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寫得小說，靈感來源于現(xiàn)實，目的是愿世間所有孩子都能夠健康、勇敢、快樂地成長，?擁有保護(hù)他們的人。

封面與文章無關(guān)。

此間天堂

?

孩子們啊，你們知道嗎？

縱使黑暗迷住了兀然的山林，冷風(fēng)充塞了大地——

但你們也要記住，每個孩子的身畔都有一個如影隨形的幽靈，它會至始至終陪伴著你，雖然所有的人都看不到它，但如果你遇到危險時，它會穿上盔甲、戴上披風(fēng)，化作一位騎士的輪廓，無畏地，保護(hù)你們所有人。

在它被你們所看到的時候，熹微的光會從黑暗中灑下，將夜色沉沒。

——題記

?

序

一陣陣初秋的涼風(fēng)，吹得枝椏上的落葉簌簌紛舞，在陰沉的空中舞旋，明明滅滅的光似草野的流螢，乍隱乍顯，又如浩空中的繁星，竄流無定。

女子將男孩緊緊地?fù)г趹牙?，用柔和的手輕撫著男孩的頭發(fā)，潔凈的衣襟在男孩灰撲撲的臉頰上蹭了又蹭，絲毫不怕弄臟衣服。

而男孩的眼眸里滲著淚水，澄澈得沒有一絲瑕疵的黑白眼眸像是掀起點點漣漪的潭水，透著令人憐惜的光芒，而他的頭發(fā)卻格外凌亂，上面夾雜著泥污，就連衣服也被撕扯得不成樣子，在風(fēng)中像是一塊隨時都可能飄走的破布。

他依偎在女子溫軟玉香的懷里，貪婪地感受著凜冽的風(fēng)中來之不易的溫?zé)?，他的額頭上、胳膊上多出了幾道用針刺過的血點，如螞蟻般地密密麻麻，格外刺眼。

“曉染姐，我難道就這么壞嗎？他們說我是大壞人……”男孩縮在女子的懷中，小心翼翼地悄聲問道。

“不，阿黑不壞，阿黑的這些傷是怎么來的？誰欺負(fù)你了？”女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緊摟著這個身體在顫抖的男孩，用如水一般柔和的嗓音問道。

“是他們！他們好恐怖，和鬼一樣！”男孩顫抖地回答道，似乎不愿再提及口中的“他們”，說著說著，忽然將頭一下子埋在女子的懷里痛哭起來。

男孩在女子懷中啜泣著，短短的手臂緊緊地抱住女子的身體，手指幾乎要嵌進(jìn)她的衣服里。

“好啦好啦，不愿說先別說了，如果他們再對你這么做的話，那盡管告訴我，我會保護(hù)你?！迸优牧伺哪泻⒌谋?，在他耳邊凝語道。

雖然她的聲音無比的輕小溫柔，仿佛融進(jìn)了周圍凌亂的風(fēng)中，但那句話的字里行間卻透著萬般堅定。

而男孩仍舊抓著女子的衣服，埋在她懷中不住地哭著，在這個深黑的夜籠罩了二人，似乎將他們都融入了如漆般的墨色中，月亮的銀輝靜靜地從女子的頭頂傾瀉而下。

“對了，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好嗎？”女子忽然低下頭，再一次對男孩溫柔地說道。

“什么故事？”男孩吸了吸鼻子，帶著哭腔應(yīng)道。

“是幽靈的故事……”女子淺笑著回答。

“幽靈？是上次講的那個能夠保護(hù)別人的幽靈嗎？”男孩揚(yáng)起了頭，用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望著女子，歪著頭問。

“沒錯，據(jù)說每個孩子身畔都會有幽靈，而且是好幽靈，它們會在關(guān)鍵時候保護(hù)孩子，只有孩子才能夠看到?！迸佑檬州p輕拂去男孩眼眶的淚水，凝視著他的雙眸。

“可是，我沒有看到呀……”男孩有些詫異地開口說了一句。

“你會看到的，你看到它的面容之時——就是它保護(hù)你的時候，那一天總會到來的，所以始終都不要畏懼他們的欺負(fù)?！迸用泻⒌念^，露出了一個如同月光般柔美的笑容。

男孩聽后先是一愣，接著重重地點了點頭，他的頭靠在女子胸口處，感覺女子的心跳如同有力的鼓點，又像拍擊的海浪，在他耳中回蕩著，灼熱了他的心。

在不遠(yuǎn)處的黑暗中，有幾個身影在竄動著，他們就像一團(tuán)陰云，夾雜著輕微的腳步聲悄然迫近。

這些黑影皆是跟那個男孩差不多的孩子。

那些孩子的面色都略顯蒼白，目光格外呆滯，他們形成了一個小的方陣，整齊劃一地在黑暗中徘徊走動著，如同僵硬的機(jī)器一般，身體也冰冷的毫無溫度。

重疊的黑暗綿延不絕地遮掩了腳下的大地，破碎的月光顯得愈發(fā)熹微，毫無目的的冷風(fēng)再一次席卷而過。

一

天堂孤兒院

夏曉染在長滿綠苔的路上走著，她注視著身畔斑駁的墻壁，忽然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伸出了手，推開了鑲嵌在墻壁上的那扇鐵門。

一支蒲公英駕著輕柔的風(fēng)悄然飄至，夏曉染將它捏在手里，輕輕地一吹，蒲公英化為了無數(shù)的輕絮，在空中翩然飛舞，飛向未知的遠(yuǎn)方。

鐵門里，幾十個孩子看到夏曉染的到來一齊將視線轉(zhuǎn)向了她，在這個幽暗得連陽光都照不進(jìn)一絲的空間里，一雙雙明亮的眼眸瞬間匯成了一顆顆光點。

“曉染姐姐！”孩子們的面上忽然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呼喊著她的名字，爭先恐后地向著她跑來。

夏曉染抱住了跑在最前面的幾個孩子，讓他們的頭埋在自己的肚子上，纖細(xì)溫柔的手指撫過孩子們的頭發(fā)，感受著這些小小的身體散發(fā)出來的溫?zé)帷?/p>

由于任務(wù)原因，隊里讓她前來天堂孤兒院擔(dān)任教師，與孤兒院的孩子們同吃同住，直到現(xiàn)在，她已任了數(shù)年教師，在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磨合之后終于能夠跟孤兒院的孩子們相安無事地相處了下來。

盡管已經(jīng)從這里待了數(shù)載，但天堂孤兒院還是有一些地方讓她感覺到有些詫異，這里的房屋始終密不透風(fēng)，不論窗戶有多高都不見天日，周圍彌漫的空氣幾乎壓抑得能夠讓人窒息。

這里的孩子也分成了兩撥，除了剛剛見到她后歡心迎接她的孩子之外，另一撥孩子則整日目光呆滯、面容僵硬，舉止如同機(jī)器人一般，不管她多么努力相處都無法讓他們的神色掀起半分波瀾，仿佛他們的心里冰涼得沒有一絲情感。

不僅僅是孩子，這里的其他老師的面容也如機(jī)器般僵硬，面色舉止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夏曉染與他們在一起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所以數(shù)年來她與其他老師并沒有說過多少話。

而孤兒院院長則是個面色略顯蒼白的男子，他頭發(fā)如同雜草般凌亂，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下巴卻無比地突出，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得過什么病癥，這個男子不管看誰眼眸里皆透著一道讓人戰(zhàn)栗得無法接近的光，縱使咧開牙齒焦黃的嘴笑起來，也會讓人感覺有幾分毛骨悚然，他的身上終年裹著一身破舊的黑色風(fēng)衣，兩只如鷹勾般的手布滿了褶皺。

就這樣謎一般的院長，謎一般的孤兒院，夏曉染隱隱地察覺出這個地方似乎隱藏著什么，而且將會比她想象的要復(fù)雜。在這樣的孤兒院里，唯一能夠讓她露出笑意的就是孩子們，孩子們的內(nèi)心簡單純樸，仿佛看到他們就能夠讓她忘卻一切復(fù)雜得毫無頭緒的東西，他們的笑就像陰云下探出的一縷陽光般，沐浴在其中會感覺既渴望又來之不易。

“曉染姐姐！”這時站在后面的一位孩子忽然打斷了她的思緒，她下意識地循聲望去，只見喊她的那個孩子不是別人，正是阿黑。

阿黑是個性格比較孤僻的孩子，融在孩子群里很難引起人的關(guān)注，但有時候他卻能夠做出一些令人“矚目”的事，這些“矚目”的事兒無非就是通過調(diào)皮搗蛋來實現(xiàn)，所以這個孩子有時候還是會讓夏曉染有些頭疼的。

阿黑雖然皮一些，但也是尋常小男孩都可能做出的事，沒有絲毫惡意，而且無傷大雅，可每次阿黑調(diào)皮搗蛋之后，身上、臉上總會多出來一些傷痕，似乎被狠狠地對待過，他的眼睛已經(jīng)哭得有些紅腫，而嘴唇也被咬得破了皮。

夏曉染無論如何也沒料到阿黑居然會主動叫她，待她抬起頭看向那個男孩的時候，那個男孩卻一轉(zhuǎn)頭跑開了，似乎有什么難以言說的事。

其他孩子并沒有注意到剛剛跑開的那個不起眼的男孩，他們一邊歡聲嬉笑著，一邊拉著夏曉染的胳膊，迎接她進(jìn)入屋內(nèi)。

剛一進(jìn)入屋子，孩子們皆紛紛仰起頭，幾十張嘴開始變得迫不及待起來，嘰嘰喳喳地說著。

“曉染姐，今天講什么故事??？”

“曉染姐，上回你說的那個幽靈的故事真好！”

“曉染姐，看，我們給你準(zhǔn)備了花環(huán)兒！”

“曉染姐，我為何還是不能看見可以保護(hù)我的幽靈呀？”……

頓時，昏暗閉塞的房內(nèi)突然炸 開了鍋，嘈雜的聲音匯成了無數(shù)的雪花，好像能夠使得屋內(nèi)雪崩一般。

在這岑寂得空氣將要凝固的地方，這個房間的喧鬧歡笑聲竟為周遭帶來了唯一一絲生機(jī)。

而在那扇鐵門的外面，那個面色蒼白、頭發(fā)凌亂的男子站在門口佇立了片刻，他用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眸瞟了一眼那個房間，接著緩步地走過。

一襲破舊的風(fēng)衣在風(fēng)中擦著，一只空蕩蕩的袖子微微揚(yáng)起，好似陰云般隨著風(fēng)聲匆匆掠過，他的身后亦是有一團(tuán)陰郁的黑影亦步亦趨。

?

湛藍(lán)的云天下，周圍的蒼茫與墻壁上苔蘚無聲地交織著，遠(yuǎn)處蒼翠的山色朦朦朧朧地氤氳，浮光在淺洼上躍動。

“阿黑，你叫我是想跟我說什么？”夏曉染半蹲了下來，平視著男孩的眼眸，輕柔地問道。

這個地方?jīng)]有別的孩子，更沒有其他的人，邈遠(yuǎn)的虛空與廣袤的大地只環(huán)繞著他們二人，像是在靜靜地傾聽著孩子的心事。

“曉染姐……”阿黑單薄的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他對著夏曉染小聲地說道，“你教的小朋友里，文文也變成了‘他們’?！?/p>

“文文？”夏曉染眉頭一皺，她在腦海里仔細(xì)地回想了片刻，眼前浮現(xiàn)出了文文的身影。

文文這個孩子于她來說并不陌生，這是她教過的最頑皮的一個孩子，有好幾次弄得她焦頭爛額，但有時候這個孩子卻會表現(xiàn)出可愛之處，有一次文文偷偷跑出孤兒院前去路邊的公園采了一大捧花，就是為了做一個巨大的花環(huán)給她。

“阿黑，你是說文文變成了……”夏曉染感覺心頭一震，她望著阿黑，面色凝重了起來。

“文文這些天臉忽然變得很白，而且跟他說話他也不搭理，始終都保持著一個表情。”阿黑一臉認(rèn)真地對夏曉染說道。

夏曉染聽著阿黑的話，幾乎要屏住了氣息，她忽然想起了那些“孩子”蒼白的面容、僵硬的表情、如同機(jī)械一般的動作……

頓時，一股冷氣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像文文這樣的孩子也會變成這樣。

“阿黑?！毕臅匀居檬掷卫巫ブ⒑诘母觳?，她努力地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不在孩子的面前露出驚懼的神色，“文文的事情，曉染姐會弄清楚的，但是在這之前不要告訴任何人，小朋友也不行，好嘛？”

“嗯?！卑⒑诓]有從她神情上察覺出什么，重重地點了點頭。

查清嘛……可以查清嗎？從她來時到現(xiàn)在，文文已經(jīng)不是第一個發(fā)生變化的孩子了，她親眼見過之前有好幾個原本活潑頑皮的孩子變得呆滯木訥起來，并且逐漸地與阿黑所說的“他們”成為了一撥。

夏曉染感覺到頭開始隱隱有些痛了起來，她怎么也無法了解這個孤兒院究竟暗藏了何等不為人知的東西。

“對了，曉染姐，我昨晚做了個夢，夢見了你給我講的那個幽靈。”這時阿黑忽然張嘴說了一句，將她拉回了這里。

“哦？真的嗎？”夏曉染一聽，面上露出了微笑，“那在阿黑的夢里，幽靈是什么樣子？”

“在夢里不是很清楚，我沒有看清它的真容，只看到了一個輪廓，但即使這樣，我還會相信它將來會保護(hù)我，因為那個輪廓有點像……”阿黑撓著頭說道，欲言又止。

“像什么？”夏曉染好奇地問道。

“嘿嘿，以后再告訴曉染姐！”阿黑咧嘴一笑，忽然睜開夏曉染的胳膊跑開了。

“哎，阿黑！”夏曉染一愣，迅速反應(yīng)過來，朝著阿黑跑走的方向追去。

這時天邊已經(jīng)泛白，黃昏如血一般浸染了天與地的交界，黃昏毫無預(yù)料地自遠(yuǎn)方綿延開來。

?

二

?

清晨一片灰蒙蒙的，朦朧的青靄籠罩在天際之間，微漾的淺波迎著斑斕的霧氣，云蒸霞蔚，沒有一絲陽光的天讓人感受到陣陣的蒼涼。

這時一輛深黑色的車在路邊迎著霧飛馳而來，車后面卷起的煙塵自遠(yuǎn)方綿延一路。

夏曉染在路邊靜候著，看到那輛車的到來眼眸里閃出了一絲光亮。

車在夏曉染身畔停了下來，從車?yán)锵聛砹藘晌荒凶?，其中一位男子身著警服，身材也比別人都要俊拔幾分。

“曉染，太久不見了，退伍之后過得好嗎？”那位身著警服的男子見到夏曉染之后露出了驚喜的神情，接著敬了個軍禮問道。

“沒想到小陸還是那么關(guān)心我，過得也就那樣吧……”夏曉染淡淡地回答。

“那就好，看到你來了我就放心一半了，因為隊里都很擔(dān)心你的安全。”那個被她稱作小陸的男子聽了她這話，露出了釋然的笑。

“對了小陸，我既然已經(jīng)潛入了天堂孤兒院，那孤兒院的底細(xì)你們查得怎么樣了？”夏曉染轉(zhuǎn)而問道。

“啊，已經(jīng)差不多了，馬上便可以出動收網(wǎng)了，到時候幾年前的數(shù)起兒童失蹤案都能夠給個交代?！毙￡懨嫒輫?yán)肅地一字一頓道，這個男子在她的面前至始至終保持著立正的姿勢，似乎骨子里有著軍人一絲不茍的嚴(yán)肅。

“不過，據(jù)調(diào)查那所孤兒院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簡單，里面可能還會有一些非同尋常的因素，所以我請來了精通陰陽鬼神的溫先生?！?/p>

小陸說著，將手伸向他身旁的另一位男子，那位男子有著清秀的面容，瘦削的面容上帶著一個深黑的墨鏡，透過那個墨鏡卻能夠感受到他眼里犀利的光。

溫先生只是對著夏曉染淡淡地點了點頭，他似乎看出了夏曉染面上露出的神色，但也沒有絲毫在意的樣子，好像周遭的一切皆與他無關(guān)。

“那個，小陸，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有誰還聽這種迷信？還搞什么陰陽鬼神？”夏曉染聽后忽然將小陸拉到了一旁，用懷疑的眼光盯著那個溫先生，悄聲道。

“曉染，你一直潛伏在孤兒院，可能還不太了解情況，有些事情確實是人力不可及的……”小陸也明白夏曉染的心情，他忽然湊到她的耳邊，用凝重的語氣道。

“好，我知道了?！毕臅匀居行o奈地回答道，看向溫先生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

“曉染，我們要走了，因為工作比較繁忙，接下來的事，請你注意自己的安全。”小陸的那張有些滄桑的臉上露出了笑意，他拍了拍夏曉染的肩膀說著。

“好，你們也保重?！?/p>

夏曉染也故作輕松地淺淺一笑，望著小陸和溫先生一齊上了車，接著那輛車連帶著一路的絕塵向著遠(yuǎn)處駛?cè)ァ?/p>

她凝視著車離開的方向，靜靜地佇立了片刻，接著回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

?

天堂孤兒院仍舊如同往常，濃郁的陰影疊綴著，就連陽光都無法透過，草木上的顆顆露珠泛著星點的光亮，如同破碎的星辰，但也是這個地方唯一的光亮。

“我回來了！”夏曉染一如往常般走近了那扇鐵門，對前來迎接她的孩子們洋溢著溫柔的笑。

“曉染姐……”而孩子們見到她后立即從鐵門里涌了出來，但他們的神情卻變得不同于以往，都怯生生地望向她，嘴里小聲地叫著她的名字。

“怎么了嘛？”夏曉染從這些孩子身上察覺出了什么，她有些詫異地問道。

“曉染姐，剛剛文文動手打了阿黑，他手里拿著一根針，然后向阿黑刺了好幾下……”一個稍大一點的女孩忽然說道，邊說邊吸著鼻子，像是要哭了出來，“阿黑打不過文文，被文文硬拉著拽走了！”

“什么！阿黑？文文！”夏曉染聽了女孩斷斷續(xù)續(xù)的講述后，也聽出來個大概，心頭不禁一顫，俯身問那個女孩道，“那你知道文文把阿黑拽到哪里去了嘛？”

“往那個方向走了?！迸⑼粋€方向指了指，認(rèn)真地回答道。

“曉染姐，你一定要去救阿黑啊，文文他忽然變得好可怕……”其他的孩子面露著恐懼的神情，也不約而同地說了起來。

“謝謝你們哦，我這就去，有我在你們不要怕！”

夏曉染俯身用手拂去了那個女孩臉上的淚水，安撫好了其他的孩子們，隨即快步朝著女孩指的那個方向奔去。

周圍的風(fēng)吹在她的面頰上生疼，似乎像刀子劃過了一般，凜冽的風(fēng)裹挾著寒氣侵入了她的衣襟，頓時一股寒氣席卷了她的全身。

奇怪，才剛剛初秋，為何這里的風(fēng)會那么冷？

夏曉染拉了拉衣領(lǐng)，炮打了孤兒院的一座矮樓前，高聲大喊了起來。

“阿黑——阿黑——文文——”

這時，樓內(nèi)傳出了一陣嘈雜的聲音，讓夏曉染有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放開我！放開我！文文，我是阿黑?。　?/p>

“讓你不乖！讓你淘氣！壞孩子理應(yīng)受到懲罰！”

“你……你們！我不是壞孩子……”

夏曉染循著聲音往里奔去，來到了一個門緊緊閉著的房間前，用盡力氣一腳踹開了房門。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群孩子的面容，那群面色蒼白、神情僵硬的孩子將阿黑團(tuán)團(tuán)圍住，每個人的手中都拿著一根針，而阿黑正被文文按倒在地上哇哇哭著，文文的力氣似乎變得格外大，任由阿黑拼命地掙扎也無法掙脫。

“你們給我住手！”夏曉染看到這一幕瘋 了似的沖進(jìn)去，將文文狠狠地推開，接著把滿臉淚痕的阿黑抱了起來。

“老師，他是壞孩子，他應(yīng)該受到懲罰，變得跟我們一樣。”這時那些手中拿著針的孩子面無表情地異口同聲道。

而她身旁的文文也抬頭看向了她，當(dāng)她與文文的視線相對的一剎那，身體不禁打了個寒顫。

文文的面容變得格外陌生，蒼白的臉上眼睛像是被刻意嵌在上面的一樣，透著如血一樣紅色的光，沒有一絲神采的瞳孔似乎已經(jīng)渙散，就算盯著那雙眼睛也不知道他在看向何處。

這是文文嗎……還有其他的這些孩子，他們是孩子嗎？

夏曉染的身體顫抖起來，將阿黑緊緊地?fù)г诹藨牙?，沒命似的沖出了那些孩子的包圍圈，將那間屋子的門“砰”地一下關(guān)上。

阿黑在她懷里不哭了，靠在她的胸口上閉上眼睛暈了過去，面上帶著幾分倦意，像是睡著了一般。

她用手輕撫著阿黑的頭發(fā)，有些無力地靠在了墻面上，艱難地喘著粗氣，感覺胸腔內(nèi)有一團(tuán)濁氣堆積著怎么也呼不出來，讓她感覺隱隱作痛。

奇怪，這棟樓內(nèi)沒有一絲寒風(fēng)吹進(jìn)來，為何感覺比外面還要冷呢？

夏曉染感覺自己身體變得冰涼，第六感告訴自己要盡快離開此地，她邁開步子欲要走出這棟樓，可靠近樓外側(cè)的一間屋子門卻敞開著，好像絲毫不避諱外人進(jìn)入。

夏曉染有些好奇了，她鬼使神差地進(jìn)入了那間屋子，剛一踏入那扇門，一片刺眼的白光便倒映在了她的眼里，一個又一個白晃晃的家伙站立在封閉的屋內(nèi)，占滿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是石雕！

夏曉染往屋內(nèi)環(huán)顧著，只見屋內(nèi)擺放了各種各樣的人形石雕，那些石雕皆刻得栩栩如生，乍一看讓人感覺是真人，不管是人的五官還是細(xì)節(jié)都刻得無比清晰，就連衣服上的褶皺也印刻了下來。

奇怪，這個孤兒院里有喜歡刻石雕的愛好者嗎？夏曉染望著那些石雕，有些驚異地暗暗想著。

這時，她忽然在那些石雕里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容，這讓夏曉染心頭猛地一震，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幾步。

這些石雕刻的皆是一些孩子，且應(yīng)該都是孤兒院的，有的孩子她還曾經(jīng)任教過。而遠(yuǎn)處的幾個大人的石雕不是別人，刻的是孤兒院的其他老師！

難道，要把這里的老師和孩子都刻成石雕么？

夏曉染怔住了，她的身體忽然碰到了其中一個孩子的石雕，她猛地低頭一看，一股恐懼感瞬間包裹了她的周圍，幾乎讓她的血液凝固。

——這個小小石雕正是文文！

就在她恍若游離的時候，一個人忽然走進(jìn)了門，這個人的步子輕得似乎沒有絲毫聲音，唯有那件深黑的風(fēng)衣為周圍刺眼的白染上了一抹顏色。

三

?

“夏曉染老師，擅自闖入別人的房間不太好吧？”

一個幽幽的男聲從她身后飄了過來，她猛地回頭一看，那張令人毛骨悚然的蒼白面孔瞬間映入了她的眼簾。

是孤兒院院長。

夏曉染咬了咬牙，注視著院長，遲疑了片刻后緩緩說道：“我……我只是恰好路過這里來看看?！?/p>

“哦？那個孩子是……”院長挑了挑有些稀疏的眉毛，指著夏曉染懷里的阿黑抬高聲調(diào)問道，“那孩子是壞孩子，我們懲罰壞孩子你也要干涉嗎？”

院長的話猶如刀子般幽幽的風(fēng)從他口中吹噓，讓夏曉染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阿黑不是壞孩子！……那些拿著針一起欺負(fù)他的，才是壞孩子吧？”夏曉染深吸了一口氣，抱緊了阿黑語氣強(qiáng)硬地對院長喊道。

“你是說他們？他們不搗蛋，不淘氣，對孤兒院的規(guī)矩言聽計從，怎么會是壞孩子呢？”院長面上露出了一絲獰笑，攤開了雙手道，“你們都喜歡乖孩子，不是么？我們就要創(chuàng)造一個所有孩子都乖乖聽話的天堂啊——”

“我不懂你再說什么！”夏曉染忽然打斷了院長的話，聲音變得堅定了起來，“孩子就是孩子！他們完全可以成為自己想成為的樣子，而不是跟他們一樣變成一群木頭！”

夏曉染用不可理喻的眼光望著院長，而面前的院長面色逐漸地陰沉了下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眸似乎冒出了灼目的光。

“看來孩子聽話之前，老師也要變得聽話啊……”

院長的話忽然變得狠厲起來，他揮了揮手，只見孤兒院的其他老師從他身后緩緩走來，那些老師與圍攻阿黑的孩子一樣，皆有著蒼白的面龐，他們的舉止就像任聽院長指揮的機(jī)器一樣。

夏曉染后退了幾步，望著這些老師，他們忽然將夏曉染團(tuán)團(tuán)圍住，每個人手握著一根鋒利的針，面上沒有絲毫表情。

“喂，我是曉染啊，你們……”

夏曉染竭力讓自己保持著冷靜，還未待她將話說完，一位老師便抬起手，高舉著針朝著夏曉染刺去。

“只能對不起了?！毕臅匀距?，僅用一只手緊摟著熟睡的阿黑，而另一只手則握緊了拳頭，面對著那些向她逼近的老師，忽然抬起腳猛地躍起。

一陣猛烈的風(fēng)頃刻間掠過了所有蒼白僵硬的面頰，僅僅用了片刻功夫，所有的老師皆被撂倒在地，而夏曉染則毫發(fā)無損地站在原地，拳頭始終緊握著。

站在前面的院長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有些驚愕地怔住了，他皺了皺眉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露出了愈發(fā)兇狠的光。

好像他眼睛里帶著某種魔力似的，那些本已倒在地上的老師們很快便爬了起來，再一次不約而同地拿著針向她刺去，好像根本不知道疼痛一樣。

夏曉染一個閃身，閃電般地躲過了向她襲來的銀針，接著撞開了堆滿屋子的那些石雕，快步向后退去。

門對面的墻上有一扇窗戶，她望了望向她逼近的老師，忽然打開窗戶縱身一躍，緊抱著懷里的阿黑躍了出去，半跪著落到了地上。

——逃出來了。夏曉染捶著胸口舒了口氣，她站起身來，抬頭望向了面前的那座矮樓，眉頭愈發(fā)凝重起來。

瘋 子，一群瘋 子，為何這里的所有人都會變成那個樣子……不過幸好，她退伍前的身手沒有白練。

?

“曉染姐，這是在哪兒啊？”

阿黑躺在潔凈的白色床上，艱難地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問夏曉染道。

“這不是在阿黑的床上嗎？難道阿黑睡糊涂啦？”夏曉染蹲在身畔給阿黑上著藥，溫柔地回答道。

“曉染姐，我剛剛又做了一個夢。”阿黑忽然伸出手，輕輕地拉了拉夏曉染的衣角，對她說道。

“我夢見你給我說的那個幽靈又出現(xiàn)了，這一次我看到它的面容了，它真的可以保護(hù)我，并且其他人都看不見?！?/p>

“哦？她怎么保護(hù)你的呀？”夏曉染摸了摸阿黑的頭，饒有興趣地問道。

“剛剛我的夢里來了很多壞人，那些壞人格外高大，他們想要攻擊我，而那個幽靈忽然出現(xiàn)，它將我抱在懷里，然后化作騎士的模樣，短短幾秒鐘打倒了所有要欺負(fù)我的人！真厲害！”

阿黑一邊說著，一邊將小手攥成了拳頭，朝著天花板比劃著，話語間透著欣喜。

“唔，這樣嘛?！毕臅匀窘o阿黑抹著藥膏，忽然遲疑了，她思索了片刻，面帶微笑地應(yīng)道。

“看來那個幽靈是真實存在的，曉染姐果然沒有騙我！”阿黑的面上露出了有些調(diào)皮的笑容，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不久前被一群“孩子”用針刺傷的痛楚。

“曉染姐！曉染姐！……”

正在這個時候，她任教的其他孩子忽然從別的地方蜂擁過來，奔到了阿黑的床邊。

“我們剛剛聽到阿黑看見了曉染姐所說的幽靈，是真的嗎？”其他的孩子歪著頭望著阿黑，眼睛里閃著光亮，嘰嘰喳喳地問道。

“不是看到，是夢到?！卑⒑谛χf道，話語間透著幾分得意，“我當(dāng)時被一群壞 蛋欺負(fù)，后來那個幽靈出現(xiàn)了，它幫我打敗了壞蛋，醒來后我便在這里了……”

“可是這是真實發(fā)生的啊，而且那明明是曉染姐……”忽然有幾個女孩子張口說了一句，歪著頭打斷道。

“好啦好啦，就是幽靈救了阿黑的哦?！毕臅匀揪従徸吡诉^來，忽然對孩子們說道，“不光是阿黑，你們的身邊也有幽靈啊，它也會在你們危險的時候保護(hù)你們！”

“孩子們，記住，你們并不孤獨?！?/p>

“不管黃昏將樹的影子拉得多長，不管夕陽指向了多么遠(yuǎn)的地方，不管晚上的夜色變得多么濃黑，不管你是否是獨自一人，你總會有一個幽靈靜靜地陪伴著你?！?/p>

“它會為你擋住冷風(fēng)、為你劈波斬浪，它會化作守護(hù)孩子的騎士，化作你所想象的任何英雄的模樣?！?/p>

“——它只屬于你?！?/p>

夏曉染坐在阿黑的床邊，輕柔地點亮了一盞搖曳的燭光，燭光瞬間通明地照著每一個孩子的面龐，躍動在了人的心上。

“孩子們，曉染姐再給你們講……”

夏曉染輕啟丹唇，欲要繼續(xù)說下去，而還未待她說完，身畔的手機(jī)忽然發(fā)出了一陣刺耳的鳴響。

“曉染，是我?！笔煜さ哪腥说穆曇魟澠屏诉@難得的溫馨，這時夏曉染猛地拿起手機(jī)，對著孩子們有些無奈地笑笑。

“孩子們，我先出去一趟，等會兒曉染姐再回來與你們接著講哈……”

“曉染姐先去吧，我們會乖乖等你回來的！”沒有等其他孩子們反應(yīng)過來，床上的阿黑便對她說道。

此刻天色已然入夜，似有若無的月光淡淡地灑下，使得大地染了一層如若寒霜般的凝華。

而夜色下，深黑色汽車那奪目的車燈格外耀眼，明滅閃爍著似乎要將漫天陰云照亮。

“曉染！你沒事吧？”小陸剛一下車便飛快跑到了她的身邊，關(guān)切地問道。

“我剛剛的情況你都收到了？效率不錯啊小陸?！毕臅匀九牧伺男￡懙募绨颍嘈χ?。

“看來，天堂孤兒院果然像溫先生說的那般蹊蹺啊，你的情況也不妙。”小陸仰天望著蒼茫的夜色，點了根煙凝語。

細(xì)碎的火星在夜色中閃爍著，如同發(fā)光的流螢一般突兀，在耳邊隱隱還能聽見噼啪的聲響。

“我沒事的，主要是我的那些孩子，我害怕他們……”夏曉染憂慮地說著，欲言又止。

“這正是我們擔(dān)心的?！毙￡懲鲁鲆豢陔鼥V的煙霧，煙霧在夜色中暈開，使得月色愈發(fā)朦朧，“——看來，是時候收網(wǎng)啦?！?/p>

“收網(wǎng)？就現(xiàn)在？”夏曉染心中一震，驚愕地望向了小陸。

“所派出的警力很快就能到啦，你就在孤兒院等著吧?！毙￡懽炖锏鹬鵁?，堅定地說道。

“……好?！毕臅匀军c了點頭，她保持著一如既往的鎮(zhèn)定，邁步朝著孤兒院的方向走去。

“對了，曉染，溫先生讓你把這個裝在身上，說是能保護(hù)你的安全?！毙￡懞鋈荒贸隽艘粡埍”〉狞S色咒符，鄭重其事地放在了夏曉染的手上。

夏曉染挑了挑眉，滿腹疑惑地接過了那張咒符，只好把它放在了衣服的口袋里。

天邊的月雖然黯淡，但澄明如鏡，星河沉在了她堅定的某中，裹著冷風(fēng)的也似乎要將她的身影湮沒。

小陸就這樣看著她走向了不遠(yuǎn)處裊裊的暮色，走向了黑暗的天堂。

四

?

云在徐徐地向著月的方向移動，將黯淡的月不斷地吞吐，月似乎在重疊的云中穿梭馳騁。

“曉染姐！”還未待夏曉染走入孤兒院，一個熟悉的聲音便從她的身后響起。

夏曉染呆呆地回頭，只見那個小小的身影身披著如漆的夜色向著她奔來，月光在男孩面頰上瀲滟，好像灑下一層重疊的紗。

“阿黑，你怎么出來了？其他小朋友還在里面呢！”夏曉染見到阿黑有些驚奇，她奔到阿黑身旁摟住了他。

“和他們在里面等著太沒勁了，所以我就自己一個人出來了，而且我不是擔(dān)心曉染姐嘛?！卑⒑趽狭藫项^，澄澈的眼眸認(rèn)真地注視著她，面上露出了癡癡的笑，似乎在求得她的原諒。

“那一起回去吧，以后不要獨自一人出來，很危險！”夏曉染有些無奈，她只好拉住阿黑的手，與他一齊向前走著。

“對了，曉染姐，跟你見面的那個人是警察嗎？一身警服好帥氣！”阿黑忽然抬起頭對夏曉染問道。

“你看見了？”夏曉染望著阿黑那張好奇的臉，不禁愣了愣，很快她便如往常般露出了笑靨，用輕松的語調(diào)道，“是啊，警察是過來保護(hù)你們安全的，阿黑如果喜歡警察的話，以后也可以當(dāng)上威風(fēng)的警察！”

“真的嗎？那我以后就當(dāng)警察好了，保護(hù)大家安全！”阿黑聽后欣喜地笑了起來，他的眼睛彎成了天邊的月牙，像是有光在面龐上蕩漾。

而此時夜色愈發(fā)濃重起來，從黑夜中緩緩地走出來一個深黑的人影，那個人影身著的暗色風(fēng)衣與夜融為了一體，蒼白的臉浸在黑夜里顯得有些突兀。

夏曉染看清了那個人的面容，忽然拉著阿黑猛地往后退了幾步，接著將自己的身體擋在了阿黑的前面，她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周遭呼呼吹來的冷氣徘徊在鼻尖，梗塞了呼吸。

是院長。夏曉染咬了咬牙，腦?；貞浧鹎安痪冒l(fā)生的事，身體忍不住顫抖。

但在阿黑的身前。她仍舊保持著一如既往的鎮(zhèn)定，不想讓男孩察覺出什么。

“夏曉染老師，這么晚了，去哪里?。俊痹洪L嘴角咧出一絲獰笑，緩步朝著夏曉染逼近道，“壞孩子和壞老師沒能得到懲罰，我有些不甘心啊。”

“所以，你是來……”夏曉染望著院長，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他的眼眸如同血一般紅，就像天邊高懸的血紅色的月亮。

“當(dāng)然是來把你變成石雕??！就像他們一樣！”院長放聲大笑起來，他的手忽然揚(yáng)了揚(yáng)，一群面色蒼白毫無表情的老師和孩子踏著整齊劃一的步子緩緩走了出來。

“石雕？和他們一樣？”夏曉染眉頭一顰，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屏住了氣息死死盯著院長那張洋洋自得的臉。

“你還不知道吧？如果人的魂魄封印在石雕里，那原來的肉身便會和雕塑一樣安靜，變得只會乖乖聽話，任由我控制?！痹洪L說著，忽然拍了拍手，清脆的聲音劃破了夜的寂靜，此刻那群面無表情的老師抬上來一個白色的石雕，那個石雕正是夏曉染的樣子。

“屬于你的容器我已備好了，夏曉染老師，你和那個孩子一樣，都將要擺脫倔強(qiáng)的肉皮囊，變成乖乖聽話的石雕了啊——”院長仰頭狂笑了起來，令人驚懼的笑聲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將天邊覆蓋籠罩的云層震得散了幾分。

“你在說什么，荒唐！”夏曉染眼眸里冒出了火，她看院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不可理喻的瘋 子，高聲吼道。

而夏曉染身后的阿黑早已嚇得不住顫抖起來，周圍的冷風(fēng)如同幽靈般蔓延了他的全身，他眼眶里盤旋著淚水，卻只敢在一旁小聲地啜泣。

“阿黑，你現(xiàn)在快離開！”夏曉染猛地轉(zhuǎn)過頭，用從未有過的命令口吻對阿黑說道。

“跑不了?！痹洪L惡狠狠地吐出了一句，隨即有幾個蒼白僵硬的孩子如同鬼魅般從阿黑的身后走出，齊刷刷地沖上前去將阿黑按倒在地，接著生拉硬拽地將阿黑拉到院長的身邊。

“待我將她變?yōu)槭裰笤偈帐澳氵@個小壞蛋！”

院長不懷好意地嘿嘿笑著，忽然用快得異于常人的速度沖到了夏曉染跟前，用如鷹爪般的手抓住了她的衣領(lǐng)。

夏曉染的目光與院長的目光交織在了一起，她使勁地掙扎了幾下，可院長的力氣卻大的出奇，竟讓她用力都無法掙脫。

“曉染姐！”阿黑在一旁哭出了聲，他拼命地喊著，但那快要沙啞的哭叫卻無法蓋住院長得意的狂笑。

如果……如果自己有力量打敗這些人就好了！如果那樣，自己就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hù)，也不需要依靠任何一個人，不想會害怕任何東西，不管是鋒利的針還是凄冷的夜。

“哭吧，我最喜歡聽你們哭喊了，小孩子的哭喊真的是最完美的樂曲?。　痹洪L笑的聲音更加響亮了，他斜睨了一眼阿黑，嘴里緩緩地吐出了一句。

“果然，只有乖孩子才不會哭叫！”

如水的月光灑下，倒映在了院長那滿是溝壑的臉上，夏曉染頭一次如此清晰地注視那張丑陋猙獰的臉孔，此刻院長笑得五官快要擰在一起，焦黃的牙齒外露著，就像呲著牙的狼嘴，讓夏曉染胃里有些犯嘔。

“夏曉染老師，歡迎你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院長狂笑著，血紅色的眼眸忽而變得如若雞蛋一般大，接著那雙血紅色的瞳孔漸漸地變成了如若石雕般的白色，那白色蔓延開來從他眼中射出了一道濃稠的白光，白光瞬間籠罩了夏曉染的全身。

夏曉染奮力地掙扎著，感覺白光在她的周身逐漸變成了凝滯的固體，像是要將她緊緊束縛住，她動彈不得，只能任由白光貼緊自己的身體，就連呼吸也變得無比艱難。

這是什么？是怪物嗎？夏曉染睜大了眼睛，感覺眼前發(fā)生的早已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疇。

正在這時，幾道耀眼的金黃色光芒從她身上瞬間綻放，如同黑夜中徐徐展開的太陽，將籠罩夏曉染的白光吞噬，透過這耀眼的光芒能夠看到院長那由得意轉(zhuǎn)為驚恐的面容。

其中一道金黃色光芒如閃電般地打在了院長的手腕上，院長凄厲地慘叫一聲，猛地放開了夏曉染，向后退了幾步，很快他的手腕處出現(xiàn)了一縷滾燙的黑煙。

“你居然有咒符！”院長睜大了眼睛望著夏曉染，驚愕地高喊起來。

夏曉染感覺有些恍惚，周圍的夜色讓她有些眩暈，圍繞她的已不僅僅是恐懼與不可思議，在這片刻間發(fā)生的一切已超出了她的理性范圍。

待院長將她放開之后，那幾道金黃色光也頃刻間消失了，一切重歸于黑暗，此時數(shù)個人影呼啦啦地踏著夜色猶如一陣掠過的風(fēng)奔了過來，周圍草葉在地面上沙沙地打著舞旋，連帶著風(fēng)聲的伴奏唱響了一首顫音曲。

“不許動！”

“你被包圍了！”

無數(shù)穿著警服的魁梧身影連成了一座座挺拔的青山，他們踏著初秋凜冽的風(fēng)，將夏曉染和院長圍了起來，其中帶頭的幾位警察用渾厚的嗓音吼著，拿著槍對準(zhǔn)了院長。

“曉染，辛苦了，現(xiàn)在你可以歸隊了?！边@時小陸向她奔了過來，用力扶起了有些神志不清的她，緩緩說道，“你任教的孩子在我們身邊，他們很安全?！?/p>

說著，小陸的面上露出了一個令人舒服的笑容。

“你居然是警察！”院長瞪著夏曉染，高聲驚叫了一句，忽然又?jǐn)Q著眉毛道“不過警察又如何？你們再過來我就把這個孩子掐 死！”

話音未落，院長忽然抓起了被一群孩子按倒在地的阿黑，用手攥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阿黑奮力地蹬腿掙扎著，隨著院長手臂的力量變大，他的呼吸變得愈發(fā)艱難，全身的力量都像是要被抽干一樣。

看到這一幕，那些警察的動作果然遲疑了，帶頭的那個警察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停住腳步。

“好，這很好。”院長笑著點了點頭，緩步向后退去，他始終將阿黑貼在自己身前，好像阿黑是他防彈的盾牌。

周圍警察生怕傷到阿黑，毫無一人開槍，他們向著院長逼近著，緊繃的神經(jīng)一直找著機(jī)會，不知不覺跟著院長走到了那座熟悉的矮樓前。

五

?

四周似乎變得沉寂，只能聽見人的呼吸聲，壓抑的空氣如同一潭死海般籠罩在所有的人周圍，濃黑的天空似乎在眼前轉(zhuǎn)動起來，連同朦朧的矮樓與人影，不斷地旋轉(zhuǎn)碰撞。

為何周圍會那么暗，就像是被昏黑催眠了一般？那些威風(fēng)的警察，他們會救我嗎？阿黑用他僅有的一點意識呆呆地想著，回蕩在他耳畔的是昔日無助的哭喊與慘叫。

而且，曉染姐所說的幽靈為何還不來保護(hù)我？

這時，院長面對著那些緊張地盯著他的警察，咧嘴詭異一笑，忽然用常人無法看清的速度帶著阿黑沖進(jìn)了矮樓，他的速度快得猶如一陣風(fēng)，使那些還未來得及扣動扳機(jī)的警察都傻了眼。

“如果你們想讓這個孩子活下來，那最好讓其中一人進(jìn)來見我?！痹洪L躲在了那座矮樓內(nèi)，對外面即將要涌進(jìn)的警察高喊道。

一個人？欲要沖進(jìn)矮樓的警察們聽后面面相覷起來，他們現(xiàn)在要做的并不是貿(mào)然行動，而是要滿足對方的全部條件，然后抓住機(jī)會，以免那個孩子受到傷害。

“如果是一個人的話，那我去好了！”走在前面的一位隊長手舉著槍，對后面的人群打了個手勢說道。

“可是這……”一旁的小陸開口了，他忽然問隊長道，“溫先生給你的咒符你拿了么？”

“咒符？哼，我不需要那種迷信的東西，還溫先生？也就小陸你信吧！”隊長聽后，嘲笑似的對小陸說了一句，隨后還未等其他人再說些什么，便快速地沖進(jìn)了樓內(nèi)。

在充斥著寒氣的樓內(nèi)未走幾步，便看到了緩步走來的院長，他舉起手槍對著院長，顫抖的手指緊緊地扣著扳機(jī)。

而院長望著他的模樣，絲毫沒有畏懼的神色，嘴角上還露出了一抹竊笑。

“你已經(jīng)被我們圍住了，就算怎么逃也逃不了了，你現(xiàn)在如果放開那個孩子的話可能還從輕處 罰……”隊長用盡可能緩和的語調(diào)朝對方說道，可還未待他說完，一陣狂笑卻傳了過來。

“好，既然你帶槍了，那我放下這個孩子，你一槍崩了我?。　痹洪L忽然說了這么一句，而后竟然將阿黑從身前放了下來，雖然他的手始終掐著阿黑的脖頸，但此刻已讓自己的身體暴露在了槍口之下。

隊長聽到這話一愣，但他仍舊扣動了扳機(jī)，朝著對方開了一槍。

子彈以極快的速度朝院長飛來，而院長的眼眸中忽然放出了一道白色的光，剎那間白光和子彈對撞在了一起，子彈變?yōu)榱巳缤癜愕陌咨?，就像是受了院長的控制一般，向著相反的方向沖去。

隊長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那顆子彈便打在了他的手腕上，頓時鮮血與劇痛從手腕處席卷了他的全身，使他的那只手失去了力量，手里的槍重重地摔落到了地上。

白光掠過了那把手槍，就連手槍也變成了石雕的白色，在院長的控制下居然從地上懸浮了起來，飄到了院長的另一只手里。

“怪物??！他是個怪物！”那位隊長被這一幕嚇得面色慘白，他捂著手腕上的傷口不顧形象地慘叫著，連滾帶爬地跑出了矮樓。

所有的警察看到隊長的這副狼狽樣子皆怔住了，隊長跑到了他們身前之時幾乎都無法站立，身體顫抖地癱坐在了地上，似乎看到了無比可怕的東西。

“接下來，我進(jìn)去吧?！毕臅匀就蝗粚χ巳赫f了一句，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了一個堅定的神情。

“可是，曉染你……”其他警察聽到了愣愣地望著夏曉染，欲言又止。

“因為一直在這個孤兒院潛伏著，所以我對這里最了解不過，我會將孩子救出來的。”夏曉染淡淡地說道，對著警察們露出了一個自信的微笑。

很快，人群給她讓出了一條道，她踏著周圍刺骨的風(fēng)走進(jìn)了矮樓，風(fēng)吹得她衣襟和發(fā)梢微微揚(yáng)起，整個身影似乎嵌在了濃郁的夜色里，定格成了一幅凄寥的畫。

曉染姐……來了？阿黑努力地睜大了眼睛望著夏曉染的面容，而夏曉染走過來之時，用從未見過的堅定眼神看向了他，似乎在告訴他不要怕。

又一次踏進(jìn)了這個地方。夏曉染咬著牙面對著緩步向她逼近的院長，對方正拿著那把從隊長手中得到的手槍對準(zhǔn)了她，血紅色的眼睛里滿是恨意。

“夏曉染老師，又是你，你不辭辛苦地潛入了我的孤兒院以便讓警察抓我，真是不容易啊?！痹洪L對夏曉染搖頭晃腦地說道，轉(zhuǎn)而又問，“你不會也是來拿槍崩我的吧？”

“我根本沒帶槍?！毕臅匀镜恍?，攤開了雙手，院長使勁盯了一會兒，才確定她的手里真的是空無一物。

“那你是來干什么的？你覺得光有了咒符就能打敗我嗎？”院長嘿嘿笑道，晃了晃手中的槍。

“我想用我來頂替這個孩子，給你當(dāng)人質(zhì)?！毕臅匀竞翢o畏懼地回答了一句，接著一步步地走近了院長，“放心好了，我是絕對不會抵抗的?！?/p>

“你？”院長望著夏曉染，皺了皺眉頭，又看了一眼阿黑，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我是不想讓你為了我們傷害無辜的孩子，而且你看我也肯定非常不順眼吧，再者，如果我當(dāng)人質(zhì)的話那些警察更不敢傷害你了，豈不是對你也有利？”夏曉染緩步走到了離著院長僅有咫尺之遠(yuǎn)的距離，無比耐心地勸道。

院長望了望阿黑，猶豫了片刻，忽然將手槍的槍口抵在了夏曉染的脖頸上，另一只手猛地放開了阿黑，接著用如蛇一般手臂纏住了夏曉染的身體。

“你若是敢動命就沒了！”院長貼緊了夏曉染的耳邊，惡狠狠地說了一句，冰冷的槍口抵在了她的脖頸上，讓她感受到一陣寒意，而她卻始終沒有掙扎一下。

“曉染姐！”已經(jīng)脫險的阿黑高喊了一句，艱難地爬起欲要奔過來。

“阿黑，你快點出去，不要過來！放心吧，我沒有事！”夏曉染只對阿黑說了這么一句，話語間容不得絲毫抗拒。

阿黑怔了片刻，踏著緩慢的步伐朝著矮樓的門口走去，他邊走邊回頭望著夏曉染，似乎要將她的身影定在自己的眼瞳里。

而夏曉染看到他這個樣子，對著她露出了淺淺的笑意，好像在安慰他道：“我沒事?！?/p>

正在此時，阿黑眼前不自覺地恍惚了起來，之前做過的那些夢再次映入了他的腦海，夢中那個幽靈的輪廓正逐漸地清晰起來，自浩渺的夜空中徐徐降落，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他依稀能夠看見幽靈的面容。

你來保護(hù)我了？阿黑抬頭望去，只見那個面容忽而又如同虛無縹緲的煙霧般漸漸散去，映入眼眸的僅有陰沉的云和寥落的辰星。

“你為何讓其中一人來到這里？”在院長的身前，已經(jīng)命懸一線的夏曉染開口問道。

“因為，我想讓來的人聽聽我之前的故事?！痹洪L呼出了幾口冷氣，對夏曉染用略顯沙啞的嗓子說道。

“你的故事？”夏曉染聽后一愣。

?

六

?

冬日的街道上，天空沒有一顆星，地上亦是沒有一盞燈，冷風(fēng)吹落了半空紛揚(yáng)的落葉，吹倒了一棵棵殘枝斷梗。

他在一群臟兮兮的孩子們中間赤腳行走著，在這樣寒冷的空氣中，他上半身光著，下半身僅僅裹著一層殘舊的破布，滿是泥污灰塵的身上沒有一絲暖意。

他只好用雙臂僅僅抱著冰冷的身子，用自己僅剩的一絲體溫取著暖。

隊伍里的其他孩子亦是如此，他們的身體上臟得不斷有蒼蠅飛過，在寒冬中無助地行走著，他們無家可歸，亦無溫暖依偎。

他不知自己從何而來，自己剛有意識之時便以一個孩子的身份在大街上流浪，待自己稍長大一些的時候，他加入了一個以乞討為生的孩子隊伍，名為“孩子幫”。

孩子幫的頭領(lǐng)也是個十幾歲的大孩子，他身體強(qiáng)壯，帶領(lǐng)整個隊伍在寒冬里乞討，不僅僅是乞討，做過的偷搶之事也是不在少數(shù)。

隊伍里得來的錢財食物都強(qiáng)迫交給頭領(lǐng)，若是稍有私藏便拳腳相向，而其他孩子們皆不敢反抗，包括他也是。

直到有一天，他發(fā)現(xiàn)自己擁有能將人變?yōu)槭竦哪芰Α?/p>

那天，他拿著一把滿是銹蝕的小刀在一塊小石頭上不停地刻著，連續(xù)刻了好幾個夜晚才將小石頭刻成一個依稀還能看得出來的人形。

那小刀是他在大街上撿的，他一直偷偷地藏在口袋里，在跟孩子幫乞討之余做著百無聊賴的雕刻，那塊小石頭刻成的“人”是他第一個作品，也是他一切命運(yùn)的開始。

“你，藏了什么？”終于有一日，他的小刀和石頭被孩子幫的頭領(lǐng)發(fā)現(xiàn)了，頭領(lǐng)搖晃著手臂上的贅肉，高昂著頭，怒氣沖沖地對他叫道。

而他下意識地將小刀和石頭藏在了身后，面對著趾高氣揚(yáng)向他逼近的頭領(lǐng)，后退了幾步。

“居然敢不給我！一起上！給他搶過來！”頭領(lǐng)歪了歪嘴，忽然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招呼幫里的其他孩子道。

而其他孩子也不敢反抗頭領(lǐng)，在頭領(lǐng)的喊叫下都伸出了黏滿灰土的手，朝著他沖了過來。頭領(lǐng)手中的那把尖刀閃爍著寒意的光芒，刀鋒搖晃著，銀白的光線亮得刺眼。

“不！”他面對著拿著刀的頭領(lǐng)和一齊沖上來的孩子們，感覺一陣頭暈?zāi)垦?，忽然用手捂住了腦袋，眼睛里閃出了一道白色的光束。

那道光束不偏不倚地射 在了頭領(lǐng)的身上，只聽頭領(lǐng)慘叫了一聲，痛苦地倒在了地上翻滾起來，隨著白色光束的退散頭領(lǐng)的身體似乎逐漸變得凝固，面色也漸漸蒼白。

他看到空氣中有一縷黑色的魂魄從頭領(lǐng)的體內(nèi)剝離出來，接著注入到了他剛剛雕刻的那個人形石頭上。

“你們都死吧！”他高聲吼了一句，眼瞳瞬間變?yōu)榱搜话愕募t色，待他話音剛落，那個頭領(lǐng)拿著尖刀忽然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在他的控制下竟向著那群欲要朝他沖過來的其他孩子刺去。

其他孩子被這一幕嚇呆了，他們望著拿刀沖來的頭領(lǐng)，哇哇叫著向遠(yuǎn)處四散而逃。

他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他雕刻的人形石頭，那塊石頭不知為何長出了和頭領(lǐng)一樣的五官，他驚得將石頭一下子扔出去老遠(yuǎn)，接著心頭一顫，暈厥了過去。

待他醒來的時候，他來到了一個地方，名叫天堂孤兒院。

是幾個衣著整齊的警察將他送到這里的，他們滿面堆笑地將他扔進(jìn)了一間黑暗的屋子，然后揚(yáng)長而去。

屋子內(nèi)沒有一絲落腳的地方，甚至污濁得連個干凈的空氣都沒有，有的只有一雙雙不壞好意的眼睛，那些目光在他身上交織著，似乎要將他的身體穿透。

從那日起，他真正的噩夢便開始了。

孤兒院的那群孩子內(nèi)心比其他孩子更加敏感，這個小小孤兒院里將人最惡的一面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從他進(jìn)入這里開始，便早已感受到了那些孩子們對他的排斥與敵意。

一次次理直氣壯的奚落挑釁，身上的一道道不同程度的傷口，腿腳上的一塊塊凍瘡，連帶著每次飯食被搶得所剩無幾的饑腸轆轆，還有無論如何也理不干凈的頭發(fā)……

而將這一切告訴原來的院長和老師，他們從一開始的耐心轉(zhuǎn)為了坐視不理，最后看到他竟面帶厭惡地驅(qū)逐。

無數(shù)個透不過氣息的漫漫長夜里，他偷偷地拿著小刀，雕刻了一個又一個人形的石雕，有孩子形狀的，也有那群老師和院長形狀的，恨意宛如一顆塵埃中的種子，在他心中生出萌芽，接著破土而出，飛快地朝著天空的方向生長，然后開花、結(jié)果……

壞孩子！壞蛋！壞蛋！他要讓他們所有人像之前的孩子幫頭領(lǐng)一樣，被他變成石雕，然后乖乖地受他控制，讓靈魂永遠(yuǎn)地囚禁在石雕之中，這樣他們就不會作惡了吧！

在一個岑寂的長夜，一聲聲凄厲的慘叫劃破了夜空的寂靜，天堂孤兒院的所有孩子和老師，包括原來的那位院長，皆變成了石雕，他們痛苦的面容定格在了下來，眼中留下的淚水像是一顆寶石般鑲嵌在面上。

這才好嘛，如果所有的人都變成石雕乖乖聽話豈不是更好？

他看著自己的一個個“杰作”，臉上溢出了滿足的笑。

??

“你看看，那些壞孩子，以及那些大人，如果都變成石雕的話，那便不再會搗蛋、作惡，一動不動，聽?wèi){我的話，多好！”院長拿著槍口對著夏曉染，嘴角咧出了一絲獰笑，他講完自己的故事后，自得地問夏曉染道。

“你是不是因為之前受了欺負(fù)，所以才想要將所有人變成石雕，然后冒充了孤兒院的院長？”夏曉染面色沉靜地問院長道。

“沒錯，看看那些人，以后再也不會欺負(fù)我了，任聽我的話，為我做任何事，那才是我建立起來的美好天堂啊！”院長高聲笑著答道。

“我覺得，你縱使在過去受過傷害，但現(xiàn)在你會指揮更多的人做惡事，你跟那些人有何區(qū)別！”夏曉染忽然說了一句。

“你說什么！”院長聽后，眼瞳里冒出了怒火，他對夏曉染吼了起來。

“你之前經(jīng)歷過再多事情，那都不是借口！你現(xiàn)在用這種手段傷害了更多的孩子，并讓他們成為傀儡去傷害人，那就是一個惡人，一個惡魔！”夏曉染眨了眨眼睛，一字一頓地說著，她的語調(diào)說得極快，眸里似乎也冒出了火焰。

“你再說，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院長拿著手槍頂著夏曉染脖頸，手指按在了扳機(jī)上，躍躍欲試。

“我說啊，你就是一個傷害別人的惡人！惡魔——”

“你給我閉嘴！”

夏曉染聽了院長的怒吼后居然微微笑了笑，忽然握緊雙拳，對著院長的下巴狠狠一擊，另一只手閃電般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欲要從他的槍口下擺脫。

院長疼得嗷嗷叫了幾聲，手指扣動了手槍的扳機(jī)，只聽一聲凄厲的槍響，滾燙的鮮血頃刻間從夏曉染的脖頸間噴涌了出來，隨后夏曉染的身體緩緩地倒了下去。

“曉染姐！”首先聽到樓內(nèi)響動的是阿黑，阿黑拼命地掙脫了欲要抓住他的警察，飛快地沖進(jìn)樓內(nèi)，剛一到門口便看到了那灑在半空中的鮮血與逐漸倒下的身影。

此刻，阿黑的眼前再一次恍惚了起來，他的腦海里倒映出了之前夢中的場景，只見夢中夏曉染給他講的幽靈正從他的意識中脫離出來，隨后飄散在虛空中，飄落到了夏曉染身前。

那個幽靈迅速與夏曉染的身影重疊，然后與她合二為一，漸漸地，阿黑的視線開始變得清晰起來，他終于看到了那個幽靈真正的面容。

當(dāng)你遇到危險時，那個幽靈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無畏地，保護(hù)你。

那個幽靈只有孩子能夠看到，它會化作你所想象的任何英雄的模樣，只有保護(hù)你時才會看到它的面容。

阿黑心中想著，感覺夏曉染的身影逐漸氤氳，就像是有一層朦朧的霧，升騰在淚水中，使得一切恍如在夢中般亦真亦幻。

原來，那個保護(hù)我的幽靈，就是你??！

一直陪伴著我，一直保護(hù)著我，你為了給你所做的找一個理由，所以才化作了我身邊的幽靈！

阿黑強(qiáng)忍住淚水，他感覺一切恍若隔離，許多的警察拿著槍從他身畔如風(fēng)一樣掠過，他們口中發(fā)出了威嚴(yán)的吶喊，朝著前面的院長洶洶地沖了過去。

霎時間，槍聲、腳步聲、連同咒符放出的金黃色光束的噼啪響聲交織在了一起，無數(shù)子彈和金黃色光束透過了院長的身體，那個身披黑衣的惡魔影子被子彈打得千瘡百孔，隨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之前跟小陸一起的那位溫先生從人群中緩步走了出來，他走到了院長倒下的地方，只見院長的身體不知為何消失了，現(xiàn)場只留下了一個孩童形狀的石像。

所有的一切皆平息下來，那個女子的身體卻浸在了血泊之中，雖然醫(yī)護(hù)人員已將她冰涼的尸體抬走，但那顆熾熱的心永遠(yuǎn)地留在了這里。

?

七

?

若干年后，一位面色嚴(yán)肅的警察在天堂孤兒院的一群孩子們中間，對孩子們滔滔不絕地講述著。

“孩子們，等你們遇到了危險，請不要怕，因為你們的身邊一直會有一個幽靈，它跟隨著你，只有你們能夠看到！在你們陷入危險的時候，它將化作騎士、化作所有英雄的模樣，去無畏地保護(hù)你們所有人……”

窗外湛藍(lán)的天空中，白云緩慢地浮動著，大地上開滿了斑斕的花朵，輕風(fēng)徐來，花瓣紛紛揚(yáng)揚(yáng)點綴著天空的幕布，一輪太陽在天堂孤兒院頂上高旋。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