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在駕駛艙一整天了，布洛妮婭也是，她不是開玩笑的，她真的在這里沒日沒夜地守了他這么久。

“布洛妮婭，你累了?！?/p>

“擺渡人，你會累嗎？”

“當然?！?/p>

“那就去休息吧，艦長，現(xiàn)在的你更需要休息?！?/p>

男人剛想說些什么，門突然被打開了，德麗莎急急忙忙的沖進來，給兩人都丟了個大炸彈——

“麗塔！她快不行了！”

…… ???????

麗塔勉強地睜開眼睛，就連這樣普通的睜眼對她而言都要經(jīng)歷一陣頭暈目眩才行，她期盼著睜開眼睛就能看見那個身影。

好在上天并沒有辜負她的期待，男人坐在她身邊，把她的手抓住，緊緊握在手里。

“早安，女仆小姐。”

“艦長大人。”

“睡得還好嗎？”男人擠出了一個苦笑，麗塔微弱地點了點頭，以前那個隨時充滿干勁的女仆，現(xiàn)在虛弱的不像話。

“能一睜眼就看見艦長大人，麗塔真的感覺很幸福?！?/p>

“我也是，能有你這樣的人陪在我身邊這么多年，我也感覺很幸福。

“呵，艦長大人以前不是說我很難相處嗎？”

“你還說你不記仇?！?/p>

兩人都笑了。

氛圍逐漸微妙了起來，男人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攥著麗塔的手捏的越來越緊，但無論他怎么去溫暖，她的手依舊是那么冰冷。

“可惜，還沒來得及教會艦長怎么在水果上雕花。”

“我不會的東西還有很多。”

“嗯，圣赫勒拿咖啡我放在櫥窗臺的第二個柜子上了，以后不要喝那么多，您的身體會吃不消的?！?/p>

“如果您有安排下一個女仆的話，我的桌子上有一個筆記本，上面記錄了您這么多年以來的飲食習慣，如果那人也是一位盡職盡責的好女仆的話，您可以把這個送給她……”

“麗塔。”

“幽蘭黛爾大人的陪訓需要有實力的人去做，您可不能隨便安排，在找到下一個合適的人之前，您還是讓她單獨訓練吧。”

“麗塔！”

“德麗莎大人的漫畫我都收起來了，雖然她很久都沒看過了，但德麗莎大人是個念舊的人，如果等一切都結(jié)束了以后看不見她心愛的漫畫的話，估計她會傷心……”

“麗塔！”男人故意提高了音量，用力捏了捏她的手，這才強行打斷了她的自言自話。

“我不想聽到這些。”

“艦長大人，求求你了，讓麗塔再多說一點吧。”

兩人陷入長久的沉默，一滴晶瑩的眼淚從麗塔的眼角流出，從一滴到?jīng)Q堤只有一瞬間，枕頭被迅速打濕了。

那頭灰金色的靚麗短發(fā)都被浸棏濕透，麗塔半張著嘴巴，還想再說些什么——

“艦長大人?！?/p>

“我在?！?/p>

“讓我再摸摸您的臉吧?！?/p>

男人把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一滴眼淚滑落進了麗塔的手心里。

麗塔·洛絲薇瑟，滿意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

希兒坐在山頭，靜靜地等待著蘿莎莉婭歸來，她只能來回摸著鐮刀，不時四處看看周圍的情況，在蘿莎莉婭回來之前，她一點也不敢松懈。

終于，在另一邊，她看見了從蘆葦?shù)刈叱鰜淼奶}莎莉婭，看到她沒什么事，自己懸著的心才平定了下來。

“蘿莎莉婭?！?/p>

希兒輕輕地呼喚著她的名字，等到蘿莎莉婭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希兒才看到她身上狼狽的痕跡——

一排猩紅的血跡從她的手臂一直延伸到她的臉上。

即使已經(jīng)復仇成功，但蘿莎莉婭的臉上并沒有一點快樂，她和布洛妮婭一樣，已經(jīng)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她了。

“希兒?！?/p>

蘿莎莉婭把希兒拉了過來，抱住了她。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想再失去你，失去布洛妮婭，失去艦長，失去任何人了……”

“嗯，希兒知道，我們回家吧，蘿莎莉婭?！?/p>

希兒溫柔地拍了拍蘿莎莉婭的背，兩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穿過這片擋在港口后的小山丘，戰(zhàn)艦就在不遠處。

而就在兩人即將上船的時候——

轟！

戰(zhàn)艦突然毫無來由地爆炸了。

四面八方，涌出了敵人。

她們背后的圣痕熠熠生輝，手上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兩人還在爆炸后的眩暈中時，她們已經(jīng)沖到了面前，將二人像逮小雞仔一樣抓了起來。

“你們還是太年輕了，第一次執(zhí)行這種任務吧，連雷達最遠能偵測到信號的距離都不清楚，就這樣大搖大擺地把戰(zhàn)艦停在這種地方?！?/p>

克利奧穿過人群走到蘿莎莉婭面前，用手捏起了她的臉頰，又看了看她背后的尾巴。

“天命已經(jīng)瘋到拿人體和崩壞獸做實驗的地步了嗎？”

“不關(guān)你的事！”

“嗯，感謝你小家伙，你更加堅定了我要消滅天命的決心?！?/p>

“你敢！”

“?。。?！”

蘿莎莉婭突然使勁一掙，張開大嘴一口咬住了克利奧的兩根手指，任憑她怎么拉拽，蘿莎莉婭就是不肯松口。

“嗚?。?！”

隨著女孩的頭一陣搖晃，伴隨著克利奧尖銳的叫聲，兩根手指被活活咬了下來。

“真難吃?！?/p>

“你這個畜生！”

“蘿莎莉婭！”

克利奧抓起旁邊人背后背著的短鋸齒刀，對準蘿莎莉婭的腹部狠狠地刺了進去——

“蘿莎莉婭?。。?！”

身后傳來奇怪的聲音，希兒的眼瞳在一瞬間內(nèi)變成紅色。

幾乎和她本人一樣大的利爪從手中凝聚成型，毫不客氣地切斷壓住自己那兩個人的手臂。

鮮血在四面橫飛，希兒此刻仿佛一只嗜血的惡魔，無情地收割著妄圖上前的敵人。

“你們就這點本事嗎？！”

希兒隨手抓住一個人的領口，向上狠狠一甩，那人在降落的途中被利爪戳中肚皮向兩邊狠狠切開。

希兒發(fā)紅的赤瞳瞄準了不遠處的克利奧。

“給我，去死！”

克利奧抽出長劍，擋住了希兒筆直墜下的致命一擊，要是這一下完完全全的接下，自己都不知道會被切成幾塊。

“你這個！混蛋！??！”

長劍在希兒的爪子下竟然裂出了好幾道肉眼可見地裂痕，克利奧驚悚地丟掉武器，向后方低身翻滾。

雖然只是背上被掛了彩，但希兒的巨爪砸向地面掀起的沖擊波還是將她震飛了好幾米遠。

希兒并不打算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但四周圍過來的敵人又擋住了她的去路。

“不準！擋我的路?。?！”

黑紅色的惡魔將血肆無忌憚地潑灑在蘆葦花盛開的大地上，把一片一片的白色蘆葦染成了血紅色。

“拖住她！”克利奧大叫著。

然而……

“你走不掉?！?/p>

在克利奧震驚的表情中，藍色眼瞳的希兒又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希兒舉起紫色的鐮刀，掛在她的脖子上——

嚓！

一顆人頭，骨碌碌地滾落到那群火蛾的腳下，眾人像是見了鬼一樣，被嚇得魂飛魄散，落荒而逃。

“蘿莎莉婭，蘿莎莉婭，不要，不要……”希兒一路跑到已經(jīng)躺在血泊之中的蘿莎莉婭，她失聲地痛哭著。

她想捂住蘿莎莉婭的傷口，但無論她怎么按，血就像她的眼淚一樣，怎么也止不住。

“艦長，艦長！艦長！救救她，救救她……”

……

火蛾們打掃著這幾天剩下的殘局，安妮和克利奧的尸體幾乎是被同時發(fā)現(xiàn)的。

火蛾們失去了她們最重要的戰(zhàn)士，那天晚上兩個希兒的恐怖襲擊也讓她們?nèi)诵幕袒獭?/p>

更多火蛾開始懷疑，天命其實并不是他們想象中那般懦弱，幽蘭黛爾的肅殺，狙擊手的攻擊，希兒和蘿莎莉婭的突襲……

那群人和曾經(jīng)的那個主教，以及那個可怕的艦長一樣，都是一群嗜血的惡魔。

她們只是不想和她們這群人小打小鬧而已，如果再來幾次這樣的恐怖式襲擊，火蛾就不復存在了。

所以，每一天都有人在悄悄退出。

至于這些人最后會去哪兒，誰知道呢？

也許和威爾說的一樣，都去當獵人了吧。

而此時的威爾·道格拉斯，深深地凝望著火蛾們，像是在凝望一位永遠都不再會回家的孩子一樣悲戚。

……

數(shù)天后

布洛妮婭帶著早飯再一次走到男人的辦公室，她揉了揉微紅的眼睛，差點一個不穩(wěn)把紅茶打翻了。

她知道男人絕對不想見她，但現(xiàn)在無論如何，她都必須把話說出來——

“艦長，我知道你聽得見，很抱歉，我們還是沒能救下蘿莎莉婭。”

“她和莉莉婭待在一起，我……我們……”

“艦長，火蛾再次提出了談判申請，但她們要讓我們?nèi)ニ麄兊幕卣勁??！?/p>

“艦長，我們必須結(jié)束這一切，只有你，只有休伯利安可以做到?！?/p>

“這一次，不是為了什么月光王座，就當是我這個做姐姐的，唯一的請求吧，我從來沒求過你，艦長，但唯獨這個?！?/p>

“結(jié)束這一切吧……我已經(jīng)……我已經(jīng)……嗚嗚……”布洛妮婭靠在門上，手上的餐盤被打翻。

門打開了，男人看著眼前已經(jīng)哭得不成樣子的布洛妮婭，這是她這么久以來第一次如此的情緒激動。

“艦長，我真的好痛苦，為什么，為什么明明我已經(jīng)這么麻木了，但我還是如此的悲傷……”

“艦長，教教我，你是怎么壓制自己的感情的，求你了艦長，我不想再這么痛苦了……”

男人說不出話來，他已經(jīng)不再是以前的擺渡人了，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了，他無法安慰布洛妮婭。

“布洛妮婭……”他只能抱住眼前的女孩，給她這樣虛偽，又麻木的溫暖……

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快不是擺渡人了，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無法回到那個殺人不眨眼，冷酷無情的時候了。

他現(xiàn)在有了人性。

但現(xiàn)在的局勢又在要求他不要擁有人性。

他沒有辦法。

他只能再當一回惡魔了……

……

男人來到了奧托的居所，自從卸下天命主教的職位后，他就一心遠離和天命的事物，無論德麗莎做的好壞與否，他都對天命的事一概不管。
現(xiàn)在他安安穩(wěn)穩(wěn)地住在自己的小窩里，過著幾十歲中老年人的退休生活，很難以想象這個人現(xiàn)在看上去與世無爭的人曾經(jīng)干出過多么震撼人心的事。
他甚至都沒有派仆人來照顧他，男人來到他家里的時候，連一個多余的人都沒有看見。
“你可真是稀客。”
奧托打著寒暄，一邊給他泡茶一邊說道。
“自從火蛾開始襲擊天命以后日子很不好過吧，嗯，我倒是很想看看德麗莎焦頭爛額的樣子，不過現(xiàn)在我可是連那個辦公室的門都不想進去呢。”奧拓依舊在侃侃而談，絲毫不慌張的模樣還是和他以前意氣風發(fā)的時候一模一樣。
男人從進門到坐下，一句話都沒說。
“麗塔的事我已經(jīng)聽說了，雖然很遺憾，但女武神就是這樣的，你也已經(jīng)習慣了吧……所以，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男人終于正視著他，緩緩地說道——
“我要向你借一樣東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