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輪回：遠航的誓約

【海的盡頭是大陸，陸地那一邊依舊是一片海，只要我們順著一個方向一直走，就能回到出發(fā)的地方?！?/p>

維多利亞——

很多東西，從模糊變得清晰，然后又模糊起來。

我知道我遺漏了很多事情，但是我的過去卻不肯揭下它的面紗。能想起來的一小部分，是我和她的約定。

龍門與整合運動的最后一戰(zhàn)之后，當有關普瑞賽斯的部分記憶被喚起，我似乎終于了解了這個世界的一部分真相。

當我有意識的揮手，能夠召喚出這個世界的控制面板，在那之上有著我的管理員權限。只需要簡單的操作，就能從另外的角度觀測這個世界。

這是一個由巨大的數(shù)據(jù)構成的——虛擬世界。

這就能夠解釋為什么每一次，我醒過來的時候，都會讀取到不同的數(shù)據(jù)，為什么這個世界與我的認知有那么多的不同。我并不是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我也不是這個世界本來的住民。

我的生命曾經(jīng)凋亡過，因為發(fā)生在切爾諾伯格的某個事件。

ACE，scout，還有羅德島終端中的PRTS，他們是和我一樣，來自外部的某個世界的人。

三年前，在切諾伯格，巴別塔和攝政王特蕾西斯之間的斗爭導致了如今的局面。我的過失使得曾經(jīng)盛極一時的巴別塔的毀滅，也導致了曾經(jīng)與我關系密切的特蕾西亞的死亡。

特蕾西亞.......

有關她的事情，凱爾希不肯向我透露分毫。

另外的一位知情者——阿米婭。我卻無論如何不愿去詢問她。

在羅德島終端左側的那個存放著黑色石棺的房間了，我看著那臺無比精密的儀器發(fā)呆。凱爾希與我在這里發(fā)生的爭執(zhí)，還歷歷在目.......

【“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報復你。我會對你施加報復。當你的記憶蘇醒的時候，你有機會重新審視自己的選擇。就算那樣，就算你悔過了，或者你真的永遠地忘記了，你也沒辦法改變我的看法。我不會讓深埋在我心中的的恨意發(fā)芽，但我有保留它的權力。我有永遠憤怒下去的權力。......而如今我不知道該將著憤怒像誰發(fā)泄?！?/p>

“我？”

“我不把那看作是你。否則，我不會與你說那么多，我寧可你——寧可你.......我還是不清楚，為什么特蕾西婭那么相信你?！?/p>

“特蕾西婭是誰？”

“特蕾西婭是我曾經(jīng)的朋友，我曾經(jīng)的伙伴。三年前，特蕾西婭死去了。我永遠地失去了她。你想聽真相嗎，博士？”

“......”

“不管你怎么想，我?guī)銇磉@里，就是要告訴你真相。你我都沒法逃離這個過去。博士，囚靈博士，一個曾經(jīng)擁有你這副軀殼的人，手上沾滿了特蕾西婭的鮮血?！恪?，殺死了特蕾西婭。她也曾經(jīng)是你的朋友..............”】

朋........友嗎？

我的手緊緊抓住心口的衣服，真的只是如此？那......為什么，為什么這顆麻木的心臟會那么的疼？為什么我還是無法接受，“我”殺死了特蕾西婭這個“事實”？

凱爾希說，在我的記憶沒有蘇醒之前，我就不是那個“他”?？墒秋@然，那是我必須要承擔的東西，只是時間問題。

那天之后太多的東西從我封存的記憶中被喚醒。

那些死前還在掙扎的面孔讓我痛苦不堪。

【“老師，我正在慢慢的走向死亡，我能感覺到。我只能把未來和她們都托付給你，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任何人?！薄?/p>

【“吶，囚靈。我們到新世界再見吧?！薄?/p>

【“啊.......我離那片海，已經(jīng)........很近了........”】

“PRTS監(jiān)測到您的情緒有異常的波動，需要執(zhí)行安撫指令嗎？”

“如果真的是你，普瑞賽斯，告訴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錯誤的指令，博士，我需要你輸入正確的指令?！?/p>

我已經(jīng)看出了PRTS和記憶中普瑞賽斯之間的聯(lián)系，可是它或者說是“她”卻什么都無法回答我。

有關我想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蒙上了一層灰塵，比起記憶，我更愿意稱之為某個人的人生。在摸索那些片段的時候，感覺自己像是個旁觀者。

“沒什么。報告現(xiàn)在的情況?！?/p>

“移動艦已經(jīng)到達維多利亞境內(nèi)，相信您仍然記得此次行動的內(nèi)容。”

“為我重復一下吧?！?/p>

也許......我只是想再聽聽那個聲音。

而她到底說了什么，我根本就聽不清楚。

辦公室的落地窗這一邊，這一次只有我一個人的身影。

那強烈的既視感又一次沾滿了我的思緒。我當然知道自己該怎么做，這一次，我不會執(zhí)行任何人的命令。

PRTS的聲音十分輕柔，對我來說，就像是一段能讓我平靜下來的背景音。

【你只有這一次機會，錯過，就要等到下一次輪回，我們都沒有那么好的運氣，在這里，一切都必須得到終結。我知道你心中全是困惑，但是至少你沒有忘記那個誓言。維多利亞的西邊，是大海........】

“博士.....博士？”

“啊....我走神了，再重復一次，你不會嫌我煩吧PRTS？”

“當然........”

同時，數(shù)據(jù)邊緣——

接收一次來自主世界的訊息，需要數(shù)個月的時間，即便對于那個我來說，不過過了幾天的時間罷了。

就像是那個時候在我的潛意識深處引導我走向終局一樣，我也將引導他走向我想要的那個結局。

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

由我來，結束我的錯誤。由我......來終結這悲哀的輪回。

“等著我，特蕾西婭........快了......就快了?！?/p>

抬起頭，在那數(shù)據(jù)邊緣的世界，龐大的樹影遮蔽了一切。這是整個數(shù)據(jù)世界包含的數(shù)據(jù)在數(shù)據(jù)邊緣的具象表達。

和巴別塔地下的巨型終端一樣。

不同的是......

樹枝上懸掛著的晶瑩剔透的結晶，那是整個世界中仍然在活躍的人工意識。

這里既是數(shù)據(jù)世界的邊緣區(qū)域，同時也是整個世界的最深層。只有在這里，才能看的清這個世界的真相。

我曾苦苦追尋的一切都在這里。

除了仍然再活躍的那些意識，這里也有所有的曾經(jīng)死去，被中心吸收的意識。

這里有特蕾西婭，有丫頭，有無數(shù)因為我的錯誤而死的人。

“等著我，我們離大海已經(jīng)很近了?！?/p>

（注：這里我描述的比較抽象，為的是文章的表達效果。

博士所說的引導，是指之前普瑞賽斯和ACE將自己的意識復制體投射到泰拉世界中，使用暗示的方式引導博士自殺歸還數(shù)據(jù)。這里博士也想用同樣的方法，引導自己的復制體，只不過他想做的是重置世界，復活特蕾西亞和丫頭。

而博士看到的數(shù)據(jù)之樹其實是方舟世界終端數(shù)據(jù)在他的意識中的表達，每個人看到的都是不一樣的。

數(shù)據(jù)邊緣是指，方舟世界和現(xiàn)實世界之間的一個過度區(qū)域，所有被方舟世界排斥但是重要的數(shù)據(jù)都會被儲存在這里。包括方舟世界的住民的意識，不管這些人是死是活。）

我將手放在數(shù)據(jù)樹的枝干上，粗糙的質感.......

只要我和它融為一體.........

“囚靈，你真的打算這么做嗎？”

忽然在我的背后出現(xiàn)的聲音問道。

我反射性的回頭——

“......”

“我想過很多次我們重逢時候的場景，可是命運這個東西.....我到底是看不太透啊?！?/p>

第一反應是，我肯定是已經(jīng)瘋了，在數(shù)據(jù)邊緣的一千年，我已經(jīng)無數(shù)次的告訴自己，普瑞賽斯已經(jīng)死了，逼自己接受現(xiàn)實，逼自己承受這一千年的折磨和孤獨。我已經(jīng)能夠面對任何一種荒誕的結局。

可是她就在那里:

“普......普瑞賽斯。”我的聲音在顫抖。

“太好了，你.......還沒有忘記我。”

沒有重逢的狂喜，沒有感動的淚水。我們都站在原地，不......麻木的只是我。普瑞賽斯看著我的時候是那樣的深情，讓我感覺是如此的真實。

但是一千年了，我已經(jīng)充分感受過這個世界的殘忍，以及命運對我來說是多么的殘酷。我不相信自己的幸運，更不相信自己還能看到這樣的場景。

“呵.......一千年，我被困在這里一千年，知道現(xiàn)在我才瘋了嗎？也罷......這樣也好。不論你是什么，我的事情就要完成了，等我做完我要做的事情。我們有的是時間........”

我決定不理會那個普瑞賽斯，轉回身去，面向龐大的數(shù)據(jù)之樹。

“你在說什么？囚靈，我是普瑞賽斯啊。”

“啊.....是啊，還能是誰呢？直到最后，你大概是我最想見的人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數(shù)據(jù)歸元，也就是在保留所有現(xiàn)存數(shù)據(jù)的情況下將方舟世界重置，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理論上，我需要曾經(jīng)的整個方舟團隊在花上數(shù)年的時間，從外部一點一點的修改程序。而在這里，我只需要將自己的意識植入數(shù)據(jù)之樹，犧牲自己的全部智能和記憶，從內(nèi)部重新構建。這樣........就結束了?！?/p>

“那也意味著你永遠也回不去了你知道嗎？比被困在這個邊緣世界更加可怕，在重構時你的意識會被撕扯的四分五裂，然后在漫長而痛苦的折磨中灰飛煙滅。”

我并不在意我聽到的，灰飛煙滅？意識被撕成碎片？

那樣也好，總好過被困在這里生不如死。比起這里，我更愿意下地獄，至少那里有明確是施虐者，還有些許的正義。我在這里一千年，一千年來那份自責和后悔沒有一刻不在折磨我。在普瑞賽斯描述的那個結局，至少我還能感受一絲來自死亡的實感。

“相信我，不會有什么比現(xiàn)在對我來說是更加折磨的了。”

忽然，一只手放在我的肩頭，她抓住了我。

奇怪......這幻覺為什么那么真實？

“我不知道你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囚靈，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我很抱歉。別在說這樣的話了，囚靈。我們回家吧?！?/p>

“家？家在哪里？我的家早在很長時間以前就已經(jīng)毀滅了。我愛的人也已經(jīng)回不來了........”

“囚靈，我就在這里啊?！?/p>

“呵......你不過是我最后一絲掙扎求生的欲望扭曲成的幻想罷了。得了吧......雖然我也沒有想到，到了現(xiàn)在，我還是那么的懦弱。”

這一次，普瑞賽斯抓住我的肩膀，她用力的搖晃著我：

“你到底怎么了，我是普瑞賽斯，我就在這里，你連自己都已經(jīng)不相信了嗎？”

我沒有繼續(xù)盯著那雙眼睛，而是看著灰黑色的天空。

“普瑞賽斯.......你告訴我，太陽......太陽怎么了？”

“太......太陽？”

“你們不是要去阻止地球墜入太陽嗎？”

“是......可是我........”

最終，我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呵......所以你不可能是真的?！?/p>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到底怎么了，以前的你從來不會露出這副表情。也不會說這樣的話，我認識的囚靈從來不會放棄，我不明白?！?/p>

“吶，你知道我在這里失去了多少東西嗎？你知道有多少人因為我而死嗎？如果不是我.......”

“囚靈！他們只是一群人工智能！這只是一個數(shù)據(jù)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注定的，他們的結局只是按照程序設定，你的干預只會改變過程，無法左右任何一個方舟世界中人工智能的結局，為什么要將那樣的責任強加于自己呢？”

陰差陽錯的，我輕撫著那張悲哀的臉。或許.......

不.......

已經(jīng)走到現(xiàn)在了，我不能動搖。

這是唯一的機會。

“對不起......我已經(jīng)死了，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已經(jīng)死了。系統(tǒng)構建，屏障，隔絕外部交往?！?/p>

一道屏障在我們之間產(chǎn)生，這是管理員權限直接生成的數(shù)據(jù)隔絕。

“這樣......就不會有人打擾我了?！?/p>

我轉回去，拾起地上一塊數(shù)據(jù)結晶。

“對吧，特蕾西亞？”

這里解釋一下，博士并不是始亂終棄，只是他篤定普瑞賽斯已經(jīng)死了，自己看到的那個只是自己的求生意識扭曲出的幻影，并不是拋棄了普瑞賽斯哦。

這一次，博士和殿下真的算是虐戀，連我都覺得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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