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寫于今年年初陽了那段時間前后，具體時間記不太清楚了。所以如有任何與之后的官方設(shè)定不符或者是各位讀者看不慣的情況，敬請諒解。

這篇就是用來水一水，順便了解一下新人能有多少推送之類的……

如果各位看官有任何感想歡迎私信或者評論。對我來說這比點贊或者投幣都重要得多。

明天或者后天會開始更原創(chuàng)內(nèi)容，無論如何，就拜托各位了。

（趕著ddl參加激勵計劃的我還真是奇葩哈）

騎士喘息著，奮力向前再邁出一步。她的面前是漫漫長夜般的黑色，她手中的長劍拖在地上，在身后的陰影中劃出一道長長的溝壑，一直延伸到世界的盡頭。?

騎士的身后是影子，那是絕非太陽照射出來的，大得和她孤獨的身影不成比例的影子。跟隨著她的步伐，黑暗一點一點覆蓋她走過的地方。

騎士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不知道自己這痛苦的征途是從何時開始，又將在何時結(jié)束。她只是知道自己必須走下去，走下去，即使為此付出一切也必將在所不惜。她已經(jīng)征服了無數(shù)黑暗國度的首領(lǐng)，而今后她將要征服更多更多的敵人，讓他們長眠在自己身后，在身后那比他們的國度黑得更深沉的影子中。?

在那里，它們最終將會得到一瞬的解脫……吧。

在從前的深夜，荻花洲曾經(jīng)有一位降魔大圣的身影。

有幸識得的人們在余生之中都會記得，那碧色的槍芒在他周身閃爍，交織，將他每一瞬的身形繪成奪目的畫卷。?

數(shù)千年以來，這碧綠的螢火依舊在黑夜中閃爍著，不眠不休。

而現(xiàn)在，魈坐在絕云間罕有人知的一處高山的石縫中，身影浸在巖壁的黑暗中，只有一只存有亮色的眸子忽隱忽現(xiàn)。?

逃得過的，是天災(zāi)人禍；逃不掉的，是命中注定。?

在魈的大半生中，他從來沒有認為命運的安排有什么不妥。生死注定在少年的認知之中似乎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哪怕是當(dāng)他直面兄弟姐妹的悲劇時，他也未曾有過除悲哀之外的情緒——

直到命運將異世的旅行者牽引而來，讓她與此世的命運糾葛，心甘情愿地作繭自縛，從此不再離開。

而被織成了繭的，就是他的命運。

騎士突然感到一陣惡心，她被盔甲覆蓋嚴(yán)實的手捂住自己胸口處的甲胄，干嘔了幾聲。幾滴黑紅的粘稠液體從她干癟的唇上流下，散發(fā)出熟悉的味道。

那是在無數(shù)場戰(zhàn)爭之中，自己和敵人身上流下的，幾近干涸的血液。

于是騎士重新直起身來，盡管動作遲緩而衰弱，但她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疲憊一類的情緒，似乎她清楚地知道她的身體已經(jīng)如同崖邊的巨石般，隨時都有可能墜入深淵萬劫不復(fù)。

并且她完全不在乎。

粘稠的液體落在土地上，她腳跟后的影子頓時興奮地躁動起來，宛如餓虎撲食向著血滴撲去。

騎士繼續(xù)邁步向前。 一步，又一步，再一步，仿佛永遠不會停歇。

很久很久之后，一個陌生的身影從地平線處顯露出來。騎士似乎找到了了自己的目標(biāo)，以與她佝僂衰弱的身形完全不相稱的速度與力量將長劍提起，穩(wěn)穩(wěn)地指向前方。?

來吧。?

命運的絲線在那一天幾乎要斷開。 戰(zhàn)爭結(jié)束了，許多人和神的生命也隨之告結(jié)。于是人們從廢墟之中站起來，為了今后新的生活努力著。?

旅行者的旅途也自然而然地結(jié)束了，她將要和她的哥哥一同離開。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魈的心臟沒來由地抽搐了一下，一時間竟有一絲不舍。?從一開始他就清楚地知道熒是一定會離開這個世界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但是，她離開的這一天來得未免也太過迅速，太過突然，讓人猝不及防。

而且，旅行者甚至沒有和他告別，哪怕沒有說一句作為朋友的一聲再見。

魈能聽到她對許多人說的那依依惜別的話語，但她從來沒有提及過一次自己。?

魈知道原因。

魈是知道空和熒為了自己的事情大吵了一架這件事的。嗯，想來也是，自己好像并不算是那種能讓誰放心托付熒的人，尤其是作為預(yù)備大舅哥的空，更是對他一百個不放心。

于是魈遠遠聽著兄妹倆的爭執(zhí)，終于還是決定不再關(guān)注他們兄妹的私事。 在解除傳音仙法的同時，魈一槍結(jié)果了一個丘丘巖鎧王，似乎是在泄憤。?

在自星海之外降臨的旅行者離去的第二日黎明時分，魈失魂落魄地站在望舒客棧的閣樓上，呆呆地望著與他對視了千年的荻花洲。?

那一天似乎就是昨日，旅行者在這里吞吞吐吐了許久，直到耳朵已經(jīng)燙熟了，才喊出來那句讓魈大腦宕機的表白。

“魈！我愛你?。　?

重點是喊出來。?

事后熒曾經(jīng)不止一次對他說過，自己就應(yīng)該冒著被留云借風(fēng)聽到的風(fēng)險在深山里面做這件事，而不是選到望舒客棧這種地方?！安贿^，事到如今后悔已經(jīng)晚了?！彼匦χ坪跬耆珱]有注意到魈僵硬的表情。

魈眼前的世界變得光怪陸離，開始分崩離析。時間在此刻似乎暫停了，又好像數(shù)百天的時光眨眼間便流失殆盡。在這紛亂的世界之中，只有一個人還保持著穩(wěn)定，像是漩渦中心唯一穩(wěn)定不動的中心點。?

魈終于回過神來。

那個人的身影并沒有隨著幻覺消失，反而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他。

“……大圣？魈上仙？魈寶？……怎么搞的，逼我出殺手锏嗎……三點五寸仙人！”?

“……不敬仙……”魈下意識地半抱怨地斥責(zé)她。在魈和旅行者相處的日子里，這句話經(jīng)常性而且不分時間地點地從他嘴里冒出來，含義也自然被歲月打磨得發(fā)生了不少的變化…… 但這一句確實是因為他有些不悅。

魈話音未落，面前的少女頓時就展開笑顏：“嘿嘿嘿，這招果然百試百靈?！?

“你不是已經(jīng)……”?

“啊啊，上仙有所不知。”旅行者似乎覺得這樣稱呼很有趣味，樂此不疲地說著，“簡而言之，我就沒打算走呦。嘿嘿，再過十分鐘左右，我哥就該從阿貝多老師做的那個我的替身的嘴里面聽到這樣的話?！?

于是熒驀地立正，以無比嚴(yán)肅的口吻說道： “告訴你一個悲傷的事實，親愛的哥哥：你家白菜已經(jīng)被豬拱了，哦，提醒你一下，白菜還是倒貼的。”?

魈的眉頭擰得更結(jié)實了。空會作何反應(yīng)，他大概能想象的到。

“反正他肯定是不愿意回來了。”熒自顧自地說完，看到魈的表情，便伸出那兩根玉雕般潔白纖細的手指，按在仙人的眉間，“你倒是笑一笑嘛?！?

在她的努力下，魈的表情總算是緩和下來一點，但眼中還是存有疑慮一般黯淡著。?

“行啦，別板著臉嘛。有一個好消息：我是來討債的，老公——你還欠我一場婚禮呢。”?

……?

回憶到此為止吧。魈的大腦用一陣劇痛提醒他。?

但他并沒有停下。在這一生最后的黑暗時光中，關(guān)于熒的一切是他唯一的慰藉了。?

回憶是鎮(zhèn)痛劑，毒品一般的安慰品。?

不，這回憶無疑就是毒品，無論現(xiàn)在如何美好，最終也一定會為他帶來更加刻骨銘心的痛楚。

但是如今的他為業(yè)障所侵蝕，身體已經(jīng)極度衰弱，想來也痛苦不了多久了吧。?

……?

正如魈所料的那樣，熒的哥哥確實回來了，回來和他的妹妹大吵了一架，最終還是帶著坎瑞亞的一眾人物參加了婚禮。 婚禮上，當(dāng)空將自己妹妹的手放在那雙常年持槍而分外粗糙的手上時，趁著熒在蓋頭下什么都看不見，曾經(jīng)的深淵王子似乎覺醒了什么奇怪的特性，用口型警告他： 你丫的敢對我妹妹有半點虧待，我絕對會宰了你。?

即使是現(xiàn)在，魈不免還是會奇怪，空是怎么做到一邊用眼光殺人一邊滿眼含淚的。?

但當(dāng)時他并未在意多久，只是透過紅布注視著心愛之人的面容。

但是蓋頭的紅色突然像鮮血一樣擴散，染紅了他的視野，在她的臉上留下斑駁的傷痕。

……?

終于，魈的思緒還是撐不住痛苦回到了現(xiàn)實。?

他一生最后的時間，都將在孤獨的折磨中度過。?

當(dāng)然，這是他所作所為的報應(yīng)。?

很快，我很快就來陪你了，熒。?

騎士的劍下又多了一名亡魂。在陌生者的尸身融入她身后黑暗的同時，她恢復(fù)了佝僂的身形，以極度疲憊的姿態(tài)拖著長劍再度踏上旅途。?

旅途么…… 這個詞好像分外熟悉。騎士從混沌之中抽出思緒，抬眼望著四周。

哦，想起來了，她是旅行者，聞名七國的英雄，從星海之外降臨提瓦特的旅行者。?

那這里又是哪里？不像是提瓦特的哪個地方啊…… 旅途…… 旅途的終點好像是哥哥。

但是哥哥離開了，帶著留戀離開了。為什么自己沒有和他一起離開……為什么自己還讓哥哥留有遺憾？?

因為魈。

魈。?

這個名字在她的頭腦中出現(xiàn)的下一秒，旅行者布滿血絲的雙眼瞬間溢滿了仇恨。?

她記得那種痛苦，死前那種刻骨銘心的痛楚，蝕刻在記憶之中。 她只記得那碧綠的槍芒過處，她的肋骨被齊齊斬斷，心臟中所剩無幾的血液流淌而出，因為滔天恨意變成了濃重的黑色。?

為什么要殺我…… 為什么不救我……?

她清楚地記得被折磨時的那種求生不得的痛楚。恨意因此越發(fā)清晰，越發(fā)深入骨髓。?

復(fù)仇。?

這兩字從干癟的唇中擠出時，少女身后的陰影猛然跳動起來，就像是擁在芭芭拉演唱會場之外的狂熱粉絲般雀躍著，應(yīng)合著。?

“復(fù)仇！” “報仇??！” “殺了他！” “折磨他，把他四肢砍斷！” “剖腹剜心！” “剔骨抽筋！……”

閉嘴。?

旅行者莫名覺得它們聒噪且可惡，用帶著鋒芒的目光掃了它們一眼，對摩拉克斯的走狗充滿恨意的魑魅魍魎立刻安靜了下來。它們畢竟是敗者，依附于面前的少女而存在，是亡魂中的亡魂。她可以一個念頭就讓它們?nèi)f劫不復(fù)。自然，被稱為業(yè)障的殘魂們也不滿這個終結(jié)了他們的家伙。但既然目的相同，它們不介意將自己的一切貢獻于這個人，來達成它們一致的目的：?

讓它們共同的仇敵，魈，墜入痛苦的地獄，從此萬劫不復(fù)。?

這就是他們歸于塵土，又復(fù)生于業(yè)障的怨魂的畢生所求。?

雖說他們的生命已經(jīng)終結(jié)。?

婚后，魈和旅行者過上了相對平靜的一段日子。至少就魈而言是這樣的。

上仙不食人間煙火，自然也少有煩惱，每日的工作就是熒所謂的”不撿材料的鋤大地“。偶爾有妻子陪在一邊被迫享受著一邊看她打架一邊被打繃帶的待遇。
旅行者似乎有一種強迫癥，哪怕是在他被草葉劃傷了一點時都要不由分說給他塞雞肉，土豆餅還有肉卷。?

被迫吃飽的感覺不好受，但有的時候魈甚至?xí)Ｍ@么干，魈這時就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什么奇怪的癖好。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對熒說這件事的時候她笑到肚子疼的樣子。?

相比之下熒要操心的事情就多得多了，每天的飯菜都會變著花樣，試圖讓仙人千年來千篇一律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盡管這對于習(xí)慣不食人間煙火的魈似乎并沒有什么意義。?

其實只要有她，一切都不一樣了。兩人都清楚這一點，但熒還是如同一個普通人家的妻子一樣操心著大大小小的事務(wù)，也會過幾天就會為雞毛蒜皮的事情和他爭吵一番，最后笑著倒在他的懷里……?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過去，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無情地溜走。?

魈唯一擔(dān)心的就是業(yè)障。這大概也是他們最后也沒有孩子的原因。?

盡管有熒在他身邊為他分擔(dān)許多，但一天一天下來，魈總覺得自己的反應(yīng)會變得遲緩，性情更加冷漠。熒抱怨他像個木頭一樣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大概在他們結(jié)婚后的第二個百年，幾近結(jié)婚紀(jì)念日的時候，事情終于無法挽回。?

……?

魈又吐出一口鮮血，臉色蒼白的他明白，自己已經(jīng)時日無多。?

騎士抬起頭，黯淡無光的雙眸望向面前頂天立地的三首巨龍。在她的印象中，魈提起過它，那是為帝君所救之后他親手?jǐn)貧⒌某饠常淌窒碌牡谝豢|亡魂。 自然，它也是最強大的怨魂，魈身上業(yè)障的根源，駱駝身上的第一根稻草。 嗯，最后一根稻草和第一根稻草，打起來的話還挺般配。?

“……”熒在巨龍面前站定，深藏在盔甲中的面孔晦暗不明，但她的動作已經(jīng)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呦吼吼，能走到這里，你的能力不錯啊，小妞?！边@巨龍倒是出乎意料的話嘮人設(shè)，“就復(fù)仇而言，我比你的資格大不少呢。我勸你還是乖乖從我面前讓開，然后我會讓你毫無痛苦。” 巨龍記得這個少女，她作為它的敵人，一度讓它們的恨意落空，而后更甚。但是現(xiàn)在這個面容出現(xiàn)在這里，巨龍不禁有些意外。?

騎士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搖的表現(xiàn)。巨龍的吐息讓她身后的陰影一陣抖索，卻只能襯得她手中那指著巨龍的中間那個腦袋的劍鋒顯得無比銳利。

無論是不屑于說話，不想說話，抑或是不能說話，在巨龍看來都無所謂。在過去的幾個月中，這個新出現(xiàn)的少女吞噬了除他以外所有的怨念魂魄，已經(jīng)變成了了魈這個身體內(nèi)第二恐怖的業(yè)障。而現(xiàn)在，兩個殘魂要分出勝負，取得最終的勝利果實——復(fù)仇的機會。?

到底是什么讓她如此決絕，如此恨意滔天？巨龍實在是不知道。結(jié)合她生前的種種行為，旅行者原本是不可能有半點這種想法的。?

除非……難道自己蠱惑魈捅出的那一槍，意外結(jié)束了面前少女的生命？啊，由愛生恨，這還真是意外的驚喜。?

魈還記得自己命運的轉(zhuǎn)折點。?

那一天，熒大概是在望舒客棧的客房門外偷聽到了留云的絮絮叨叨，然后在關(guān)鍵的話題上她就忍不住破門而入。?

留云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扇了扇翅膀，便打算張嘴說話，但是被魈一把鉗住了喙。?

“不必擔(dān)心，熒。這只是暫時的癥狀，撐一陣子過去了就好?！?

“鬼才信你的話！”熒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沖著丈夫一巴掌就要呼上去，最后還是剎住了車，用手抓住魈的肩頭，用力搖晃，“你給我說實話！”?

魈并沒有開口，只是因為吃痛，一不小心放開了留云的嘴。?

“他還有一年左右的時間，除非巴巴托斯本人還魂再來為他壓制，否則……”?

“否則什么？”熒抓著魈肩頭的手微微發(fā)顫，她用的力氣并不大，卻讓他疼得渾身發(fā)軟。?

“否則無人能救?！绷粼颇抗庠跓傻氖稚贤Ａ袅艘豢?，“別抓了，他現(xiàn)在體質(zhì)已經(jīng)大不如前，再這樣下去會影響他的身體狀態(tài)的。” 熒聞言立刻觸電一樣收回手。?

“好像能夠直接影響業(yè)障的也只有溫迪了，可是……”熒的雙腿也開始打顫。?

畢竟理論上講，她所熟悉的塵世七執(zhí)政應(yīng)該也許大概是永遠都回不來了。?

魈早已知道自己身上正在發(fā)生什么：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除去的那些妖魔的意識已從業(yè)障之中復(fù)蘇，自己已經(jīng)時日無多。他也知道熒一定無法接受這事實。

但是他早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倒也沒有什么意外感，只是覺得挫敗。到頭來，他連摯愛的愿望也無法滿足了。

“業(yè)障只能壓制嗎，就沒有什么辦法根除？”?

“理論上，業(yè)障就是怨魂的殘念?！绷粼婆呐某岚?，“除非怨魂自行消散，否則絕無可能根除。降魔大圣槍下又盡是窮兇極惡之徒……確實沒有辦法。?

“他沒有多少時間了。”?留云借風(fēng)說罷，便不再停留。

熒望著留云借風(fēng)真君離去的方向，終于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癱坐在地上。 魈無言地跪下，把妻子嬌小的身軀擁入懷中。?

想來她也一直都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吧，然而這一天來的時候，依舊是這么突然。?

……?

丹田處一陣寒意再次將處在走馬燈狀態(tài)的魈拉了回來，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內(nèi)的業(yè)障似乎起了內(nèi)訌，有兩股力量在不斷地碰撞，交織，要把對方徹底吞噬。?

在對自己的處決權(quán)上起了沖突么……真是幼稚。?

魈閉上眼，再次陷入回憶時卻打了個冷戰(zhàn)。?

再然后，應(yīng)該就是他提前了半年油盡燈枯，也是愛人被他親手?jǐn)貧⒌氖寄┝恕?

第三十五次交鋒。?

熒的身形在鎧甲之下晃晃悠悠地站穩(wěn)，她厚重的甲胄上又添了幾處破損，左臂連同肩甲搖搖欲墜，熒卻似乎毫不在意，混濁的金色眸子緊盯著巨龍那僅剩的兩顆頭顱。中間那顆頭顱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想來就是當(dāng)年它被斬殺時的最后一刀。?

“實力不錯嘛小妞，看來我是輕敵了。不過真是奇怪，你的手都要被我卸下來了，你居然不覺得疼？”?

我只覺得你廢話太多。?

熒揮劍再吐一個架勢，瞬間消失在空中。她再次出現(xiàn)在原地時，巨龍的一只翅膀開始嘩啦啦地噴血，而她的左臂也作為代價徹底斷了下來。 落地時，熒左手臂的甲胄有一部分碎裂開來，巨龍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釘在那只左手上面。驚訝的情緒讓它的反應(yīng)慢了半拍，中間的腦袋因此被一劍砍下，在空中旋轉(zhuǎn)著落地。 “原來如此，果然是小看了你的意志啊?！本摭埶缓鹨宦?，在熒混濁的目光中，他那被砍掉的兩個腦袋從斷口處緩緩再生。?

這下麻煩了。?熒如此想道。

兩道殘魂同時消失，碰撞產(chǎn)生的風(fēng)將熒的斷臂吹動，裸露的骨骼和甲胄的鋼鐵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轉(zhuǎn)瞬便在碰撞產(chǎn)生的風(fēng)暴中化為灰燼。?

自從那日之后，魈被熒勒令在望舒客棧安心養(yǎng)病，盡管兩人都明白這是無用功，但魈還是聽從了她的話，僅僅為了給她一點安慰。?

熒卻經(jīng)常幾天幾夜地不回來，托仙人照看他，只是偶爾出現(xiàn)在魈的床邊，給他帶來一些奇怪的藥材或療法，大概都是她天南海北求方問道找來的吧。魈覺得除了領(lǐng)情別無他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強制讓她在自己身邊好好休息一晚。?

業(yè)障的侵蝕已經(jīng)讓魈仙人的身體甚至已經(jīng)不如平常人，他再也無法保持隨時警戒的狀態(tài)休息。于是魈總是一覺醒來便會發(fā)現(xiàn)身邊空空如也，連殘存的體溫都不剩。?

……?

熒最后一次遠行的前夜，兩人久違地纏綿到夜半。?

在進入睡眠的前一刻，他懷中擁著火炭一般的嬌軀，魈只覺得大腦昏昏沉沉的，只是聽到熒在他耳邊說了什么，當(dāng)時卻遲鈍到根本無法理解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只能領(lǐng)會到那話語中飽含的深情。?

“吶……魈，如果我有什么意外，如果我喊你的名字，以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你還會不會來救我啊?！?

魈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當(dāng)時作何回答了。?

當(dāng)然，第二天醒來之后，熒如往常一樣又早早離開了。?

他和熒的路在那一天終于走到了終點，正如他體內(nèi)那兩股力量的爭斗。?

最終還是失敗了啊…… 熒掙扎著想用一條腿站起來，但脆弱的腿骨已經(jīng)無法支撐厚重的鎧甲，咔的一聲斷裂開，她也再次栽倒在地面上。?

巨龍用爪子輕輕觸碰鎧甲，將其化為灰燼。?

而后，少女的身軀，也是她死去時的面貌，第一次展露在巨龍面前。?

話嘮巨龍罕見地沉默了。它終于明白為何這個人的執(zhí)念如此之深，如此瘋狂。一時間它久違地有了些憐憫的情緒，抑或是惡趣味，想讓她代表自己折磨魈，看他們兩個昔日恩愛的伴侶在生命的最后反目成仇。?

但她是敗者，敗者就要被吞噬，這是這個世界的法則。?

但它確實可以，也愿意為這個少女做一件事。

“你打算怎么復(fù)仇？我會考慮為你專門折磨他一下?！本摭堈f道。?

這是勝者的恩惠，敗者僅存的尊嚴(yán)。?

不過熒最后也沒有發(fā)出聲音，她身后無邊無際的影子在迅速縮小，融入巨龍的剪影中。不久之后，整個荒原上就只剩一個孤獨的，和久曝在荒野上被所有人忘卻的的尸骨一樣一動不動的小小身體。 巨龍低下頭，張開血盆大口將那身體吞下。?

熒猛地驚醒，看到完好無缺的自己正在用水往自己的嘴里灌一種紅色的粉末，坐在那個自己對面的人一臉驚愕，手上青筋暴起，就差伸手卡住她的嗓子了。她環(huán)顧四周，這里應(yīng)該是凈善宮，兩人席地而坐。似乎流浪者在那一戰(zhàn)以后便一直待在這里。不知道是為了紀(jì)念她，還是單純的獨屬于他的惡趣味。?

不過即使是惡趣味，大概也是基于對那位神明的一點懷念吧。熒如此相信著。?

說起來，這是自己的記憶嗎？?

有可能，或者就是。被巨龍的怨念吞噬的她終于還是拋下了復(fù)仇的執(zhí)念，也終于有時間去回憶起一切了。?

“你是白癡嗎，菜鳥！”她看見如今自稱流浪者，曾經(jīng)被稱作國崩和散兵的人偶罵她。?

“謝謝你沒有阻攔我。這樣，你就可以滿足我的需求了吧。畢竟你插不插手，結(jié)果都不會發(fā)生什么變化了?！?

不要試圖把我跟你劃分到一樣白癡的等級去，你這個**。

熒看到流浪者的表情明明白白就是這么一句話。?

“你自己作死，我沒必要攔?！彼p手抱胸，“而且我攔不住你?！?

“可是我以為你一定會攔我的?！?

“少給我來這套，菜鳥。我什么時候是你能夠評判的了？什么時候給你資格評判我了？”?

“啊對對對，不過其實有的時候被你罵也挺舒心的?！?

“呵，終于還是瘋了?！?

“謝謝，這樣我就沒有退路了。而且我也沒有別的人選。”?

“你執(zhí)意作死不關(guān)我事，別拉我上賊船。”流浪者說著起身走到凈善宮門前，一腳踹開大門，“慢滾不送。”?

“你還是老樣子。”熒看到那時候的自己苦笑了一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就要離開。

于是在大門即將關(guān)上的時候，她看到自己微微一怔，似乎聽到了流浪者的什么話。雖說現(xiàn)在她沒聽見，但那句話的記憶卻突然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 “你我都認識一個變態(tài)，菜鳥?，F(xiàn)在趕緊給我去死吧，在我來得及羨慕你之前！”?

倒數(shù)第二次見到熒，是在五天之后的中午。 魈已經(jīng)沒有力氣自己從床上坐起來了，只能躺在床上看著她。他看到熒的面容在幾天之內(nèi)就變得瘦削憔悴，似乎這幾日都沒有休息，而且這一次她兩手空空。?

“別去了，留下來吧，熒?！?魈幾乎是在乞求，大概是業(yè)障讓他神志出了很大的問題，他才會說出這種話吧。?他不是應(yīng)該說出這種話的人，他不能容忍無法保護熒的自己，更不能容忍需要熒保護的自己。

“嗯，我不走，我一直和你在一起，直到你完全好起來，好嗎？” 熒的聲音比以往更加溫柔，她在魈的額頭上蜻蜓點水般落下一吻。?

魈疲憊地閉上眼，不再出聲。?

“我去給你做些吃的?！睙烧f完搖搖晃晃地起身，下樓去了。魈閉上眼，昏昏沉沉地將自己委身在紛亂的幻覺中，感覺僅僅幾秒鐘之后，他睜開眼，張嘴想要出聲，聲音卻卡在了喉嚨里。?

已經(jīng)入夜了，熒還沒有回來。?

魈一個激靈翻下床，強忍著不去理會四肢百骸傳來的抗議的劇痛，用最大的聲音呼喊著她的名字。?

但他的聲音細若蚊蠅。?

三更，四更，五更。直到天明。 魈不相信熒會不告而別，她一定是出了意外，一定是，一定是…… 只要她喊他一聲，就算豁出性命—— 魈觸電一樣直挺挺地愣住，突然回想起她那句話來。?

“吶……魈，如果我有什么意外，如果我喊你的名字，以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你還會不會來救我啊?！?

可我現(xiàn)在該怎么救你？

熒覺得這次的走馬燈未免也太長了。其實她對魈怎么把自己折磨死的根本沒有興趣。

但是回憶還在繼續(xù)，似乎她在內(nèi)心深處期望想起一切。?

蒙住頭的不知道什么材質(zhì)的罩子卸去之后，令她意外的是，她的眸子中倒映出來了那張令人生厭的臉。?

要不是自己服下了那種紅色藥粉，以她從前的身體素質(zhì)是絕對不會被這么容易地被制服的。 尤其還是這種貨色。?

“什么……”記憶中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同時出聲。熒被死死綁在一個斜立著的手術(shù)臺上，除了腦袋之外動彈不得。 博士按理來說在與天理的戰(zhàn)斗中已經(jīng)死去了啊。而且愚人眾在大戰(zhàn)之后也已經(jīng)自行解體了，他怎么會還活著？又怎么會知道自己的事情？難道流浪者……?

“不必擔(dān)心，同情心泛濫的旅行者，我沒把那個人偶怎么樣，只是把他拆掉了一般而已。那不疼，而且應(yīng)該過上幾天他就能重新把自己拼上了?！?面前的博士大概是早就知道自己會這么想。?

“話說回來?！鼻坝奕吮妶?zhí)行官博士舉起一把閃著銀光的手術(shù)刀，“聽那個人偶的意思，你在找死？”?

熒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無法接受現(xiàn)實么，這可真不像你。不過被情感沖昏頭腦的傻瓜多的是，沒想到，你也算是其中一個，真是，有些意外?！?

“距離毒藥發(fā)作還有20個小時?！睙烧f，“我死了之后，你可以隨意，只要保證我哥哥不知道，你……”?

“哦不不不，我親愛的、大名鼎鼎的旅行者?；钪男“资蟊人懒说囊猛娴亩唷！?“你——”熒的話驀地變成慘叫，她清楚地聽到刀鋒刮過腿骨的聲音。?

這個切片居然是是變態(tài)中的變態(tài)，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旁觀的熒努力不讓自己回想起那種痛感。但她總有一種感覺，似乎博士的行為正中那時候自己的下懷。?

留云借風(fēng)真君在洞外守著，感受著其中正在掙扎的降魔大圣的氣息。?

決不能像上次那樣，再讓他逃出去。那樣可能璃月港都將被失控的降魔大圣徹底毀滅。?

不過想來，現(xiàn)在的世上也沒有人再會像旅行者那樣呼喚他了吧。?

兩天一夜的時間，魈的心神幾乎已經(jīng)要被業(yè)障侵蝕殆盡。他被強行關(guān)在那道石縫之中，由兩位真君把守著，留云借風(fēng)則是去尋找旅行者的蹤跡，寄希望于她能讓降魔大圣平靜下來。 一切都是混沌，業(yè)障的力量無時無刻不在催促著他去死，對他說著一切關(guān)于她的可能的壞消息： 旅行者已經(jīng)死了！ 已經(jīng)死了！ 她離你而去了！ 她不在乎你！ 說不定另尋新歡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真是可悲啊。 假話滿篇，只是不讓你找她麻煩而已！?

…… “差不多……到時間了……”手術(shù)臺上面的熒掙扎著抬起頭，艱難地呻吟。此時博士正在測試長生種的呼吸機能。熒看著自己被博士折騰得死去活來，呼吸也不由自主地變得急促。?

“又恢復(fù)理智了啊。疼是自然的，保持安靜?！?/p>

博士的動作優(yōu)雅得像是在移植一株悉心栽培的植物。?熒看到那個無法呼吸的自己的軀體開始劇烈地顫抖，掙扎著試圖吞入氧氣。?

“不要掙扎著呼吸，馬上就結(jié)束了。不過你的生命力確實頑強，普通人這時候已經(jīng)窒息了?！?“……咯咯……”

看來從前的她確實沒有想到博士會這么變態(tài)。 早知道就算跪下也要讓那個死傲嬌來辦事了，**的。?

“還是說，你還有遺言？” 熒的嘴唇在蠕動，散大的瞳孔在努力聚焦。透過肋骨博士能夠看到她肺部起伏的幅度越來越大。熒把一個個氣音從喉嚨中擠出，音調(diào)的變化讓博士的瞳孔以不是人類的速度縮小。

她知道他一定會聽到的。

“……魈……”?

“你做什么！”博士手中的工具當(dāng)啷一聲落地，幾乎是在那個音節(jié)發(fā)出的同時，他的背后汗毛直豎。博士下意識地想要逃走——?

這是熒計劃的最后一環(huán)。

“救救我……”她低聲呢喃。 但是魈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他無視房間中奄奄一息的熒，抬手一槍刺穿了博士。?

同時也將她的心臟一分為二。?

如她所料。 魈從混沌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就是被和璞鳶的槍桿穿過胸口的熒。

她的心臟已經(jīng)被和璞鳶分成了兩半，因為缺氧而漆黑如墨的血液流淌出來。?

魈好像沒有注意到在熒的身前那個同樣被刺穿的博士，他只能用慌亂的眼神看著自己愛了一百多年，一同度過了無數(shù)日日夜夜的她，看著她的嘴唇顫抖，看著她的雙眼聚焦在他的槍桿，然后是握著槍桿的手，最終定格在魈的臉上。?

“為什……么……”她的嘴囁嚅著，好像是這樣一個口型，隨后金色的雙眼蒙上一層陰霾，便失了焦，頭也垂了下去，再也沒有動彈。?

啊，是這樣的。?

再然后，他就被關(guān)在這里，再也出不去，也再也不想出去了。?

…… “這樣就被擊垮了嗎，小夜叉？” 魈體內(nèi)的業(yè)障似乎是感知到他已經(jīng)油盡燈枯，終于顯形。于是三首的黑色巨龍放肆地笑著，圍著他轉(zhuǎn)圈。?

熒睜開眼睛，望著四周。?

這下終于想起來了。?

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殺戮，自己竟也差點被怨念侵蝕。好在如今想起來了。自己落到這般境地的原因。?

她坐起來，用僅剩的完整的右手摸了摸地面。 好軟，好粘，還有點燙手。?

她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好像是那條龍的肚子里。?

那家伙居然沒有吞噬同化自己，倒真是令她有些意外。?

不過沒有時間感嘆了，現(xiàn)在是最后的機會。?

熒拖著殘破的身體在黑泥一樣的物質(zhì)中爬行?，F(xiàn)在的她只是同樣死于魈手下的亡魂而已，不會痛，也不會輕易死去。她尋找著，循著她莫名其妙認得的味道，終于找到了。?

于是她找到了，那條龍的核心，一顆閃閃發(fā)光的紅瑪瑙般的心臟。

熒向著它伸出唯一還能動彈的右手。?

但是紅瑪瑙周圍有一股力場，阻隔著一切外物，也包括她。?

要失敗了嗎……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啊啊啊??！?

淚水滴在黑霧之中，那一點白色在黑暗的世界當(dāng)中，顯得分外扎眼。?

“這就是所有人渴求的復(fù)仇的時刻啊，真是美妙。你說，我是把你四肢砍斷，還是把你一點點地凌遲致死呢？哦對了，那個女孩子，旅行者，是你的妻子對吧？她現(xiàn)在也在，只不過是在我肚子里……她剛剛可是在試圖吞噬我，來找你親自報仇哦，不過死之前她沒有說要怎么折磨你，你說她是不忍心呢，還是已經(jīng)死了、徹底消散了呢？”?

“住口！” 魈怒目圓睜，他的眼中因此迸出幾滴血淚。魈伸出手抓向面前的怨魂，怨魂消散開，根本不在意夜叉的垂死掙扎。魈也耗盡了最后的力量，頹然倒下。?

“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一如那時的我，在眾叛親離的絕望中死去吧，小夜叉——嗯？” 三首巨龍狂妄地笑著，嘲諷著，但諷刺的話語戛然而止，他發(fā)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被某種東西吸收，消散，不由得驚慌失措，大聲尖叫。?

三首巨龍開始扭曲，變形，翅膀也消散掉的時候，它幻化成了人形，男人的六只眼睛帶著恐懼看著面前死而復(fù)生的靈魂。?

“你……”?

“真是謝謝了，托你的福，我才有時間記起一切。” 少女披掛的甲胄已經(jīng)消失，身體也重新變得完整，她攤了攤手，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但是，它不理解，死在魈手下的她，被自己所愛之人親手處決的旅行者，怎么能笑得出來？?

“其實我本以為，成為業(yè)障吞噬所有怨魂就能解決掉問題了。但是誰叫我菜呢。不過幸好，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我碰巧找到了你的核心。啊，也謝謝你在狂喜中解除了防御措施哦。”?

六眼男人的眼睛一只一只陷入黑暗，直到最后不甘地消失，他也沒有明白這一切的始末緣由。 其實做個糊涂鬼，也挺好的。熒這樣想著。?

糊涂鬼也總比干我這種傻事強。?

她看著昏倒的少年，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變輕，變得越發(fā)稀薄。

這是一個好消息。?

作為他身上背負的業(yè)障的熒，或者說她的意識，正在消散。?

那么當(dāng)自己完全死去的那一刻，他也可以從業(yè)障的折磨之中徹底解脫了吧。?

在看著魈一天天虛弱下去的第五個月末，熒做了一個決定。?

如果不能解決業(yè)障的侵蝕，魈就會死，即使撐過這一次，下一次又會如何？所以她必須將其徹底解決。?

她記得留云借風(fēng)真君說過，除非業(yè)障自我消散，否則絕對無藥可救。?

如果不能指望那些怨魂放棄，那就只剩下一種辦法了。?

那就是她來做這個業(yè)障。?

在與魈相處的日日夜夜之中，熒不止一次聽到他提起過，自己身上的業(yè)障中似乎有一部分在被吞噬掉。如果這樣看的話，作為一部分去吞噬其他部分一定是可行的。?

那自己就去死好了。?

既然他有心即使送命也要救她，那反過來也可以的，不是嗎？他不在乎他去死后我的感受，那我也沒必要照顧他的。?

于是那一晚她離開了，懷著這種賭氣一樣的念頭，先去找到萬能的阿貝多老師，連哄帶騙了很久很久，要到了能夠令人定時斃命的藥劑。 當(dāng)然，她的說辭是，不想讓魈再這樣痛苦下去了。?

不過從結(jié)果上來講，她確實沒有說謊。?

而且阿貝多老師似乎也大概明白她打算做的事，回憶起離別時他的眼神，她更加確信這一猜測。?

于是之后的事情就是找一個能讓自己產(chǎn)生恨意的人，越多越好，這樣她才能保證自己依附到魈身上之后不會任人魚肉，能夠有足夠的力量和執(zhí)念去吞噬其他怨魂，取代他們。?

可是流浪者那個散兵，完全不同意。總之或許是無奈，或許是被迫，或許是別的什么原因，總之他讓博士知道了這件事，之后的事情大多符合期望，除了……?

只能說她低估了博士的變態(tài)程度。?

之后的事情熒并不了解。不知道是不是魈的那一抓，碰巧讓那條龍分了神，那時對核心的防御解除了短短的一瞬間。但那一瞬間也夠了。?

說起來，她居然會把自己想象成打敗巨龍拯救公主的騎士，真是太過可笑，讓某幾個人知道一定會被嘲笑死的。?

……回憶終究結(jié)束了。?

大概，應(yīng)該就是這樣吧。?

“……對不住了，親愛的，讓你受苦了這么久，還讓你親自動手……不過不要擔(dān)心，以后會好起來的，以后沒有我也是一樣的……一樣……” 熒對著癱倒在地上的魈碎碎念，少女的身形在晃動中逐漸變得透明且稀薄。似乎是被自己正在消散的事實沖擊了，熒再也無法忍受慢性死亡的折磨，表露出自己一直在掩飾的恐懼，但淌下的淚水也只是變成霧氣從眼角飛走。?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熒似乎想要伸手去搖晃魈的身體，但她的手也已經(jīng)幾乎完全消失不見。?

“你不是仙人嗎……魈，快打起精神來……最后……再看看我啊……就一眼……一眼就好……” 熒霧蒙蒙的輪廓中，傳來最后一句哽咽。?

一個月后。?

“是這樣嗎。”魈靜靜地站在望舒客棧的屋頂，聽完留云對于他昏過去之后情況的描述，面色似乎并沒有什么變化。?

“是這樣。唉，誰能想到她居然真的會孤注一擲做這種事情……大圣也不必太過在意。妖邪的事，你還是不要再管。帝君仙逝許久，今后契約一事，就不必再提了……這也是她的愿望吧。”

留云依舊是用一貫絮絮叨叨地風(fēng)格勸著一臉陰沉的降魔大圣，但后者卻突然提起和璞鳶，向著荻花洲的方向看去，下一刻就不見了蹤影。?

“……” 留云借風(fēng)真君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人也太死腦筋了吧？故意作死？還是要追著她殉情？不會是要九泉下再相見吧？ 果然戀愛中的男女都沒長腦子！?

許久沒有提槍殺生，武藝似乎也已經(jīng)生疏了。?

于是魈尋到一個落單的、周身散發(fā)給我著淡淡黑氣的丘丘人，毫不猶豫施展風(fēng)輪兩立。?

丘丘人瞬間倒地，業(yè)障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粘附在他身上。?

幾秒鐘后，荻花洲的居民們都遠遠聽到一聲斥責(zé)： “你個木頭仙人！你！你是不是傻！我給你的命你都不要啦?。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