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長篇小說 多么奇怪的小小雄駒 (13)

抉擇
周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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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公主非常喜歡每年這時候的皇家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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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角落都有蓬勃的生命在爭求一塊生存之地。蜿蜒草徑郁郁蔥蔥,穿梭在萬紫千紅的花壇之中。從紅粉色的莧花叢,到燒著澄黃的天竺牡丹,再到通體柔白綴上藍斑的占星百合?;▋簜兩l(fā)出的甜蜜氣息冗雜在一起,香而不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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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拂過,翠綠垂柳微微搖曳,濃密枝葉在修剪整葺的舒適草毯上投下了大片涼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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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天既沒料峭春寒,也無秋風瑟瑟,到了晚上,清爽涼夜攜來的輕松舒適又掩住白日艷陽的層層熱浪。不遠處,一條馬造小溪正潺潺作響,哺育著徑道對面砌石打造的小小池塘,塞拉斯蒂亞知道那里有一群漂亮的錦鯉每天飽腹暢游,它們無憂無慮地享受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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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它們在水里游來游去,像稠絲一樣安寧舒祥,只需思考下一次喂食何時到來,她就感到一陣深深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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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花園是皇宮庭院中最美麗的地方??上沟賮啲F在還無法享受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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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角獸在心中怒吼一聲,抬頭望著湛藍天空。天際線向前延伸,越過池塘,越過環(huán)繞花園的樹籬,它看起來是那么靜謐純潔。下午的時間已然不多了,但在她降下太陽、升起月亮之前應該還有一會兒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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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現在想躍上藍天,飛到坎特洛特上空,暫時把一切都甩在身后??伤募缟蠅簼M了重擔,甚至把頭抬起來都感到如此吃力,胸口隨著每次心跳傳來陣陣痛楚。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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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怎能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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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雌駒打個哈欠,用蹄子揉了揉眼睛和下面的眼袋。它們好痛,它們乞求著塞拉斯蒂亞無法給予的休息。她長嘆一口,慶幸沒有小馬看到她這……亂糟糟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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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穿金蹄鞋,也沒戴金皇冠。其實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穿正裝了。雖然她的鬃毛依舊飄逸與空靈,但浮得卻比平時低得多,她的皇宮造型師看到這個樣子一定會大發(fā)雷霆。不過一切都可以等一等,等一等那件蹄子上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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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又嘆了口氣,但肩上的重擔卻沒有絲毫減輕。我該去看看露娜了,有一會沒陪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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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她又無數次想給暮光寫信,但再一次考慮到她的學生可以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畢竟,在這方面她也算是個訓練有素的專家了,隔幾分鐘就要一份進度報告肯定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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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一下你自己,塞拉斯蒂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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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駒長長呻吟一聲,站起身來,擺出一個非常不皇家的姿勢抻了抻腿,準備離開皇家花園。但當她往金色的宮殿和象牙塔走去時,一種奇怪、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打破了小溪流水聲傳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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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僵住了,一只蹄子懸在空中,耳朵轉了轉,等待聲音再次響起。過了一會,又過去一會,就當她開始相信自己只是太久沒休息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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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輕微的沙沙聲,然后……還有別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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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本不需要勞心解決這個問題。僅僅在宮殿這一邊,就有上百名侍衛(wèi)聽命于她?,F在只需要到露娜的臥室去,幾分鐘之后不管這里發(fā)生什么都有侍衛(wèi)來處理,但突然有個想法阻止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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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沒有勇氣回到折磨她幾天痛苦、焦慮、磨馬的風暴中,也許只是簡單的好奇心,塞拉斯蒂亞悄悄轉過身,靜靜地站著,直到再次聽到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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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陣沙沙聲。這次她的耳朵終于鎖定了位置。是從花壇對面?zhèn)鱽淼?。她開始朝著出聲的方向步步逼近,耳朵直勾勾地對準那個神秘的地方。又是一陣沙沙聲,樹枝斷裂聲。還要再往右一點,離宮殿更近了,謎團還在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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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好奇心曾被激起過很多次,可這次卻出離的好奇。腦中理智之音喊道,可能只是灌木叢里有只松鼠或者兔子,不過蹄下步伐絲毫沒有慢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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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已經越過花壇走過柳樹,與拱衛(wèi)皇家禁地的樹籬之間只剩一條小溪了,而且它肯定不是溪流發(fā)出的聲音。又一陣沙沙聲,這次更清晰、更響亮了,而且還伴著一聲尖利細語,“…嗷!傻逼樹枝?!?/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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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小幼駒!塞拉斯蒂亞幾個世紀以來聽到過形色各樣小馬的聲音,而這無異是一只小幼駒的聲音。她歪著頭。小幼駒在皇家花園的籬笆里做什么?也許是捉迷藏游戲中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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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身心疲憊不堪,這只雌駒還是忍不住抬起頭顱豎起耳朵。這是怎么回事?塞拉斯蒂亞默默想著。有一只小幼駒神不知鬼不覺地闖入皇宮禁地還是挺神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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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屏住呼吸,偷偷摸摸走近那個沙沙作響的樹叢,盡力把蹄聲壓到最小。草毯完美地吞沒了馬蹄聲,掩護著她一路接近,直到碩大無朋的綠色樹籬佇立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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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他媽討厭,我得穿過大半個城市,還得——?。∥业难劬?!”灌木叢咆哮道,“這樹籬笆真你媽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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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把蹄子懸在空中。顯然,這只小幼駒的父母在教他們孩子文明用語方面做得不是很好。當咆哮變成疲累半惱的咯咯笑聲時,疑惑幾乎要從她心里涌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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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如果那幫混球現在能看到我就好了。一個無名小卒,從賓夕法尼亞卡到了一只小馬身體里,爬過天殺的樹籬,潛入一個白癡城堡,去找一只漂亮的小馬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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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胡言亂語把塞拉斯蒂亞嚇了一跳,隨后一只劃痕累累的小雄駒從枝繁葉茂的樹籬中跌落出來,一時間她有些措蹄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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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他發(fā)出小聲尖叫,下巴磕在草地上,緊緊閉上眼睛?!啊选!?/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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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眨眨眼睛,歪頭看著滿身傷痕的小飛馬?!岸嗝雌婀值男⌒⌒垴x……”她低聲默念,隨后張嘴問到,“小家伙,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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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那只綠色的小幼駒猛地扭過腦袋,晃了晃腿,試圖站起來,可四條肢體卻卷成一團。他咕噥一聲,跌倒在地上,把頭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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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深邃的棕色眸子,塞拉斯蒂亞心中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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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看見面前的雌駒時,眼睛瞪到了碟子大小,笑了,“哦,我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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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眨了眨眼睛,“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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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巴巴的小翅膀隨著身體在地上滾了一圈,他終于把四條肢體從結中拉開,并把后腿塞到身下。他站在那兒,就像幾周以來第一次被允許離開輪椅的小馬一樣自信——他顯然知道該怎樣站著,但過了好一會兒才把意識傳達到身體上。她還注意到在他前腿上戴著一副奇怪的皮手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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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你,塞拉斯蒂亞。操,我還挺幸運的,”他歪著頭,揚起眉毛,“你看起來好像很疲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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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塞拉斯蒂亞公主第一次發(fā)現自己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在慌亂幾秒鐘之后她迅速把困惑的表情收了起來,拋到腦后?,F在不是像傻瓜一樣張大嘴巴的時候。重新集中精力,再拿出慈母般的腔調問問他還是不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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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里做什么,我的小馬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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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溫柔地說著,喚起心中全部善意。但他就像被閃電擊中一樣抽動一下,猛地抬起頭,緊緊鎖住她的眼睛。在那一瞬間,他的眼神突然化作兩支鋒利的長矛,貫穿塞拉斯蒂亞的胸膛,徑直刺入她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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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千年里也并非沒有過沖突。盡管她竭力維持著和平局面,塞拉斯蒂亞還是沒法讓小馬國永保和平,這只雌駒也曾目睹過戰(zhàn)火在這片土地上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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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小馬們并不以擦得锃亮、在浩大檢閱中閃閃發(fā)光的盔甲為榮。并不,那時候它們是由冰冷的黑鐵澆鑄而成的。在那些殘酷的日子里,塞拉斯蒂亞見過無數靈魂被這種東西帶來的痛苦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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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在戰(zhàn)場上歸來的斷翅飛馬和被鐵鏈束縛著的囚犯臉上看到過這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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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在流離失所的小馬臉上看到過這雙眼睛,他們攙扶著無家可歸的家馬走到泥濘的道路邊上,為士兵讓行。他們轉過身去,不讓她看到稀疏皮毛下裸露的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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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小幼駒的臉上看到過這雙眼睛,他們坐在破舊的小床上,身上裹著薄薄的毯子,瑟瑟發(fā)抖,孤獨地等待著永遠不會回來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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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那雙眼睛了,但它們就在此時此刻,在她眼前,坐落在這只綠色小雄駒的眼眶中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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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起來,“對不起,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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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我的小馬,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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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目光避開,猶豫了一會,“不,我不是。”然后又抬起頭來,“但并不是說我從小就沒有教養(yǎng)?!毙⌒垴x自信滿滿地向她走來,伸出小蹄子,“你剛才問我是誰?我叫加百列?!?/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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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奇怪的生物,來自一個充滿苦難的地方,被弄成小飛馬的樣子……他的腔調以前從未聽過,嘴里說的是一些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的地方。沒過多久,她就把這二者結合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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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入者,就在我的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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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驚恐從她的脊背上竄起,而且,如果有馬仔細觀察,他們會發(fā)現她的眼睛瞪得極大,翅膀緊貼在身體邊上。為什么暮光沒提到他會偽裝成小幼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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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挪動一下身子,幾乎要大聲喊來衛(wèi)兵,并匯集起強大的魔法。不過隨著再一次直視他的眼睛,她還是停下了蹄子。對侵入者絕不能掉以輕心,但是他……他有些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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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思緒藏進溫柔沉思的面孔之下,公主伸出她的蹄子,“我是塞拉斯蒂亞。很高興見到你,加百列。”她仔細地端詳著他,準備反擊即將到來的魔法和攻擊。如果他有什么小動作,絕對會非常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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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只是把他的蹄子繞上去搖了幾下,“我的榮幸,公主?!?/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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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奇怪。換作別馬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利用這個優(yōu)勢,可他卻選擇跟我握蹄。瞬時的思緒沒有打斷她備在嘴邊的話,“對不起,但我現在得回去看看我妹妹,你愿意一起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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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眨了眨眼睛。顯然,他沒料到事情會這樣發(fā)展,“嗯,可以,當然?!?/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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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駒轉過身,開始朝宮殿正門大步走去,并有意放慢蹄步好讓加百列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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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挺巧……”他在身后嘟囔著,然后小跑起來追到天角獸旁邊?!澳阒绬?,這座宮殿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他看著那扇巨大的橡木門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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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面帶微笑地點燃了獨角,“小家伙,你不是第一個注意到這點的。”她拉開厚實的大門,兩馬大步走進宮殿眾廳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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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彼呑哌呣D動著脖子,一直望著那些撐起空洞石制天花板的肋狀拱頂?!拔姨欤@也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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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宮殿長廊里巡邏的侍衛(wèi)們當然注意到她身邊多了一只小幼駒,但他們除了掩蓋臉上的困惑也沒再多做什么。塞拉斯蒂亞把笑容藏了起來,她不是每天都能領著一個陌生的小幼駒經過滿是侍衛(wèi)的長廊,況且這些小馬的工作職責還是把陌生的小馬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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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塞拉斯蒂亞,如果你不介意我問個問題的話,露娜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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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費了好大勁才憋住內心的震驚。他居然都知道了。這個侵入者似乎比她想象得要更加機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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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雌駒還是對加百列叫著不帶頭銜的名字感到有些好笑,她想知道小雄駒是否知道平常有幾只小馬會直呼自己的名字。小馬國所有衛(wèi)兵、官員、貴族,以及任何一只平民小馬在忘記稱呼她“公主”之前都會先忘掉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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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塞拉斯蒂亞多次告訴暮光沒必要這么見外,她還是每次都把公主掛在嘴邊,甚至年紀輕輕的韻律也更愿意管她叫“阿姨”……盡管她們只是遠房親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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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唯一直呼其名的小馬是露娜……而她此刻正躺在床上靜候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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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感到胸口處傳來一陣劇痛,輕描淡寫地回應著,“她……她最近有些迷失,我們都在忙著制定法例,我本以為她的情緒是工作壓力造成的,就沒去干預,”她皺起眉頭,“現在看來,是我不夠細心,而她,嗯……她又有些自作主張?!?/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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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哼了一聲,“這跟靈魂異術又有什么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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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并不是主要問題。塞拉斯蒂亞懷疑她永遠沒法知道促使妹妹做出這種選擇的原因?!皳宜?,她試圖召喚一只與她非常親近的小馬……或者至少,重塑他。不過,法術重傷了她——還把你召喚過來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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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操,”加百列一邊小跑一邊扭頭看了看自己,還拍拍翅膀,“他長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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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見過他了,但我很確信他是深藍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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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么我是綠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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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說我也不知道,也許咒語里有什么東西在決定什么顏色最適合你——不幸的是,最能回答這個問題的小馬正躺在病床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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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適合我,嗯?”小雄駒咕噥道,“這咒語殘忍里還他媽混了點小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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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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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歸根結底都是露娜自己釀的禍?”幾秒鐘后,皺著眉頭的小雄駒又問道,“她他媽都不用腦子想一下就搞了個皇室大新聞?一切的一切就因為這個?”他咧嘴嘲笑到,“她真是蠢爆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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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露娜確實犯了個極其嚴重的錯誤,”塞拉斯蒂亞回答說,一邊皺起眉毛低頭盯著小雄駒,“但我覺得在過去三天里她已經為這個錯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而且我得提個醒,你現在正對我的妹妹說長道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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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識相地閉上了嘴巴。沉默一會兒以后,他又開口了,那孩子氣的聲音里充斥著滿滿的好奇,“所以,你為什么還不殺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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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荒謬的感覺像天降巨石一樣猛地擊中塞拉斯蒂亞,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加百列,恐怕你得說的明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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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不傻,”他說到,“關于我的信你學生應該都寄過來一大疊了吧,而且你都活了一千年了,我知道你很清楚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神奇的異次元魔法怪物’?!?/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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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哼了一聲,“我的天,你妹妹都快死了,而且解藥就在身邊走著,你居然還沒把我舀起來傳送過去給她吃掉什么的。這不是浪費時間嗎,你到底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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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面對這樣一個意外又陌生的情況,塞拉斯蒂亞一直迫使自己保持著謹慎的行事風格。她不知道為什么暮光不告訴她這個侵入者如此特殊,不過無論如何,他似乎根本不知道歷史上其他侵入者帶來的巨大威脅,即使是對她這樣擁有偉力的小馬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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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現在可以把武力解決先擱置到備用計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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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越明白自己這條命對她的巨大意義,雌駒腦子里的問號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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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塞拉斯蒂亞繼續(xù)說到,“如果我按你說的做,我就不算有教養(yǎng)的小馬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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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小雄駒噴著響鼻狂笑一聲,“不,你錯了,我告訴你,如果我是你,我絕對沒有在這墨跡的耐心?!?/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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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要來找我呢,小家伙?”塞拉斯蒂亞問到,低頭看著走在身邊的小雄駒,“如果你知道我可能毫不猶豫地殺掉你,為什么還要自己跑到皇宮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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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往前走著,小雄駒仔細盯著鋪滿瓷磚的地板,“原因很多,真的,部分原因是我厭倦了裝作啥也不知道,”他甩了甩糟亂的鬃毛,“還有你那個學生,暮光?她和她朋友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計劃把我送到你跟前,如果我沒看穿他們的謀略,最終還是要到這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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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輕笑,“你信不信?當一個自以為把你牢牢鎖在房間里的人看到一扇破窗戶,第一反應是你打碎窗戶逃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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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繃著臉拒絕漏出哪怕一絲絲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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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們自以為把我完全看穿了,可惜不是?!彼肿煲恍Α4岂x在他的眸子里看到了類似捕食者的閃光。“盡管如此,她還是全力以赴地完成了任務,而且我還有一些不公平的小優(yōu)勢,所以你該驕傲才對?!?/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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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聽過最奇怪的贊美之一?!爸x謝,她確實是我的驕傲,”塞拉斯蒂亞說道,試圖讓自己表現得更加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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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逃出來還是挺有趣的,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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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歪頭聽著這句不知所云的話語,但她很快便明白、他要表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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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挫敗她的計劃并不是重點,我只是——”他停頓一小下,“她認為我是某種虛空怪物,她可能沒說錯,但我跟她想象那種又不太一樣。我不想逼得她,怎么說呢,做傻事。呃,她可能已經做了一些傻事,所以我覺得可能是哪里出岔子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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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抬頭望著她,“現在看來,有一個非常糟糕的事情急需解決。而我只是想把它做對,懂這意思嗎?以我自己的方式好好解決問題?!?/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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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點上,絕對是感同身受。塞拉斯蒂亞心想。他們終于走到露娜的房間門口,雌駒點點頭,向站在兩邊的守衛(wèi)揮了揮蹄子,讓他們放下戒備。隨后頭頂的獨角閃起亮光,帶著鐵鏈的房門慢慢敞開,兩馬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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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你確實有夠主動?!?/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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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做我所想罷了……哇?!?/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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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瞪大眼睛,盯著裝飾在起居室里被眾多蠟燭映亮的掛毯和畫作。塞拉斯蒂亞不會把自己的房間裝點成這樣,但露娜就喜歡把她的星夜圖和數百年前的藝術品裝裱起來,這些藝術品自豪地炫耀著夜的美麗,栩栩如生地訴說著夜晚風景和月夜下小馬的生活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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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設窗戶的墻壁裝飾得極其華麗,比較之下房間里擺放的其他家具便有些相形見絀,一張巨大的桌子和略顯簡陋的椅子占據了大片空間,未完成的草稿與設計圖仍雜亂地擺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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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把她對小雄駒的想法推到一邊,朝露娜的臥室走去,“加百列,你先在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我妹妹怎么樣了,最好不要碰這房間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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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動的,”他盯著前腿上銀色的壓花手鐲,泰然自若地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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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眨了眨眼,再次被小雄駒的坦率嚇了一跳。她甩掉心中一閃而過的憂慮,走進露娜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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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的燭光更暗。當她隨蹄帶上門時,房間里僅留存著微弱的光亮。搖曳的火苗在高大黑暗的墻壁上投下模糊、顫動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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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里,幾乎孤身的環(huán)境,沒有任何小馬可能看到她,塞拉斯蒂亞終于頹下肩膀。頭顱從她一直努力保持的高度垂了下來,低聳著,淚水慢慢噙滿雙眼。鬃毛從空中耷拉下來并褪去了閃亮的藍綠混色,恢復成簡單的粉紅色,就這樣披散在她的脖子上。她感到自己的尾巴也跟著變了樣子。它們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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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她又深吸一口氣,擦擦眼睛,向房間中心走去:一張巨大的四柱床,用深色橡木雕刻而成,上面覆著柔滑的夜藍色絲綢。露娜便躺在繡有美麗星夜圖的羽絨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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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在如此巨大的床上,身子顯得有些瘦小。淡藍色的鬃毛在頭枕下零亂地披開。一只前腿從被子里鉆了出來,一動不動,只有胸部隨著每一次呼吸而微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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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坐在床邊,“妹妹?我在這兒……”她沒有動,“露露?能聽到我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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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顫抖著淺吸一口氣,緩緩睜開一只眼睛,眼神茫然地四處飄蕩,最后才落到她身上。塞拉斯蒂亞透過朦朧的光線,幾乎看不見她眼中的茶色。露娜又倒抽一口冷氣,嘴唇戰(zhàn)栗著,不過從嘴里發(fā)出的悠長呻吟依舊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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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我找到那個侵入者了,”她臉上綻開笑容,眼中噙噬淚水。雌駒抽抽鼻子,又把它們擦拭干凈,“露露,你會沒事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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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露娜嘶嘶地呻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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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塞拉斯蒂亞伸出一只蹄子,小心翼翼地把蹄尖碰在露娜的蹄子上。妹妹的眼神迷迷糊糊地跟著它移動,當幾乎是無聲的敲擊聲傳出來后,她虛弱地抽動了一下前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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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笑笑,又抽了抽鼻子?!澳氵€得再忍一下,”她說到,“這個侵入者有點古怪,和我們預期的不太一樣。”那只眼睛轉了轉,渾濁而茫然地目光又和她的雙眸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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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掙扎著喘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些聽不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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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好起來的,我保證,”塞拉斯蒂亞講到,“我很快就會回來,你就只管好好休息,好嗎?我……我很快就會回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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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的眼神又在她身上停留一會,然后慢慢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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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哽咽一聲,揚起下巴,再一次擦拭眼睛。隨后站了起來,強迫自己把目光從妹妹一動不動、綿軟的身體上移開,走回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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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門前停了下來,點亮獨角,頭上的鬃毛和尾巴立刻被一股神奇的魔風吹得閃閃發(fā)亮。塞拉斯蒂亞瞟了一眼自己的肩膀,看看它們是否得體。她最后深吸一口氣,確保雙眼已經擦干,頭顱仰得剛剛好,終于打開臥室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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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動了,不過走得不遠。他站在露娜的桌子邊,隔著一段剛剛好的距離,仔細地打量著。盡管它縮在一邊,讓掛畫和美麗復雜的星夜圖攻占了舞臺,但這張書桌和房間里的其他東西一樣,是一件藝術品。馬蹄雕刻巨大木桌,壓印著閃閃發(fā)光的亮色并篆刻了防止老化的符文。這是露娜在漫長的流放中為數不多幸存的私馬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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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樣了?”小雄駒回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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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太好?!比沟賮喴贿叴蟛阶呦蛩贿叴鸬?。她覺得頭好沉,脖子好酸。蓋比轉過身來,用冰冷的眼神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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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呃……很抱歉聽到這個,”他說到。當然,從他的聲音里能聽出真誠的同情,不過他說話的語調讓塞拉斯蒂亞相信慢性死亡的概念對面前的小雄駒來說并不陌生。真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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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她走去,完全不理會身邊的桌椅,一屁股坐倒在華麗的地毯上。然后他舉起一只前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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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這倆是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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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挑起眉毛,坐在小馬的對面,低頭查看他腿上裹著的皮環(huán)?!拔蚁肽鞘且桓备搅四Хǖ淖o腕。你為什么這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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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哼了一聲,“是,我知道這是帶魔法的。我這么問只是因為我脫不掉這倆蠢東西?!彼昧硪恢惶阕尤サ?,你瞧,它似乎被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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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靠得更近了,仔細觀察著護腕上的銀色圖案。啊,束鎖,除魔。非常聰明,暮光。她那雙博學的眼睛沿著它的魔旋和交點前進,直到找到一個地方,在那里,微弱發(fā)光的線條以恰到好處的方式交匯在一起。她點亮自己的獨角,讓一點點魔法流進護腕上的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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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試一次,”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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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拉了拉手環(huán),它就立刻滑了下來,“好,特么的,你再看看另外一個,”他嘟囔著,舉起另一條前腿?!斑@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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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比沟賮喼貜蛣偛诺牟僮?,過了一會兒,加百列又把另一條護腕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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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謝謝了,”他說著,蹭了蹭壓在下面的皮毛,“我真搞不清楚它們有什么用,不過弄不下來確實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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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塞拉斯蒂亞面帶禮貌地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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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點點頭,對著蹄子咳了一聲,“那么,嗯,關于整個,啊,露娜要死了的問題——聽起來我們好像沒有時間胡鬧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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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沒有,加百列,”塞拉斯蒂亞搖著頭說,“那么,你有什么建議呢?畢竟你都能孤身一馬闖進皇家花園?!闭l也說不準他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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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揉下巴,“我們首先得解決個問題,我可不想死,所以我覺得你應該先給斯派克寫封信,告訴他們我在這里,這樣我們就能湊在一起把事情解決了。暮光、云寶還有其他人現在應該已經重新集合在一起,找我找的心急火燎呢?!?/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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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么知道龍息傳信的?難道他親眼看到過斯派克寄信?塞拉斯蒂亞選擇不去問為什么小雄駒這么熟悉。相反,當她把一張羊皮紙和羽毛筆從妹妹書桌的抽屜里取出來時,開口問了另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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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黛茜?”塞拉斯蒂亞挑起眉毛,開始落筆,“忠誠元素也在坎特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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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小雄駒苦笑一聲說到,“呃,或許我該把現在的情況都跟你講一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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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派克把兩只爪子握在一起,腸胃在肚子里忍不住地翻騰,他輕拍腳尖,腳后跟前后搖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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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是在胡說八道,黛茜!你對這個認識還不到兩周的“孩子”放下蹄子,而卻讓公主去死!你真是冥頑不靈,”明鏡一邊說著,嘴角露出了令馬反胃的陰冷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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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精明地點頭,表示認同,“他說得對,云寶,如果不是非常了解你,我絕對會說你被心靈魔法控制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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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馬顯然在極力克制躍入空中的沖動。斯派克看見她用蹄子使勁拋蹭著地面,“我沒有被控制,我也不是冥頑不靈的小馬!那個卑劣的混蛋讓你相信這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你現在連我的話都不想聽了!”她沮喪地悶哼一聲,打斷了獨角獸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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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們倆著急忙慌地要殺害一個無辜者,甚至連問問他自己的基本禮節(jié)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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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的尾巴在身后擺動著,目光凌冽地盯著他們,平常眼中充滿熱情的光芒現在完全看不到了。每次目劍朝斯派克的方向掃過來時,小龍都感覺自己的心臟幾乎要停跳了,而他甚至還不是她惱怒的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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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當然了!”明鏡翻起白眼,揮舞著蹄子,“我怎么沒想到問問那頭虛空怪物我們能不能扭斷它的脖子呢?你真是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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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盯著他,斯派克看到雄駒的瞳孔突然放大了一點?!伴]嘴,騙子,”沙丘嘶吼道,“只要這個世界還有公平二字,你絕對會因為冒充魔法部工作人員而失去你那該死的塞拉斯蒂亞徽章。你居然敢騙我,說我不僅丟了工作,而且還做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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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過段時間會告訴你的,當時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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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怒吼一聲,打斷了他,“他怎么?!你這個卑劣無情的怪物,我要親蹄把你扔到地牢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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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云寶把自己懟到明鏡臉前時,雄駒嚇了一跳,不過他沒有退縮,“有本事你就試試,無腦自戀狂?!?/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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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暮光叫道,勉強擋下撲向雄駒的云寶。絕望攫住了她震顫的聲音,“現在這些都不重要!我們得全力把侵入者找回來,你們都忘了嗎,塞拉斯蒂亞公主的妹妹快死了,而我們還把它弄丟了。”她看著明鏡,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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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派克用力咬住嘴唇。暮光不應該是這樣的,除非真發(fā)生了極其糟糕的事情。上次他聽到這種語氣的時候,夢魘之月降臨了。他緊盯腳尖,揉搓著有些難受的肚子,試圖不去理會街上窺視的目光。希望那群混蛋能享受這場正在眼前發(fā)生的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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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駒哼了一聲,“我怎么知道抽了它的魔力,鎖在三樓的辦公室里還能跑?我就離開了兩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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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有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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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用蹄子猛指沙丘,“她說它不會用翅膀的!而且我還抽了它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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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翻著白眼嘟囔,“無論如何,我們必須趕緊找到那個東西?!?/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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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說出他的名字吧,暮光,”咨詢師冷笑道,“你欠他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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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們真的想找到他嗎,暮光?”云寶眉頭鎖得更緊了,她把目光從明鏡身上挪開,“我真的要費力氣找他?方便你一會兒把他架到塞拉斯蒂亞那里去?說不定我更想讓他跑掉呢?!?/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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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我—!呃??!”暮光用蹄子狠拍額頭。斯派克知道她正努力遏制自己聲音里的憤怒,“你不能把我當成沒有感情的謀殺犯!我也在救一條命!公主的命!你以為我想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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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哼了一聲,“你不是在拯救生命,你是在交換生命,不要騙自己?!?/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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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就在這么做,暮暮。我也沒看到你翻閱魔法書或者想其他辦法?。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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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錯了,黛茜?!?/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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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嗎,猛男,”云寶對明鏡說到,“你們怎么突然都成了靈魂異術的專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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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們對它做了不少研究,所以我們知道現在該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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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茜呻吟著,“所以,為什么不去找一個真正的專家,聽聽他們的建議?你懂得,那種真會靈魂異術的小馬?或許我們還有別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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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派克苦著臉,不過不是因為暮光又把一只蹄子塞進了那老鼠窩似的鬃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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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異術是違法的,云寶,”暮光說道,“而且我們可以保證活到現在唯一會釋放靈魂異術的小馬就是露娜,但我們沒法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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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感覺從斯派克肚子里沖了上來,一場火焰風暴在他的腸胃里盤旋著,隨后噴涌而出。他打了個怪嗝,噴出一股火焰,胳膊自動向前一伸。片刻之后,一根卷軸撲通一聲落在下面早已等好的爪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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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沒系絲帶,也沒皇室封條,它只是一張普普通通卷起來的羊皮紙。他把它拉開,看了看里面簡潔的話語,眼睛瞪得大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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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伙計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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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我很抱歉,但真的沒時間了!如果我們在尋找其他方法的時候公主已經死掉了,那尋找替代方案還有什么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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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伙計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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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黛茜似乎完全沒聽到他的喊叫。“你怎么知道!你又不知道露娜現在是什么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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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哎?有小馬能聽到嗎?”簡直是炸鍋了!為什么大家就不能聽他說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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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派克,安靜!”暮光一蹄子按在他臉上,并給了他一個極其惱怒的眼神,怒吼著,“云寶,塞拉斯蒂亞公主親筆告訴我,她認為露娜的生命危在旦夕,而且她是我們所知道唯一會使用純正靈魂異術的小馬!我們沒時間東拉西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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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云寶黛茜,”他把嘴湊到她面前咆哮著,“你動一次腦子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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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派克看到一道無名之火從云寶的眸子里迸射出來,“動腦子?哦,來吧,你個狗娘養(yǎng)的——”她的話就說到這里,然后蹄子徑直飛向明鏡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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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雄駒踉蹌一步,倒在地上。云寶飛身向前撲去,但被沙丘從側邊撞開,兩馬就這樣摔在鵝卵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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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沙丘,放開我!”云寶喊道:“今天就得讓那個混蛋交代在這?!?/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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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冷靜!想想你在干什么!”沙丘說到。不過云寶扭動著身子掙脫出來,又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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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各位,停!我們不能再打下去了!”暮光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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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掙扎著站起身來,眼神中充斥著冰冷純粹的惡意。他擦去嘴唇傷口上的血跡,點亮了頭頂的獨角,斯派克知道這是他最后一次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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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白癡,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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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小馬眨眨眼睛,全愣在了原地,然后瞪大眼睛轉過身來,看看小龍,又看看他用爪子抓著的卷軸。紫色的屏障消失了,明鏡的獨角也不再發(fā)光。暮光張開嘴想說話,不過被斯派克瞪了一眼。他清清嗓子,把信紙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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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親愛的學生,我想通知你,加百列剛剛只身來到宮殿找我,現正由我照看。請把你的朋友們召集起來,馬上趕到這里來。加百列讓你帶上所有小馬,包括沙丘女士,明鏡先生還有斯派克,”小龍眨了眨眼睛,咳嗽一聲,讀完最后一句話,“最愛你的,塞拉斯蒂亞公主?!?/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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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派克的最后一句話還在空氣中飄蕩著。暮光張開嘴,她的表情就像云寶翻版,飛馬的翅膀垂在身體兩側,沙丘則撲通一聲跪坐在地上,明鏡用一只蹄子輕輕蹭著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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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哇,”他低聲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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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派克成功了。蓋比不再失蹤了,他們也終于停止吵鬧。那為什么心里總感覺事情變得更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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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閉上嘴,咽口唾沫,轉頭瞥了一眼暮光,“嗯,我想我們該動身了,是吧?”她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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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眨眨眼睛,“是的,我…我們……”她咬住嘴唇,“……嗯,我想我們是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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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公主們在這邊,”皇家衛(wèi)兵用翅膀指向兩扇巨大的木頭和鍛鐵門。兩只守衛(wèi)站在門前,等到侍衛(wèi)輕輕點頭,他們轉過身來,各自舉起一只蹄子按在暗色威嚴的大門上。一陣嘎吱嘎吱的呻吟聲在大廳中回蕩,被燭火映亮的房間出現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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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黛茜看到蓋比坐在靠近房間中間的一個墊子上,她心里咯噔一下。他身邊的太陽公主低沉著頭,專心地盯著小雄駒,她的心臟怦怦直跳。公主身上金色的禮服也不知所蹤,有點奇怪——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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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大概可以猜到,過了第五年,情況就急轉直下了,當時——”小雄駒看到門口這群小馬,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當與她的目光相遇后,他笑了,云寶心頭的石頭也稍稍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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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抬起頭來望著剛來的小馬,看起來極其疲憊?!澳汗?,我親愛的學生,很高興看到你,”她說道,“還有其他小馬,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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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云寶每次見到塞拉斯蒂亞的時候,公主臉上總是浮現著溫暖慈祥的笑容,可她現在沒有穿戴任何金裝,她也從未見過塞拉斯蒂亞眼下有如此深重的眼袋。黛茜無法擺脫腦海中不斷涌出關于蓋比命運的想法。公主無疑會站在暮光那邊,對嗎?畢竟她妹妹現在正命懸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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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對衛(wèi)兵咕噥了幾句話,衛(wèi)兵點點頭,用蹄子示意。四馬一龍走進房間,門又吱吱地關上了,對面墻上的那道細細的光亮逐漸縮窄,最后完全消失,遠處墻上那塊巨大的掛毯又回到了那卑微而閃爍的燭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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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伙計們。”小馬搖了搖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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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忍不住想沖到他身邊,抱起他奪門而去,再反蹄閂上大門。不過她最終還是舉起那只顫顫微微的蹄子揮了揮,“嘿,孩子?!?/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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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只小馬朝他們走了過去,在房間中央圍成一個小圈。云寶緊緊貼著蓋比身邊坐下,沙丘進門后便有些坐立不安,看上去十分緊張。她不時抬頭瞄著塞拉斯蒂亞公主,云寶當然很理解——她第一次近距離與公主面對面時也有同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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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和明鏡走到塞拉斯蒂亞身邊,后者和斯派克坐在今天的焦點小雄駒對面。那只雄駒又抬起蹄子擦了擦嘴,瞇起眼睛瞪著云寶。云寶也毫不留情地瞪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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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凝結了幾秒鐘,氣氛像一張沉重的煙布一樣懸在頭頂。每只小馬都能聽到斯派克把爪子敲得咔咔作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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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比掃視了一圈,他看起來特別瘦小,周圍全是成年馬,他坐在塞拉斯蒂亞身邊好似一點都不起眼,就連斯派克都顯得大了不少。如果現在有小馬打開大門,云寶甚至懷疑他們能不能注意到這只小雄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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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清清嗓子,輕輕咳了一下,“那么,公主,”她問到,“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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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微微一笑,“我想是蓋比把你們請來的,對嗎?”她轉頭看著身邊的小雄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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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比點點頭,一舉一動充滿著他特有的平和與自信,“現在讓我們把所有事情都講個清楚,沒有謊言,不許含糊,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他抬頭望向坐在一邊的天角獸,“塞拉斯蒂亞?你先說,告訴我們露娜現在情況如何?!?/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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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平淡的聲音,云寶瞪大了眼睛,這孩子居然都沒有叫她“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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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只是輕輕頷首,然后挺直腰板,低頭看著身邊的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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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馬們,”她開始講到,“你們現在一定都知道了,我妹妹現在病得很重。她前不久釋放了一個禁咒,我認為這個咒語是用于召喚多年前她身邊一只小馬的思想與靈魂的。不過她失敗了,反而把加百列帶來了小馬國。而且因為咒術反噬,她自己的靈魂被撕成了兩半,現在有相當一部分留在了他的身體里。如果不把那部分還回去,我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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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哽咽了一聲,“她可能熬不過今晚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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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的心臟突然收緊,她心底一直在希冀,或許、或許暮光這次錯得離譜呢,但事情從公主嘴里說出來?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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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她左邊的咨詢師深吸一口氣,“所以這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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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又點點頭,“是的,加百列肯定是從外面闖進這個世界的,但與我們以前遇到的那種又不一樣?!?/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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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跟我講了你們以前遇到的侵入者,”蓋比插嘴說到,“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們,我不是某種來自群星之外、披著小馬偽裝的超自然惡獸。我沒有任何精神控制能力,我也不會抓住哪只小馬并把他撕成碎片,我就是我?!?/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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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突然覺得只要云寶輕輕碰她一下,自己就會倒在地上,“所以說,你真的不是一只小馬?”她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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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比深吸一口氣,“對,我不是,我也不是小孩,至少曾經不是?!?/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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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瞪大雙眼,舉起一只蹄子按住合不上的嘴巴,本就氣喘吁吁的呼吸也顯得更加不穩(wě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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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孩子?一股天旋地轉般的眩目感瞬間涌上云寶心頭。一直以來,我都把他當做一個幼駒來對待。如果真相是這樣的話……他的一些怪異舉動就講得通了。她搖搖頭,不,這下一切都講得通了。獨立、充滿自信、知識淵博,一直在念叨自己小時候怎么怎么樣。天啊,原來是因為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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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身體前傾,看上去很謹慎,“那么,你到底是什么東西?”他挑起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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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人,一個遠道而來的人類?!?/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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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你之外的其他人類呢?”他繼續(xù)問下去,“他們危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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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熾烈的無名之火在云寶體內迸發(fā)開來,“這些跟他有什么關系,你個蛇蝎小馬!”當她意識到自己剛剛在塞拉斯蒂亞公主面前說了些大不敬的話,一陣驚恐和后悔涌上心頭,但提心吊膽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因為她意識到公主根本毫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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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她也在嘗試著救一條小馬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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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員怒目圓睜,盯著她,“我只是想確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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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準備再次發(fā)起一陣不太禮貌的回擊,可蓋比舉起一條細細的前腿擋在她身前,她也只好作罷,把一團憤怒的話語咽回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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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他說道,看也不看她一眼,“明鏡,我現在只能告訴你我們天生的差別并沒有你們小馬大,剩下的云寶說得在理,你現在關注這些東西有什么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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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駒噘起嘴唇,揚起下巴。云寶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正強忍著吞下自己的驕傲。“…沒,沒有。不過我得說,盡管有些小馬可能有不同看法,但我確實在努力做著正確的事情?!?/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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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悶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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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從開誠布公開始,”蓋比說到,“你和暮光原本的計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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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雄駒蹭蹭蹄子,托著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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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最好小心一點,云寶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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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他嘆了口氣,開始用一種幾乎是內疚的語氣說道,“我和暮光首先要把你和沙丘女士還有黛茜女士分開。她告訴黛茜自己需要幫助,而我則假扮成公共衛(wèi)生和家庭服務部的干員?!?/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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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舔舔開裂的嘴唇,抬頭瞟了一眼塞拉斯蒂亞,她的臉仍像一面墻壁一樣毫無表情。雄駒轉過頭,咽了口唾沫繼續(xù)說到,“我會把你帶進辦公室,讓你等著,把你鎖在里面,然后……誤導沙丘認為自己被調離了此案?!?/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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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云寶心想,他越說,我就越想再給他兩下,這次一定打爆他那張蠢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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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目光釘在地毯上,“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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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沒跑掉,你打算怎么做?”蓋比問到。他看起來既不生氣,也不沮喪,只是發(fā)自內心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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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要把你帶到這里交給公主的。如需必要,可能會用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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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毙⌒垴x看上去還算滿意,他把目光轉向身邊的淡紫色獨角獸?!澳汗猓碑斔牭阶约旱拿謺r,身體輕輕跳了一下,“你倆為什么要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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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但瞥了一眼身邊通體柔白的雌駒后,她直了直肩膀?!耙驗槲覀冋J為這樣做才是拯救公主的最好方法,” 當她再次開口時,聲音已經變得堅定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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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非常想說這只是你們“自認為”的罷了,不過卻被加百列先接下了話茬,“那你到底打算怎么救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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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么這樣冷靜?他難道不明白自己正命懸一線嗎?到底是什么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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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晃了晃身子,低頭看著自己正蹭來蹭去的蹄子,然后抬起頭盯著小雄駒的眼睛,“嗯,根據我們對露娜釋放那個咒語的了解,你身體里有露娜的靈魂碎片。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啊……”她抬頭望了一眼塞拉斯蒂亞,又看起來很不舒服地挪了挪身子,“我們要把那部分放掉,通過,呃,建立連接?!?/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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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連接?”沙丘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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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臉上有些燒火,“我——我是說,我們要做的就是把兩具身體貼在一起,《靈魂異術》里面寫道,另一塊靈魂碎片應該不顧一切地想回到自己原本的軀殼中,而它肯定是趁著露娜公主施放咒語失敗后……呃,靈魂被打散的時候跑了出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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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加百列喃喃地說,“怪不得在那個房間感覺燥得不行?!彼沉艘谎勐赌鹊姆块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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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終于忍耐不住了,“什么?我們就不能把它移出去嗎?或者找個辦法吸走那塊靈魂?”她看著蓋比。小雄駒正用一只蹄子托著下巴,臉上露出了深邃沉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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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你好像對自己的理論不太自信,”沙丘仰起頭高聲說到。但云寶能聽出聲音中的顫抖。她是在努力讓自己的詰問聽起來更加堅定有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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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的聲音在云寶耳邊響起,其中譏諷的意味絲毫不加掩飾,“暮光是對的,他身體里就是有一部分露娜的靈魂。公主,您可以證實吧?”馬屁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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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公主點點頭,“我認識露娜的魔法波動,我也能在加百列的身上感覺到?!彼闷胶统练€(wěn)的語調說著,就像是個會發(fā)聲的死物。與平時的威嚴不同,這種語調幾乎讓云寶渾身打顫,不過她很快就把可怕的感覺丟在了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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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把那部分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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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的,云寶,”暮光說到。聽著她聲音中懊喪的語氣,甚至有一股犯罪般的滿足感從云寶心中噴涌出來?!俺俏覀儦⒘耍?,他?!?/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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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不行?”沙丘問到,“元素不就把夢魘之月弄出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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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覺得現在用元素是個好選擇,”暮光眼神閃爍,又抬起頭跟云寶對視了一會,“再說,兩種情況不能混為一談。夢魘之月和露娜公主完全是兩個不同的實體!而現在我們如果把露娜的靈魂還回去,他的身體就完全是個失去靈魂的軀殼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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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她抬起蹄子指著她,“暮光,你是說小雄駒沒有自己的靈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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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正刺中暮光要害,“我是說,侵入者沒有靈魂,”她聽起來防備心極強,“他跟小馬不一樣,不管他自己有什么,都無法跟小馬的身體契合。他需要外來靈魂的幫助才能活下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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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么可能!”沙丘聲音大得幾乎打斷了獨角獸的話,“加百列那么善良,那么有同情心!他怎么可能沒有靈魂!我還知道他和三只小雌駒做了好朋友。我的天哪!你憑什么這么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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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能證明那個東西的靈魂和我們的是一回事,”明鏡說到。云寶感到一股怒火騰空而起?!翱赡芩皇恰?/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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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你,叫他,那個東西,”她咆哮著跳上空中,“你總是叫他‘那個東西’!好像他不是真正的小馬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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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本來就不是小馬!”暮光也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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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差點就直接沖上去給暮光腦袋上來一蹄子了。不過最后她忍住沖動,只是站在原地使勁跺跺蹄子,“呃!人!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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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是一個真正的人!”暮光回應道:“他是一個——思想或者靈魂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肉身軀殼。而真正讓這個軀殼活下來的!是里面那部分天角獸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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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樣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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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沙丘把一只蹄子按在她身上叫到。天馬皺起眉頭把肩上的蹄子扒拉開,不過還是閉上了嘴巴……雖然是暫時的。“暮光,不管他本質如何,都不應該這樣殘忍的對待他,你現在應該明白了他并無惡意,可為什么還是如此排斥找找別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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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不覺得能找到,”暮光厲聲說道,“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而且我們也快沒時間了,”她的聲音忽然軟了下來,“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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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憑什么這么肯定?”沙丘抬頭看著天角獸。“塞拉斯蒂亞公主?您已經統(tǒng)治,呃,很長時間了,您不熟悉,呃,靈魂魔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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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這樣,”塞拉斯蒂亞的臉色變得陰郁起來,“在我妹妹被放逐之前,我沒必要知道,因為她在這方面比我更精通。后來,我也沒心情去鉆研導致她……還有弄出今天這個事情的魔法。很抱歉,我的小馬,我真的沒法提供太多幫助?!?/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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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接過話,“那我們也不該放棄,也許有什么卷軸或者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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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時間了!”明鏡聽起來極其激動,活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我知道你們很難辦,但誰也不知道露娜公主還能堅持多久!我們絕不能拿她的性命去冒險?!?/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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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用其他小馬的命去冒險!”沙丘反駁道:“我在想,如果坐在這的是你家小幼駒,你還會像現在這樣火急火燎地想讓他去送死嗎?如果是斯派克呢,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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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睜大眼睛,掰了掰爪子,看著張大嘴巴啞口無言的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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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明鏡絲毫不用為這個問題苦惱,“我沒有小幼駒,”他瞪著沙丘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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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身體前傾,“怪不得你什么都不懂呢?無情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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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對!我會!行了吧!你不就想聽這個嗎?”明鏡爆發(fā)了,把吐沫星子噴的滿天都是,“為了公主的性命,我愿意放棄我自己的小幼駒!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露娜更有價值!”他跺著蹄子,“她比你有價值,比我有價值,尤其比一個不知道從哪闖進來的不速之客有價值!她是天角獸!她是不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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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云寶猛地跳起來,站在圓圈中間,“你要殺了他,而且你甚至都不想考慮別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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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使勁搖搖頭,“時間緊迫,我們沒有選擇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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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黛茜感到自己已經口干舌燥難以繼續(xù)爭論下去了,她用一只蹄子托住下巴,轉過腦袋看著沙丘。她一直都在支持我!她是這里唯一頭腦清醒的小馬,她知道該說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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咨詢師沒有說話,只是用猙獰、厭惡的表情盯著明鏡。隨后她垂下翅膀,低著頭。甚至不敢正視自己的眼睛。可悲。“云—云寶,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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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太好了。原來我是這里唯一有勇氣維護正義的小馬,是吧?一群慫包蛋!你們都讓我惡心!”她怒視著圈里的每一只小馬。真不敢相信這群自私的騾子連個不字都不敢說。所有馬當中,只有塞拉斯蒂亞抬起頭,從雙眼射出威嚴,與她對視。云寶在心里苦笑一下,“你知道嗎,我原來真的認為你是完美的?!彼D過身來,“蓋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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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旁邊的位置是空的,“什—?”她抬頭看著其他小馬,駭馬又可怕的是,他們同樣都大驚失色,甚至連公主也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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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的耳朵抽動一下,聽到了關門聲。不是從正門傳出來的,所以是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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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三步并做兩步,瘋狂拍打著翅膀。雙蹄砰地一聲撞在露娜的門上,往前的慣性卻無法瞬間消失,飛馬整個身體像手風琴一樣揉成了一團。然后她松開蹄子,被余力甩在地板上。云寶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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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眨眨眼睛。來吧,云寶,你遇到過更糟的情況,穩(wěn)住。她一個接著一個奪回了蹄子的控制權,并讓它們重新振作起來。天馬發(fā)出咕嚕一聲,把自己猛地向后一拽。又搖搖頭,抬起一只蹄子,試了試那個制作精美的金屬門把手,但它只是發(fā)出咔咔的聲音,并沒有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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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云寶喊道,用蹄子重重地跺著房門,“哎,什么情況,打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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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房間里傳來一陣沉穩(wěn)而又悶悶的聲音,“云寶,冷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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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云寶更用力地踹著門,房門發(fā)出了咔哧咔哧的聲音,“孩子,出事了,門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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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把它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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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什么?”云寶眨眨眼睛,晃著腦袋,“那就打開啊?!彼仡^瞥了一眼,其他小馬還像剛才那樣坐成一圈沒有動,只有暮光走了過來,伸出一只蹄子擋在她胸前?!皼]事的,我絕不會讓他們動你一根汗毛,”云寶瞪著他們說道。塞拉斯蒂亞公主一如既往優(yōu)雅地坐在那里,望著她,眼神中溢出悲傷。黛茜感到一陣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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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這不是——”綠色的小幼駒沉默片刻,“云寶,你也聽到了,我們沒有時間了,只剩下這一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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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幾只小馬紛紛站起來,一步一踏地向門口走去?!霸茖殹蹦汗饫L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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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茜沒有理她,“孩子,開門,你不能這樣想?!?/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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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一定會很痛的?!彼o張地聽著小雄駒喃喃自語。然后他又隔著門喊了一聲,“謝謝你,云寶,真的,但我們現在什么都改變不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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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傻了,開門。”第二只小馬的影子爬上房門,云寶轉過身來,看見塞拉斯蒂亞就站在她身邊。她將將忍住心中的冷笑,“你就不能把這扇該死的門打開嗎?這可是你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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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搖了搖頭,“云寶黛茜,這是露娜的臥室,如果我想什么時候進去就什么時候進去,那要鎖也沒有用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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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能用點魔法什么的?拜托!你可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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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傳來一聲震顫,不過這次聲音變小了?!斑@扇門不僅用實木和鋼鐵加固,還附上了層層防護以防魔法。如果我用極其強大的咒語強行破門,那隔壁的一切東西就全都完了,也包括我妹妹和加百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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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一個字都不相信,但現在有比和太陽公主爭論更加緊急的事情要做?!斑腊?!”她用蹄子猛踹房門,緊隨著便是大量的疼痛傳來?!吧w比!快,打開這扇該死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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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你能先聽我說嗎?我——我——我正試著——”蓋比的聲音從門后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拔摇犞?,云寶,暮光這么說,塞拉斯蒂亞也這么說。如果有什么他們能做的,他們一定已經試過了。我現在正看著露娜,她好像快不行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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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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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我知道這很難。我一直站在你這邊。只是……這是我的選擇,不去接受它事情只會變得更糟?!?/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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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云寶覺得自己瞬間跌進了深淵,“我不明白!露娜公主才是罪魁禍首!都是她自找的,跟你沒關系!這是無妄之災,這不公平!快開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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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確實不公平,也從來沒有絕對的公平,”他聲音沙啞,語調緩慢,“但我不會因為想茍全性命而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云寶,我已經受夠這些糟心的破事了,讓我為這一切畫個句號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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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比!你的那些朋友怎么辦?我該怎么跟飛板璐,小蘋花和甜貝兒交代?快出來!”她突然感覺自己被鉗住了喉嚨,“還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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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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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云寶敲了敲門,“蓋比?蓋比,別!”她又拉了拉門把手,抬起蹄子踹在那塊古老的木板上?!昂⒆樱瑒e這樣!不能放棄!你告訴過我你永遠不會放棄的!”胸口突然傳來一陣絞痛,她只想讓這一切都停下來,“不,不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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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說了些什么,但云寶現在只能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砰砰聲。她后退幾步,肩膀朝前撞在門上。可惡!為什么一點都撞不動?“快點,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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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肩膀疼痛難忍,怨聲載道。于是天馬轉過身,再次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兩只后蹄尥在大門上。振動從骨頭一路竄進脊椎,帶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可她只是緊咬牙關。頂住,云寶,必須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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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用力撞門,整個身體都疼痛地輕輕抽搐著,但大門還是巋然未動。“怎么可能?”她咆哮道,“傻逼門!”云寶又一次緊繃肌肉,準備讓那天殺的門看看誰是老大,可突然從旁邊鉆出兩只蹄子拽住了她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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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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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貼到她面前攔住了她。這混球是他媽從哪里冒出來的?斯派克和公主在她們身后靜靜看著,一個緊張得手足無措,另一個則好似大理石雕像一般面無表情?!镑燔?,你必須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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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開,傻逼書呆子!”云寶把紫羅蘭色的蹄子打到一邊,怒視著她,“不幫忙,就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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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是在——”暮光憤憤不平的回應被橫在身前棕褐色的馬腿打斷了。沙丘把她輕輕往后推了推,自己則擠到兩只雌駒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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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隨她去吧?!彼趺催€能這般冷靜?她難道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了嗎?云寶黛茜和房門之間又發(fā)生了一次驚天動地的碰撞。而它似乎仍然紋絲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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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角獸雌駒在鋪著奢華地毯的地板上跺著蹄子,“你看看!她把自己弄傷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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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信我,”咨詢師轉過身來看著云寶。她一口氣把臉上五顏六色的鬃毛吹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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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抓住機會先開口,把肚子里積攢的怨氣往出噴,“怎么著,縮頭烏龜1,你也想攔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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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以為她會倒抽一口涼氣,或者覺得被冒犯大聲反駁自己,亦或者做一些比單純抿著嘴巴盯著自己更有意義的事情。而沙丘只是搖搖頭,然后站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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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云寶挑起眉毛問到,“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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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來,”沙丘直視著她的眼睛,臉上的表情和蘋果杰克一樣堅定,一樣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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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哼了一聲,使勁跺跺蹄子,“好,數三個數?!弊稍儙燑c點頭,”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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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后蹄砰的一聲重重撞在房門上,云寶感覺心臟幾乎要從胸膛里蹦出來了,“再來!一,二,三!”這一次,終于聽到門與門框之間咔咔作響的聲音了,“來吧,再來幾次!”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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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好似不知疲憊地連續(xù)猛踹那扇有些過分堅固的大門,每撞一下,云寶都能感覺到鎖頭愈加松弛。她毫不在乎其他小馬或擔心或憐憫的目光,她也不在乎自己正在大砸露娜公主的房門。對云寶來說,只要能進去那個該死的房間,其余怎樣都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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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隨著又一次尥起后蹄甩在門上,她們終于聽到了微弱的碎裂聲從門里響起。當看到塞拉斯蒂亞公主挑起眉毛時,一股充滿希望的火光迅速從她胸前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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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就快開了!”云寶大吼著,沙丘則看起來并沒有那么興奮。但云寶沒有理會,她只要在幫忙就夠了。“好了,再來!預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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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不可思議的耀眼光芒從門縫下方迸射出來,把整個房間映成了黑白色,一瞬之間由下而上打亮了所有小馬。又嗖的一聲,強光熄滅了,留下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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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小馬說話,也沒有小馬敢動。只聽房門發(fā)出咣當一聲,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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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注
1.shrink—退縮、畏縮、回避,作名詞時也有精神病醫(yī)生,心理學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