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xiàn)給我親愛的櫟櫟寶貝～ヾ(??▽?)ノ）

（部分人設(shè)ooc，口下留情QWQ）

　　玄序之際的璃月，白雪飄搖，銀裝新上，似春風(fēng)中柳絮漫舞。近海處，仿若巖神洋洋灑灑，揮筆而就，在宣紙上留下濃墨重彩的痕跡。三千六百年的滄海桑田，璃月人早已習(xí)慣了不大不小的雪。經(jīng)商之人或愁眉不展，或喜笑顏開。若是有什么可喜可賀的事，那便是即將到來的新年，和一場突如其來的“雪”

　　只不過，每當(dāng)璃月人仰望星空的時(shí)候，才發(fā)覺到再也不見空中肆意揮灑的紙片，它早已和群玉閣成為大街小巷里的傳說。天權(quán)星凝光，本就是璃月人茶余飯后的談資，而此后更是有增無減。但無論是由衷敬佩，還是含沙射影，只要是無用的信息，凝光從沒在乎過。她在決定拋頭露面之時(shí)就明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這「璃月千年」雖然我淺嘗輒止，但果真是精妙絕倫。收藏價(jià)值遠(yuǎn)大于實(shí)用價(jià)值。”黃玉質(zhì)地的棋子升起，再落下。鐘離細(xì)細(xì)品著盞中瓊漿，透過氤氳水汽，棋盤上璃月的街道縱橫交錯，皆收于他眼底，“可平日里你頗愛邀北斗前來對弈，為何今日是我？”

　　“倒不如說，是北斗主動找我。她每次登門拜訪，定會有冗雜之事?！睖赝窀哔F的女子輕抬蔥蔥食指，不假思索地落了一子。白金色的旗袍在油燈的映照下熠熠生輝，盡顯雍容之態(tài)，“你不喜歡這里嗎？”

　　鐘離沒有回答。又對出一子后，他抬頭望向窗外，二人對坐于一艘富麗堂皇的大船上。墨藍(lán)色的海面，人鳥聲俱絕。霧凇沆碭，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一副深冬至景。遠(yuǎn)處，璃月港的全貌依稀可見。

　　“天氣若是晴朗一些，便能更清晰地看到璃月?？稍僖矝]有群玉閣那番居高臨下的感覺了。”凝光一只手托著精致的下巴，略顯落寞地說道。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因此，凝光并不那么拘泥于禮儀。他看著窗外，而她的目光從未離開過眼前的人兒。

　　“所以，你還沒告訴我何邀我前來。”鐘離重新回到棋盤上，落下一子。聲音依舊沉穩(wěn)鎮(zhèn)定。

　　“她不同。我們都是閑游云端，卻不勝苦寒之人。都是活于框架之中，孤身遠(yuǎn)行之人。也許我們這類人，才有「相逢何必曾相識」這般感慨吧?！蹦獍贌o聊賴地?fù)芘L發(fā)中那一縷紅絲，雙目出神。直到棋子與棋盤的清脆碰撞聲再次響起，她才回過神來，該自己落子了。

　　棋局并不復(fù)雜，是「璃月千年」最通俗的第九版。饒是如此，璃月中也鮮有與她匹敵的好手，但鐘離是第二個。略微沉吟，對策了然于胸，最后一子落下，棋盤上大大小小的街道，一如璃月，盡在她的掌握之中。反觀鐘離，只能退守一隅，盡顯傾頹之勢。可此刻凝光沒有感覺到一丁點(diǎn)喜悅，不安的情緒反而在心中漾開。

　　“我輸了?！辩婋x投子認(rèn)輸。神情坦蕩，泰然自若。反觀凝光，眉頭緊蹙，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如此反差似乎鐘離才是最后的贏家。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呢？

　　若是平時(shí)，歷盡人間百態(tài)的她絕不會對此心生一絲波瀾。她欣賞他的才華，淵博的學(xué)識。鐘離經(jīng)常語出驚人，說些凝光也不曾熟識的事情?？伤腥硕家粯樱词褂刑炜v之才，在她眼里皆為棋子，皆是秩序的一部分。凝光曾不止一次試圖將是招至麾下，或是暫時(shí)達(dá)成合作關(guān)系，但鐘離為人沒有絲毫弱點(diǎn)，堅(jiān)定得仿若璃月港后的玉衡山。在彌漫著一股奢華糜貴氣息的璃月，鐘離真實(shí)得有些虛假。

　　“天權(quán)星的智慧果然無人能及。不然，璃月何能如此繁榮?！辩婋x站起身，來到窗邊，衣帶飄搖，“若是巖神在世，閣下定會配得上此名。”

　　凝光稍微有些意外，突如其來的夸贊，怎么想也不會出自鐘離之口。她披上外衣，蓮步微移，來到他的身畔，一同望向海面，直看得出神。白鶴鸛雀，或振翅，或閑游。煙斜霧橫，魚龍潛躍。

　　“他早已無法護(hù)得這清凈一隅了，契約也已經(jīng)泛黃?！辩婋x的目光變得悠長深邃，又像是對凝光傾訴，又像是自言自語?！熬推毡樾远?，若懷濟(jì)世之志，秉忠志之道，人人皆可成神。巖神更像是一個符號，總有人會傳承下去。支撐璃月人走過千年的，從來不是巖神的庇護(hù)，而是對他的信仰?！?/p>

　　“真正的巖王帝君只有一個，凡人何能企及呢？但自從上次的風(fēng)波過后……璃月人的信仰似乎轟然倒塌了。”凝光心里一顫，幡然醒悟，為什么自己贏了棋，卻仍是愁眉不展。她想起了火光沖天的街道，想起了粉身碎骨的神像。一個人越是被奉若神明，他倒塌之時(shí)就會被唾罵得越慘烈。

　　“可他們還有精神支柱，那就是每次都會散下白雪的凝光大人?！辩婋x回答道?！傲г虏慌鋼碛羞@樣的人，但是他們也需要這樣的人?！?/p>

　　“果然，你每次開口都讓我刮目相看。”凝光展眉而笑，可她的雙眸依舊在迷茫，彷徨。

　　“今年的雪，比以往小了許多，但天氣更寒冷了?！辩婋x將手?jǐn)傞_，伸出窗外，細(xì)細(xì)綿綿的雪花落在上面，頃刻間化作水珠。“你又準(zhǔn)備如何度過呢？”

　　“整日在塵世奔波，我對新年的盼望越發(fā)和這雪一樣淡了?！蹦馄鄳K一笑?！吧砭痈呶恢丝此乒怩r亮麗，但也要忍受常人所不能承受之苦。終日孤坐在此地，新年之際，每次從群玉閣向下眺望，看著家家戶戶其樂融融的景象，我的信念都會被動搖?！?/p>

　　鐘離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凝光，一如方才棋局上她深切的目光。同情，遺憾，似曾相識……帶著幾分復(fù)雜。孤身遠(yuǎn)行，活于框架之中，也許她無法真正拋棄七情六欲，拋棄做為人的牽念。他又在心中默念一遍，的確如此。

　　“還有時(shí)間再來一局嗎？”凝光仰頭問道，美目波光流轉(zhuǎn)，竟有幾分楚楚可憐。

　　“感謝你的盛邀，可惜俗事纏身，我不得不走了?！蹦飧杏X到一只溫潤的手拍了拍自己涼颼颼的肩膀，鐘離略帶歉意地看了她一眼，便轉(zhuǎn)身開門離去。寒氣倒灌進(jìn)閣內(nèi)，外面的艄公早已等候多時(shí)了。

　　“這艘船——”凝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不知是因?yàn)槲萃怅幚涞奶鞖?，還是陷入了突如其來的孤獨(dú)，“還沒有名字?！?/p>

　　“叫它「溯云舟」，怎么樣？”

　　幾乎是問出問題的同時(shí)，鐘離就給出了答案。洪亮沉穩(wěn)的聲音劃過海面，透過層層薄霧，一字一句敲打在凝光心里。她斜靠在左舷窗前，美目遠(yuǎn)望，顧盼生姿。霧中，一道瘦長的身影背手立在船頭，腰間長帶隨寒風(fēng)飄蕩，點(diǎn)綴耳邊的流蘇依稀可見。鐘離漸行漸遠(yuǎn)，最后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是在說我得不到么？或者是，他得不到？”凝光胡思亂想著，細(xì)膩的心思纏織在一起，難舍難分，亂成一團(tuán)?！叭艄嫒绱耍貌坏降挠质鞘裁茨?？”

　　也許下一次相遇的時(shí)候，鐘離會說的。凌亂的棋盤已被甘雨收拾好，取而代之的是一沓厚厚的信件公文。自己該投入工作了。

　　遠(yuǎn)處泛行的小舟上，鐘離也頗驚訝，驚訝于自己為何會脫口而出。

　　“這是盟約的標(biāo)志，也是我向你發(fā)出的挑戰(zhàn)書?！?/p>

　　“我把所有的智慧都鎖在了這個石鎖上。”

　　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少女時(shí)的事情。穿著圓乎乎的和服拿著印的她，假惺惺的一副認(rèn)真的表情。

　　他又想起了從前在琉璃百合盛開的原野上，兩人初次相遇的情景。

　　還有，在琉璃百合中和她最后說的話。

　　“那些小的家伙，像灰塵一樣渺小?！?/p>

　　“因?yàn)槊煨。钥偸呛ε伦约菏裁磿r(shí)候會死于天災(zāi)和人禍?！?/p>

　　“可我們相對于更浩瀚的存在，也像灰塵一樣渺小?！?/p>

　　

　　天色漸暗，魈倚在往生堂的門柱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已有一會兒了。他們大多裹著厚重的棉衣，急匆匆地行進(jìn)在入夜的雪中。逐漸地，他發(fā)現(xiàn)來往的千巖軍士兵多了起來。兩人一組，或三人一組，抬著擔(dān)架上奄奄一息的同伴，跑向往生堂后的大院，那里躺著和他們一樣的傷員。

　　又一場巖盔王群的襲擊，又是一批傷員，璃月在哭泣。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從魈身邊經(jīng)過，放下?lián)鼙泷R不停蹄地離開。魈認(rèn)得剛被送來早已半身石化的小伙子，是駐守在荻花洲那幾名千巖軍中的一員。自己隔幾天踏上同樣望舒客棧的那座橋時(shí)，總能看見他身披鎧甲，手握長槍一動不動地守在橋頭，像綺命手中的泥塑。魈記得，這人幾分鐘之前剛抬著別人來這里，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死了。

　　雖然魈沒有刻意調(diào)查過，但從市民的只言片語中可以得知，一場隕石雨襲擊了提瓦特大陸，這不是什么稀奇事，這是神魔之戰(zhàn)的余遺，是命之座的隕落。璃月的星官曾觀測過它的形狀，就像一塊俊美的巖石。

　　詭異的天象讓魔物躁動起來，變得忘乎自我的瘋狂。只需深淵法師稍一煽動，它們便會瘋狂地進(jìn)攻璃月。千巖軍早已疲于抵抗，源源不斷的怪物就像野草，斬不盡殺不絕。有人說那是巖王爺?shù)碾E落，讓魔物興盛起來；也有人說，是信仰的缺失招至了神的怒火。

　　“很快就到宵禁時(shí)間了，進(jìn)屋里坐吧?！摈堂偷靥痤^，對上鐘離那雙溫和的眼睛。他手機(jī)提著一個黑色的盒子，造型甚是古樸典雅。

　　“今天沒有宵禁，巖君大人……”

　　“只叫我的名字就好?！彼牧伺镊痰暮蟊常崞鸷凶?，“這里有你最愛的杏仁豆腐。萬民堂的好酒好菜，香菱值班的時(shí)候，總是要去的。當(dāng)然，這一回我?guī)уX了?！?/p>

　　魈再次抬起垂下的頭，鐘離正看著街道盡頭的千巖軍，眼中流露出歉意。最近魈總覺得，每次看到他，一股陌生感就會油然而生。鐘離變得更加溫文爾雅，那副曾經(jīng)縹緲高貴的氣質(zhì)正如浸染流水的紅紗，逐漸褪去。

　　推開門，二人依次而入。屋內(nèi)，須彌學(xué)者冉衍秋踱著不安的步伐。堂主安遠(yuǎn)坐在一張紫檀木椅子上，使勁兒抽著水煙，一旁的桌子上擺滿靈位。見到二人，安遠(yuǎn)急忙前來迎接，差點(diǎn)把煙斗磕壞。

　　“鐘離老爺，您回來了……”

　　“今晚就是除夕，總要置辦些東西?！辩婋x把盒子放到桌上?！白罱鼇硗玫娜硕嗔瞬簧佟！?/p>

　　“唉，但我們一旦生意興隆，就意味著璃月人在遭殃?！卑策h(yuǎn)露出一副苦相，冉衍秋依舊在踱著步子，頭都沒抬一下。“那群妖魔又在興風(fēng)作浪……”

　　“神之眼不重要，重要的是信念?！币恢背聊徽Z的冉衍秋發(fā)話，他扶了扶寬大的帽子，“璃月的千巖軍也不是人人都有神之眼，但卻是提瓦特大陸戰(zhàn)斗力最強(qiáng)悍的軍隊(duì)?！?/p>

　　“可現(xiàn)在……”冉衍秋望了一眼南面那堵空墻，上面原本貼著一副巖神的畫像，連帶祭臺早已不見。魈清楚地看到，鐘離抓著盒子的手抽搐了一下。但他依舊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來他究竟是什么情感。

　　每逢節(jié)日，再也不會人祭拜巖神。仙人的時(shí)代已經(jīng)過去，璃月人的命運(yùn)需要自己掌控，這是自己決定退隱之時(shí)，就必須要面對的現(xiàn)實(shí)。鐘離長出一口氣，問道:

　　“一共有多少人？這一批傷員，或者是……陣亡的人?！?/p>

　　“一百多人，也許更多。”魈說道，“因?yàn)橛行┤说氖w已經(jīng)化作巖石，成為大地的一部分了?！?/p>

　　“這本書，囊括了任何事件下所需要的衣飾合規(guī)、行儀吉時(shí)、用具地點(diǎn)、觀禮章程。也在這個盒子里?！辩婋x從大衣內(nèi)襯里拿出一本精美的線裝書，頁腳略微泛黃。放下書，隨即他轉(zhuǎn)身走向閣樓，不急不緩，猶如剛遛完鳥回來的公子哥。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鐘離有些苦惱，或是不悅。

　　魈沒去阻攔，也沒出言勸說，只有他知道鐘離在想什么。男人的身影逐漸引于黑暗，最后消失不見，一如他往日的榮光。

　　溯云舟外，燈光點(diǎn)點(diǎn)，浮于近海之上，亮得像一座燈塔。溯云舟內(nèi)，觥籌交錯，玉盤珍羞數(shù)不勝數(shù)。座上，兩名絕美的女子正推杯換盞，一人似軟玉溫柔，一人如雷光驚艷。

　　“平日你總是處變不驚，優(yōu)雅得體。怎么今日愁眉不展，和暗戀不得傾訴的小姑娘一樣。”北斗緩緩滿上，看著憔悴的凝光，不禁發(fā)問。

　　“平日里再繁忙的工作也沒將我累垮過。但時(shí)至今日……璃月人的人心才是最難處理的?！蹦鈬@了一口氣，晃著手里的就酒杯，就是喝不下去。

　　“唉，多大點(diǎn)事兒。錢照樣賺，酒照樣喝！”北斗豪飲杯中酒，滿不在乎的說?！岸颊f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是沒有信仰的，我覺得沒錯。”

　　凝光苦笑，的確，雖然深淵法師的大舉進(jìn)攻讓璃月的商路受阻，但海上的商道暢通如往日，經(jīng)濟(jì)依舊繁榮。

　　“如果你坐在我這個位置，要心系整個璃月百姓的時(shí)候，也許就不會這么輕松了。”凝光放下玉箸，看著北斗。她今晚沒戴眼罩，酒紅色的眸子靈動如水?！拔沂巧倘?，不是資本家?！?/p>

　　“所以我只能當(dāng)個掌舵的船夫。”北斗的語氣也沉重起來，“每次出海的時(shí)候，兄弟們垂頭喪氣的樣子看得我難受。從前他們都是神采飛揚(yáng)，渾身充滿干勁兒，我也只能盡我所能去安慰他們。信仰這種東西有的時(shí)候還真是邪門，看不見摸不著，但卻能徹底改變一個人?！?/p>

　　“所以，巖王隕落后，你就是璃月的新神?！北倍氛f道，“能把群玉閣當(dāng)成武器的女人，此等魄力，不比那些神仙差?！?/p>

　　“你實(shí)在是太抬舉我了。仙人守護(hù)璃月已有千年，我只不過在這里帶了幾十年而已。那份恒心，摒棄七情六欲的覺悟，也許是我做不到的?！蹦饪人粤艘幌拢胺彩露加写鷥r(jià)，一切都是等價(jià)交換，成神這件事也是如此?！?/p>

　　“總之，先不說這件事了。”凝光起身走向隔間，不一會兒便回來，手里捏著一支精致的玉笛，上面布滿灰塵，似乎好些時(shí)間沒用了。

　　“這是……旅行者送給你的那支？”北斗瞪大了眼睛。

　　“準(zhǔn)確來說，是鐘離送的?！蹦鈦淼酱扒?，遙望璃月港的燈火。細(xì)細(xì)擦拭著那根玉笛，仿佛戀人的禮物?！坝奕吮妱傠x開這里的時(shí)候，鐘離不方便現(xiàn)身，但又對我心存愧疚，思來想去托旅行者送了我這根玉笛。但無奈公務(wù)繁忙，我一直沒碰?！?/p>

　　“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愛好?！?/p>

　　“音樂表達(dá)的是無法用語言描述，卻又不可能對其保持沉默的東西。璃月時(shí)興的曲子大多彌漫著一股奢靡之風(fēng)，我更喜歡古老的曲子?！蹦庹f著，將玉笛橫在嘴邊，輕啟朱唇。

　　月影朦朧，雪影婆娑，璃月華燈初上，笛聲悠揚(yáng)而起，清脆與柔和相應(yīng)，委婉與清亮并存。宛如天籟。歸家之人看到了暖燈之下，飯菜氤氳著的白氣；思春的少女凝望街頭，看到茫茫白雪中，自己的意中人正款款而來；甚至北斗也產(chǎn)生了幻覺，她正躺在不知名的男人的懷里，幸福地笑著……

　　一首千古的樂音百轉(zhuǎn)回腸，漾起千層漣漪；一支悠揚(yáng)的笛曲如泣如訴，婉轉(zhuǎn)成海水的曲線，滌蕩著世人的哀傷。

　　“我真希望，我和你相識的時(shí)候你是個凡人。”往生堂二樓的小閣間，魈倚在陽臺的墻邊說道。鐘離正在擺弄著手里的塵世之鎖，目光深遠(yuǎn)而復(fù)雜，像是在回憶什么。

　　“怎么了？”鐘離放下鎖，問道。

　　“你交出了神之心，但你還是放不下。沒有開啟新人生，尋找一個凡人應(yīng)有的幸福。你很矛盾……”

　　“魈?！辩婋x沉重的聲音打斷了魈的話，“我曾經(jīng)有過。這把塵世之鎖……”

　　“我知道，你也明白此等悲歡離合其實(shí)并不需要放在心上。但你沒有認(rèn)真生活，只是徘徊在神與凡人之間的那條線上，永遠(yuǎn)都是一個人。”魈一改往日的冷漠寡言，“這么長時(shí)間了，你突然出現(xiàn)，從高聳的云間下來，但我不希望你這樣，不希望你以人的肩膀抗起神的責(zé)任了。我很高興你決定不再履行契約，但我很失望?！?/p>

　　看到鐘離沒有發(fā)話，他繼續(xù)說道:“從那以后。每當(dāng)魂魄游蕩在璃月的大地上，清剿完畢之后。我都會去望舒客棧投宿，點(diǎn)一杯錫蘭茶。我總是幻想，當(dāng)我向別桌望去，我會看到你和你的摯愛做在一起，沒準(zhǔn)還會有其他的朋友?！?/p>

　　“神有神的福祉，人也有人的幸福，這是我活了這么久終于悟出的道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們不用交談，但我知道你找到了新的人生，過著幸福的生活。我從不希望你繼續(xù)遵守契約了，這只會給你帶來悲劇和痛苦?！?/p>

　　“你也許對?！辩婋x放下塵世之鎖，遙望璃月燈火。悠揚(yáng)的笛聲傳來，漸漸舒緩變小，漁舟泊岸而眠，心也隨著節(jié)奏沉浸在如歌的旋律中，隨之高亢，隨之平靜，隨之悠遠(yuǎn)……

　　“也許，我真的看到了?！摈套匝宰哉Z道。

　　“這首曲子叫「千眼琉璃」，兩人合奏，一人也可以。但早已失傳。”鐘離指著海面說道。“描述一對眷侶在琉璃百合叢中離別的憂傷。本應(yīng)哀轉(zhuǎn)凄切，可為何這笛聲聽起來溫柔纏綿？”

　　溯云舟上，一曲終了。凝光落寞地放下笛子，看起來更加憂愁了。身后，北斗又是大醉，趴在桌上，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地看著她。

　　“終究是，沒有回應(yīng)嗎……”

　　除夕之夜，爆竹聲連綿不絕，此起彼伏，可凝光的心，冷寂安靜得可怕。

　　

　　三更時(shí)分，沒有了宵禁，百姓依舊在狂歡。甚至有些組織紀(jì)律性磨損嚴(yán)重的千巖軍，也加入其中，軍民同樂。街道上人頭攢動，品嘗著小攤美食。

　　往生堂早就熄了燈，所有人都在呼呼大睡，連魈也不例外。鐘離俠客般站在房檐上，深色無比憂慮，一如凝光，但二人的心境完全不同。

　　他注視著璃月，依舊繁華的城市，卻失去了信仰的城市。人們只看到了花天酒地的景象，其樂融融，但鐘離的目光鎖定在城外的防線上。千巖軍正在撤退，但步伐凌亂，丟盔卸甲，已然一副頹敗之勢。巖盔丘丘王一揚(yáng)手，鋼制拒馬被砸得稀爛。

　　鐘離的手微微彎曲。

　　他聽見了慘絕人寰的叫聲，看見滿臉血污的婦人摔倒在地，死不瞑目?！皼]人來救我們……”

　　鐘離的手突然握緊，貫虹之槊在金光中顯現(xiàn)。但他一個趔趄，連忙支撐著站起來，差點(diǎn)摔倒。

　　難道已經(jīng)衰弱到……如此地步了嗎？

　　“神之眼不重要……信念才重要……”召喚武器消耗了他一半的力量。鐘離雙手握著長槍才能勉強(qiáng)站住。但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堅(jiān)毅，一如神魔大戰(zhàn)之時(shí)，堅(jiān)如磐石，壁立千仞，無欲則剛的摩拉克斯。

　　他縱身一躍，從房頂跳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腕骨的疼痛傳來。鐘離大口喘著粗氣，感覺渾身骨頭仿佛都要碎裂。璃月的神，正躺在地上，因疼痛而縮成一團(tuán)。

　　周圍來往的人仿佛看神經(jīng)病一樣看著鐘離，不屑地笑笑，只當(dāng)做他是個有武俠夢的愣頭青。

　　“契約之事，不可違背……魈，讓你失望了……”

　　鐘離不在乎，他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逆著人流，向城外走去，顯得各各不入。樞正街盡頭，是繁華的都市，人們都在向那里走去，或是逃難，或是享樂。只有鐘離用顫抖的左手拿著長槍，逆著人流亦步亦趨，像湍流中的石頭，隨勢單力薄，但仍站在那里。

　　“這都是我的責(zé)任，把璃月守護(hù)得一塌糊涂，讓她操碎了心……如今，就由我來還債吧?！?/p>

　　凝光，我早就知道是你，鐘離心想道。他捂著拿槍的右臂，你喜歡琉璃百合，會吹「千眼琉璃」，邀我來對弈。我曾經(jīng)認(rèn)識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少女……

　　她叫終歸，那個時(shí)候，歸離原還是繁華的都市。但她和它一起陪葬了。她送了他一把塵世之鎖，但鐘離用了幾千年的時(shí)間，也沒解開。

　　“原來，是需要兩情相悅才能破解的，一如需要兩個人演奏的「千眼琉璃」?！?/p>

　　鐘離頭一次露出了笑容，原來自己一直都是凡人，從來沒成為真正的神，一直都有凡間的情感。真正的神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自己只是神在凡間代言的使者而已。

　　“站住，什么人？”

　　千巖軍的長槍攔住了他的去路，但鐘離不在乎。巨大的矩形巖柱拔地而起，鋪成一條暢通無阻的路。鐘離拾級而上，登上那條曾經(jīng)屬于他的路。旁邊的千巖軍已是目瞪口呆。

　　“我也許會死在這兒，也許我連一個巖盔丘丘王都打不過?！?/p>

　　來到城外，鐘離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只看到了漫山遍野的丘丘人和深淵法師，就像蟻巢里的螞蟻。它們看到他，露出猙獰的獠牙，揮舞起手中的石棒。丘丘王咆哮一聲，渾身頓時(shí)光芒大作。它們沖過來，像發(fā)怒的猿猴，砸向鐘離。

　　碎石飛濺，大地在顫抖。一道更亮的光芒在塵土中迸射而出。鐘離還站在那，手握長槍，周身是淡金色的護(hù)盾。他的眼中沒有一絲感情。

　　“壁立千仞！”

　　“凝光姐姐，謝謝你的糖葫蘆！”璃月中心，凝光身邊正圍著一群小孩兒。她雖然在笑著，但掩飾不住眼中的憂傷。

　　“你看見鐘離了嗎？”凝光摸著其中一名孩子的腦袋，溫柔地問道。

　　“你是說那個吃飯不付錢的大哥哥？”小孩兒瞪起水靈靈的大眼睛?！拔铱匆娝耍∽詈笠淮我姷剿臅r(shí)候，他正提著長槍往樞正街的南面走?！?/p>

　　凝光心里像是被針猛扎了一下，痛得縮成一團(tuán)。頓時(shí)心急如焚，也沒和孩子們道歉，就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顧其它客人驚詫的目光。此時(shí)，她的心里，只有鐘離。

　　那朦朧的情感，終于在這一刻被一束陽光照射得澄清透亮。

　　“果然，你就是……我早就該猜到的……為什么……”

　　鞋跟撞擊在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雪下得更大了，遮住了凝光的視線?？伤宄馗杏X到，在歸離原，有一股微弱的氣息，游絲般。雖然弱小，但異常堅(jiān)韌。

　　遠(yuǎn)處，歸離原。

　　鐘離再一次被打得吐了血。林立的石柱發(fā)出淡金色的沖擊波，擊退了丘丘人。但他也只能做到退守一隅，甚至連逃跑都做不到，只能靜靜地等待死亡。三千多年前，自己同樣在歸離原浴血奮戰(zhàn)，但只想護(hù)得璃月一隅。如今，他也在浴血奮戰(zhàn)，只想護(hù)得璃月一隅。

　　可敵人的進(jìn)攻越猛烈，鐘離的意志就愈加堅(jiān)強(qiáng)。

　　“你和巴巴托斯一樣，都是廢物?！鄙顪Y法師混響般的聲音響起，“一個是混子，一個是塊石板。”

　　“你知道這話我聽了多少遍么？”鐘離強(qiáng)撐著一口氣，咬著自己的舌頭才沒昏過去?！啊赴蚕桑怂埂?，「你做不到的，鐘離」，「別來這兒，一頭野豬撞人都比你打得疼」，每一天，一次又一次，就這樣經(jīng)歷了這么多年。”

　　“「到此為止了，鐘離」，每個太陽閃耀的日子?！辩婋x繼續(x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然而，我仍然在這里?！?/p>

　　他再也站不起來了，只能靠在柱子上茍延殘喘。然而丘丘人依然漫山遍野，自己用盡全力施展的攻擊只不過是撓癢癢。

　　“神之眼不重要，信念才重要?！?/p>

　　鐘離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發(fā)光，精神在渙散，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但他明白，自己要死了，也或許，自己會獲得重生。

　　一瞬間，滔滔不絕的力量如潮水般涌入支離破碎的體內(nèi)，但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這就是回光返照吧。再見了，凝光，我鐘離做過無數(shù)后悔的事，但最后悔的，卻是沒能向你表示心意。原來我得不到的，都是你啊。

　　如果我變成了凡人，就不能保護(hù)你；

　　如果我變成了神，就不能抱緊你。

　　“天動……萬……象……”

　　無數(shù)山一般大的隕石從天而降，全都是塵世之鎖的模樣。它們帶著神明的怒火，砸向那群丘丘人。一時(shí)間，地動山搖，提瓦特大陸在顫抖。甚至遠(yuǎn)在蒙德的風(fēng)龍廢墟也能清晰感受到。

　　這一刻，玉石形狀的星座在天上閃耀。

　　“2147483647”

　　正月十五，望舒客棧內(nèi)。

　　“我看見一座美麗的城市和一群杰出的民眾，沐浴在陽光下，從深淵中升起?！?/p>

　　“我看見我為之獻(xiàn)出生命的人們，過著和平、有益、繁榮和幸福的生活。”

　　“我看見我在他們的心中和世世代代后裔的心中占有神圣的地位。我現(xiàn)在所做的事，遠(yuǎn)比我所做過的一切都美好。我現(xiàn)在將獲得的休息遠(yuǎn)比我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安詳?！?/p>

　　吟游詩人輕輕吟唱著，贊頌神的功績。但一旁喝茶的魈卻是緊皺眉頭。

　　“什么時(shí)候蒙德人也來這里了？以前可不常見”他向一旁的索拉雅發(fā)問。

　　“唉，咱們這是客棧，不分國界的?！彼骼呕卮鸬?。

　　“也罷?！摈膛e起手中清茶，抿了一口，習(xí)慣性的看向遠(yuǎn)處的桌子，突然，他心中一驚。

　　絕美的女子，一頭雪白長發(fā)，身著素衣長裙，背對著魈。在她對面坐著的棕發(fā)男子，依舊是沉靜的神色，但眼中沒了那副清高，更多是無盡的溫柔。他發(fā)現(xiàn)魈在看著他，便舉杯示意。

　　是鐘離和凝光。

　　魈終于嘴角微揚(yáng)，露出了笑容。他站起身來將茶一飲而盡，隨即收拾好行李，向鐘離點(diǎn)頭，轉(zhuǎn)身便走。

　　“如果這是愛的契約……”

　　“愿付終生相守?！?/p>

（番外小劇場）

凝光（撲進(jìn)懷里）:老公～貼貼～唔——

鐘離（直接吻了上去）:若以普遍性而論，我對你確實(shí)該如此，這里沒有別人。

凝光（吻后）:你為什么這么熟練？

鐘離:我活了這么長時(shí)間，該看到的，都看到了。

凝光（大驚，下意識抱住自己）:什么？那你豈不是……

鐘離（極其認(rèn)真地嘆了一口氣）:可惜我只有兩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