有小偷“金盆洗手”的嗎?充其量就是個“改邪歸正”?!贝耗萦X得這兩個小混混簡直有點囂張。
“是是是,改邪歸正,改邪歸正,都您說了算!”小柿子和小石頭繼續(xù)點頭哈腰。
“你就饒了他們吧,他們也都是苦出身,要是有其他的手段可以養(yǎng)活自己,誰還愿意去做這些見不得光的事?!瘪钤谂赃厧颓唬圃谡f他的兩個兄弟,也似在說自己。
春妮想想也是,于是對跪在地上的小柿子和小石頭說:“如果再被我看見你們做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我就......”
“剁了我們的手!”沒等春妮說完,兩個小子嘻笑地接道。
話音傳到覃妙的耳朵,他心里沒來由地緊了一下。
讓這兩個傻小子出現(xiàn)在孟春妮的面前,覃妙是冒了很大風險的,好在這位孟姑娘比較單純,對覃妙的人品深信不疑,再加上他們無比賣力地全城尋找春妮口中的“家傳古玉”,倆小子很快地就和她“化敵為友”了,現(xiàn)在天天圍在孟春妮身邊一口一個“俠女姐姐”叫得那叫一個熱絡。然而,一直不見蹤影的玉佩還是像懸在孟春妮頭上的一把劍,讓這位孟女俠束手無策,不得安寢。
?
?“老人家,請問這大名府內(nèi)最有名的酒樓是哪一家?”一個溫潤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正在理貨的老人抬頭,一藍衣青年眼含微笑,彬彬有禮地問道。
?
“當然是天香居啊!喏,你啊,順著這條街直走,到第二個街口往東,就能看到了?!崩先艘娝L塵仆仆,想必是日夜兼程,又好心的說:“去吧,那里的老白干,最能解乏。”
?
藍衣青年,拱手一禮,道:“有勞,多謝?!?/p>
?


展昭擇一張靠角落的桌子坐定,叫了一壺茶。一路行來,展昭見大名府商賈如云,繁華和喧囂并不亞于京城,且百姓們個個神態(tài)安然,心中對這個安撫使大人的信賴又增添了一分。但這樣一來,若那奏折上的印信真是春妮所蓋,必犯下攀污朝廷大員之罪。若春妮當真是丟失了欽賜玉佩,讓玉佩為奸人所用,致使君臣之間產(chǎn)生嫌隙,從而削弱了邊防危機江山,那后果就更不堪設想了。想到這里,展昭不禁輕嘆一聲,端起茶杯剛送到唇邊,就遠遠地看見那個不讓他省心的師妹焦頭爛額地苦著臉,前呼后擁地朝這邊走來。
“果然?!闭拐演p輕松了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喝了一口茶,靜靜旁觀。
自打春妮一出現(xiàn),展昭就發(fā)現(xiàn)這天香居里的氣氛就有些微妙,其他桌的客人開始竊竊私語:“看,就是她。”“???是她?。恳膊凰闾煜銍?,賈公子怎么會......”
見其他姑娘們都對他這個小師妹有種莫名的“仇視”,展昭輕輕挑眉,嘴角微揚,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切。他突然覺得他這個師妹還是有些“本事”的:有本事在把自己搞到焦頭爛額的同時,也把別人搞得焦頭爛額。
一道白影從樓上“咚咚咚”沖下來,直奔春妮而去。
“孟姑娘,在下等候姑娘多時了。在下在樓上準備了姑娘最喜歡的幾樣菜,不知道今天姑娘肯不肯賞光?”賈澤琰今日身著一件白色繡白梅絲袍,腰上系一根蘇工重繡的金絲腰帶,腰帶上飾有一塊價格不菲的翠玉和一個蜀繡的白梅香囊。一看就知道出門之前精心裝扮過。
?
覃妙看著這位堪稱“大名府第一美男”的賈公子如此殷勤討好,再看看旁邊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的春妮,心中暗暗八卦:“這樣一個‘絕色’男子,天天都在這大名府最貴的天香居里,置一桌最好的宴席虛位以待,但這丫頭竟然一點都不為所動。還天天都能找一個無比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絕,這姑娘不會是有什么不好的怪癖吧。”
?
“多謝賈公子美意,不過這幾日我實在無心飲宴,還請公子海涵?!贝耗菪忝嘉Ⅴ?,抱劍一禮,這個賈公子實在是有些纏人。
?
閃身讓過賈擇琰,春妮正準備上樓,忽然瞥見一襲藍衣。春妮心中自嘲,自從離開汴京她就落下病根兒似的,只要有藍衣與她擦身而過,她總會不自覺地回頭,希望會是她一直盼望的那個人。一路行來,無數(shù)次的失望非但沒有讓她改掉這個“壞毛病”,反而更加病入膏肓了。所以當她還是沒忍住再次望向那襲藍衣之時,印入她眼簾的是那雙再熟悉不過的眼!而此時這雙眼的主人正抱臂而坐,眼含笑意,嘴角微揚地看著她。
?
不等那句哽在喉中的“師兄”兩字出口,春妮已經(jīng)投進展昭的懷抱。屬于師兄的氣息和體溫瞬間將她包圍,眼淚,奪框而出。
?
“春妮?!闭拐演p喚。聽見師兄的聲音響起,春妮再也繃不住,竟然嗚咽起來。展昭見春妮如此,想必這些日子必定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心疼地將她摟緊,輕輕拍著她顫抖的肩膀,柔聲安慰道:“好了好了,沒事了,我這不是來了嗎?不哭了,萬事有我在?!睕]想到此話一出,春妮哭得更厲害了,展昭感到春妮的眼淚已經(jīng)將自己胸前的衣服濡濕了。見越是安慰越是哭得厲害,展昭干脆低頭靠近春妮的耳邊小聲說:“師妹,我剛從開封馬不停蹄地一路趕來,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已經(jīng)夠狼狽了,別再把你的眼淚和鼻涕擦我衣服上了吧?!贝嗽捯怀龉蛔嘈?,春妮立刻將頭從展昭懷里抬了起來,卻看到師兄狡黠一笑。
?
“哼!你又捉弄我!”春妮生氣地抹著滿是淚痕的臉,轉(zhuǎn)身就要走,展昭也不攔,整理了一下被春妮哭濕了一大片的衣服,徑自坐下,拿起茶壺準備倒茶。還未等茶水入杯,春妮已經(jīng)氣鼓鼓回來,一屁股坐在展昭旁邊,撅著嘴說:“我餓了!”
?
展昭聞言,笑著搖搖頭,正準備叫小二過來,一抬頭卻見幾乎所有人都愣愣地看著他倆,一時間,展昭俊臉微紅,清了清嗓子,輕咳一聲,問道:“春妮,這些是你的朋友?”
?
春妮一愣,這才想起覃妙他們和賈公子,轉(zhuǎn)頭一看,幾人都像被點了穴般定定地立在那里看著他們,春妮瞬間俏臉通紅,結(jié)結(jié)巴巴地向展昭介紹道:“是啊,這,我,我來介紹一下。”說著起身朝著覃妙他們走過去,展昭也起身跟了過去。
覃妙見春妮剛剛的舉動,就已猜出藍衣人必是展昭無疑。見那襲藍衣走近自己,覃妙忍不住心中打鼓,手心瞬間被汗水濕透。
“師兄,這是我剛認識不久的朋友。這位是覃妙。這是小柿子,這是小石頭?!贝耗蓍_心地一一介紹著。殊不知此時的覃妙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
“在下展昭。多謝各位兄臺對春妮的照顧?!闭拐压笆郑瑴芈暤?。
?

“不敢,不敢,應該的,應該的。”覃妙趕緊回禮,最終還是沒躲過,只能硬著頭皮抬眼,正視著這位傳說中的南俠。也就這么一眼,覃妙終于明白春妮為什么擁有“美男當前而不屑一顧”的本事了。眼前這個人,眉如劍,眼含星,一襲藍衣如水,長身玉立。全身上下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卻由內(nèi)而外的透著如玉般溫潤的氣質(zhì)。覃妙讀書不多,但突然腦子里就浮現(xiàn)出《詩經(jīng)·淇奧》里的句子:“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搓,如琢如磨。”
許是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將目光停留在展昭身上久了些,顯得自己有點奇怪,于是覃妙竟然鬼使神差地指了指旁邊的賈擇琰,作死般地說:“這位是大名府安撫使的公子,賈公子。呃……也算是孟姑娘的熟人了!”話音剛落,果然見春妮的眼刀飛來。
覃妙的介紹讓剛剛深受打擊的賈擇琰瞬間找回了自己的優(yōu)越感,是啊,他是安撫使的公子,是這大名城里最有地位,最有才情,最引人注意的賈公子。他必須穩(wěn)住!于是,賈擇琰提起一口丹田氣,昂起頭,斜睨著這會兒很是局促的春妮,對展昭抬手一禮道:“在下賈擇琰?!?/p>
“擇琰,”好熟悉的名字!展昭眼中略過一絲笑意,他幾乎可以想象當那只沖動的白老鼠聽到這個名字時,會是怎樣驚天動地的畫面!
未等展昭還禮,賈擇琰已上前一步朝春妮一禮道:“孟姑娘,今日在下還有事,改日再來拜訪。”說完轉(zhuǎn)身快步走出了了天香居??樟粢魂嚢酌废?。
“這人溜得到挺快!剛剛不是還說要請咱女俠姐姐吃飯嗎?”小柿子嘟囔道。春妮聞言,立馬回了他一個“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的眼神,小柿子瞬間閉嘴。
覃妙望著“逃走”的賈澤琰,回想起初自己初見他時的感嘆,再看看眼前這個春風煦煦,如圭如璧的南俠,心中不禁暗嘆: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