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不見天日陰暗地

“小樣的，我還不信了，跟我斗，跟我玩橫的！”獠陰抱著他的腰，兩個肩膀都被人抓著，他看不見那人的臉，心里只覺有人要害他，跟人較起了勁，奈何他越掙扎那人力氣越大。

直到人家把他扶起來，他站直了腰，面對面站在人面前，他才知道自己這一刻有多尷尬，是善淵接住了他！他卻把人家當成了......

獠陰尷尬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驚喜道：“善淵，是你啊，你居然真的在這里，他沒騙我?！?/p>

善淵點了下頭，手里是從獠陰身上傳過來的涼意，問道：“你怎么這么涼？”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獠陰，才發(fā)現(xiàn)他用陰氣把自己藏住，導致身體冰冷至極，寒意刺骨，就連神仙在身邊不親眼看都聞不出來了，就把他身上的陰氣盡數(shù)吸到了鬼畫符上，一伸手，那被獠陰不知落地時被甩哪兒的短刀就自己飛到了善淵手里，還給了獠陰。

獠陰瞬間明白了怎么回事，道：“這刀是感受到你的氣息才下來的？”

他點頭，獠陰立刻提高了警覺，收回了短刀在腰間，“那你豈不是隨時可以監(jiān)視我，我走到哪你都能通過我這把短刀感受到，而且你還有另一把?！?/p>

他以為他不會回答，沒想到善淵眼都不眨一下，認真地看著他說：“是保護，這樣更方便?！?/p>

更方便什么，方便我們找到彼此，獠陰笑了一下，嘴上沒有說出來，相信他能感受到他的信任，獠陰對他已經(jīng)有情義在了。

“那百棺陣里，那次大風，有人在我背后為我擋著按著，是你吧？”獠陰笑著看他，這種話問出口，或許不好回答，但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他已經(jīng)確定答案了，“我們走吧，想辦法出去。”

獠陰把桃源一事一五一十的和善淵說了一遍，反之，他這次沒有問善淵，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為何自己暗自行動，他相信，該知道的時候會知道的。

他們現(xiàn)在所處的環(huán)境，說是最深的深淵，人間的地獄也沒錯。這是一個藏在地下天然形成的地方，周遭都是巖石洞壁，大到能在此建造一個地下王國，大到能容納下一片天。

獠陰一路把雙手背在身后，生怕善淵發(fā)現(xiàn)他的傷，不知何時還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善淵強硬的把他手拽到了眼前，二話不說就施法治愈了一陣。

有神力的滋養(yǎng)，確實能緩解很多疼痛，雙手劃傷破皮爛肉的地方，也得到了療愈，恢復了很多，就是落下一些疤痕，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徹底恢復，獠陰把長甲收了起來，變成正常的人手，雙手才得以解放。

大概是活得太久的緣故，善淵一直是個沒什么情緒沒什么表情的人，對待什么人什么事，仿佛都很淡然，尤其他是龍，龍是冷漠威嚴且霸道的，喜怒不形于色，好惡不言于表，悲歡不溢于面，這才是青龍上神。

但現(xiàn)在熟悉了，他才發(fā)現(xiàn)善淵的神色都是很細微的，常人很難捕捉到，且只流露在眼里那么一瞬，面部幾乎不為所動。他現(xiàn)在就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里，有一絲不尋常，這種不尋常像是怒氣又像是擔憂。

他試圖排解善淵的這種不尋常，便把鬼畫符竹簡拿了出來，告訴他這是他在人俑洞里記下的，它看起來像朵云又像龍頭，獠陰想看看善淵這條青龍能不能看出什么門道來。

“這是地圖?！鄙茰Y拿著竹簡，一雙龍眼能把竹簡翻過來調(diào)過去穿透看。

在獠陰眼里，善淵長著一雙形似鳳眼的葡萄眼，在這雙遠古青龍的眼睛里時常透露著冷漠與堅定，善淵的眉眼輪廓很深邃，在盯獠陰的時候會帶著欲，是一種野生又強大的欲，他覺得善淵就是一個眼神里又欲又野的人，這種人很有吸引力，會讓人忍不住不停地注意到他，所以他說什么，都有著天然的信服力。

“地圖，是什么地圖？”獠陰探過頭去看竹簡，什么所以然都看不出來。

“還不知道。”善淵卷起竹簡，遞給了獠陰。

還不知道，那就是會知道的，獠陰認為眼下最重要的問題不是竹簡，便安心的收了回去，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走出這里，再爬上去怕是不可能，且不說還會遇到什么情況，就李倫倫讓他找回他家祖宗這事，他也得一探究竟，看看李倫倫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獠陰剛邁出一步，就被善淵按住了肩膀，神的力量他是掙扎不過的，干脆回頭用疑惑的大眼睛看著他，就發(fā)現(xiàn)善淵緊鎖眉頭，道：“你為何穿這件衣裳？”

他被善淵問的一時摸不著頭腦，善淵什么時候開始在意這點小事情了，他不是這樣接地氣的人，此件衣裳是李倫倫給的，莫非是出了問題，不然他不敢相信善淵連這都會在意，于是反問：“怎么，我穿這件不好看嗎？”

善淵沉默了一會，眼睛就沒從獠陰身上移開，道：“顏色不對，過于妖艷。”

??？獠陰被他弄笑了，這是一時半會抽的什么瘋，朱砂色是鮮艷了些，但并非大喜大紅之色，現(xiàn)在的龍神已經(jīng)霸道到連身邊人穿什么都要管了嗎，顏色不對，不對在哪里，他就是單純不喜歡鮮艷之色，還是他沒有在他面前穿過新鮮顏色，他不適應？

這些都說不通，獠陰欲言又止，看了他半天，剛想說話，就被善淵一只手解了腰帶，扒了衣裳，他身手非常利落，獠陰根本來不及阻止，衣裳已經(jīng)退至腰間，還好他反應還算靈敏，拼死拽著衣裳，擋著下面，驚道：“你干什么？”

“脫了。”善淵停止了動作，沒有強迫，只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獠陰把衣裳纏在腰間，雙手擋在胸前抱臂，現(xiàn)在他是在善淵面前差點被一覽無余，裸著上半身瑟瑟發(fā)抖，轉(zhuǎn)悠著大眼睛道：“這衣裳是李倫倫給我的，我的都弄臟了，穿不了了，有什么問題嗎，別動手動腳的?！?/p>

善淵手里攥著他的腰帶，神色稍有緩和，解釋道：“在地下不能穿這種顏色，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p>

不必要的麻煩，獠陰這才注意到善淵也與之前穿的不同，這次是件艾綠色的交領和長褙子，一身純色，原本素雅低調(diào)，倒叫他穿出了清冷矜貴。

說起顏色，獠陰知道人間講究去墳地時都不許穿鮮艷之色，尤其是紅色那一類，一是不尊重死者，喪事要穿素色白色，鮮艷之色一般用于喜事，二是容易招惹亡靈。不經(jīng)善淵提醒，他還沒想到這一茬兒，從換衣裳到李景獒的棺材，再到來到地下，要幫他找祖宗，哪一樣不是需要接觸死人。

“李倫倫這臭小子，損招兒擱這兒吶，要不我在人俑洞里鬼打墻，還看到那些東西，他憋什么壞招呢，我還幫他找祖宗，要不是他說你可能在下邊，我都不帶下來的，我?guī)退易孀?，他個臭不要臉的，他家凈不干好事，就讓他家祖宗倒八輩子血霉吧?！扁碴帤鈶嵉?。

“把衣裳換了?！鄙茰Y一把掏向他的腰間，扯下他的衣裳，獠陰被他的力道一帶，在原地轉(zhuǎn)了個圈，身上就多出一件月白色暗紋衣裳，他沒穿過這樣過于素雅的顏色，此件出乎意料的好看，白底里透出一點點淡藍，上面織著不同角度會閃閃發(fā)光的暗紋，素雅中不失貴氣，低調(diào)中不失內(nèi)涵。

那件李倫倫給的朱砂衣裳，連同腰帶，被善淵大手一拋扔到了一邊。

這一通折騰，兩人才消停下來，繼續(xù)向前。周遭很靜，靜到他只能聽到自己大腦里嗡嗡作響的聲音，但他并不頭疼，也許是太靜了，一丁點的聲音都沒有，他才能聽到自己身體的聲音。

這種環(huán)境非常催眠，不到一會獠陰就打了三個哈氣，眼里充滿了霧氣，慢慢眼神發(fā)木，向上是不見天日的深淵，仿佛直達天界的盡頭，但他知道上面是李倫倫家，他這是在桃源的地下，只是這里讓他產(chǎn)生了不知身處何方的感覺，向后是一片漆黑，向前是無窮無盡的廣闊天地，但他目之所及，只能看到黑棕的土地、洞壁、巖石，連一個小蟲子都沒有。

“別動?！鄙茰Y突然拔刀，擋在獠陰身前。

“額......”獠陰在他身后默默探出一個腦袋，狼眼一眼望去空空如也，“怎么了？”

“你看不到？”善淵很敏銳地看了眼獠陰的眼睛，他的眼球渾濁發(fā)灰，似有一團污濁之氣侵入。

獠陰搖搖頭，意識到了什么，上次是善淵看不見東西，現(xiàn)在輪到他了，此刻在他們面前一定是有危險的東西，還好他不是全瞎，能看見善淵，就是極大的安全。

善淵起初只是聽見了聲音，這聲音細微到妖是察覺不出來的，直到他沖在獠陰身前，拐角處走來了一群人蛇，它們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們的存在，停下腳步站在他們面前，排列好隊形一動不動，所有眼睛都聚焦在獠陰身上。待他感受到身后獠陰的舉動，再回頭時，就看見獠陰背對著他，不知在跟誰說話。

善淵偏頭一看，他是在對著空氣說話，他拽回了獠陰，問道：“你在干什么？”

只見獠陰眼球越來越渾濁，眼睛一眨不眨時，眼球會自己慢慢移動，逐漸分不清黑眸白瞳，指著對面道：“衣裳，衣裳站起來了?！?/p>

善淵再確定了一眼，道：“你能看見我看不見的東西?！?/p>

“李倫倫給我的衣裳站起來了?！眲偛潘驹谏茰Y身后時，有人拍了他肩膀幾下，他以為是善淵能看見的東西出現(xiàn)在了他身后，有可能是一個比較調(diào)皮的鬼，可是一回頭，就看見朱砂色的衣裳自己站起來跟著他，給他嚇了一跳，這李倫倫一家有毛病，連帶衣裳也有毛病，跟了他一路。

獠陰知道他們現(xiàn)在面臨的狀況是背腹受敵，善淵能看見他看不見的，他能看見的善淵看不見。這中間一定是出了差錯，這種情況太特殊了，他需要確認真假，

兩人背靠背，各自提刀面對，聽善淵的意思，他看到的人蛇隊，就是獠陰在人俑燈里看到的那堆人俑精，它們也跟過來了，確切地說，都是沖著獠陰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