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我母親生下我后就死了，因為失血過多。當時正是全年最冷的時候，巴旦尼亞的南端都蓋了雪。產(chǎn)婆說多虧了這場雪，讓母親一個哆嗦，終于把我擠出來了。

? ? 是天神救了我。殺死我母親的人不是我，是我那個混蛋父親。

? ? 喝酒、賭錢、風寒，生活的不得意讓他喜怒無常，那個瓦蘭迪亞人喝多了就打母親。母親是個苦命人，舊帝國與巴旦尼亞起沖突的時候，軍隊劫掠了她所在的村莊，她被埋在著火的廢墟下。我的外祖父母和舅舅一起把她護在身下，這才得留下一條命。最后我爸來撿骨頭，碰巧發(fā)現(xiàn)了我媽。

? ? 他倆之間沒有愛，我媽臉上有一半都是燒傷，這可能是我爸經(jīng)常不回家的原因。唉，說了這么多，我實際上根本沒見過他倆！

? ? 那個產(chǎn)婆收了我媽攢的一點錢，在我們家做產(chǎn)前的準備。那時候剛被地主趕出來，父親又開始怨天尤人，在我出生的前一個禮拜和暴徒耍酒瘋，最后肚子被剖開，腸子肚子全掛在外面，一路從酒館后巷爬到了家門口。我媽聞到血腥味開了門，被他這么一嚇……

? ? 總之，我誕生在天神模棱兩可的仁慈里。寒冷從無數(shù)母親懷里奪去了她們營養(yǎng)不良的新生兒，也陰差陽錯地讓難產(chǎn)的母親生下了皮膚發(fā)青的我。我出生時不會哭，母親拼命咬我的手，產(chǎn)婆說：

? ? “你咬壞了孩子的指頭，以后他連鋤頭都用不了?！?/span>

??? 母親說不了話了，她只能哭，不知她當時是希望我活在亂世里，還是痛快的隨她死掉。最后，她換了我的胳膊咬，終于咬痛了我，產(chǎn)婆給我包了層尿布，把恢復呼吸的我?guī)щx了我媽身邊。

??? 就這樣，我連姓名都沒有，干干凈凈來到了這空曠噪雜的人世間。

??? 這就是我的家，一個眼睛不好的產(chǎn)婆阿媽，一個被強盜砍掉兩只手的老爺爺，還有一個整日愁容滿面的姐姐。

??? 這戶人家的青年，都死在了回家路上。

??? 亂世啊，誰能好過，我那個沒血緣的姐姐，照顧我長大。后來她被一個酒鬼娶回了黑窯，阿媽不準我去看望她。

??? 我也的的確確性情冷淡，人情世故我看煩了。老爺子在我懂事前死了，這下姐姐一走，誰來幫阿媽？于是我就壓著心里的念想，不去想那個只會在吃飯時露笑的姐姐。產(chǎn)婆阿媽經(jīng)常說夢話，說她對不起姐姐，家里揭不開鍋了，再不能三個人湊一塊吃飯了。

??? 她還說那會不該把她關(guān)馬槽里，逼她嫁給酒鬼的，她對不起姐姐，她沒有辦法了，她不能讓年紀還小的我和姐姐一起餓死。

??? 普通人的命啊，說白了……

??? 阿媽也沒給我起過名，姐姐私下叫我“溫特”。后來，阿媽叫我“冬天”，姐姐也跟著她叫這個名字。

??? 她被酒鬼的酒友們從家里抓走時，給了我一串蜂蜜糖。

??? 她臉色差極了，像是要去死。她掙脫開那些滿身酒氣的紅鼻子，沖他們大喊她不逃跑，讓她與弟弟說幾句話。姐姐喘著氣轉(zhuǎn)過頭來，她沒哭，眼睛里滿滿都是慈祥，她把臉貼在我的耳朵上，我好像聽到了她腦子里的聲音。

??? 她不想死，她養(yǎng)不活我們“一家人”，她不得不去做出犧牲，她說她愛阿媽和溫特，她說不要忘記她，又立馬說不要多想她。

??? 她啰里啰唆說了很多，那些話早就和積雪一塊化掉了，她能指望一個十幾歲的小屁孩聽懂什么？她的肺來回膨脹收縮，像是豬尿泡里塞進了一只鼓，她死死地掐著我的肩膀，最后告誡我要少吃糖。

??? 我問為什么，為什么給我這么多從沒吃過的糖。

??? 她說，她都舔了一遍了，很甜，吃多了會吃不下糙飯。

??? 然后那幫人圍上來將我倆分開，永遠的，分開來。

??? 要是知道她會在嫁人第二天被打死，她倒不如提前給我一盆鮮花，這樣，我還能在隔天最晴朗安寧的晌午，在她的小土包前放一束花。

??? 可惜我那幾天被阿媽的眼淚淹的說不出話，那些蜂蜜糖成了我盼望姐姐回來的沙漏。我開始臆想，姐姐來看望我們時發(fā)現(xiàn)我沒有吃掉蜂蜜糖，會夸獎我嗎？

??? 大概不會吧，她會指責我藏食物的自私惡習，藏在干草垛里的那半只面包，至今都不知道被誰吃進了肚子。蜂蜜糖終究是她的東西，我只要不去吃它，她就一定會回來確認。

??? 嘿，讓她回來罵我吧，這樣，她也就有回來的理由了。

??? 然后等了半年，螞蟻爬滿了變質(zhì)的糖果，我單薄的身體也早已被繁重的農(nóng)活磨礪地堅韌。阿媽的眼睛徹底看不見了，她把我叫到床頭，塞給我一袋金幣。

??? “離開吧，巴旦尼亞又要開戰(zhàn)了，逃，逃去北方，答應我，別再碰刀劍了，好嗎？”

??? 我很好奇，我并未有過拿刀拿槍上戰(zhàn)場的想法，也沒要統(tǒng)御千軍的欲望，為什么突然和我說起這個來？

??? “麗薩回不來了……”阿媽皺巴的臉上多了一些浮腫，“她咬了那個酒鬼一口，被那個酒鬼用酒罐子砸開了腦袋……你不要去找那個酒鬼生事，忘掉這的一切，去別的地方開始你的新生活吧。我給自己留了份養(yǎng)老的錢，你就安心離開吧?！?/span>

??? 我不知道我當時在想什么，總之阿媽的話我都聽清楚了，可我還是提著柴刀摸到了酒館。只可惜一刀沒劈中那酒鬼的要害，那三根被我剁下來的手指，讓我被流放了三年。

??? 阿媽被我氣死了。她被她所接生的青年們安葬時，我還在遙遠的邊界數(shù)著飛往戰(zhàn)場的烏鴉。

??? 巴旦尼亞與周圍各個勢力不斷開戰(zhàn)又議和，議和又開戰(zhàn)。匪患拉起絆馬索，趁著戰(zhàn)亂打劫著過路的行商。即使號稱最可靠的商隊，也有栽在跑商路途上的時候。亂世之中人人都在茍延殘喘，可這一切都與我無關(guān)，與我有關(guān)的最多是我時不時在想，假若我當初把蜂蜜糖分一半給我親愛的姐姐，她那苦澀悲慘的人生，是否可以因我這個小小舉動而變得有那么一絲清澈的甘甜？

??? 假若我能沉得住氣，是否可以在阿媽人生最后一段時光里，還她辛勞孤苦之外的一段天倫？

??? 我不知道，那些事情早已被時間甩在身后十幾年了。結(jié)束流放后的我沒有回村子。我加入過商隊，商隊覆滅時我離開了；我加入過民兵，在村莊被劫掠時我逃脫了。如今我二十三，身上的存款依然是羞澀。

??? 浪途中我不斷的與各種苦命人相遇，互相傾訴使我染上了酒癮。這世界他媽就一茅坑，眼下能趁年輕早賺夠錢早享福才是上策。

??? 我摔碎陶制的酒杯，跟村里德高望重的地主說了一聲，如果有人來招募人手，我愿意去當一個大頭兵。

??? “名字?！?/span>

??? “溫特·凜冬?！?/span>

??? “年齡和兵種?！?/span>

??? “二十三，巴旦尼亞弓箭手?！?/span>

??? “你是最近一周唯一一個著急引薦自己的弓箭手，碰巧有一個不太出名……事實上我根本沒聽過的家族領袖來這招募弓手，你要收拾一下隨他出發(fā)么？”

??? “這么快……行?！?/span>

??? “我去通知他，你去村口等待就好，”地主在花名冊上填上我的名字，灰眼睛上下掃了我一遍，“一路平安?！?/span>

??? 告別我的酒友，我在晚春的習習涼風中等待著招募我的首領，希望他是個謀略家，少干點派人送死的齷齪事。

??? 咳，我在說什么呢，這可是卡拉迪亞。希望天神可以繼續(xù)仁慈下去，讓我能遇上優(yōu)待俘虜?shù)暮萌思遥?/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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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續(xù)在這：CV5908444，還有姊妹篇《一位普通霸主的獨白》）

游戲背景：《騎馬與砍殺Ⅱ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