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疼死的貓
一只疼死的貓
那會兒她吃荔枝。兒子寄來的,僅有幾個壞了。
其余的。
好像吃不了。
送人吧,好像不行。
她記得上次就因為感激送了人家自己喜歡吃的栗子,沒舍得吃,因為老板就那么多了,她怕吃了太少送人不好出手。后來才明白那栗子大多是壞了的。
還是自己吃。
吃了一天,吃了兩天。吃夠果子喝果子水。
卻不吐不拉。
那是荔枝沒壞,她想。
但是手上身上黏膩膩的。
洗澡。
就象當年給貓洗澡,水涼了也不要緊吧,風進來了也不要緊吧,時間長了也不要緊吧。
都不要緊。
晚上便肚疼,疼得躺不住。幾個小時后,天快明了,竟不疼了。
出門。
路上又疼。
去附近診所,疼在椅子上,女子柜臺那邊頭也不抬:去醫(yī)院吧。
坐在路邊終于等來了出租車。
疼得不行了,懷疑是腎結(jié)石。
有個清潔工推出了輪椅,推著上樓。
她緊緊抱著自己的包,人讓她放下,也不放。
清潔工把輪椅推走了。
做透視。
屋里那樣涼。
大夫說:脫褲子。
果然就脫褲子,不,是褪短褲和裙子。
她終于爬出了透視室,急忙爬出門,在門口,大夫就“嗯——哎——哎”試圖表達奇怪,她卻聽出了游戲味道。
送給她一張透視片,附件見一10cm*-的液狀大暗區(qū)。
懷疑是囊腫,或者是腫瘤,巨大。
婦科催促她動手術(shù),趁著醫(yī)生下班前。
微創(chuàng),手術(shù)費1萬多。
他們說先做手術(shù),讓人簽字。
人就簽字。
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恍惚醒來,是母親的淚眼,穿著汗?jié)竦狞c點汗拓子,還在不停地擦汗或者淚,眼睛那樣紅,一邊自語:怎么也不簽字就給做手術(shù),怎么家里人不來就給做手術(shù),怎么工資卡上沒了1分錢,怎么人就這么不行了呢………
她聽著,想說話,卻說不出;她想拉一下母親,卻動不了,哪怕一根手指。
那么就是醫(yī)院讓她出院的原因:她所有的卡上已沒有了錢。
恍惚電視臺來人,說不能不管。后來有愛心人士捐款,專人去送200元。病友說既然是捐款,怎么可能才200元。
還是收下了,就是200元。
親戚朋友都走了,都躲了,看看是個無底洞。
去法律援助中心。告哪一個?是不簽字就動手術(shù)?還是服務的公司?
公司勢力雄厚;字是誰簽的呢?
她頭疼,昏睡。等她感到房間里燈亮起來,其實是又一天的中午,還有半個小時上班時間就到了,她慶幸睡了一覺,她白天已好久不敢睡了。
她理理思緒,那么剛才是做夢了,是把那天中午碰到那個女人給講的孩子的故事給混了。
這才想起,那穿白大褂的女人在她的透視片上寫了一行字,最后有個括號,里面是個“拒”字,是說她的態(tài)度了。
那時大白讓她找人動手術(shù)簽字,她遍想無人,支撐著出醫(yī)院大門,叫出租車,回宿舍,麻煩鄰舍打電話要電,因為她是那樣冷,試圖暖肚子,腳、腿,電褥子卻燒了。
卻沒有停電,人家散去,問人借了暖肚的小機關,太小也不會用。
忽然想起冬天的電暖器,有兩個。前胸一個烤肚子,后背一個對著腰,舒服點了??玖藥缀跻煌砩?,好了。
打算去家鄉(xiāng)做手術(shù),身份證不見了。
那是丟在醫(yī)院了。
果然在醫(yī)院。
等熱水,小米粥暖乎乎地下肚,她確定還活著。
那么,她想,她是又死過一回了。
說是貓有九命,那么她死過有多少次了?算貓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