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向也不是一個念舊的人。 父親死了，老死病榻，他一直覺得這很不英雄，大英雄就該為國出力，戰(zhàn)死沙場，我和大哥都因為這個嘲笑過他。但不管怎么說，父親還是死了，他就像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老人，老死、病死。 “開眼光，看六路；開耳光，聽八方；開鼻光，聞供香；開嘴光，吃牛羊；開心光，亮堂堂；開手光，抓錢糧；開腳光，腳尺蓮花上天堂。” 大哥笨拙的重復著先生的語句，我在一旁擦拭著大哥眼眶中的淚水，故老傳說，淚水滴在親人尸體上魂魄就不會轉世投胎了。但是大哥依然在哭，可我為什么沒哭呢？難道我是一個無情的人嗎？ “爸，西南大道！爸，西南大道！爸，西南大道！” 喊了三聲，扁擔敲了三下窗欞，這是一套極古老的儀式，古老到傳下這個儀式的人都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做。父親向也不是一個念舊的人，以他生前的位置，本可以舉辦一個更嚴肅、更簡潔的葬禮，但他依然立下遺囑，要求我們按照這個程序走下去。也許，突破規(guī)矩而遵循傳統(tǒng)，也是不念舊吧？ “請戴孝家屬找好位置，沒有戴孝的家屬從我這兒開始排隊，一會兒咱們進行遺體告別。” 跪在大哥身邊，他的臉色比左臂那塊黑布還黑。以前也不覺得大哥有這么孝順，成天比誰都野，不是父親死了也不見他回來，他這樣怎么能繼承家業(yè)？不像大老祖家，在老宅看墳添土的才是族長。 “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孝子少慟啊！” 老盆“嘭”一聲被砸成了粉碎，肉眼可見的濃煙爆了出來，那么的辣眼睛。父親的尸體被幾個叔叔大爺送到了煉爐中，大哥卻像瘋了一樣的沖上去。他憔悴成那個樣子，怎么還有這么大力氣？ “二爺你過來啊，骨灰沒撿完之前，燒紙不能斷?！?爹呀，收錢了；爹呀，別舍不得；爹呀，真有陰曹嗎；爹呀，缺啥了說一聲；爹呀，我舍不得你；爹呀，我和哥將來怎么辦吶；爹呀，爹呀，爹呀！ “老二！老二！” 真他媽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