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俄烏戰(zhàn)場的啞彈我仿佛回到了從前
今晚,手機里俄烏戰(zhàn)爭畫面上忽然出現(xiàn)一個斜栽土里沒有炸碎的炮彈,戰(zhàn)爭的殘酷感一閃而過,我似乎即刻回到了小時候,因為那時在靶場就撿到過,好像是火箭炮筒里跑出來的炮彈,成了啞炮。
俄烏戰(zhàn)場上的“啞彈”
我家山村后面就是遼闊的荒山,連著遠處蒼茫的絕壁。我們依靠小米、紅高粱面做的飯糊、紅薯炒面、紅薯葉梗、楊樹葉充饑,吃上一個白饃更是奢望。爺爺、奶奶經(jīng)常帶全家人去山坡上草窩里揀牛羊糞,還不會走路的弟、妹倆竟然把羊糞蛋兒往嘴里塞,嚼得順嘴流。后來,父母在山里尋找石英石、爆破、挖洞,用從院落里那個大鐵砧上打鐵出來的鐵鍬、鐵鎬,挖掘石英石,再裝上由父母駕拉的木板車,經(jīng)過蜿蜒崎嶇的山道兒從陡坡下來,再經(jīng)過幾個村莊,送到縣城的玻璃廠換些生活費用。
很像俄烏戰(zhàn)場那顆啞彈,疑似舊的蘇式火箭炮
那個鐵砧,是屬于秋天的故事。秋天讓人高興,花生、紅薯或棗隨便摘些就可以塞滿肚子。更幸運的是,村后綿延十幾里的荒山就是軍事訓(xùn)練場,穿著綠色軍裝的部隊一波走了又一波來了,駐扎在村里,遠處荒山上就有導(dǎo)彈發(fā)射,有坦克轟鳴、直升機盤旋、大炮呼嘯。村里人們還可以拾到很多鋁的、銅的、鋼的、鐵的彈片,賣得不少零花錢。
一見到“綠兵”站崗、插紅旗,周圍幾個村子里的人就蜂擁而至,聚集在崗哨周圍,準備搶彈片。當三顆綠色的信號彈帶著長長彩色尾巴升上天空,就是停炮信號。等候已久的人群立即向靶場跑去。
火箭炮發(fā)射車,可以成批發(fā)射
我也偶爾會搶到人們漏下的彈坑,赤手便往熾熱的土中挖,有一次感到辣燙辣燙。抽回來看才發(fā)現(xiàn)滿手是帶血的泥漿,滴著熱乎乎的血,才知道被深土中鋒利的彈片劃破了。那種火箭炮就是鋼做的,彈片很鋒利。
演習有時在夜里。傍晚,山嶺上可以遠望到紅旗崗哨。天黑之前,大人們就帶上干糧、手電筒和籮筐、鐵锨,一不怕死,二不怕苦,沿山溝而上,提前藏在目標附近的山洞里。夜深氣寒,外面的爆炸震得地動山搖,天上的彈片石塊又“呯呯啪啪”地落在周圍。如果是火箭炮,天空一片火球,帶著鬼哭狼嚎的尖叫,在山上成群爆炸,常常引發(fā)山火。等到終于有劃破夜空的一串串火球(榴彈炮也如此)飛嘯而來,接著就是停炮信號彈升空,立刻就有漫山遍野的手電筒晃來晃去,那是等了一夜的山洞里的人們跑出來了。在昏暗光線下,零碎的銅塊、鐵塊無法分辨,混在一塊裝入籮筐或袋子。幾個鄰村人,為此丟了生命。
榴彈炮彈頭,有一圈紅銅比較值錢,小尖頭那塊就是引信
很多人都撿到尚未炸碎的部分或根本就沒有爆炸的啞彈,這是意外的“驚喜”。有人把整個啞彈扛到野外廢棄的磚窯里,用柴禾燒爆,銅鐵碎片盡收窯內(nèi)。
我三四歲時候,父親蹲著對撿來的那顆大啞彈,往引信上滴油,用鐵鉆小心翼翼地旋打,我很好奇但被呵斥走開了。全家人和鄰居都極力勸阻,他照舊低頭認真地做,居然把引信卸掉了,滿膛炸藥露出來了,他又把炮彈放在一個舊磚窯里,用長長的草繩引燃了炸藥,濃濃黑煙滾出了磚窯,滿膛炸藥悄無聲息地燃燒殆盡,完整的鐵和銅可以賣得很多錢了。不過,這個空洞的大炮彈頭一直沒有賣掉,而是做了打鐵用的鐵砧,直到幾年前還靜靜地倒立在老家院里。
翻山迫擊炮彈,先上天再落下,此類炸死了阿部規(guī)秀。頭部炸后是鐵礫,剩下尾部鋁制翅膀可以撿走
俄烏戰(zhàn)場上那顆啞彈,不知道誰的,已經(jīng)非常陳舊了。無論什么炮彈,導(dǎo)彈,核彈,都是殺人的武器,殺惡魔必須要用的,但有時卻分不出好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