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橫店見一面吧｜“橫漂”導演馬凱：回到12年前看文藝片睡著的那個下午
2016年的FIRST影展，一位新人導演拍攝的小成本影片《中邪》，不僅呈黑馬之勢斬獲了王家衛(wèi)帶領(lǐng)的評審團給出的“最佳藝術(shù)探索獎”，也被觀眾們譽為近10年最恐怖的國產(chǎn)恐怖片。
馬凱這個名字逐漸被眾人知曉，同時伴隨著他傳奇般的經(jīng)歷：橫漂出身，沒有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拍攝的第一部長片就在影展上獲獎，走上戛納展映，第二部長片《了不起的夜晚》是千萬投資的大熒幕作品。聽起來無比幸運，一路走來卻多不為人知的坎坷。
時間回溯到2011年，馬凱和許多的“橫漂”一樣，懷著演員夢來到橫店，在拍戲之余的休息日里，不太擅長交際的他自學編劇知識，一天能看掉五部電影，剛開始接觸文藝片的時候經(jīng)?？粗粗退^去了。
那段在橫店的日子像養(yǎng)分滋養(yǎng)著馬凱，橫店成為他靈感的來源，成為他鏡頭下講述小人物故事的場景，成為他時常要回來的第二個故鄉(xiāng)。
《在橫店見一面吧》S01E04 和馬凱的見面
【橫店特有的味道能讓我松弛下來】
Q：其實對于橫店來說你應(yīng)該是回到了夢最初開始的地方，您會經(jīng)常想起第一次來橫店的經(jīng)歷嗎？橫店對你來說的印象是什么樣的？
馬凱：我是2011年初來到橫店，所以算是來了已經(jīng)一個輪回了，我最早是不知道橫店的，當時跟著陳寶國老師主演的電視劇《正者無敵》劇組來到橫店拍攝，一來到橫店以后覺得跟北京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特別適合我，就決定留下來了。
我待在橫店會非常放松，因為我對味道很敏感，每次坐車來到橫店，一來橫店那種特有的味道就會讓我放松下來，這個確實是像第二個故鄉(xiāng)的那種感受。
我覺得每個城市都有不一樣的味道，它的建筑、氣候、濕度都不一樣，在橫店就會松弛一些，有時候會有一些很不一樣的想法。
Q：能聊一聊在橫店的成長經(jīng)歷嗎？
馬凱：第一次來到橫店的時候是懵的，我沒想到國內(nèi)還有這么大的一個影視基地。
我來了以后發(fā)現(xiàn)這里氣候、環(huán)境都很舒服，包括有那么多的劇組在這里，它和北京是不一樣的，北京主要是一個前期籌備，特別是主演籌備的地方，所以你能在北京接到的戲是非常有限的，我記得當時在北京有半年沒有拍一天戲了。
但是在橫店不一樣，每年會有上百個劇組駐扎在這里拍戲，隨時都可以接到一些小角色，你會有大量的拍攝的機會，你每天可以見不同的組，一個月有一大半的時間可以在拍戲，在北京的話對新人來說機會是非常少的，在橫店這種機會是非常多的，我當時就決定留在橫店，沒想到這一待就是十幾年。
我覺得橫店非常適合剛畢業(yè)的大學生、藝校的學生，可以來這邊先知道劇組是什么樣的一個狀況。
【回到看文藝片睡著的那個下午】
Q：您當時是怎么從一名“橫漂”群演跨出轉(zhuǎn)型為導演的第一步的？
馬凱：想做導演是因為在橫店當了兩年群演、特約以后，發(fā)現(xiàn)確實跟之前自己想成為一線演員的想法有很大出入，開始想轉(zhuǎn)做幕后，我就覺得我要學東西，我又非常喜歡看電影，可以嘗試拍一些小短片什么的，于是開始自己看一些編劇方面的書籍，規(guī)定自己每天要看五部電影，那時候因為我社交少，基本上每天都能達標。當時沒想過這些能改變自己什么，只是覺得我每天可以有一些成長，有一些學習的東西。
我當時有學習提升自己的想法也是受了一部電影的刺激，就是賈樟柯老師的《三峽好人》，它獲了意大利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的最高獎項金獅獎，我覺得應(yīng)該是很好看的，我看到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它是用一支DV拍攝的，完全顛覆了我之前對電影的印象。
以前對電影的印象就是高清的畫質(zhì)，很大的場面，很強的卡司，那叫電影，突然看到一部全是素人主演的影片對我的沖擊是非常大的，當時是完全看不懂的，不明白它為什么會獲得那么高的獎項，那問題肯定不是出在影片上，肯定是出在我身上，我就開始覺得我要多去了解這種片子，就開始瘋狂補課，找文藝片導演的片子來看。
一開始那個過程其實是很痛苦的，經(jīng)?？床贿M去，它和類型片的那種三幕式的節(jié)奏完全不同，完全是反類型片，有時候怎么慢怎么來，有很多次真的都看睡著了，但是還是堅持每天看的五部電影里必須有兩部是文藝片，大概看了兩年以后你就會對這種文藝片，對電影的觀念就完全不一樣了，它擴展了你之前對電影的所有的看法，我覺得這對我?guī)椭Υ蟮摹?/strong>
在2011年的時候我寫了一個短片，通過跑群演、特約掙的錢，召集了四五個朋友開始了人生第一次的拍攝嘗試，也是用一個數(shù)碼相機拍的，坐在監(jiān)視器后面才發(fā)現(xiàn)之前當演員作為旁觀者看著導演坐在那里是一種感受，你自己坐在這個位置的時候面臨的問題是完全不一樣的。第一次的拍攝很開心，但是很失敗，效果非常差，不過這次也確實讓我學到了很多，我那時候就做了個決定，我每年要通過做演員賺的錢要拍一次短片。
大概拍了四次，《中邪》是我第五次拍攝，也是唯一一次拍攝長片，也是通過前四次的拍攝，讓我對于導演、對于影片、對于表演各個方面的理解有了質(zhì)的飛躍。
所以《中邪》算是之前積累的一個結(jié)果，那時候流行拍網(wǎng)大嘛，想著可以花很小的成本可以拍一個網(wǎng)大，可以賺點錢，確實沒想到后面它在電影節(jié)上很多得到了很多前輩的認可，再接著就是接觸到了更多不一樣的一些資源。
Q：其實從你第一次坐到攝影機后面，到上一部電影《了不起的夜晚》調(diào)度那么大一個劇組，實際上又實現(xiàn)了一個質(zhì)的飛躍。
馬凱：對，之前那是幾萬塊錢，后面要拍的這是幾千萬體量的，你面對的演員也是資深的、有流量的演員，整個團隊也不一樣?！吨行啊肺覀兗由现餮莶?1個人，《了不起的夜晚》可能面對的是二三百號人。
Q：您剛才說到您看了賈樟柯的《三峽好人》受到鼓舞，會覺得自己也可以嘗試這樣的，成本比較小的采用素人的影片，其實你的經(jīng)歷對其他的小導演來說，他們看了您的影片可能也會受到這樣的鼓舞。從您收到的反饋來說，您覺得您的經(jīng)歷和目前取得的成績對廣大橫漂有激勵作用嗎？
馬凱：我覺得是有的，確實有一些學編導的學生也給我發(fā)過私信，也問我一些關(guān)于這種控制小成本的一些經(jīng)驗，也給他們有這方面的啟發(fā)。我其實很希望能通過我的片子給他們一些很好的感受，對電影的一種不一樣的看法吧。
【與其猶豫困擾，不如來橫店大膽逐夢】
Q：很多人提到您會有一個標簽就是您是從橫漂出來的，對于“橫漂導演”導演這個稱呼您有什么看法嗎？
馬凱：我覺得挺好的，我確實是在橫店土生土長的，我做導演的這些想法，包括我學習的過程，全是從橫店來的。做群演的時候每天扎在片場就會學到很多東西，這些也是橫店特有的一種環(huán)境賦予我的一些成長的經(jīng)歷，如果我在另一個地方可能就很難有這樣一個學習成長的經(jīng)歷，這確實是橫店特有的東西。
Q：現(xiàn)在剛好是畢業(yè)季，每年都會有許多新鮮的血液來到橫店，成為橫漂，你有什么想對他們說的嗎？
馬凱：我覺得來橫店的大部分人都有一個演員夢，在自己還有試錯成本的情況下，可以大膽地來，大膽地去嘗試。人生可能有一些夢想有一些想法，那就去實現(xiàn)嘛，總比這個問題讓自己困擾一輩子要好，大膽開心的去玩就好了，去體驗這一行帶給你的新鮮感。
Q：對于那些懷抱著影視夢的群演，他們想要從事導演、編劇等等的崗位有沒有什么必備的條件？
馬凱：沒有什么必要條件吧，因為現(xiàn)在做導演和2000年之前是不一樣的，2000年之前都是膠片拍攝的，整個制作成本是非常高的，現(xiàn)在是一個數(shù)碼時代，用手機用任何東西都可以拍，現(xiàn)在的制作成本會非常低，好處就是你可以任意地去實現(xiàn)自己的想法，試錯成本很低。
Q：大家印象里的橫店就是大劇組、大明星，大制作，但在你的電影里展現(xiàn)的就是橫店的劇組中不太為人知的一面，關(guān)于橫漂或者橫店的影視百態(tài)，您覺得還有哪些值得挖掘的故事？
馬凱：有很多，我其實幾年前就寫了一個有關(guān)橫店群演的一個故事，因為我對橫店是有很不一樣的情愫的，我其實是很想讓大家看到橫店很獨特的那一面。
Q：未來會將拍攝的視點更多的投在哪一類人身上？
馬凱：還是小人物吧。包括最近籌備的那個愛情片也是比較社會邊緣的，主人公是身體殘疾的這么一個故事。
Q：有沒有什么逐夢演藝圈上的“避坑指南”？
馬凱：我覺得大家面臨一些選擇性的東西的時候，比如說像你要簽一個公司，不管是演員還是導演，盡可能地多問周圍人的意見，遵從大部分人給的比較一致的意見，你自己有時候會只看到自己看到的那一面，另一面可能就看不到了，我周圍的一些演員朋友就是這樣簽了一些比較不靠譜的公司，他們當時就是問的人太少了，如果問了很多人可能那個坑就避掉了。
Q：今年是演員公會成立20周年，有什么話想對公會說的嗎？
馬凱：橫店確實是因為有了公會以后變得更完整、更有規(guī)則了，會讓大家能夠在一個很好的狀態(tài)下去進行一些作為演員的工作，我覺得這是非常好的一件事，也希望我們公會做的越來越好，挺感謝咱們公會的。
一路走來，經(jīng)歷過令人稱羨的高光，也經(jīng)歷過暗淡無光的低谷，回想起最初的選擇，馬凱還是很慶幸自己當年做了學表演的決定，“我還是很喜歡這一行帶給我的那一種新鮮感?！?/p>
又是一年畢業(yè)季的夏天，無數(shù)懷抱著影視夢的年輕人來到橫店，他們臉龐稚嫩但眼神堅定。盡管他們的起點可能不高，可能是影視工業(yè)里的一個齒輪，卻也想要有一天變得偉大，有天夢想也會綻放，就像畢業(yè)季盛開的梔子花。
「在橫店見一面吧」將在每個月值得紀念的某些時刻上線，期待下次我們再見面！
統(tǒng)籌：趙菡萏
主持\文字：吳薇婉
藝人對接：付曉
拍攝：李洽、薛倩茹
現(xiàn)場執(zhí)行：潘娜
剪輯：薛倩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