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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案前，魏嬰一襲單薄紅衣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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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存著下不去的紅，仿佛是給衣裳顏色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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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菁剛剛給容嬤嬤攙走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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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遭磋磨，將那當(dāng)初端莊嫻靜的人，折騰的倦病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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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奴婢謝陛下隆恩，謝主子眷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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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姑姑，回來就好，你速速養(yǎng)起來，本宮身邊，你與嬤嬤離不得。咱們?nèi)兆印?，慢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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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并沒太多話，心意近，一句對答，便就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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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了幾場秋雨的凌霄花，落紅不再，只有綠藤枝葉迎風(fēng)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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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立到廊下，目光從手中紙張移到那些只能倚付假石粗木，方可柔弱存活的綠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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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代冷菁服侍的女官來給他披上褂子。

‘ 去，宣趙侍衛(wèi)長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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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兒，趙婷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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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些凌霄蔓子橫生，女官內(nèi)官們少力氣，你帶人往內(nèi)務(wù)府，向岳大總管挑些太湖石來，布個景兒，也方便花藤伸展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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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知，殿下可有喜歡的石頭名樣兒，屬下也好參照了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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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冠云峰，青蓮朵，那樣的就不錯…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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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聲量壓得低些：

‘ 任不全與吳有善的關(guān)系，可以用起來。墨染搜集的東西，是時候找個穩(wěn)妥人遞給吳御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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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殿下，大同府外，阿史那族定的胡珠，也都抵京。隨了運河煤炭進(jìn)來，浦口官員也沒查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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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既然人家無事生非，就別怪我三人成虎，告訴墨染，開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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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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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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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時日，北雁南來，御花園中桂樹正是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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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已近一月未入后宮，這日早上，看著山東巡撫送來紅棗，本想著往后宮賜下去的話梗在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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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著的，就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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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天家眷顧如今還不可顯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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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私心里，藍(lán)湛滿腦子都是魏嬰....可作為皇帝，仍得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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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所念人，想見，不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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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皇帝開始肚腸里琢磨，如何順理成章，見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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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才心有不甘，又不得不宣旨：

‘ 御花園觀潮閣夜宴，帝后，太妃，貴妃，貴嬪答應(yīng)，還有陳留王共同，宴會上大家一起品嘗新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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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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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不全兩口子一直沒離京，眼瞧再五日就是秋闈，他在小院無事，日日一對紅眼珠盯緊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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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呀自己當(dāng)初學(xué)的勉強，自覺兒子真是祖墳燒香，天上掉下的文曲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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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驕傲了十幾年，臨到龍門一刻，老任卻恍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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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那些底氣不知怎的都給媳婦搓衣裳的棒槌，砸的時斷時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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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只能不錯眼監(jiān)工兒子，幾乎半刻都不愿他放下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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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陣磨槍這樣的話常掛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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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也不用他費舌，人家任紳比他爹知道好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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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父親盲目督促，他也不惱，只是笑著拿個書中學(xué)問典故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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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任肚里墨水半拉，鼓勁兒晃蕩，也常常給兒子問的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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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話說了，他就會請出耗子，說是他的貴耗子餓了，要去添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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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每次食遁，耗子也配合，吱吱叫著，好像它真餓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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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耗，便日日同任紳，都要上演一兩出雷同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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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日釀米酒，這是云夢習(xí)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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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關(guān)在刑部大牢，好歹家人不涉案，而且往梅山去的人也歸來，那反頭狀告魏長眠的婦人，還有梅山經(jīng)案人，一應(yīng)案卷，都已成交褚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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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案卷后，褚發(fā)也對下交代，魏長眠在獄中，可叫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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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魏離這天便將新釀米酒，帶去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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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打點，魏長眠和女兒吃了頓好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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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君需得耐心備考，所以，我一直沒叫他同我前來探望父親。但他心里是掛記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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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跟你說過，為父如今戴罪之身，他呀來日是要等龍庭的，千萬別入這兇煞之地，更不可見我這等晦氣未脫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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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兩口能過好，父親比什么都知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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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兩個紅紅眼，將許多話都各自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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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愿我這冤屈早日昭彰，否則，我一人無所謂，對你，對阿紳，甚至阿羨…哎，都是拖累。尤其那孩子，他自小受苦，好容易登上那樣位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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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弟弟是好弟弟，就算…他不會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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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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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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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離歸家后，換了衣裳，忙碌著又提上兩壇酒，往臨近街角的岑夫子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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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盞茶功夫，岑夫子兩夫婦也帶了幾盒糕點，隨著魏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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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jìn)院后，舉書本的任紳見到老師，忙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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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任也是張羅了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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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白露節(jié)，新買紅薯軟糯，正好蒸上紅薯飯，咱兩家子一起過個節(jié)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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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夫人開口，岑夫人不拒絕，岑夫子和學(xué)生鉆了屋，老任和耗子在院里，拎個躺椅背門坐著，如同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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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離瞧著家中熱鬧和氣，臉上笑，心里不由念著宮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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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節(jié)氣，弟弟也不知能不能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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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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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上頭，觀潮閣里燈火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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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坐正，太妃居右尊，貴妃居左尊，都在下首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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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在太妃下的是陳留王蘇軟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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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貴嬪答應(yīng)按部就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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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都給花團(tuán)錦罩住，個人都穿著規(guī)制禮服，拂袖厚重，自給他們瞧不到，皇帝伸進(jìn)皇后腕子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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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沒聲磨了會兒腕子，魏嬰終于要動一刻，皇帝卻勾住他腕上紅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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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吃棗。’

貴妃主動將自己桌上棗子端過來，才叫皇帝不得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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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月兩團(tuán)圓，陛下與皇后貴妃和睦親近，真是羨煞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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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笑著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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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太妃羨慕，呵呵，怕不是觸景生情，憶當(dāng)年了吧。先帝在時，這樣場合，除了帝后，嬪妃們可是連座都不能有的，何況還能端盤子送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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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軟軟吐出棗核，就著酒盅吃了個酒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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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臉上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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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議先帝的話存在嘴里，終究沒吐。對著蘇軟軟那張死豬不怕的臉，她也是拳打棉花套，沒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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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我呢，到底上年紀(jì)，昨兒明明把個花杵手里拿，還滿處讓人找，哎，不中用了，陳年舊事，更想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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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這里弱弱一笑，才扶了下云鬢，上首皇后就著人將新鮮嫩核桃湯羹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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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宮身子時好時差，才叫太妃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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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皇帝宮闈清靜，我這兒費心也不會多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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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林太妃笑聲落盡，魏嬰轉(zhuǎn)頭看向皇帝，道：

‘ 當(dāng)初麻煩太妃幫忙協(xié)理六宮，辛苦操勞，皆是因為宮中無貴。如今陛下進(jìn)了德妃為貴妃，自當(dāng)我們晚輩盡責(zé)，不該再煩勞太妃操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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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家宴，大家都在，故而請旨陛下，予德貴妃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好叫太妃頤養(yǎng)天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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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笑著喝茶，暫未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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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的笑是掛不住了，她只覺魏嬰視金子軒為敵，斷不會給他掌權(quán)機會。卻沒想竟然當(dāng)庭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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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七上八下，林太妃竟不太懂，這位皇后到底聰明還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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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那里心跳騰，金子軒直接屁股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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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虛虛起來，又不安坐下，眼睛緊盯皇帝，整張臉上都寫著，給我，給我，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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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幾個嬪和答應(yīng)，只能瞪眼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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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留王桌上發(fā)出動靜，一個柑子丟進(jìn)盤里。

‘ 酸的，不好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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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吃棗，棗子甜~’

皇帝接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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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

蘇軟軟笑。

‘ 德貴妃，您還不表表態(tài)。殿下提議，是信任。太妃和陛下猶豫怕是擔(dān)憂吧。協(xié)理六宮位同副后，這差事您擔(dān)的下來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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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蘇軟軟的話，太妃眼里冷色像刀，金子軒卻雙眸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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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了坐席，這位堂堂然站去庭中。

‘ 臣妾愿為陛下，為皇后殿下分憂。太妃年事已高，自當(dāng)安養(yǎng)，皇后說的對。今后若有疑難，必不恥下問，向皇后和太妃求教，請陛下放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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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妃心底的冷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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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刻明白，這是皇后的報復(fù)，刻意用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將她與金氏聯(lián)合瓦解，同時，多少也有討好金氏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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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魏氏，自知門戶低微，就想踩著自己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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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更令她恨的，是金子軒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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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連句推諉之詞都沒有，上來就順著皇后，把自己擠出去靠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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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暗罵金子軒是蠢貨，可情勢上又不得不順了魏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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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她自己只是前朝妃嬪，還不是后。而皇后和貴妃，才是當(dāng)世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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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時俱進(jìn)，她這舊主子想不想，都得識時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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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碎牙齒往肚里吞，林太妃這夜此恨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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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如此甚好，那就由貴妃接掌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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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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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照我朝管制，地方大員不可擅自入京，而離京也要有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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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米酒喝的有些多，岑夫子話也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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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任啊，你可知陛下為何遲遲不下旨意叫你回歸直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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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子何解？’

任不全的酒盅跟岑夫子碰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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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圣心難測，朝議這些日都在運糧官上作難…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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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怕，你要升官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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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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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一個霹靂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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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不全脖子的老鼠抱著條耳絲鉆進(jìn)脖領(lǐng)，引得老任脖梗縮了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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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望天，轉(zhuǎn)而呼喊屋里說話的女人們。

‘ 要下雨了，來幫忙端菜，咱把桌挪廊子上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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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夫子，等會您再跟我好好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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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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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終了，皇帝先一步離席，說是回養(yǎng)心殿批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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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才按長幼尊位，林太妃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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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座片刻，魏嬰眉目疏忽間，竟是瞧著太妃起的晃悠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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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就是給近身女官，端了手臂，拿腔拿駕的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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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隨之起駕，再后自是貴妃貴嬪依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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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觀潮閣時，天上還是云彩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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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坐在鳳儀鸞轎上，沒什么心境看天看景。腦子里亂紛紛，穿林打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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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獄中的庶叔，刑部仍舊未出審斷。褚發(fā)是個墻頭草，看不明自不會將事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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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庶叔到底年紀(jì)在那里，下獄的日子就算少年也要脫層皮，何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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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課業(yè)萬萬不要因為自己的事耽擱才好，阿姐舊年家信說過，任紳敏學(xué)，是個才子。自己這些年多方打探，也都不虛。所以，才會給他們做哪些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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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離夫妻念頭，除了多年苦書不白讀，總要一展抱負(fù)外。也自存著來日幫襯弟弟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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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是沒往這處想的。他所念皆是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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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力任紳，暗中編排，都只為了證明，阿姐那份相夫慧眼獨道，證明她付出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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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里，任不全遲遲未得旨意離京，而皇帝屢屢在糧草官上與大臣們磨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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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帝王心思，魏嬰不由覺得，遠(yuǎn)在北邊，如今正空的三晉都督，或許會落在老任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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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位也算半拉從過行伍的，軍與政都有經(jīng)驗。而且，糧草調(diào)度，晉地最重，皇帝自然也是格外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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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用才，信者遠(yuǎn)，親者近，亙古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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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任雖同自己沾了點親，可在皇帝那兒，可論不到親。當(dāng)初能將他放在直隸，既有他自己時運，也不缺皇帝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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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這位天家夫君，心思深重，便是魏嬰自己，也要一猜再猜，多方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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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終究萬變不離其宗，只要摸準(zhǔn)皇帝最終心思，事事以他為出發(fā)去想，終歸差不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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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就是魏嬰對嘉嬪說的，順應(yīng)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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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東拉西扯，亂糟糟靜不下來。自己都覺得累了，可卻心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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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天上驚雷叫思緒暫時轉(zhuǎn)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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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頭轎首的鑾儀衛(wèi)有些慌，眼瞧天上驟然沉的就要降雨，忙與容嬤嬤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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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奴才們失職，來時未測天氣，竟沒支幡，如今一應(yīng)雨具都不在，距離咱們宮還要一段，萬不能叫殿下淋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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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嬤嬤眉心對著團(tuán)子緊張道：

‘ 好在前頭就是相思臺，老奴陪您去那避雨，叫他們回去抬整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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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沒什么難為，點頭應(yī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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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臺，記得應(yīng)是太祖時，榮寵極盛的嫻妃居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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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有個臺字，是因它院中宮殿建在高處，且專門在殿前打造寬闊露臺，可以觀御湖風(fēng)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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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位嫻妃，為舞姬晉升，容顏絕麗，身姿曼妙，尤其擅長相思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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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當(dāng)年，每每臨幸，嫻妃都會在露臺上做一曲相思舞，以為愉悅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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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雨落的倉促，魏嬰和容嬤嬤登上露臺一刻，衣袖開始顯出濕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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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宮后，雖路過幾次，可今日卻是魏嬰頭回真正進(jìn)入相思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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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避雨的廊下，可見遠(yuǎn)處御湖橫紋涌動，水浪拍岸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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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之中，能見此景，可知太祖對嫻妃是真心寵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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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美人有夕顏，情愛輸皇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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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寵在身，即便顏色不暮，可只會跳舞，只知膩在皇帝愛意里的美人，是無法在后宮長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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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子邊上，雨大芭蕉聲音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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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沒來由發(fā)出聲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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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對闊臺舊主那份憐惜，給他生生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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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處境尚且如雁困沙，不得不奮力振翅，求救命還，怎么還有功夫可憐旁人。更何況，那還是個死了百年的舊日嬪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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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難成，恨難平，不道愁人不喜聽…’

背后殿門忽然打開，皇帝站在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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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回身，雨滴禍攪著風(fēng)聲在身后回旋?？伤麉s忽地有些恍惚，分不清眼前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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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羨，進(jìn)來。’

皇帝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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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話，魏嬰只是下意識，將手跟他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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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門閉合，容嬤嬤和韓內(nèi)官退身到廊子拐角，那里草植豐厚，還有半堵墻，即避風(fēng)雨，也擋身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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