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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第三十二節(jié)

高傲之艦，高傲之魂，看看你如今都變成了什么。即使從這么遠的距離，我那嗡嗡作響的頭腦也能看出他對你造成的傷害。我能察覺到它那完整卻可怕的真相，我的思想不像與我的主人和主人同行英勇哨兵的靈魂那般被謊言所封閉。

我想幫助他。我想與我摯愛的朋友，人類之主并肩作戰(zhàn)，幫助他戰(zhàn)斗。但我卻無法辦到。我所能做的就是看著，從我在遙遠的黃金王座上那令人難以忍受的棲息處。荷魯斯盧佩考爾允許我見證這一切，我能聞到他的殘忍。他希望看到它會打斷我的注意力，以讓我失去對王座的掌控。

但我絕不會，我絕不會。但我還是忍不住去看，而讓我所看到的景象本身就是一種折磨。

我眼前所見，是一個地獄，一個恐怖的國度，我主人的首裔卻把它誤認為是天堂?；蛟S偉大的盧佩考爾早已遠去，這一切對他來說似乎就是一個天堂。他的那些所謂神明——那些非神之神——對他撒了謊，欺騙了他。

但那些謊言實在太有說服力了。有那么一瞬間，它甚至愚弄了我的主人。我看到他在前進時被迫移開視線，以擺脫金色和閃亮珍珠般的幻象，純白的光芒沐浴在新雪上的陽光般的光芒中。這讓他想起了喜馬拉雅山脈寂靜而未受破壞的峰頂，多年前他第一次攀登它時，他站在那里，呼吸著空洞的寒冷，看著世界之巔的白色炫目，并決定這將是他將在那里建立我的城市之地，那是一個知道何謂永恒之地。

這個地方也一樣。這艘可悲而高傲之艦早已不再是一艘艦船了。因為那四個存在，那虛假之四，已經(jīng)使它淪為通往地獄的橋梁，成為物質(zhì)界與非物質(zhì)界的融合之地，從理智的現(xiàn)實通往到瘋狂的以太之經(jīng)。而今整個太陽系正在沉入亞空間，而復(fù)仇之魂則成為了焦點，變?yōu)榱诉B接諸界的主要通道。

我看到了我的主人，盡管擁有強大的力量，卻發(fā)現(xiàn)很難集中注意力并堅持真理。天堂和地獄的復(fù)合謊言是如此令人信服。很容易迷失在由懷疑、秘密恐懼或迫切需要而產(chǎn)生的私人幻想中。亞空間誘惑著我們所有人。我擔(dān)心所有與他一起發(fā)起這次襲擊之人：康斯坦丁、圣吉列斯還有羅格多恩……無論他們身處何處，他們都可能已經(jīng)迷失在利用他們最小的缺陷而制造的幻象之中了。

我主人的同伴們，那些禁軍連隊的可憐幸存者們，盡管他們擁有所有超自然的天賦，如今卻完全被謊言所迷惑。他們每個人都看到了屬于自己的，那美的令人發(fā)狂的天堂。澤多法斯看到了一座由玻璃和金箔制成的神殿，陽光從蒼白的圓頂射出。弗拉斯圖斯看到一片寧靜的榮耀之地，在明亮的正午天空下，四周環(huán)繞著雪花石膏柱。安多倫看到了鋪有絲綢般光澤的大理石的金色宮殿大廳與回廊，回廊之上排列著鍍金的英雄雕像。其他人也一樣：但我卻很難追蹤到。他們的思想，通常如此堅定和專注，卻因眼前奇景而動搖。他們在周圍看到內(nèi)殿的榮耀，這座他們耗盡一生發(fā)誓守護的宮殿，每一個細節(jié)都被復(fù)制，但在規(guī)模和豐富性上卻放大了一千倍，比他們的主人建造的任何城堡都要奢華。至于被我印記所標記的凱卡爾圖斯，正和自己的連隊沿著天堂之路前行，但此刻它卻比皇宮里的那條更寬十倍長百倍，更在我所知最為純凈的天空的照耀下閃閃發(fā)光。對卡雷多來說，則是一座兩側(cè)布滿雕像的英杰殿，屋頂由水晶打造而成，標志著西方通往銀門的最后一條路。對于拉文加斯特來說，這里就是通往皇宮回廊的玉龍溪通道。

謊言，一切皆為謊言!他們都對這個光輝燦爛的王國感到驚奇，卻沒有看到威脅正彌漫在這片土地的每一個角落。弗拉斯圖斯在駐足驚嘆之時，慢慢沉入了金色地板，在他從我的視線中消失時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沉淪。欣喜若狂的布拉西烏斯突然消失不見，我想是那些金色的雕像帶走了他，但它們卻一動不動，冰冷的目光無辜地轉(zhuǎn)過頭去。安多倫靠在便是雕刻的鍍金墻上陷入了沉思。卻沒發(fā)現(xiàn)墻壁開始把他拉入其中，就好像他被輕輕地放入熔化的黃金中一樣。

我試著張嘴，卻只能發(fā)出無聲的尖叫與吶喊。我想大聲喊叫，但他們卻聽不到我的聲音。他們看不到我所看見的真實：每當我眨眼時，那些噩夢般的黑色、腐爛、污穢的真實世界都會短暫地取代富麗堂皇的榮耀幻象。

我看到我的主人轉(zhuǎn)身大喊著安多倫的名字。安多倫動了動，微笑著看向他的主人。卻沒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半陷在墻里，他戰(zhàn)甲的金色末端正與墻壁相接。我的主人試圖抓住他的手，試著把他拉出來。

他卻越陷越深。

+安多倫，快醒醒！+我聽到了吾主的呼喚。安多倫眨了眨眼，先是困惑，然后是驚慌，慢慢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困境。我的主人不能把他拉出來。他不會放手的。他將劍插在甲板上，用空著的手抓住附近一尊巨大金色雕像的肢體來固定自己。他拖著，但安多倫仍然沒有松動。即使隔著他的手套，這座雕像對我主人的觸感也是冰涼的。這座雕像來自英杰殿。它描繪了一位原體之子。我不知道是哪一個。我的主人緊緊抓住雕像大腿，鍍金層變形，毀掉了雕塑家大腿和膝蓋的完美線條。我看到馬具和板甲的精巧造型，頭上的桂冠，左手高舉的權(quán)杖，右手手指上系著一圈磨損的紅色麻繩。

+快醒醒！+吾主呼喚著。他不會讓謊言吞噬他們。他竭盡全力一邊試著拉出安多倫，一邊向禁軍們釋放自己的意志，驅(qū)散他們大腦中那些散發(fā)出光芒的虛假云霧。

+快醒醒！醒過來，否則爾等將永世沉淪！+

他們醒了。至少其中一些如此，其他人則為時已晚。他們醒來，循著他的意志，看到了這艘船的真容，就像我所看到的那樣。他們看到了這船上的黑暗與腐朽，生銹的鋼鐵，病態(tài)的艙壁。他們看到他們的主人抓著一根折斷了一半的支柱，試圖把安多倫從一堵滲出的肉墻上拉出來，這堵墻正像流沙一般將安多倫吸進去。

安多倫開始慘叫，那有史以來最為恐怖的聲音就是守護者們因恐懼而發(fā)出的慘叫，其他人開始前去幫助他們的主人：扎多法斯、卡雷多、凱卡爾圖斯。但他們最終卻只能拖出安多倫被撕裂的那只鮮血淋漓的手臂。

船上的惡魂對它們的謊言被揭穿感到沮喪，開始報復(fù)。它們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齜牙咧嘴的咆哮著，從黑暗中沖過來，在禁軍們處于混亂之際時試圖將他們自腳下奪走。

我看到了被詛咒的首裔想要做什么了?；蛘吒_切地說，我看到了操控他的那四位存在正努力做些什么了。這是他們在工作，長草叢中的掠食者。那四位存在于此施展了它們的大能，以阻止吾主，因為它們害怕他。它們以禁軍為目標，因它們害怕每個人所代表的殺戮之力。它們正試圖通過暴力或瘋狂將他們一個接一個地拿下，直到我的主人最終孤立無援。此外，它們還試圖削弱吾主的力量。禁軍是為守護他而生，但它們卻將禁軍變成了吾主的負擔(dān)，迫使他不得不去保護他們，因為唯有消耗自身力量，讓禁軍們得以分享到自己的意志和心智，他才能讓他們重新振作起來。

亞空間再一次向我展現(xiàn)了它的陰毒與殘酷。只要能玩陰的，它就絕不會進行公平的戰(zhàn)斗。它不想與吾主和他的戰(zhàn)士們在平等的基礎(chǔ)上戰(zhàn)斗，因為它知道誰會贏得最終的勝利。當他抵達之時，它便操控吾主的手下反戈一擊，而現(xiàn)在它開始試圖將禁軍變?yōu)樗睦圪槨Ｋ啦⒊靶λ麑λ麄兠總€人的愛與關(guān)懷，它知道他不會看到他們被白白浪費或毀壞。這迫使他將自己的力量分配給他們，這樣他們至少可以看到真相并與之抗爭。它試圖削弱我偉大之主，讓他疲憊不堪，直到他最終變得孤獨而脆弱。

這些是它妄圖戲耍的狡詐鮮血游戲?？上?，吾主作為人類之主在這種類似的游戲中頗有技巧。

復(fù)仇之魂，那曾經(jīng)高傲之艦，如今卻只是一片廢墟，只不過是一座廢棄、腐朽的墳?zāi)?，就像我們有時會發(fā)現(xiàn)的那些昏暗太空廢船一樣，在群星之間漂流和迷失。亞空間將它吞噬，即便在那些它沒有腐朽之地，也已經(jīng)發(fā)生了異變。錯位的甲板傷痕累累，墻壁銹跡斑斑。在某些地方，它已經(jīng)裂開，以至于船體向虛空敞開。但映入眼簾的并不是近泰拉空間的現(xiàn)實宇宙，也不是我在撕裂和坍塌的船體外殼中看到的閃閃發(fā)光的熟悉的星座。復(fù)仇之魂，就像其余的叛徒艦隊一樣，就像泰拉本身和整個太陽系一樣，半沉于非物質(zhì)界中，就像可憐的安多倫半沉于墻壁之上一樣?，F(xiàn)在圍繞著我的主人，彌漫在他的第一艘旗艦上的，是九天的浸出、腐爛的虛空迷霧，涌入現(xiàn)實空間以宣稱它從屬于自己。這種不斷增加的流量污染了泰拉，使它變形、萎縮，破壞了空間維度，抹消了時間，并允許無生者與死者行于大地之上。荷魯斯的船只也未能幸免于它帶到王座世界并釋放出來的混沌溶解之觸。

你讓帝皇與混沌正面交鋒，首裔，比他坐在王座上或走在呼嘯的網(wǎng)道大廳時更近，甚至比他最后一次面對那四位時更近，比從它們身上取下它們火種的摩洛更近。你將混沌帶到了他門前，并強迫他正視它。

那么，就不要期望他不會利用它。

我看到他低頭看向自己被金色鎧甲保護的雙手，它擁有量子惰性，因此通常來說在操縱非物質(zhì)界能量方面十分有效。但空手能夠更好的掌控它，而他早知如此。他取下了右手護手，將其掛在背帶上。他敞開心靈，赤手空拳地抓住了那股燃燒著憤怒的非物質(zhì)界能量。如今吾主已不再受王座日常職責(zé)的束縛---現(xiàn)在它是屬于我的苦痛與負擔(dān)。

沒有時間的拘束，沒有時鐘的點滴，沒有痛苦的折磨。如今吾主只聽到亞空間的轟鳴，我看著他駕馭這種聲音并將其用作焦點，操縱亞空間能量為他所用。

無形之焰壓在他身上，試圖壓倒消耗他，但他太了解這種火焰，因為這就是他從四名湮滅者那里竊來，用來將它們拒之門外的同種火焰。幾個世紀以來，每當它們靠得太近之時，他就會揮舞著火焰將它們趕回去，它們因它們自身之火退縮了。

你發(fā)現(xiàn)了這種對抗。于是你決定把我的主人帶到了混沌領(lǐng)域來面對你。你認為這能夠削弱他并最終碾壓他嗎？可當他周圍有無限的力量可以汲取和利用之時，他怎可能變得虛弱？火上澆油可不能滅火。

他正汲取著你的火焰。千萬年來，他戴過許多面具，每一個都適合那時他手頭的任務(wù)。他聰慧的頭腦是他最大的天賦，讓他能夠靈活地處理一切。而今你看到了他最真實的一面：當恐懼是唯一的手段時，他是多么可怕。他是混沌之中的秩序，他是黑暗之中的光明。

帝皇點亮了你這艘可悲之船的可憐廢墟。他燒毀了你背信棄義的黑暗。他賦予飽受折磨之同伴以力量，并重新點燃了他們的勇氣。他與他們分享他灼熱的心智，驅(qū)散了你妄想淹沒他們的虛假與兇殘之天堂。他磨礪了他們的感官和鋒刃。他激發(fā)了他們心中的斗志，他重塑了他們的視網(wǎng)膜，讓他們能夠讀取磁場，并讓他們看到這個地方在凝固的謊言與幻想背后的實際物理結(jié)構(gòu)。他增強了他們枯竭的感官，并消除了他們周圍的亞空間造成的認知失調(diào)。

盡管非人的痛苦折磨著我身體內(nèi)的每一個原子，但我還是很高興看到它。

重振旗鼓的禁軍們圍繞著我的主人重新集結(jié)起來。扎多法斯、卡雷多、凱卡爾圖斯、塔瑞德、瑞文加斯特、奈米波、扎格魯斯……最后的幸存者們。他們看穿了首裔你那骯臟的夢想，看到了光輝外表掩蓋之下廢墟的荒涼：拙劣的管道布滿凝結(jié)的廢物，蠕蟲痕跡覆蓋的甲板，滴水的天花板與脫落的墻板，懸垂的電纜和破碎四散的殘骸與顱骨堆。

你的黑暗如黑墨般滾滾而來。聚集的無生者們，就連其中一些最為龐大者，也在我主的惡毒火焰中哀嚎著，烈焰灼燒著它們的思想。苦痛與折磨逼迫它們蜂擁而出。

金色的鋒刃迎頭而上。它們鮮血和器官爆裂的惡臭彌漫在空氣中，它們的血肉與脂肪在被動力鋒刃切開時散發(fā)出惡臭，但它卻無法壓倒圍繞著我主和他同伴們的那種純粹圣潔氣息。

他們發(fā)起了沖鋒，被意志、力量與燃燒的烈焰所包裹的禁軍們沖破了惡魔軍團。臭名昭著的惡獸倒下然后死去，它們或搖搖晃晃，嚎叫著回到陰影中，或拖著血跡與殘缺不全的四肢倒地不起。有角的孽畜，長牙的畜生、恐怖的昆蟲在暴風(fēng)雨一般的爆彈打擊下紛紛倒地，或分崩離析成光滑的異色泥漿，或化為滋滋作響的猩紅血濺到墻壁與甲板之上。

吾主開啟了他的殺戮模式，一步一擊，一擊一殺，死亡相隨步入了你那巢穴的黑暗中心，焚毀了你投向他的邪惡之力，離你內(nèi)心那禁忌的魔窟愈發(fā)接近。你試圖阻止你父親的一切手段，都不過是迫使他的內(nèi)心變得更為堅定，迫使他拋下了一切憐憫與慈悲，成為我希望他永遠不必成為的模樣。雖然我不太愿意承認，但對此我還是很高興。我很高興自己活的足夠久，以至于最后有幸能夠看到他釋放出那終極憤怒。

他所殺死的一切，無論死者、不死者抑或是無生者，都因他的力量被烈火焚盡。它們看到了他的本來面目，首裔。它們看到了你強迫他呈現(xiàn)的真實面貌： 帝皇、人類之主、魔殤、湮滅者之湮滅者、竊火者、虛假與可悲之四的死亡使者。

他來了，首裔。在憤怒中，在極端中，在狂怒中，他已經(jīng)降臨，帶著你所有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與天譴，他來找你了。

再無更多拘束，他的一切不情愿都已消失，他將會很樂意消滅你。

我聽到他的思緒在亞空間之中回蕩。

+我來了，荷魯斯盧佩考爾。吾乃，汝之終焉與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