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羽盯著眼前的人，又看了看身邊的寧靜海。 “你不打算說什么嗎？”黑羽打破沉默。 寧靜海望向她，黑羽就當這是回應(yīng)。 眼前的人坐在地上，身上沒有一片衣物，他目光呆滯地盯著前方，從黑羽到場后的十幾分鐘里，他的眼睛一下也沒有眨過。他的頭發(fā)從頭部蔓延到后頸，黑色從鬢角蔓延到臉上，變成灰色。他雙臂自然搭在膝蓋上，腳趾的縫隙愈合在一起，指甲周圍的皮膚萎縮，使他的指甲看起來出奇的大。 湊近觀察，黑羽還發(fā)現(xiàn)他的手臂與膝蓋的皮膚也黏連在一起。他的下巴已經(jīng)失去輪廓，被脖子包裹著，即便他并不肥胖，即便他選擇了最能明顯露出脊椎與肋骨輪廓的坐姿，他的背部與軀干側(cè)面仍然出奇的光滑，像一只人皮氣球。 黑羽不想去碰它，自從鷹刑的任務(wù)后，黑羽就已經(jīng)不再亂碰東西了，每次回想起那件事，黑羽的后背仍然隱隱作痛。她繞到眼前人的面前，發(fā)現(xiàn)這個人沒有肚臍。 “他本來有的?！睂庫o海提醒黑羽。 “啊……”黑羽意識到，在她剛進屋的時候，還能看到他下巴與肋骨的輪廓，或許【第二版】也沒有變得這么淡。 黑羽低頭，欲言又止，回頭與寧靜海正好看了個對眼，寧靜海將黑羽沒說出來的新發(fā)現(xiàn)記下了。 幾分鐘后，方塊頭打來電話。黑羽蹲在門口吸煙，眼睛時不時瞥向屋內(nèi)，確保沒人趁她不注意偷偷死了。在等待的幾分鐘里，已經(jīng)有其他人員到場，沒人亂動?xùn)|西，寧靜海依然在記錄目標的變化。 黑羽接通電話，另一頭傳來沉悶的聲音：“你到了？”黑羽聽出方塊頭穿著防護服，隨后是拉開拉鏈的聲音。 “我到了，電腦怎么說？” 方塊頭的聲音不再沉悶，要求黑羽匯報情況，黑羽掐滅煙，把電話遞給寧靜海。寧靜海匯報情況，然后替方塊頭下達命令：“戴上手套，直接搬走，安保人員戒備，非回收人員不得觸碰。” 那個人被抬起來的時候，四肢依然保持著原來的位置，仿佛一尊雕像，黑羽走在人群后方，保持戒備，她注意到那個人的耳朵已經(jīng)失去輪廓，頭部與肩部之間的連接部位已經(jīng)變成一個坡型，頭發(fā)逐漸褪色，蔓延到后背。 黑羽看著他被抬上車，固定好，用帶孔塑料箱隔離。然后一起坐進車廂，抓好扶手，以免在顛簸中誤觸到那個“雕像”。 雕像上車，車上飛機，塑料箱被搬出，在更寬敞的地方加以觀察與防備。 在接下來的幾小時里，“雕像”逐漸失去原本的輪廓，五片指甲逐漸合而為一，隨即變薄，與皮膚的邊界變得模糊，頭發(fā)皮膚擴散，變得透明，黑色徹底消失在皮膚中，體表的其他器官變得模糊，融合在皮膚里，光滑得像3D模型。手臂、腿、軀干所形成的三角已經(jīng)被逐漸延長的皮膚覆蓋，隨后越來越小，向外伸出的手如同殘疾人光滑肢體末端一樣，隨著手臂的萎縮越來越短。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塑料箱原因，黑羽感覺他越來越方了。 方人被搬出飛機，黑羽在路上和新人感慨，方塊頭這下有人陪伴了。 回收物被回收后，科研部和情報部查閱了舊資料，并將回收物命名為“完美之人”。 接下來的幾天，黑羽所在的外勤成了部門里最閑的一批人，沒事就帶著一群人騎著從其他部門偷來的工作椅玩小火車，并在走廊里造成一場大型車禍，被科研員們狠狠錘了一頓。 幾天后，記錄工作放緩，方塊頭帶著閑出屁的黑羽來參觀，房間里沒有曾經(jīng)那個怪異的雕像人，只有一個肉色的立方體，靜靜地存在著。 “摸摸看吧。”方塊頭摘下手套。 黑羽眼中帶著懷疑，不愿上前。 “這次不是實驗?！狈綁K頭拍了一下立方體，黑羽放下心，到旁邊用食指輕輕碰了一下。 方塊頭拉著黑羽的手，放了上去，黑羽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她感覺自己觸碰到什么東西，什么東西擋住了自己的手，僅此而已，沒有溫度，沒有材質(zhì)。 “他不與外界發(fā)生交流，”方塊頭笑著放開黑羽的手，“至少現(xiàn)在不發(fā)生交流?！?“之前他會排出液體，我們花了很長時間清理，那液體很燙，里面成分復(fù)雜，下水道都比它純，我們沒法檢測?！?方塊頭停頓，確保黑羽能聽懂，即便沒有這個必要。 “他用這個方法減少自己體內(nèi)的熵?！狈綁K頭的手撫過立方體的邊緣，“他把自己體內(nèi)所有組織都排列好了，一層又一層，連分子都是整齊的?！?“或許他以后會變成圓形，或許他會把原子也排好順序？” “或者他會變成最大的原子?！狈綁K頭停頓，黑羽接了下一句。 “或許吧。”方塊頭叼起一根煙，和她一起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