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輾轉(zhuǎn)反側(cè)的一夜
與之前的提心吊膽不同，今天晚上，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做令人恐慌的惡夢，夢到那個令人心碎的天皇賞秋，夢到自己的愛馬痛不欲生的痛楚，夢到自己的意識一點點消散，回想起再也看不到最令人驕傲的愛馬的那份不甘。
已經(jīng)不一樣了，我的愛馬鈴鹿，從那場悲痛中走了出來，奇跡復(fù)活，就連我本該結(jié)束的生命，也因為那份奇跡而重新燃燒。今天的晚上，我僅僅是在為鈴鹿的美好生日而發(fā)愁，如何能在她遠(yuǎn)征前的那天——她的生日當(dāng)天，為她做點什么，讓她能不留遺憾地進(jìn)軍美國。
莫名其妙有種擔(dān)心留學(xué)女兒的老父親的感覺了，總是想把最好的一股腦塞到她手里——這樣也不行，畢竟關(guān)系上她也只是我的學(xué)生，太過于熱情洋溢的東西送出去會讓她在其他馬娘面前感到難堪的。
一封訓(xùn)練心得手冊？早就已經(jīng)給她了。一箱北海道特產(chǎn)蘿卜？好像有點平平常常了。一雙高級的帶蹄鐵跑鞋？這個可以作為備選......

我再次從床上爬起來，隨便摸了根筆撕下張紙便開始寫起來——平常這個時間的我都是抿著口溫茶苦思鈴鹿的訓(xùn)練計劃，然而今天我卻為了這件幸福的事情而頭大，損耗的腦細(xì)胞量不亞于平常了。

于是我決定來個頭腦風(fēng)暴，把想法一股腦全加上好了。

早晨

鈴鹿一臉驚訝地聽著我在她面前滔滔不絕地“匯報”著我給她生日所安排的禮物購買計劃和各種游山玩水攻略。

“總之，生日快樂，鈴鹿！”我開心地說著，希望她也能感到高興——

“謝謝，龍先生......”鈴鹿先是禮貌地輕輕鞠了一躬，卻搖晃著她的尾巴，像是有心事要吐露。

“我可以吐槽一下嘛？”鈴鹿微微抿嘴笑道。

“怎么？”

“您的安排......也太過于詳盡了......首飾、鞋子、發(fā)卡，好多好多禮物，還有豐盛的北海道蘿卜中餐、下午茶、正裝晚宴......會不會過于鄭重了些......今天僅僅是對我個人來說最重要的日子，龍先生沒有必要為了我如此費心思地去安排......”鈴鹿一臉歉意，“就好像我爸爸媽媽在為我餞行一樣呢......雖然我很喜歡這一點......”她的聲音又小了下去。

“？”

“沒，沒什么！”

我正要想給她解釋一下，但聽完她的話又突然想起來了我的老毛病又犯了：總是自顧自地去為在意的人去安排承擔(dān)一些東西，忽視了她的想法。也對，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應(yīng)該聽聽她的想法。

“龍先生對我真好......既然您想要和我慶祝生日的話——”話音剛落她的臉一下子紅透了起來，似乎想到了什么，“那聽一下我的意見如何，呵呵......”

我點頭同意。

“首先，龍先生今天能不能去看一下我的跑步呢？”

我聽完之后有點感到驚訝，只是這樣一個很容易滿足的請求嗎？這樣的要求我每天都可以完成......我的大腦好像想到了什么。

“因為今后一段時間就要分開了，沒有辦法現(xiàn)場看到了，我想今天最后一天能為您帶來一場暢快的大逃?！?/span>

......

訓(xùn)練場，我如往常一樣正坐在長椅中間，欣賞著她能帶給我最后的近距離大逃。緊致的黑絲包裹的美腿如往常一樣肆意感受著迎面狂風(fēng)的呼嘯，隱約還能聽到蹄鐵深深嵌入泥土里然后再次拔出的震顫之音，橙色的長發(fā)隨風(fēng)而舞，訴說著馬娘此刻心情的舒暢，少女的表情也一如既往地嚴(yán)肅，嘴唇輕咬著，但我知道此時的她在享受著身為生命的躍動之樂，她不再像原先我“離去”那般失魂落魄地游蕩在訓(xùn)練場，而是重新蛻變成一個喜歡跑步的強大賽馬娘。

不管我描述這場跑步多少，都也只是一次簡單的訓(xùn)練而已，但這樣的平平無奇的日常竟讓我不自覺熱淚盈眶，我雙手合十，感謝三女神給我，給她帶來的奇跡，也開始為今后一段時間再也見不到她而感到感傷。

就好像人死前的那一刻，才能真正認(rèn)識了自己，只有當(dāng)這份日常也逐漸煙消云散之時，才能感受到平安才是自己一直忽視的寶物，它像空氣一樣，看不見摸不到，但是一旦沒有空氣，就無法再生存下去。

那一刻我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懷疑自己當(dāng)初支持她獨自去遠(yuǎn)征美國，去海外實現(xiàn)她的夢想。

起初，我的想法只是，自從察覺到了鈴鹿對我的心意后，我有意識地想回避這份熱情，一對一的訓(xùn)練員x賽馬娘的模式固然有利于兩人一心同體克服萬難，但也為馬娘不知不覺間打造了一個只和唯一一位男性朝夕相處的繭房，系列賽結(jié)束后她對訓(xùn)練員的感情，說到底也只是因為“接觸的男性很少”罷了，這次遠(yuǎn)征，我希望她能看到更廣闊的世界，邂逅更多的人，等到她歸來之后再考慮自己所心儀的對象也不遲。

當(dāng)然這并不意味著我對她絲毫沒有感覺，事實上，自從她復(fù)活之后，我的心里就只有她的一切了，我喜歡她的執(zhí)著，她的不屈，甚至是她笨拙地想靠跑步解決一切的想法在我看來都顯得非常可愛。

但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能把她“栓”在自己身邊，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害怕她受傷就自顧自地不想讓她參賽。我會等她，并尊重她的一切選擇。

想到這里我長舒一口氣，這次的跑步還真是讓人思緒萬千吶，今后也要繼續(xù)在她背后支持著她。

“咦，龍先生你哭了？”我猛地抬頭，那個令人魂牽夢繞的面容此刻就在我的眼前，一雙充滿好奇的眼睛閃耀著異樣的光芒，幾縷發(fā)絲甚至還隱隱在我鼻尖前輕輕飄蕩，女孩的香氣充斥在我的鼻間。

“沒，沒有啦！”我逞強道，小孩子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哼！

“呼呼......”她喘著氣，突然微笑著，好像看穿了一切，“您一定是也舍不得我離去，對嗎？”

“雛鳥總會離巢遠(yuǎn)翔，幼獸總會被清窩浪跡天涯，怎么可能會舍不得呢！”

“呵呵......您說的話更像我的爸媽了呢......真好......”

我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啊，我看完了，和往常一樣，跑的真快呢，做的很好，不愧是我最引以為傲的愛馬?！?/span>

然而她似乎還是有些不滿足，嘟著嘴巴喃喃道：“該給我獎勵了......”

“哦多，好好好，我差點忘記了。”我伸出手輕輕撫了她的秀發(fā)，跑完步之后，慣例的摸頭是我和她之間的約定，是對她的肯定。

“嗯嗯......”滿足地發(fā)出了一絲微弱的呻吟，鈴鹿又抬起來看著我，“那么，龍先生，我還有最后一個生日請求，請問您愿意答應(yīng)我嗎？”

“我想繼續(xù)之前未完成的約定：和您在那座教堂繼續(xù)拍完那沒有完成的婚紗照?！?/span>

我想起來了之前，困擾于鈴鹿的腿傷，又因為鈴鹿的心理狀態(tài)很差，總是擔(dān)心自己可能會永遠(yuǎn)離我而去，那個時候我和她約定去拍一次婚紗照，假裝成為戀人。

然而那天的她卻感覺羞愧萬分竟然自己逃了出去，這件事就再也沒有完成。

這么多天過去了，我還以為她早就忘記了，即使我還記得我也不會主動向她申請完成這個請求：畢竟為了不讓周圍的人們說閑話，也為了不至于讓她在尋找心儀對象時有過這樣的“黑歷史”。

嘛，既然她愿意，我就奉陪到底。

不知過了多久，變裝完成的新郎新娘已經(jīng)并肩站在了教堂的主教講臺前，我來不及欣賞自己的裝扮，而是扭頭看向了“新娘”：此前飄揚的秀發(fā)已經(jīng)收束了起來，白色的蓋頭為她隱隱增添了一份神圣的氣息；本來相貌就出眾的她，經(jīng)過簡單的化妝，更是讓她少了一分稚氣，多了一絲莊重成熟；裸露的香肩在白色的婚紗襯托下顯得格外美麗，盡管當(dāng)事人好像緊張到開始起了幾點雞皮疙瘩；長紗將那雙美腿巧妙地隱藏了起來，卻難掩主人的高挑圣潔。

似乎是盯著太久了，鈴鹿難為情地低下了頭，恨不得把頭蓋拉到臉上。

“很帥氣呢，龍先生。”為了轉(zhuǎn)移話題她輕輕吐出這幾個字。

而我，雖然已經(jīng)盡力在腦海中描述了，但在她的眼前，我卻像被膠封口了一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很漂亮......”我的笨口無法形容她美麗的萬分之一，只能用自己拿畢生所學(xué)的貧瘠的詞匯來形容我的心情。

“哈哈......”她終于不再緊張，笑了出來，“能在生日當(dāng)天穿上這套婚紗，我好開心......”

沉默良久

“吶，龍先生，如果多年后的現(xiàn)在，結(jié)婚典禮上我的新郎是您的話，那我就再也無遺憾了......”

我的嘴巴卻依然說不出一句話：這孩子終于不再像以前那樣是只知道跑步來表達(dá)愛意的小學(xué)男生了，但是我卻無法立刻給他承諾。

鈴鹿似乎也不急著聽到我的回答，只是喃喃道：“今天過去之后，就很難再經(jīng)常見面了呢......”

“看到您在訓(xùn)練場哭出來的樣子，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言罷，微弱的啜泣聲傳來了。

“我......不想離開您......”胸前猛地一震，身旁的女孩緊緊抓著我的袖口，頭埋在了我的胸前，放聲哭著：“我......我不知道自己......決定是否是對的......我喜歡跑步，我想去......更廣闊的彼方......但是......一想到這樣可能......旁邊穿著新郎裝扮的人可能不是您......我就......我就.......”

她哭得撕心裂肺，自從那場她的復(fù)歸賽之后變得沉默不語而又堅強的她是頭一次這樣潸然淚下，怪我，我一直在逃避對她的感情，今天趁著她的生日，正好是一個機會來跟她表明自己了。

“我喜歡鈴鹿，”我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只是我一直在苦惱，我們之間的年齡差，加上你即將去遠(yuǎn)征，讓我覺得我應(yīng)該更謹(jǐn)慎地回應(yīng)你的情感，我本想等你回來之后，再跟你說的，現(xiàn)在看來沒必要了，我，西崎龍，在此發(fā)誓，只要你歸來，心里還懷有對我的愛慕，那我們就作為男女朋友在一起......”

“今后還會作為夫妻關(guān)系，永遠(yuǎn)在一起......”

而聽完我的話，她的哭聲更大了，不過我能聽出來，那是她感到幸福的話語。許久，她啜泣著說著：“嗯嗯......謝謝您，您的這句話，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禮物......我發(fā)誓，我一定......在遠(yuǎn)征中不辜負(fù)您的期望，做您最引以為傲的賽馬娘，您的女朋友，以及......您的妻子......”

“嗯，我一定會等你，約好了！”雙手十指相扣，我們互相感受著彼此的體溫，很久很久......

當(dāng)然，今天晚上，我們兩個人一起睡。

哦，請不要露出困惑的表情，不要作出想要報警的動作，我們兩個人真的僅僅是一起睡覺，不過是在同一房間的不同床上而已......

聽著旁邊輕微的鼾聲，我笑了笑，是時候要做出短暫的分別了。

第二天，東京

安檢處前，她扭頭不舍地看了我一眼，我們能說的一切，都已經(jīng)在昨天的“婚禮”，還有晚上床頭，說的差不多了。

突然，她一路小跑過來，“啾”，我的臉上印上了她的痕跡，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女孩就已經(jīng)扭頭逃掉了，過了安檢口，她的臉龐不時地望向這里，張了口，似乎要說些什么，又說不出來。

我悄悄低頭摸了一把淚，嘴唇微微動著：一路平安。

她知道了我的心意，露出了幸福的神情，終于奔向了遠(yuǎn)處的登機口......

......

葉(かな)うことなどない?はかない望(のぞ)みなら，
若無法實現(xiàn)?這份空想，
せめてひとつ?傷(きず)を殘(のこ)そう，
至少請留下?一道淺傷，
はじめての接吻(くちづけ)?さよならの接吻(くちづけ)，
最初之吻?最后之吻，
君(きみ)の涙(なみだ)を?琥珀(こはく)にして，
你的淚滴?化作琥珀。（摘自wyy：《琥珀の愛》）

?

我輕輕哼唱出這幾句歌詞，和歌詞不同的是，我和她會很快再見到的，相同的是，我們之間的結(jié)局，會和那個故事里面男女主角一樣，終成眷屬的。

我始終相信這一點。

?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