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電影雙周刊 1995.05.19

今次，已是第四次和張國榮面對面的攀談。

記得首兩次的見面，因時間的關(guān)系，所談的都被迫壓縮收場，絕對是「交淺言淺」；第三次，更是慘淡，無功而還；到第四次，今次，因《夜半歌聲》的關(guān)系，再次與張國榮聚首。事前內(nèi)心真?zhèn)€有點(diǎn)兒焦慮，恐防又因種種原因弄得這個訪問面目全非。幸好，焦慮歸焦慮，當(dāng)訪問一開始，一切困擾都隨著被訪者的侃侃而談而告消。這回，張國榮不但能答，且答得詳盡又滿自信，見解新鮮獨(dú)到，讓人看到更全面的張國榮。

覺得宋丹平這個角色怎樣？

其實他有點(diǎn)似我，同樣是喜歡作曲和唱歌；因他以前根本是個歌王，且對愛情專一，然而卻遇上不好的際遇，被人毀其容貌。許多人可能不知道，這其實亦是我多年的心魔，以往我曾收過一些溪錢、香燭冥鏹等東西，那時腦海中即時便會猜測此人下一步會做些什么，他可能會剌你一刀或毀你的容，這是我內(nèi)心一直存在的恐懼，這亦是加速我離開歌壇的原因之一。故可以說《夜半歌聲》的宋丹平是我對這種無形壓力的一次意外的宣泄。

此外，我覺得這部戲頗適合我，因自覺很適合演二、三十年代這個時空的人物，事實上亦演過不少這類型的電影，也證明我十分適合這個年代；不知怎的，就連國內(nèi)的觀眾也與我有同樣的看法。

另一方面，我感到高興的是，能說服導(dǎo)演于仁泰和黃百鳴用國語現(xiàn)場收音，覺得這才會更具真實感。

還有，這部戲是我首次擔(dān)任執(zhí)行監(jiān)制，故放了許多input入去。

當(dāng)年馬徐維邦拍《夜半歌聲》時十分轟動，理由是影片被當(dāng)作鬼片看，然而今次我們不會嘩眾取寵地把戲當(dāng)成鬼話般，而是盡量著重講情，加入許多九十年代的元素。

說真的，電影是一種計算的東西，故無可否認(rèn)若把馬徐維邦當(dāng)年的節(jié)奏放在現(xiàn)時的電影里，一定死梗，因此有需要注入更多新鮮的元素，如美學(xué)方面，有鮑德熹和馬磐超，而服裝則有張叔平，且配搭很新鮮，由我和吳倩蓮合演。一直以來，我很想和她合作，因直覺我倆在銀幕上會好夾，雖然她所演的戲暫時不多，但覺得她的戲路很穩(wěn)，故期望今次能夠與她擦出火花。而且與她拍了幾場戲，感覺好舒服，大家無需刻意遷就對方，故很期待finally出來會是怎樣。

此角色涉及頗多內(nèi)心斗爭，如何去揣摩演繹？
我想沒問題吧，因為已有這么多年的演戲經(jīng)驗；只是今次個voice是許多人都期待著，看張國榮以一個不漂亮的面孔來演戲會是怎樣，而這亦是我自己所期待的，因毀容后的妝實在太嚇人了。我會盡心去演，可以說這是個全新的嘗試和挑戰(zhàn)，測試一下自己能否駕馭這樣的一個角色。
戲中的角色不會像《歌聲魅影》中的魅影，歌劇中的他是被美化了，觀眾看不見他毀容后的面貌，而戲的后半段則差不多全看見那可怖的容貌，我希望觀眾看時能有痛的感覺，看著一個由最初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既自大卻又天才橫溢的人，演變到后來把自己藏于閣樓中，不敢見人，就連一段珍貴的愛情也不敢面對的那種痛楚。演宋丹平一角，實在覺得很過癮，是過足戲癮，相信觀眾也會受落，那動聽的歌當(dāng)然也是重要的元素哩！

能否說宋丹平是你所擅長的類型角色？

不可說成是度身訂造的那種。至于什么是度身訂造？我十分不明白，為什么每當(dāng)一個演員把角色演得好，別人總是說某角色是為某演員度身訂造的吧，他們又可曾想過其實是這個演員演得好呢。我想除非是演回自己，沒有一部戲或一個角色是真真正正為某演員度身訂造的，因為一部戲有許多東西是編劇和導(dǎo)演的idea，故只能說演員只是做到很接近角色，但是演員絕對不是角色，故絕對不能說成是度身訂造。

在演技上已備受肯定后，可想過攀上更高的層次，那么……

嘩！會死喎，其實演員的責(zé)任是盡量把角色演好，無需太多理想，因理想與否是導(dǎo)演的東西，最重要的反而是配合。你給我劇本，我會揣摩怎樣去做，然后配合導(dǎo)演如何把整件事交代出來，這便是最好的演員，而不是有太多自己的say，我不太喜歡有太多意見的演員，好煩的，哈！

有許多演員拍了不少戲都沒啥進(jìn)步，沒一些被人肯定的東西，這便是因為他們有太多自己的意見。

其實在未入戲前或未摸索到角色前，應(yīng)盡量把自己的idea抽離。因為編劇一日未死，一日都有新的意見、角色，羅列新的挑戰(zhàn)；是以演員不應(yīng)想得太多，否則便會變成是由你去brief別人怎樣替你度身訂造一些東西，應(yīng)該由編劇或?qū)а萑ジ嬖V你今次他想你做些什么。唔好諗咁多，諗?shù)枚鄷廊藛?，我只希望能碰到好的?dǎo)演，好的劇本，好去滿足觀眾對我的期望，當(dāng)然還希望不時有所突破。

《夜半歌聲》可說是分成兩部分，前半段乃一完整的愛情悲劇，后半段主角則借助歌聲來慰藉他的愛人；有否覺得后半段在演技上的挑戰(zhàn)更大，譬如如何掌握歌韻好去表現(xiàn)其內(nèi)心世界？

我不同意別人視《夜半歌聲》為歌舞劇版的《歌聲魅影》，因根本不是那回事，我們所參考的只是馬徐維邦的版本，但亦只沿用其人名及發(fā)生過的故事大綱，而不是仔細(xì)地依據(jù)，因這樣在今天是不可行的，我們的編劇把整件事及所有東西重新連貫起來，歌曲也是一樣，我聽過當(dāng)年的原裝版本，若以九十年代的方式來演繹，絕對行不通的，故需重新去諗去編和去寫，今次我很大膽，整首歌用上弦樂，好orchestrated的，很接近舞臺上演奏的音樂，且沒有古箏等中國樂器，目的是要配合整部戲的情懷及其colour tone。

值得一提的是，今次的colour tone很特別，不是單純的彩色，而是desaturated，意思是把顏色褪了色，但不像《舒特拉的名單》中只有那個女孩子才是紅色，其他的則是黑白；我們?nèi)际遣噬?，只是wash了許多種色，還加了個黃色在底，所以畫面所看見的物件色彩并不是真實的，會是一些褪了色的顏色，如紅色會變成啡色，個colour會很怪。這是鮑德熹想出來的，是個很新的做法，予人一種很新的感覺。

戲中的歌是由你編寫及主唱的，哪來的靈感？

戲中的宋丹平是個很前衛(wèi)的音樂家，故若編作一些很中國調(diào)的歌曲，會很不適合。

于是我作了頗大膽的嘗試，略偏重于帶少許類似外國舞臺劇opera那種感覺的音樂，全無敲擊部分，更用上了歌劇式的唱腔。

我一共作了三首歌，都是因應(yīng)劇情的需要而寫的，間接地亦或多或少顯示了我個人的心路歷程。至于歌詞方面是由臺灣的朋友幫手的，只有一首歌是由我填詞。

這部戲以愛情為主，你本人又如何看真愛這東西？

戲本身的主題是說最偉大和最升華的愛情，便是愛情本身，而不是單靠外表的，因外表根本不重要。

所以宋丹平本身也有錯的地方，他一直以為云嫣所喜愛的便是其外表和他的才華，故當(dāng)他失去了俊朗的外表后，便不敢再正面的去面對愛情。到后來他才借著徒弟來見云嫣，欲借徒弟的外貌來延續(xù)他的不了情，但其實這樣的愛是不可能的，因為最偉大的愛情是毋需靠外表的。

若在現(xiàn)實生活中，給你遇上同樣的不幸遭遇，會否一如宋丹平般？

很難說，人是矛盾的。但現(xiàn)今科學(xué)昌明，可以整容，無需這樣逃避。

為什么會當(dāng)起執(zhí)行監(jiān)制，而不選擇做編劇或?qū)а菽兀?/strong>

做這部戲的執(zhí)行監(jiān)制，是因為監(jiān)制可以學(xué)到比導(dǎo)演更多的東西，而且我很明白和了解這部戲。很早以前已非常熟悉這個故事，所以很希望能參與一些幕后工作，不論是編劇、音樂、或配搭上的問題，尤其是音樂；說真的，也許香港還未發(fā)展到舞臺劇的氣候，但觀眾總應(yīng)有選擇的機(jī)會，讓他們可逐漸吸收。

當(dāng)監(jiān)制，是否為日后參與幕后工作的一種部署？

系！王家衛(wèi)叫我唔好做住，因為他覺得我現(xiàn)在做幕前出色，又這么受歡迎，做幕后可遲一些才做。我亦同意他的說法，雖然我?guī)酌麟娪斑@東西，但總希望吸收多些，儲備多些才干。

在你心目中，電影有否art和commercial之分？

雖然許多人話我很幸運(yùn)，既拍commercial film，又可拍art film，然而，什么是art？什么是commercial？

你話《霸王別姬》是否art film？我就覺得好commercial；而《東邪西毒》《重慶森林》都是很commercial。但許多人卻覺得《重慶森林》是art film，因為有人睇唔明，睇唔明便擺個art字落去，哈！

其實演員又點(diǎn)會有分做唔做，或演唔演art film，都系銜做之嘛！

《夜半歌聲》首映禮

數(shù)百影迷一齊聚集在戲院大堂，卻無緣一睹張國榮的風(fēng)采；反之袁詠儀輕輕松松，臨時臨急飛身殺出，已經(jīng)可以坐在榮少旁邊，兼且一親靚仔香澤，直看得人雙眼噴火；看來靚靚步出戲院時，所需要的保鑣人數(shù)，應(yīng)遠(yuǎn)較哥哥為多呢！?

五十張大會記者證瞬即派完，後來記者請以私伙公司證上陣。幾十部相機(jī)攝影機(jī)對準(zhǔn)戲院窄窄的梯口。?有什麼周風(fēng)吹草動，就有理無理影咗至算。?無數(shù)歌迷影迷手持傻瓜機(jī)加入晰人大行列，迫了成晚，又不停有人叫『迫乜啫？唔好迫啦』迫乜啫？都系張國榮惹的禍，佢部《夜半歌聲》?首映羅！

經(jīng)過多次大呼小叫之後，張國榮隨住門口叫到上二樓的叫喊聲到場。佢一到，在場所有記者加影迷就合力包圍佢，上演了一幕「迫到Leslie氹氹轉(zhuǎn)」的好戲，由樓梯口迫到埋布景板(由於迫到滴水不漏，無論咩高層咩經(jīng)理都唔能夠突破人網(wǎng)同Leslie影合照)，跟住又由布景板迫入場，點(diǎn)知迫迫嚇迫到過咗龍都唔知，然後又要迫返轉(zhuǎn)頭，到Leslie入場坐低，鎂光燈仍然閃過不停，?除了笑，就系不停抹汗。

系呀！好多榮迷都爭取機(jī)會同張國榮影－幅大相合照，簡直好似做咗游客咁，你幫我影時我又幫你影，反正張相又唔會走。其中仲有癡情女歌迷講咗一句『我要遮住吳倩蓮』就一個箭步企系小倩前面，心滿意足咁同張國榮影番張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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