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像是選擇性無視了一般盯著遠處的戰(zhàn)場，德麗莎她們依舊在和空之律者纏斗，盡管猶大的鎖鏈已經(jīng)抓住了西琳，布洛妮婭也開啟了伊甸之星的第一額定功率，但結(jié)果卻是顯而易見的慘敗。
“有什么看法嗎？”幽蘭黛爾并沒有著急和男人搭話，而是一邊朝他和麗塔走來，一邊向麗塔問道。
“麗塔對這次戰(zhàn)斗并沒有興趣，不過某人似乎非常在意哦～”麗塔說這句話的時候還不忘向他這邊瞥一眼。
但即使是以耿直木訥出名的幽蘭黛爾也知道她指得是誰。
“能讓那個幽蘭黛爾拐彎抹角地說話，我到底是沾了什么光啊?！蹦腥擞行┨湫苑堑卣f道。
“倒不如說，我已經(jīng)被你拒絕了太多次了，不得不這樣和你說話?！庇奶m黛爾雙手環(huán)抱，眼神犀利地看著他。
“喔喔，‘拒絕’這個詞很容易讓人誤會啊，幽蘭黛爾?！?/span>
“那你想讓我怎么說？”幽蘭黛爾還是那么喜歡鉆牛角尖。
果然還是那個幽蘭黛爾（大人）啊……麗塔和男人都不約而同地想道。
“這不是重點，但我現(xiàn)在真的沒有精力和你爭辯?！蹦腥藫u了搖頭，表情變回了嚴肅的樣子，依舊盯著遠方的戰(zhàn)場。德麗莎她們已經(jīng)落入了下風(fēng)，符華也即將趕到，不知道她們還能和西琳糾纏多久。
“那，你對這場戰(zhàn)斗，懷抱的是怎樣的態(tài)度呢？”幽蘭黛爾也沒有強人所難，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問道。
“這個問題，你曾經(jīng)問過我……”男人本來想借此敷衍過去，但看到幽蘭黛爾的眼神之后又換了個回答，“我只代表我個人的立場?！?/span>
“你的立場，是人類，還是……”幽蘭黛爾的眼神愈發(fā)犀利起來，“崩壞？”
“你有沒有想過兩邊都不占呢？”
“我想我們之間沒有中間位置?！?/span>
符華也已經(jīng)加入了戰(zhàn)斗，依靠影騎士月輪裝甲的加持，雖然在空之律者手下占不到上風(fēng)，但也不至于像德莉莎她們那樣慘敗。
“時間到了，我該走了。”男人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幽蘭黛爾，雙方的視線在此刻對上，幽邃到深不見底的雙眸對上湛藍如寶石般的雙瞳，僅僅只有半秒的時間，卻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一樣。
“艦長大人慢走?！蹦腥穗x開后，麗塔才回過頭來看了看幽蘭黛爾，后者只是呆站在原地，一聲不吭。麗塔也只能輕輕嘆了口氣，“需要我跟過去嗎，幽蘭黛爾大人？”
“……嗯……麻煩你了，麗塔?！背聊S久后，幽蘭黛爾才開口說道，但語氣中略微帶有一些無奈。
唉……幽蘭黛爾大人還是這樣啊……麗塔也只能跟著搖了搖頭，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里。
原地，幽蘭黛爾表情苦澀地回想著剛才的對話：
你什么時候……才能對我說實話呢……
……
“稍微給你一點贊揚吧，你確實很與眾不同?！北缐牡呐酢髁諏⒎A輕松擊敗，她的右手死死地鉗住符華的脖子，仿佛下一秒就會將其擰斷。
“不過，終究只是個人類。”西琳帶著嘲笑般的喜悅表情，赤金色的雙眼像一只野獸緊盯著懷中的獵物一般可怕，“可是，即使在剛才的戰(zhàn)斗里，你依舊沒有使出全力?！?/span>
“真奇怪，明明有兩把神之鍵，卻不使用‘另一把’，為什么？”西琳似乎有些疑惑，但更多的還是勝利者的嘲諷，“是認為還不到時候嗎？還是控制不了它呢？又或者，根本就無法使用呢？”
“不過已經(jīng)無所謂了，”西琳的雙眼愈發(fā)的閃亮，嗜血的惡魔仿佛就要從她眼中迸射而出——
“去死吧！”
啪！啪啪！
不合時宜的掌聲響起，西琳的眼睛輕輕地轉(zhuǎn)變了方向，如同看一只地上的老鼠一般輕蔑——身穿紫色教袍金發(fā)男人出現(xiàn)在眾人的面前，無論怎么看，這個男人都和此刻的場景格格不入。
“不愧是崩壞的女王，你的身姿，無論何時都如此的耀眼?！眾W托依舊是那般不正經(jīng)的樣子，就連說話的語氣都不曾改變——即使是在這樣的場合之下。
“你，我認得你，你就是喚醒我的人，覬覦神之力的，可悲的人類?！蔽髁辙D(zhuǎn)過頭來，面無表情地說道。
“呵呵呵……能被你記住，是我的榮幸?！眾W托假裝恭維地回應(yīng)著，即使他這樣的恭維讓人感覺更不舒服，“那么，看在給予你第二次生命的份上，能不能放她一馬。”
說話間，一股股紅色的細流，宛若一根根鮮血鑄成的血錐，從奧托腳下升起。然后，血錐自動轉(zhuǎn)變方向，筆直地對準了西琳。一股股流動的血錐仿佛擁有生命的毒蛇，下一秒就會飛撲出去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西琳的雙眼瞇縫著，她猶豫了。并不是這個人類，而是那些血錐，讓她有種熟悉又似是而非的物體，讓她從生理上感到不適。
要在這里和這個小丑開戰(zhàn)嗎？
“哼，她不值得我動手，既然你想要的話，就留給你吧！”
女王，這一次沒有開戰(zhàn)。
西琳將鉗住符華的手松開，讓她徑直跌落地面，但她現(xiàn)在根本不在乎，她只想讓這個男人快點離開。
“不愧是造成人類史上最大災(zāi)害第二次崩壞的空之律者，”奧托夸張地恭維道，但誰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嘴臉輕輕上揚了一點，“既然如此，我也給你一個回禮吧，我想，你對‘那個’應(yīng)該很感興趣——”
奧托指向西琳的身后上方，西琳無趣地回頭看了一眼，只是一個人類的戰(zhàn)艦而已，她都不知道自己摧毀過多少架了。
“人類，你以為這樣的東西能……”
下一秒，西琳的雙眼突然瞪大，赤金色的雙瞳緊緊收縮，好像看見了什么不可直視之物一般——這是空之律者第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
“不……這……”西琳瞪大了雙眼，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
“既然這么想見，就去見見他唄，女王?！眾W托露出難以捉摸的微笑，用他那玩世不恭的語氣說道。
“閉嘴！”西琳惡狠狠地朝奧托吼道，然后丟下所有人筆直地朝休伯利安飛去。
“哎呀，真是狼狽啊，老朋友?！眾W托看著西琳飛向遠處，這才轉(zhuǎn)過身來看向一臉狼狽的符華……
……
“赤鳶仙人，我沒有說謊。”
命運的扳機扣下，象征死亡的槍聲響起，少女的身軀應(yīng)聲而倒……
……
西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還能再見到他。
但事實就是如此，他，就在眼前。踏上休伯利安的甲板，即使她還是不想站在地面上，但此刻她好像忘卻了一切，只是和他對試著。
“空。”男人非常自然地呼喚著她的名字。
西琳沒有說話，那雙赤金色的雙瞳中沒有了高傲，那是一種極其復(fù)雜的眼睛——如果說剛才她的眼神就像是希臘神話中諸神的黃金箭矢，那么現(xiàn)在就是貴族車馬上的鍍金流蘇。
“你怎么還留在這兒。”沉默許久，西琳的目光逐漸固定為厭煩。

“文明還沒有結(jié)束，我就不會離開。”男人沒有撒謊，只是平靜地陳述著事實。
“你還要殺我?guī)状尾艜M足？”

“我們之間是一定會敵對的……”

“我不想聽你那些惡心的陳詞濫調(diào)，”西琳厭惡地回答道，但她很快便恢復(fù)了平靜，她也并沒有對他下手，“那你就等著看吧，看我怎么把這個世界夷為平地，之后，我再來殺你?！?/span>
……
現(xiàn)在，醒過來，這場演出，即將落下帷幕了。
血紅的騎士穿過敵人的障礙，生命即將隕落，但她的內(nèi)心依舊熾熱，如同一顆滾燙的火球。在悠揚的笛聲中，曾經(jīng)的摯友為她引路；在生與死的抉擇之中，攜手同行的伙伴經(jīng)過了生死的考驗。
和她同樣熾熱的武器被緊鎖在天命的最深處，不為人知的力量在她的面前，像是黎明前的曙光一般耀眼。
她伸手觸摸，它也予以回應(yīng)。
真紅騎士·月蝕，就此誕生。
“終于，讓我等到你了?！蹦腥俗诩装迳?，看著遠處極速飛來的紅色騎士，向她輕輕地招了招手。
“……”姬子發(fā)現(xiàn)了他，但她也沒有急著趕路，而是在休伯利安前停了下來，如今風(fēng)姿颯然的她就這么，和他不遠又不近地對視著。
“有什么要對我說的嗎？”男人站起來，看著她問道。
“呵……艦長你搭訕的方式真是一點都沒變啊，”姬子無奈地笑了笑，然后回視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認真嚴肅起來，“開個玩笑。我想，我是時候回答你的問題了?！?/span>
“我在聽?！蹦腥它c了點頭，收起了笑容，等待著她的答案。
“曾經(jīng)，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武神，我并不強大……至少，在這樣的情況下來看，我一點都不強大。所以我面對我的過去，只能選擇妥協(xié)，我的隊友，我救不了她們，我無能為力；琪亞娜被抓走，我救不了她，我無能為力；甚至我一開始就知道，琪亞娜是律者，可是我什么也做不到……”
說到這里，姬子的眼瞼逐漸下垂，表情痛苦地別開了頭。男人看著她，似乎尋找到了一點他想要的答案的蹤跡。
“曾經(jīng)，我只能選擇最壞的結(jié)局，因為我沒有選擇好結(jié)局的機會。但現(xiàn)在……”姬子抬起頭來看著他，那雙赤紅的雙瞳，仿佛充滿了烈焰一樣強大。她伸出手，一管紅色的血清緊緊地握在她的手中，“我有了改變這一切的力量，盡管不能改變所有，但能改變現(xiàn)狀！曾經(jīng)的我只能懦弱地選擇唯一的出路，但現(xiàn)在，我想為自己……做出一個選擇！”
男人看著她，臉上的表情難以捉摸，那是一種很難判斷是一副怎樣的表情，但姬子已經(jīng)沒有時間再多說一句話了。她閉上雙眼，將血清握在手中，徑直飛向遙遠的戰(zhàn)場。
……
赤紅的騎士降臨于戰(zhàn)場之上，手握巨劍的她，如同一位屹立不倒的戰(zhàn)神，為所有人帶來了希望。
“布洛妮婭，辛苦你了，趕快撤退吧！”姬子舉起大劍，筆直地對準了面前的律者，頭也不回地對布洛妮婭說道。
“姬子……老師……”
“快走吧！”姬子說完便朝著空之律者沖了過去，被火焰所包裹的巨劍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即使是面對律者這樣強大的攻擊，她也絲毫沒有后退。
“布洛妮婭明白了……”布洛妮婭站起來，最后看了一眼姬子戰(zhàn)斗的背影，便回過頭去，而此刻——
“布洛妮婭，聽得見嗎？”耳邊的通訊器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艦長？！”布洛妮婭驚訝地抬頭，果然看見休伯利安正朝著她們飛來。
“把傷員集中起來，帶到休伯利安上來，這里有足夠的醫(yī)療設(shè)備，快！”
“是！”
……
“可惡！為什么，明明早該殺了你幾十回了，怎么會這樣！”西琳后撤幾步，表情十分難看地盯著眼前這個人類，明明只是一個普通的女武神，為什么能抵抗住自己的攻擊？！
“呵呵……你流血了，原來神也是會受傷的嗎？”姬子喘著氣，像是回嘲一般看著西琳說道。
“無禮的人類！”西琳的情緒完全被憤怒所掌控，此刻，她只想親手將眼前這個人類捏的粉碎。
“人類人類地喊，你不嫌麻煩嗎？我可是有名字的，記住了，你將要面對的……
是無量塔姬子！”
刀光劍影閃過，巨劍一次又一次地彈開飛來的矛槍，不滅的火焰在戰(zhàn)場中肆無忌憚地燃燒，虛空的力量將周圍的一切撕成碎片。
曾經(jīng)為學(xué)生的少女，曾經(jīng)為老師的教官。
在這片僅屬于她們的空間之中，不斷地廝殺著。
“那身盔甲里……有我的寶石！”西琳突然發(fā)現(xiàn)了問題的關(guān)鍵，為什么僅僅憑借人類之軀可以肩比自己。
“那就用我全部的力量，把你撕成碎片！”西琳的面目因為憤怒而扭曲，因為憎惡而崩壞，她已經(jīng)忘卻了一切，此刻的她，只有一個目的——
將眼前的這個人，從這個世界徹徹底底地蒸發(fā)掉！
可是……
轟！
無數(shù)光柱從炮口傾斜而出，如同墜落的雨點一般密集地打在空之律者身上，那是比休伯利安的軌道炮更加璀璨，更加耀眼，更加卓越的存在！伴隨空之律者的哀鳴，四周的崩壞能氣息越來越弱。
“這就是人類的決戰(zhàn)兵器……月光王座……”男人一邊幫忙搬運著傷員，一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眼前的盛景。
“艦長！救助傷員，別走神！”布洛妮婭看著他一臉癡呆的模樣，忍不住斥責道。
神的殞落……這樣的景象，無論多少遍都看不夠啊……男人回過神來，繼續(xù)搬運著傷員。
還有這種……
垂死掙扎的勇氣。
……
西琳身上的崩壞能越來越稀薄，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能再在這里待下去了。
虛空蟲洞從她身后出現(xiàn)，黑色的亮光閃過，西琳的身影消失不見。
“哈……”姬子把刀插在地上，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倒下，殷紅的鮮血從她的傷口不斷流出，她下意識地遮住了自己的傷口，“這次，真的鬧大了……”
但……血……止不住……
無數(shù)的人從她身邊擦肩而過，抬著傷員的，自己走的，來回奔波的，自己認識的，不認識的，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一瘸一拐的，坐在地上的，躺在地上的，甚至趴在地上永遠也起不來的，哪怕是這些人，她都覺得是如此的親切而又溫暖……
“呵……我就知道，你會來……”姬子抬起頭，看見眼前的男人，朝他露出真切的笑容。
“再陪我喝一杯吧，姬子少校?！蹦腥四昧艘恍」奁【?，遞給了姬子。
“你覺得，這個世界怎么樣？”男人邊走邊和姬子聊著天。
“怎么？想要一點客觀的評價，還是浪漫一點的評價呢？”姬子半開著玩笑，看著他說道。
“呵呵，你知道我喜歡哪一種?！蹦腥烁α诵Γ攘艘豢谄【?。
“雖然都是一些長不大的家伙，但……我還是挺喜歡這個地方的。”姬子語氣平靜地說道，看著手中的啤酒，她卻始終沒有喝一口。
“我要走了，艦長，她們……就拜托你照顧了。尤其是幫我看著德麗莎，她總是喜歡對你發(fā)脾氣，你不要見怪?！奔ё虞p輕地笑了笑，但臉上的表情卻不怎么好看。
“我會等你的，姬子少校?！蹦腥说谋砬槭婢徶?，仿佛是想要給她離別前的安慰一般平靜，“希望能有機會再一起喝酒?！?/span>
“我很期待有一天，我們能有機會一起，肆無忌憚地喝個夠……啊……該走了，前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吧，祝你們……好運?！奔ё幼詈蟪麚]了揮手，將沒有喝一口的啤酒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回頭，走向?qū)儆谒约旱倪x擇。
“再見，無量塔姬子……”
……
虛數(shù)空間之中，律者與那位普通的女武神激烈地廝殺著，她們?yōu)橹约旱哪繕?，將對方視為死敵?/span>
切割，破碎，掙扎，爆炸，嘶吼，痛苦，力量，戰(zhàn)斗，反擊，希望。
她所拼命爭取的，僅僅是那個，屬于她自己一手創(chuàng)造的選擇。
將一切的希望，灌注到那位少女身上，將這個世界——
變成你所期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