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飛行船，仍有飛空人

? 小時候總是有這樣的作文題”幻想一下2010年會怎么樣？””幻想一下2020年會怎么樣？”那個時候，優(yōu)秀的文章幾乎都是什么天馬行空的未來設計，所有的正能量全都宣泄在紙上，恨不得立刻就造出一個紅彤彤的未來新世界。我看了很多這樣的”優(yōu)秀作文”，也試著想寫出他們的感覺，但怎么模仿都模仿不出來，總是覺得別扭?，F(xiàn)在長大了才知道原因:自己壓根不信未來會是作文里寫的這副樣子。

? 我覺得這些范文都是有原型可尋的。1978年出版了一本少見的國產(chǎn)科幻作品，《小靈通漫游未來》，在這故事里主人公是個小孩子，得到了穿越到未來的一次機會，那座未來的城市里汽車都不用輪子，就像懸浮在路上面；有了人造器官，老年人都活得很健康，有一個所謂的“天氣協(xié)商辦公室”來協(xié)商城市的空氣。今天看這個未來是很不切實際的，我們知道未來沒有懸浮的汽車，因為現(xiàn)在路上天天擁擠不堪；我們知道天氣也協(xié)商不了，否則城市上空的天氣不會總是那么陰暗，我們也知道人造器官不能代替醫(yī)院，因為一個肺炎就嚇得全城人大門緊閉?？紤]到作者葉先生生活的年代特殊，之后也轉行寫起了紅色傳記，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歷史遺留產(chǎn)物:一種盲目自信，人定勝天的革命樂觀主義。

? 但是這也不是只有中國人在瞎想。幾乎是同一個時代，有一個叫做阿瑟.克拉克的科幻小說作家，他既是一個科學家也是一個作者，他想象在21世紀，人類已經(jīng)開始在月球殖民，有一部穿梭云間的電梯，可以將地面的人直接運送到大氣層之外的宇宙空間。這樣的故事當然很讓人向往。但是我們也知道人類現(xiàn)在沒有在月球殖民，某某國家發(fā)射火箭只能在新聞里獲得幾秒鐘的關注；我們也知道沒有什么突入大氣層的電梯，人們把精力放在復制鋼鐵森林上了。這位先生沒有前面所說的那種樂觀主義，卻有另外一種樂觀主義，就是在“冷戰(zhàn)”期間的對于科技的”信仰”，他的墓碑上刻著”他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縱然讓人欽佩，難免也讓人無奈。

? 還有另一個故事。

? 是喬治·奧威爾的《1984》，這是一部堪稱奇跡的政治寓言小說，在于所有時代的人都覺得他可信，兩個陣營都試圖利用這部作品來攻擊另一方。小說的世界觀里面，世界都被分成了幾個大國，科技是用來鉗制人們個性的，全部人都生活在極度貧困中。這部小說可以說是作者對于1984的極端悲觀的看法，但是放眼現(xiàn)實的1984年，我們卻可以看到:地圖上還是各種小國林立，在政治格局上，藍色陣營經(jīng)歷了戰(zhàn)爭后遺癥，通過各種妥協(xié)和斗爭，最終達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紅色陣營或是解體，或是選擇接受市場的道路；科技卻是遭受到各方的質疑，但是在另外一個時間點，卻也幫助了無數(shù)極度貧困的人看到了新的希望?？雌饋磉@個世界確實很糟，但是沒有和小說中所想的走同樣的路線。但是喬治·奧威爾絕對不是一個危言聳聽的人，他是一個不受待見的左翼，是一個關心底層生活的知識分子，但縱使這樣，他的良心和觀察，也不能幫助他完全“預言”未來的世界。

? 未來是好的還是壞的？這個問題有很多解釋，其中有兩派我是最看不慣的，一派叫做“無能樂觀派”，這派人總是笑呵呵的，總是把“存在即合理”這種論調放在嘴邊，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他們都袖手旁觀，遇到好事歡呼雀躍，遇到壞事逆來順受，這種人說不上他們是惡人，只是對于大趨勢無動于衷。另一派是所謂的“感情悲觀派”，這派人總是把“世界在走向毀滅”這種論調放在嘴邊，無論是怎樣的事件都能滑向他們一邊，遇到好事則是僥幸，遇到壞事則是證明他們的看法，恰恰又是這種人，往往成了哲學家，經(jīng)濟學家或者意見領袖，他們當然是很有良心的，但是他們又往往“好心辦壞事”，嘴上說的到了手頭，就變成完全不一樣的東西了。

? 現(xiàn)在來討論未來會變好還是變壞？我的看法當然是悲觀的，但是我一個人不能代表全人類，而且未來的趨勢不是玄學，是一種科學，只是我們人類沒有水平去控制他。在我看來，關鍵在于世界的趨勢總是不停變化，一個人，一個新事物可能就會讓未來的道路發(fā)生變化，過去的經(jīng)驗或許能作為一種教訓，但是不能作為結論。所以我們不能靠柏拉圖來解決網(wǎng)絡飯圈問題，也不能向孔子求教歐盟管理經(jīng)驗。常有人覺得對這個世界失望，這點我很能理解，但是馬上就縮回自己的小圈子，去翻故紙堆和老古董，試圖找出世界出了什么問題，我對這點就很懷疑其可行性了。時刻關注現(xiàn)實的事務，是為了不去錯過各種小趨勢的誕生，而經(jīng)典和哲學的存在，是在于幫助我們更好的判斷那些是小趨勢，那些是現(xiàn)代的謊言。世界是會變好還是變壞，絕對是一個有價值的問題，但是這答案不能從過去找，也不能拍大腿得出結論。

? 一部帶著懸念，總是有新人物登場，新設定誕生的連載作品，和幾行死氣沉沉的，與時間無關的，寫上考卷都不一定能夠答對的標準答案，哪一個應該是我們追求的東西呢？若是喜歡后者，我是無法反對，我只是相信大部分人認為前者還是有其吸引力的，并且愿意去期待他的結局，因為這就是名為“歷史”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