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國春秋/最后的王國連載(第四章:東盎格利亞的覆滅)

小說《最后的王國:撒克遜傳說(The Last Kingdom:The Saxon Stories)》是一部由英國著名作家伯納德·康沃爾(Bernard Cornwell)所著的歷史系列小說,該小說也被英國改編為電視劇“孤國春秋/最后的王國”系列。故事背景發(fā)生于9世紀(jì)中期,英格蘭在維京人(丹麥人)大舉入侵后,東盎格利亞、諾森安布里亞和麥西亞等王國不是被消滅就是變成丹麥人的附庸,只剩下威塞克斯王國苦苦支撐,主角便在這樣的背景下登場。由于其精彩程度和行文風(fēng)格,從而被稱為歷史版的“冰與火之歌”系列。國內(nèi)目前尚未有中文翻譯資源,因此本章就譯自該小說并進(jìn)行連載。
▼9世紀(jì)中晚期(878年)的英格蘭地圖,紅色部分為“丹麥法區(qū)”,即為丹麥維京人占領(lǐng)統(tǒng)治的地區(qū),萊徹斯特、劍橋、倫敦都在丹麥/維京人的控制區(qū)內(nèi);北部黃色為諾森安布里亞(注意名字為Bamburgh的地方,即本文出現(xiàn)的貝班堡,以及York,約克的位置),南部黃色區(qū)域為威塞克斯主導(dǎo)的盎格魯-撒克遜人控制區(qū),北部白色區(qū)域為蘇格蘭/皮克特/蓋爾人地區(qū),西南部白色區(qū)域為威爾士▼

前情提要:麥西亞人最終向丹麥人投降,接下來丹麥人繼續(xù)向東盎格利亞進(jìn)攻,并且挫敗了伯格雷德國王通過登陸繞后方式的襲擊。而在此期間,主角烏特雷德差點被他叔叔艾爾弗里克派來的殺手韋蘭德找到機(jī)會得手,好在在布里達(dá)的幫助下成功逃脫。是時候決定東盎格利亞的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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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盎格利亞的愛德蒙國王現(xiàn)在被人們作為圣人紀(jì)念,他是那些永遠(yuǎn)生活在上帝照耀下的受祝福的靈魂之一。至少牧師們是這么說的。他們說,圣徒在天堂里享有特權(quán),住在上帝大殿的高臺上,在那里他們花時間歌頌上帝,直到永遠(yuǎn)。要做的只是歌頌。貝奧卡總是告訴我,這將是一種狂喜的生活,但對我來說,這似乎很無聊。丹麥人認(rèn)為他們死去的戰(zhàn)士會被抬到瓦爾哈拉,奧丁的大廳,在那里他們白天戰(zhàn)斗,晚上大吃大喝,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并跳舞,我不敢告訴牧師們,對我來說這似乎比在金色豎琴的聲音中唱歌更好。我曾經(jīng)問一個主教天堂里有沒有女人?!爱?dāng)然有,大人?!彼卮?,很高興我對教義感興趣?!霸S多最受祝福的圣人都是女性?!?/p>
“我是說我們能上的女人,主教?!?/p>
他說他會為我祈禱。也許他這么做了。
我不知道愛德蒙國王是不是圣人。但他是個傻瓜,這是肯定的。在丹麥人進(jìn)攻約克之前,他給了他們庇護(hù),而且不僅僅是庇護(hù)。他給了他們錢,給他們食物,給他們的軍隊提供馬匹,所有這些都是基于兩個承諾:他們將在春天離開東盎格利亞,并且不會傷害任何一個教會成員。他們遵守了自己的諾言,但現(xiàn)在,兩年過去了,丹麥人又回來了,他們比以前強(qiáng)大得多,國王愛德蒙決定與他們作戰(zhàn)。他目睹了麥西亞和諾森安伯利亞的遭遇,一定知道自己的王國也會遭遇同樣的命運,所以他召集了他的軍隊,向他的上帝祈禱,然后出發(fā)參戰(zhàn)。首先他在海邊面對我們,然后,聽到伊瓦爾在格威斯克(Gew?sc)以西的巨大的沼澤地的邊緣行軍,他就調(diào)轉(zhuǎn)軍隊轉(zhuǎn)身面對。烏巴接著帶領(lǐng)我們的艦隊沿著格威斯克內(nèi)部前進(jìn),我們進(jìn)入了一條河流,直到河道狹窄到我們無法劃槳,然后人們拖著船,在齊腰深的水中涉水,直到我們不能再往前走,在那里我們讓一些人看守船只,而我們其余的人則沿著潮濕的小路穿過無邊無際的沼澤,直到最后,我們來到一塊高地。誰也不知道我們在哪里,只知道如果我們向南走,就必須到達(dá)愛德蒙與伊瓦爾對峙的那條路。切斷那條路,我們就可以把他困在我們的軍隊和伊瓦爾的軍隊之間。
事實正是如此。伊瓦爾和他打了一場,盾墻對盾墻的戰(zhàn)斗。我們對此本一無所知,直到第一批東盎格利亞的潰敗隊伍涌入這里,結(jié)果他們發(fā)現(xiàn)另一堵盾墻在等著他們。他們沒有選擇與我們戰(zhàn)斗而是四散而逃,我們于是向前推進(jìn),從我們抓住的幾個俘虜中,我們發(fā)現(xiàn)伊瓦爾輕而易舉地打敗了他們。第二天,當(dāng)伊瓦爾的第一批騎兵到達(dá)我們這里時,這一點得到了證實。
國王愛德蒙逃往了南方。東盎格利亞是個大國家,他可以輕松地在一個堡壘里找到了避難所,或者他可以去威塞克斯尋求庇護(hù),但他卻信仰上帝,在迪克(Dic)的一個小修道院避難。修道院隱藏在沼澤地里,也許他認(rèn)為在那里永遠(yuǎn)也找不到他,或者,我聽說,一位修道士向他保證,上帝會用永久的迷霧把修道院籠罩起來,讓異教徒們迷失方向,但迷霧并沒有來,取而代之的是丹麥人。伊瓦爾、烏巴和他們的兄弟哈夫丹騎馬前往迪克,帶著他們一半的軍隊,而另一半則開始平定東盎格利亞,這意味著鞭打、焚燒和殺戮,直到人們屈服,大多數(shù)人都屈服了。簡而言之,東盎格利亞和麥西亞一樣容易淪陷,而對丹麥人來說,唯一的壞消息是諾森安伯利亞發(fā)生了動亂。有傳言說發(fā)生了起義,丹麥人被殺,伊瓦爾想要平息起義,但他不敢在占領(lǐng)東盎格利亞后這么快就離開,所以在迪奇,他向埃德蒙國王提出建議,讓埃德蒙繼續(xù)當(dāng)國王,就像伯格雷德仍在統(tǒng)治麥西亞一樣。

會議是在修道院的教堂里舉行的,那是一個驚人的大大廳,由木材和茅草制成,但墻上掛著巨大的皮革鑲板。嵌板上畫著艷俗的景色。其中一張照片顯示,裸體的人滾下地獄,一條巨大的蛇用帶著獠牙的嘴把他們吞了下去?!笆呈撸–orpseRipper),”拉格納顫抖著說。
“食尸者?”
“一條在尼夫爾海姆(Niflheim)時刻等著的蛇?!彼忉尩?,摸了摸他的錘子護(hù)身符。我知道,尼夫爾海姆是北歐的地獄,但與基督教地獄不同,尼夫爾海姆是冰冷的。“食尸者以死尸為食,”拉格納繼續(xù)說,“但他也啃生命之樹。他想毀滅整個世界,終結(jié)時間。”他又碰了碰他的錘子。
在祭壇后面的另一塊鑲板上畫著十字架上的基督,旁邊是第三塊彩繪皮革鑲板,這讓伊瓦爾著迷。一名男子全身赤裸,只裹了一條腰布,被綁在一根木樁上,正被弓箭手當(dāng)作靶子。至少有二十支箭刺穿了他蒼白的肉體,但他仍然帶著圣潔的表情和神秘的微笑,似乎盡管他有煩惱,但他卻很享受。“那是誰?”伊瓦爾想知道。
“圣塞巴斯蒂安。”國王愛德蒙坐在祭壇前,他的翻譯提供了答案。伊瓦爾用骷髏般的眼睛盯著這幅畫,想知道整個故事。愛德蒙講述了受祝福的羅馬士兵圣塞巴斯蒂安是如何拒絕放棄自己的信仰,因此皇帝下令用箭將他射死的?!翱墒撬钕聛砹?”愛德蒙急切地說。“他活著是因為上帝保護(hù)了他,上帝的仁慈是值得贊美的?!?/p>
“他活下來了?”伊瓦爾懷疑地問。
“所以皇帝最終讓人用棍棒打死了他,”翻譯的補(bǔ)充結(jié)束了這個故事。
“這么說他沒活下來?”
“他上了天堂,”愛德蒙國王說,“所以他活了下來?!?/p>
烏巴打斷了他,想讓他把天堂的概念解釋給他聽,愛德蒙急切地描繪了一下天堂的樂趣,但當(dāng)烏巴意識到基督教的天堂是沒有任何娛樂的英靈殿時,他嘲笑地啐了一口。“基督徒想上天堂嗎?”他難以置信地問道?!爱?dāng)然,”翻譯說。
烏巴冷笑。他和他的兩個兄弟有盡可能多的丹麥戰(zhàn)士,而愛德蒙國王只有兩名牧師和六名僧侶的隨從,他們都在傾聽伊瓦爾提出的解決方案。愛德蒙國王可以存活,他可以統(tǒng)治東盎格利亞,但主要要塞需由丹麥人駐守,丹麥人可以得到他們想要的任何土地,除了皇家直屬土地。愛德蒙將為丹麥軍隊提供馬匹,為丹麥戰(zhàn)士提供錢財和食物,他剩下的部隊將聽從丹麥人的命令。愛德蒙沒有兒子,但他的主要部下,那些活著的人,都有兒子做人質(zhì)以確保東昂格利亞人服從伊瓦爾的要求。
“如果我說不呢?”愛德蒙問道。伊瓦爾覺得很有趣。“不管怎樣,我們都要拿走土地?!?/p>
國王請教了他的祭司和僧侶。愛德蒙身材高大,瘦削,雖然只有三十歲左右,但他的頭發(fā)卻禿得像雞蛋一樣。他的眼睛凸出來,嘴巴噘著,永遠(yuǎn)皺著眉頭。他穿著一件白色的束腰外衣,看起來就像一個牧師?!吧系鄣慕烫媚?,會怎么處理?”他最后問伊瓦爾。
“問這干什么?”
“你的人褻瀆了上帝的祭壇,屠殺了他的仆人,玷污了他的雕像,偷走了他的貢品!”國王現(xiàn)在很生氣。他的一只手緊握著祭壇前椅子的扶手,另一只手握著拳頭,用他的手指敲打著。
“你的神不能自己照顧自己嗎?”烏巴詢問。
“我們的神是偉大的神,”愛德蒙宣稱,“他是世界的創(chuàng)造者,但他也允許邪惡的存在來考驗我們?!?/p>
“阿門,”當(dāng)伊瓦爾的翻譯這句話時,一名牧師喃喃地說。
“他給你們帶來了,”國王吐了一口唾沫,“北方的異教徒!耶利米預(yù)見過這話?!?/p>
“耶利米?”伊瓦爾問,現(xiàn)在有點不知所措了。
其中一個修道士有一本書,這是我多年來第一次看到它,他打開皮革封面,翻開僵硬的書頁,把書遞給了國王。國王把手伸進(jìn)口袋,拿出一只小象牙筆,用來指出他想要的單詞?!癚uia malum ego,”他怒吼道,蒼白的筆尖沿著線條移動,“adduco ab aquilone et contritionem magnam!”
他停在那里,怒視著伊瓦爾,一些丹麥人被國王強(qiáng)有力的話語所震動,盡管他們誰也聽不懂其中的任何一句話,但他們還是觸摸了摸胸前掛著的錘子。愛德蒙周圍的牧師們用責(zé)備的目光看著我們。一只麻雀從高高的窗戶飛了進(jìn)來,在祭壇上高高的木十字架的臂上停了一會兒。伊瓦爾可怕的臉對耶利米的話沒有任何反應(yīng),終于看向了東盎格利亞翻譯,他也是牧師之一,他說,國王慷慨激昂的誦讀對我們?nèi)魏稳硕己翢o意義。他說:“因為我必使災(zāi)禍和大毀滅從北方到來?!?/p>
“書里寫著呢!”愛德蒙惡狠狠地說,一邊把書還給了僧侶。
“你可以保留你的教堂,”伊瓦爾漫不經(jīng)心地說。
“這還不夠!”愛德蒙說。他站起來,使他接下來的話更有力?!拔視y(tǒng)治這里,”他繼續(xù)說,“如果必要的話,我會容忍你的存在,我會為你提供馬匹、食物、錢幣和人質(zhì),但前提是你和你所有的人都服從上帝。你一定要受洗(baptized)!”
丹麥翻譯和國王的翻譯都聽不懂這個詞,最終烏巴向我尋求幫助?!澳惚仨氄驹谝煌八?,”我說,想起我哥哥死后貝奧卡是如何為我洗禮的,“他們會往你身上倒更多的水?!?/p>
“他們想給我洗澡?”烏巴驚訝地問。
我聳了聳肩。“他們就是這么做的,大人?!?/p>
“你們會成為基督徒的!”愛德蒙說著,惱怒地瞪了我一眼?!昂⒆?,我們可以在河里施洗。桶子不是必需的。”
“他們想在河里給你洗澡。”我向伊瓦爾和烏巴解釋,丹麥人笑了。伊瓦爾想了想。在河里站幾分鐘并不是一件壞事,尤其是如果這意味著他可以趕回去平息困擾諾森安伯利亞的任何麻煩。“我洗完澡就可以去繼續(xù)崇拜奧丁了?”他問。
“當(dāng)然不是!”愛德蒙生氣地說?!吧系壑挥幸粋€!”
“有很多神,”伊瓦爾厲聲說,“很多!每個人都知道。”
“上帝只有一個,你必須侍奉他。”
“但是我們贏了,”伊瓦爾耐心地解釋,幾乎就像在和一個孩子說話,“這意味著我們的神正在打敗你們的神?!?/p>
國王對這種可怕的異端邪說不寒而栗?!澳銈兊纳穸际切吧瘛!彼f。“他們是魔鬼的糞便,他們是邪惡的東西,他們會給世界帶來黑暗,而我們的上帝是偉大的,他是全能的,他是光輝的。”
“證明給我看,”伊瓦爾說。
這兩個字帶來了沉默。國王、他的祭司和僧侶們都茫然地盯著伊瓦爾。
“證明一下,”伊瓦爾說,他的丹麥人低聲表示支持這個想法。愛德蒙國王眨了眨眼睛,顯然是找不到靈感,然后突然靈機(jī)一動,指著畫著圣塞巴斯蒂安·伊恩成為弓箭手射擊靶標(biāo)經(jīng)歷的皮革鑲板?!拔覀兊纳系郾S邮ト退沟侔裁庠饧钢?,”愛德蒙說,“這就夠好了,不是嗎?”
“但那個人還是死了,”伊瓦爾指出。
“只是因為這是上帝的意愿?!?/p>
伊瓦爾想了想?!澳敲茨愕纳駮Wo(hù)你免受我的箭矢傷害嗎?”他問道。
“如果這是他的意愿,是的?!?/p>
“那我們試試吧,”伊瓦爾提議道。“我們會向你射箭,如果你活下來了,我們就都受洗?!?/p>
愛德蒙盯著丹麥人,不知道他是不是認(rèn)真的。當(dāng)他看到伊瓦爾不是在開玩笑時,他顯得很緊張。國王張開嘴,發(fā)現(xiàn)自己無話可說,于是又閉上了嘴。這時,他的一個剃光頭的修道士喃喃地對他說,他一定是在試圖說服國王,上帝建議這樣的考驗是為了擴(kuò)大他的教會,奇跡將會發(fā)生,丹麥人將成為基督徒,我們都將成為朋友,最后在天堂的高臺上一起唱歌。國王似乎并不完全相信這個說法,如果這確實是僧侶的建議的話。但是丹麥人現(xiàn)在想實驗奇跡是否發(fā)生,已經(jīng)不再取決于愛德蒙接受或拒絕試驗與否了。
十幾個人把僧侶和牧師推到一邊,更多的人到外面去找弓箭。國王陷入了上帝的保護(hù),跪在圣壇前,像任何人一樣虔誠地祈禱。丹麥人咧著嘴笑。我很享受。我想我很希望看到奇跡,不是因為我是基督徒,而是因為我就是想看到奇跡。貝奧卡常給我講神跡,強(qiáng)調(diào)神跡是基督教真理的真實證明,但我從來沒有見過神跡。從來沒有人能在貝班堡的附近水面上行走過,那里也沒有麻風(fēng)病人得到醫(yī)治,也沒有天使讓我們的夜空充滿熾熱的榮耀,但現(xiàn)在,也許我會看到貝奧卡一直向我宣揚的上帝的力量。而布里達(dá)只是想讓愛德蒙死。
“你準(zhǔn)備好了嗎?”伊瓦爾問國王。
愛德蒙看著他的牧師和修道士,我在想他是不是要提議讓他們中的一個人代替他參加這次對上帝力量的考驗,然后他皺起眉頭,回頭看著伊瓦爾?!拔医邮苣愕奶嶙h,”他說。
“那我們向你射箭了?”
“我仍然是這里的國王?!?/p>
“但是你想要給我洗禮?!?/p>
“我們可以撤銷這個提議?!睈鄣旅烧f。
“不,”伊瓦爾說?!澳懵暦Q你的神是全能的,他是唯一的神,所以我要證明這一點。如果你是對的,那么我們所有人都將受洗。我們同意嗎?”這個問題是問丹麥人的,他們大聲表示贊同。
“我不要,”拉文說,“我不要被洗?!?/p>
“我們都要被洗干凈!”伊瓦爾咆哮著,我意識到他真的對測試會出現(xiàn)怎樣的結(jié)果很感興趣,事實上,比起與愛德蒙迅速、方便地達(dá)成和平,他更感興趣這個事。所有的人都需要神明的支持,而伊瓦爾試圖弄清楚,這些年來,他是否一直崇拜錯了神祗?!澳愦┲讍?”他問愛德蒙。
“沒有?!?/p>
“最好確定一下,”烏巴插嘴,看了一眼這幅致命的畫?!皠兞怂囊路?,”他命令道。國王和牧師們表示抗議,但丹麥人不肯拒絕,于是國王愛德蒙被剝得一絲不掛。布麗達(dá)很開心?!八苁菪。彼f。愛德蒙現(xiàn)在成了笑柄,但他竭力裝出一副莊重的樣子。牧師和僧侶們跪在地上祈禱,六名弓箭手在離埃德蒙德十幾步遠(yuǎn)的地方擺好姿勢。
“我們要弄清楚,”伊瓦爾告訴我們,止住了笑聲,“英國的神是否和我們丹麥的神一樣強(qiáng)大。如果他是,如果國王活著,那么我們都要成為基督徒,我們所有的人!”
“不是我?!崩挠终f了一遍,但聲音很輕,以免伊瓦爾聽到?!案嬖V我發(fā)生了什么,烏特雷德?!?/p>
接下來發(fā)生了什么很快就被告知了。六支箭射中了他,國王尖叫起來,鮮血濺滿了祭壇,他倒在地上,像一條受傷的鮭魚一樣抽搐著,又有六支箭砰的一聲射了出去。愛德蒙又抽搐了一下,弓箭手們繼續(xù)射箭,盡管他們笑得半死,瞄得不準(zhǔn)。他們繼續(xù)射箭,直到國王渾身長滿了羽毛,就像刺猬長了尖刺一樣。那時他已經(jīng)死了。他渾身是血,蒼白的皮膚泛紅,張著嘴,已經(jīng)死了。他的神讓他很失望。

當(dāng)然,如今這個故事真相已經(jīng)絕跡;相反,孩子們會學(xué)到圣埃德蒙如何勇敢地反抗丹麥人,要求他們皈依基督教,并被謀殺。所以現(xiàn)在他是一個殉道者和圣人,在天堂里幸福地生活著,但事實是他是個傻瓜,他說服自己殉道了。牧師和修道士們紛紛哀嚎,伊瓦爾下令將他們也殺掉,然后下令他的酋長之一戈德里姆伯爵(Earl Godrim)統(tǒng)治東盎格利亞,而哈夫丹(Halfdan)則將整個國家夷為平地,以撲滅反抗的最后一絲火花。戈德里姆和哈夫丹將得到三分之一的軍隊來保持東盎格利亞的平靜,而我們其他人會為了平息諾森安伯利亞的動亂返回。所以現(xiàn)在東盎格利亞已經(jīng)覆滅了。
所以威塞克斯是英格蘭最后的王國。

我們回到諾森安布里亞,一半人劃槳,一半人乘著風(fēng)毒蛇號沿著平緩的海岸航行,然后逆流而上,沿著亨伯河,然后是烏斯河,直到看到埃奧弗威克(即約克)的城墻,我們把船拖到陸地上,這樣它就不會在冬天腐爛了。伊瓦爾和烏巴也和我們一起回來了,于是一整支艦隊在河上掠過,船槳淌著水,沒有獸首的船頭上掛著綠色的橡樹枝,表明我們勝利歸來了。我們帶回家許多財寶。丹麥人很珍惜寶藏。他們的人跟隨他們的領(lǐng)袖,因為他們知道他們會得到銀子作為獎勵,在奪取英格蘭四個王國中的三個王國的過程中,丹麥人積累了一大筆財富,這些財富被丹麥人分享,其中一些人決定把錢帶回丹麥。大多數(shù)人留下了,因為最富有的王國沒有被打敗,人們認(rèn)為一旦威塞克斯淪陷,他們都會變得像神一樣富有。
伊瓦爾和烏巴來到埃奧弗威克,是想找麻煩的。他們把盾牌掛在船的側(cè)翼,但無論發(fā)生什么動亂,諾森安布里亞的動亂并沒有影響到這座城市,而聽任丹麥人統(tǒng)治的埃格伯特國王則慍怒地否認(rèn)有任何起義。伍爾夫大主教也說了同樣的話。“盜匪總是有的,”他傲慢地說,“你也許聽說過有關(guān)盜匪的傳聞吧?”
“也許你是個聾子。”伊瓦爾咆哮道。伊瓦爾的懷疑是對的,因為一旦知道軍隊回來了,鄧霍爾姆的里奇格伯爵就派人來送信。鄧霍爾姆是一座高大的堡壘,坐落在一個幾乎被維爾河(Wiire)包圍的高峭壁上,峭壁和河流使鄧霍爾姆幾乎和貝班堡一樣堅固。它的統(tǒng)治者是里希格,他從未對抗過丹麥人。當(dāng)我們進(jìn)攻埃奧弗威克,我父親被殺的時候,里希格聲稱生病了,他的手下呆在家里,但現(xiàn)在他派仆人去告訴伊瓦爾,一隊丹麥人在古魯姆被屠殺了。那是一所著名修道院的所在地,一個名叫比德的人在那里寫了一本英國教會的歷史,貝奧卡總是稱贊我,說當(dāng)我學(xué)會正確閱讀時,我可以給自己讀這本書。我還沒讀,但我去過古魯姆看過寫書的地方。拉格納被要求帶他的人去那里看看發(fā)生了什么。
看起來事情是這樣的:有六個丹麥人,看來都是無主的人,去了古魯姆和要求見寺院財富部門索要錢財。當(dāng)僧侶自稱是一個子兒都沒有時候,這六個人開始?xì)⒙?但僧侶們奮起反擊,因為有超過二十個的僧侶,在一些鎮(zhèn)上的男人的幫助下,他們成功地殺死六個丹麥人,然后拋在海灘上任其腐爛。到目前為止,正如拉格納承認(rèn)的那樣,過錯在于丹麥人,但僧侶們受到這次屠殺的鼓舞,向西沿蒂納河而上,襲擊了一個丹麥人的定居點,那里只有幾個男人,他們要么太老,要么太病,不能隨軍隊南下,他們在那里強(qiáng)奸并殺害了至少二十名婦女和兒童,并宣稱這是一場圣戰(zhàn)。更多的人加入了臨時軍隊,但里西格郡長擔(dān)心來自丹麥人的報復(fù),他派自己的軍隊去驅(qū)散他們。
他俘獲了大量的叛軍,其中包括十幾個僧侶,他們被關(guān)押在他在鄧霍爾姆河上的堡壘里。這一切我們都是從里西格的信使那里聽到的,然后是從大屠殺的幸存者那里聽到的,其中一個女孩和拉格納的女兒一樣大,她說僧侶們一次強(qiáng)奸了她一個,然后他們強(qiáng)迫她受洗。她說當(dāng)時也有修女在場,還有婦女催促他們前進(jìn),并參加了后來的屠殺?!岸旧叩某惭?。”拉格納說。我從來沒見過他這么生氣,即使斯溫把自己暴露在泰拉面前的時候也沒見過。我們挖出了一些丹麥人的尸體,他們都赤身裸體,到處都是血跡。他們都被折磨過。我們找到了一位牧師,讓他告訴我們諾森安伯利亞主要修道院和女修道院的名字。古魯姆當(dāng)然是其中之一,河對岸有一座大修道院,而在南面,維爾河與大海相接的地方,是有第二座修道院。斯特倫肖的房子離埃奧弗威克很近,那里住著許多修女。并且離貝班堡很近,在貝奧卡一直告訴我的那個神圣的島上,有一座林迪斯法恩修道院,還有很多人。拉格納于是他派人到伊瓦爾和烏巴那去,建議驅(qū)散斯特倫肖的修女,凡是被發(fā)現(xiàn)參加叛亂的都要處死。然后他開始著手于古魯姆。所有的修道士都被殺害了,不是石頭建造的建筑都被燒毀了,寶藏也被拿走了,因為他們的教堂下面確實藏著金銀財寶。
我記得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大堆文字,一頁一頁的羊皮紙,全是密密麻麻的黑字,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了,因為它們都被燒掉了,一旦古魯姆不復(fù)存在,我們就向南去了維爾河口的修道院,我們在那里也做了同樣的事情,然后越過蒂恩河,把北岸的修道院夷為廢墟。那里的修女們在女修道院院長的帶領(lǐng)下,故意在臉上留下疤痕。他們知道我們要來,所以,為了防止強(qiáng)奸,她們割了她們的臉頰和前額,然后等待我們到來,渾身是血,尖叫著,丑陋不堪。我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礇]有逃跑,而是等著我們,詛咒我們,祈禱上天對我們進(jìn)行報復(fù),然后死去。我從沒告訴過阿爾弗雷德我參加了那次著名的北方劫掠。
時至今日,這個故事仍被視為丹麥人殘暴和不可信的證據(jù),每個英國孩子都聽過這樣一個故事,講的是修女們把自己的臉割到骨頭里,這樣她們就丑得不能強(qiáng)奸了,不過這就像愛德蒙國王的祈禱沒能使他免遭箭射一樣,根本不起作用。記得有一次復(fù)活節(jié),我聽了一場關(guān)于修女的布道,我忍不住打斷她,說事情并沒有像牧師描述的那樣發(fā)生。牧師說,丹麥人承諾在諾森安伯利亞僧侶或修女不會受到傷害,但這不是真的;他聲稱沒有理由屠殺,這是同樣錯誤的;然后他告訴聽眾一個了不起的故事,修女如何祈禱上帝把一個看不見的簾幕放在女修道院門口,這樣丹麥人無法穿透這層簾幕,我想知道為什么,如果修女們有這層無形的盾牌話,她們還愿意給自己刻下傷疤。但是他們一定知道這個故事的結(jié)局,因為據(jù)說丹麥人從附近的村子里抓來了20個小孩,威脅說如果不拉開簾幕,就割斷他們的喉嚨。這些都沒有發(fā)生。
實事是,我們到達(dá)后,她們尖叫著,年輕的女性被強(qiáng)奸,然后她們就都被殺了。但不是所有的人死了,盡管有這樣著名的流傳甚廣的故事。其中至少有兩個人很漂亮,一點傷痕也沒有,而且都被留下了,她們中的一個生下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長大后成為了一名著名的丹麥戰(zhàn)士。不過,牧師從來都不是講真話的人,我也保持沉默,這樣也好。事實上,我們從來沒有殺死所有人,因為拉文讓我明白,你總是需要留下一個人活著來講述這個故事,這樣恐怖的消息就會傳播開來。修道院一被燒毀我們就去了丹霍爾姆,拉格納在那里感謝了里希格伯爵,雖然里希格顯然對丹麥人的報復(fù)感到震驚?!安皇敲總€僧侶和修女都參與了屠殺,”他責(zé)備地指出。
“他們都是邪惡的。”拉格納堅持道。
“他們的房子,”里西格說,“是祈禱和沉思的地方,是學(xué)習(xí)的地方?!?/p>
“告訴我,”拉格納問道,“祈禱、沉思和學(xué)習(xí)有什么用?禱告能長黑麥嗎?沉思能填滿漁網(wǎng)嗎?學(xué)習(xí)是能蓋房還是耕地?”里西格對這些問題沒有答案,鄧霍爾姆的主教也沒有,他是一個膽小的人,沒有對屠殺提出抗議,甚至當(dāng)里西格溫順地交出了他的修道士囚犯的時候也沒有發(fā)出抗議,這些囚犯被以各種富有想象力的方式處死。拉格納已經(jīng)確信基督教修道院和女修道院是邪惡的來源,在那里舉行邪惡的儀式,鼓勵人們攻擊丹麥人,他認(rèn)為沒有必要讓這樣的地方存在。然而,最著名的修道院是位于林迪斯法恩的那所,圣卡斯伯特曾經(jīng)住過的房子,兩代人之前,它第一次被丹麥人洗劫。如果這是火龍臨空、旋風(fēng)翻騰大海、雷暴肆虐山嶺所預(yù)示的襲擊,但在我們向北行進(jìn)的過程中,我并沒有看到如此奇怪的奇觀發(fā)生。
我很興奮。我們正駛向貝班堡附近,我不知道我的叔叔,那個冒名的艾爾弗里克郡長(伯爵),是否敢從他的堡壘里出來保護(hù)林迪斯法恩的僧侶們,他們一直指望著我們家保護(hù)他們的安全。我們都騎著馬,三個船員,一百多人,因為時值年末,丹麥人不喜歡在惡劣的天氣里航行。我們繞過貝班堡,騎在山上,偶爾瞥見樹木之間堡壘的木墻。我凝視著它,望著遠(yuǎn)處洶涌的大海,做著夢。我們穿過平坦的海岸地帶,來到沙灘上,那里有一條小路通往林迪斯法恩,但此時正是漲潮時,小路被淹沒了,我們被迫等待。我們可以看到僧侶們在對岸看著我們?!笆O碌碾s種會去埋葬他們的財寶。”拉格納說。

“如果還有留著的財寶的話,”我說。
“他們總是會留下一些?!崩窦{冷酷地說。
“我上次在這兒的時候,”拉文插嘴說,“我們搶了一箱金子!純金!”
“一個大胸(Chest,既是箱子又是胸的意思)?”布里達(dá)問道。她騎在拉文身后,今天充當(dāng)他的眼睛。她到哪里都跟著我們,現(xiàn)在丹麥語說得很好,崇拜她的男人都認(rèn)為她能帶來好運?!昂湍愕男夭恳粯哟?,”拉文說。
“那就沒多少金子了?!辈祭镞_(dá)失望地說。
“金子和銀子,”拉文回憶道,“還有一些海象的象牙。他們從哪兒弄來的這些?”
大海平靜下來了,洶涌的海浪順著長長的沙灘悄悄退去,我們騎馬穿過淺灘,經(jīng)過了標(biāo)記路線的柳樹,僧侶們跑開了。島上點綴著農(nóng)場的地方飄著縷縷小煙,我毫不懷疑這些人正在埋葬他們僅有的幾件財產(chǎn)。
“這些修道士中有人認(rèn)識你嗎?”拉格納問我。
“可能”。
“這讓你擔(dān)心嗎?”確實有,但我說沒有。我碰了碰索爾的錘子,在我思想的某個地方,有一股擔(dān)憂的卷蔓,擔(dān)心上帝,基督教的上帝,在注視著我。貝奧卡總是說我們做的每件事都被監(jiān)視和記錄,我不得不提醒自己,基督教之神正在失敗,而奧丁、索爾和其他丹麥諸神正在贏得在天堂上的戰(zhàn)斗。愛德蒙的死證明了這一點,所以我安慰自己,我是安全的。修道院位于島的南部,從那里我可以看到懸崖上的貝班堡。僧侶們住在零星的小木屋里,用黑麥和青苔蓋著茅草,圍繞著一個小石頭教堂。修道院院長,一個叫埃格弗里思的人,提著一個木制十字架來迎接我們。他說丹麥語,這是不尋常的,他沒有表現(xiàn)出害怕。“非常歡迎你們來到我們這個小島,”他熱情地向我們打招呼,“你們應(yīng)該知道,我的病房里住著你們的一個同胞。”
拉格納把手放在馬鞍的羊毛覆蓋的鞍頭上。“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他問。
“大人,這是我們和平意圖的誠摯表達(dá),”埃格弗里思說。他年事已高,頭發(fā)花白,身材瘦削,牙齒幾乎掉光了,所以他說話時聲音嘶啞而且扭曲?!拔覀冎挥幸粋€簡陋的家,”他說,“我們照顧病人,幫助窮人,我們侍奉上帝?!彼慌诺溔丝戳丝矗麄冾^戴頭盔,盾牌掛在左膝,舉著劍、斧和矛。那天天空很低,陰沉而陰郁,一場小雨把草地染黑了。兩個修道士從教堂走出來,拿著一個木箱,放在埃格弗里思身后,然后退了回去。“這是我們所有的財寶,” 埃格弗里思說,“你可以盡情享用。”
拉格納朝我猛一搖頭,我下了馬,走過修道院院長,打開箱子,發(fā)現(xiàn)里面裝了一半滿箱子銀幣,大多數(shù)都被剪短了,而且都因為質(zhì)量差而顯得暗淡無光。我朝拉格納聳了聳肩,好像在暗示他們是可憐的獎賞。
“你是烏特雷德!” 埃格弗里思說。他一直盯著我看。
“所以?”我挑釁地回答。
“我聽說你死了,大人,”他說,“贊美上帝,你竟然沒有死?!?/p>
“你聽說我死了?”
“一個丹麥人殺了你?!蔽覀円恢痹谟糜⒄Z交談,拉格納想知道他們說了些什么,所以我做了翻譯?!澳莻€丹麥人叫韋蘭德嗎?”拉格納問埃格弗里思。
“他就是叫這個名字,”埃格弗里思說。
“是嗎?”
“大人,躺在這里養(yǎng)傷的人就是韋蘭德?!?埃格弗里思他又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敢相信我還活著。
“他受傷了?”拉格納想知道?!按笕耍灰锏囊粋€人襲擊了。從貝班堡。”拉格納當(dāng)然想聽整個事情德情況。似乎是韋蘭德回到了貝班堡,在那里他聲稱殺死了我,因此得到了銀幣作為報酬,他被六個人護(hù)送出了要塞,其中包括在他的鐵匠鋪里給我講故事的鐵匠艾德爾夫,艾德爾夫襲擊了韋蘭德,砍了一斧頭,砍進(jìn)了他的肩膀,然后其他人把他拖走了。韋蘭德被帶到這兒來了,而埃爾多夫——如果他還活著的話——又回到了貝班堡。
如果埃格弗里思院長認(rèn)為韋蘭德是他的保護(hù)傘,那他估計錯了。拉格納怒視著他?!澳阒理f蘭德殺了烏特雷德,卻給他庇護(hù)?”他質(zhì)問道。
“這是上帝的房子,”埃格弗里思說,“所以我們給每個人提供庇護(hù)。
“包括殺人犯?”拉格納問道,他把手伸到腦后,然后解開綁他頭發(fā)的皮帶?!澳敲锤嬖V我,修士,你的手下有多少人去了南方幫助他們的戰(zhàn)友謀殺丹麥人?”
埃格弗里思猶豫了一下,這就足夠回答了,然后拉格納拔出了劍,修道院院長終于開口說話了?!按笕?,有些人是這樣?!彼姓J(rèn)?!拔覠o法阻止他們?!?/p>
“你不能阻止他們嗎?”拉格納一邊問,一邊搖著頭,濕漉漉的頭發(fā)披散在臉上?!翱墒悄闶沁@里的統(tǒng)治者?”
“是的,我是修道院院長?!薄叭缓竽憔涂梢宰柚顾麄兞??!崩窦{現(xiàn)在看起來很生氣,我懷疑他想起了我們在格魯姆附近挖出的尸體,那些大腿上還帶著血的丹麥小女孩。“殺了他們,”他告訴他的人。
我沒有參與那場殺戮。我站在岸邊,聽著鳥兒的鳴叫,看著貝班堡,聽著刀鋒的鳴響。布里達(dá)走到我身邊,拉著我的手,凝視著南方那片灰白色斑駁的山崖上的大堡壘。“那是你的房子嗎?”她問。
“那是我的房子?!?/p>
“他叫你大人?!?/p>
“我是大人?!彼吭谖疑砩稀!澳阏J(rèn)為基督教的上帝在看著我們?!?/p>
“不,”我說,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他從來不是我們的神,”她惡狠狠地說?!拔覀兂绨菸值恰⑺鳡?、厄奧斯特和其他所有的神和女神,然后基督徒來了,我們忘記了我們的神,現(xiàn)在丹麥人來了,把我們帶回到他們身邊?!彼蝗煌A讼聛?。
“這是拉文告訴你的嗎?”“他告訴了我一些,”她說,“但其余的都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諸神之間有戰(zhàn)爭,烏特雷德,基督教之神和我們的諸神之間有戰(zhàn)爭,當(dāng)阿斯加德發(fā)生戰(zhàn)爭時眾神讓我們在人間為他們而戰(zhàn)?!?/p>
“我們要贏了?”我問。她的回答是指了指那些散落在濕草地上的僧侶尸體,他們的長袍沾滿了血,現(xiàn)在他們的殺戮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拉格納從病床上拖出了韋蘭德。那人顯然快死了,因為他渾身發(fā)抖,傷口發(fā)臭,但他意識到自己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他殺死我的報酬是一袋很重的好銀幣,有一個新生兒那么重,我們在他的床下找到了,把它加到修道院的小寶藏里,分給我們的弟兄們。韋蘭德自己躺在血淋淋的草地上,看看我,又看看拉格納。
“你想殺了他?”拉格納問我。“是的,”我說,因為沒有其它的回答。然后我想起了我的故事的開頭,那天我看到拉格納在海岸外跳槳舞,第二天早上,拉格納把我哥哥的頭帶到了貝班堡。“我想砍下他的頭,”我說。韋蘭德想說話,但只能發(fā)出一聲哽咽。他的眼睛盯著拉格納的劍。拉格納把劍給了我?!八銐蜾h利,”他說,“但你會驚訝于需要多大的力量。斧頭會更好。”
韋蘭德現(xiàn)在看著我。他的牙齒打顫,身體抽搐。我恨他。我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他,現(xiàn)在我恨他,但我仍然明白了在戰(zhàn)場上殺人把一個勇敢的人的靈魂送到神的尸體大廳是一回事,但要一個無助的人的生命完全是另一回事,他一定感覺到我的猶豫,因為他成功地為自己的生命提出了一個可憐的請求?!拔視槟惴?wù)的,”他說。奇怪的是,盡管他已經(jīng)半死不活了,我還是想殺了他。
“讓那雜種吃苦頭?!崩窦{替我回答。“把他送到尸體女神那里去,但要讓他受苦,讓她知道他要來了。”
我不認(rèn)為他受了多少苦。他已經(jīng)很虛弱了,即使是我輕微的打擊也能使他迅速失去知覺,但即使這樣,也花了很長時間才殺死他。我繼續(xù)砍。我總是驚訝于殺死一個人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這聽起來很容易,但事實并非如此。我們是固執(zhí)的生物,我們堅持生命,很難被殺死,但韋蘭德的靈魂最終走向了它的命運,因為我砍了,鋸了,刺了,終于成功地切斷了他血淋淋的頭。他的嘴痛苦地扭成一團(tuán),這算是一種安慰。
現(xiàn)在我要求拉格納幫我更多的忙,我知道他會幫我的。我從窖藏中取出一些較差的硬幣,然后去了一個最大的修道院建筑,找到了修士抄寫書籍的地方。他們過去常常在書上畫上漂亮的字母,在我的生活的埃奧弗爾維奇被改變之前,我常常和貝奧卡一起去那里,有時僧侶們會讓我在羊皮紙上涂上他們美妙的顏色。
我現(xiàn)在就想要顏色。它們裝在碗里,大部分是粉末,有一些混著膠水,我需要一塊布,這是我在教堂里找到的,一塊白色的正方形亞麻布,曾經(jīng)用來遮蓋圣禮?;氐綄懽值牡胤?,我在白布上用炭筆畫了一個狼頭,然后我找了一些墨水,開始繪制輪廓。布里達(dá)幫了我的忙,事實證明她比我畫得好得多,她給狼畫上了紅眼睛和紅舌頭,還用黑色的墨水上摻上了白色和藍(lán)色,似乎是皮毛的顏色。旗幟一做好,我們就把它系在死去的修道院院長的十字架上。拉格納一邊翻著修道院的一小部分圣書,一邊撕下裝飾它們封面的鑲滿珠寶的金屬板。我的旗幟一做好,我們就燒了所有的木結(jié)構(gòu)建筑。我們離開時雨停了。我們穿過堤道,向南拐去,拉格納遵照我的要求,沿著海岸的小路走下去,一直走到大路與沙地交叉的地方到貝班堡。
我們停在那里,我把頭發(fā)解開,讓它松下來。我把旗子給了布里達(dá),她騎著拉文的馬,拉文帶著兒子拉格納等著。然后,我?guī)е话呀鑱淼膭ΓT馬往家走。
布里達(dá)和我一起作為旗手,我們兩個人沿著堤道跑著。在我的右邊,海水翻滾著白浪,在我的左邊,海水滑過沙灘。我可以看到城墻上和矮門上的人在監(jiān)視著,我踢了馬,讓它飛奔起來,布里達(dá)跟上,她的旗幟在上面飄揚,我在馬道向北轉(zhuǎn)向大門的地方把馬勒住,現(xiàn)在我可以看到我的叔叔了。他就在那兒,背叛者埃爾弗里克,瘦削的臉,黑頭發(fā),從矮門望著我,我抬頭望著他,好讓他知道我是誰,然后我把韋蘭德被砍下來的腦袋扔到我哥哥的腦袋曾經(jīng)被扔過的地方。我?guī)еy幣在身上,我扔了三十枚銀幣。這是猶大的報酬,我記得那個教堂里聽過的故事(即:他叔叔是背叛者的意思)。墻上有弓箭手,但沒有一個人拔箭。他們只是看著。我給我叔叔做了個邪惡的手勢,用伸出來的兩個手指做了魔鬼的角,然后我朝他啐了一口唾沫,轉(zhuǎn)身小跑著走開了。他知道我現(xiàn)在還活著,知道我是他的敵人,知道只要有機(jī)會,我會像殺狗一樣殺了他。

“烏特雷德!”布里達(dá)喊我。她一直在向后看,我在馬鞍上扭了扭身子,看到一個戰(zhàn)士跳過了圍墻,摔得很重,但現(xiàn)在正朝我們跑來。他是個大個子,滿臉大胡子,我想我永遠(yuǎn)也打不過這樣的人,然后我看到弓箭手們松開了弦上的箭,在那個人周圍的地上亂射,我現(xiàn)在看到的那個人就是鐵匠埃爾德沃夫。
“烏特雷德大人!” 埃爾德沃夫喊?!盀跆乩椎麓笕?”我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他走去,用馬的身軀擋住他的箭,但沒有一支箭射得近,我懷疑,回想起那遙遠(yuǎn)的一天,弓箭手是故意射偏的?!按笕?,你還活著!” 埃爾德沃夫我眉開眼笑。
“我活著?!?/p>
“那我和你一起走。”他堅定地說。
“但是你的妻子,你的兒子呢?”我問。
“大人,我妻子去年死了,我兒子釣魚時淹死了?!?/p>
“對不起,”我說。一支箭從沙丘的草叢中滑過,但它離我們只有兩碼遠(yuǎn)。
“沃登(即奧丁)給了我們,也拿走了我們有的,” 埃爾德沃夫說,“他把我的主人還給了我?!彼吹剿鳡柕腻N子掛在我的脖子上,因為他是異教徒,他笑了。我有了第一個追隨者。鐵匠埃爾德沃夫。

“你叔叔是個陰郁的人,”我們向南前行時,埃爾德沃夫?qū)ξ艺f,“他真是慘透了。就連他剛出生的兒子也沒能讓他高興起來。”
“他有兒子了?”
“大家叫他小埃爾弗里克,他是個可愛的小東西。健康如你所愿。不過吉莎病了。她堅持不了多久。大人,你呢?你氣色不錯?!?/p>
“我很好?!?/p>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二歲了?”
“十三”。
“那么,是個男人。那是你的女人嗎?”他朝布麗達(dá)點了點頭。
“我的朋友”。
“她身上沒有肉,” 埃爾德沃夫說,“所以還是作為一個朋友為好?!辫F匠是個大塊頭,大約四十歲左右,雙手、前臂和臉上都是被鍛造時無數(shù)次小燒傷留下的黑色疤痕。他走在我的馬旁邊,盡管年事已高,但他的步伐顯然毫不費力?!案艺f說這些丹麥人吧?!彼f著,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拉格納的戰(zhàn)士們。
“他們的首領(lǐng)是拉格納伯爵,”我說,“就是他殺了我哥哥。他是個好人?!?/p>
“就是他殺了你哥哥?” 埃爾德沃夫似乎很震驚。
“命運決定一切,”我說,這句話可能是真的,但也避免了做出更長的回答。
“你喜歡他?”
“他就像我的父親。你會喜歡他的?!?/p>
“不過他還是個丹麥人,對吧,大人? 他們可能崇拜對了神靈,” 埃爾德沃夫不情愿地說,“但我還是希望他們離開?!?/p>
“為什么?”
“為什么?” 埃爾德沃夫似乎對我的提問感到震驚?!耙驗檫@不是他們的土地,大人,這就是原因。我想走路沒有恐懼。我不想因為一個人拿著劍就向他致敬。他們有一套法律,我們有另一套法律?!?/p>
“沒有針對他們的法律,”我說?!叭绻粋€丹麥人殺了一個諾森安伯利亞人,” 埃爾德沃夫氣憤地說,“一個人能怎么辦呢?沒有Wergild,沒有reeve,沒有領(lǐng)主尋求正義?!边@是真的。Wergild是一個人生命的血液價格,每個人都有一個Wergild。男人的財產(chǎn)比女人的要多,除非她是一個偉大的女人,而一個戰(zhàn)士的財產(chǎn)比一個農(nóng)民的財產(chǎn)要多,但是代價總是存在的,如果被謀殺的人的家人愿意接受這筆財產(chǎn),殺人犯就可以逃脫死刑。執(zhí)政官是執(zhí)行法律的人,向他的郡長或領(lǐng)主匯報,但整個自從丹麥人來了以后,嚴(yán)謹(jǐn)?shù)乃痉ㄖ贫染拖Я恕,F(xiàn)在除了丹麥人所說的法律之外,沒有任何法律,那是他們想要的,我知道我陶醉于那種混亂,但后來我很幸運。我是拉格納的人,拉格納保護(hù)我,但沒有拉格納,我不過是個亡命之徒或奴隸。
“你叔叔沒有反對丹麥人,” 埃爾德沃夫接著說,“但貝奧卡反對。你還記得他嗎?紅頭發(fā)的牧師,干癟的手,斜著眼睛?”
“我去年見過他,”我說。
“你見到了?在哪里?”
“他和威塞克斯的阿爾弗雷德在一起?!?/p>
“威塞克斯!” 埃爾德沃夫驚訝地說。“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他是個好人,貝奧卡,盡管他是個牧師。他跑掉了,因為他受不了丹麥人。你叔叔氣壞了。說貝奧卡毫無疑問活該被殺?!?/p>
我想,因為貝奧卡拿走了證明我是合法的貴族郡長的羊皮紙?!拔沂迨逡蚕霘⒘宋?,”我說,“我還從來沒有感謝過你攻擊韋蘭德?!?/p>
“你叔叔打算把我送給丹麥人,”他說,“只是丹麥人沒有人提出對韋蘭德受傷提出異議,所以他什么也沒做。”
“你現(xiàn)在和丹麥人在一起了,”我說,“你最好習(xí)慣這種生活?!?埃爾德沃夫想了一會兒?!盀槭裁床蝗ネ怂?”他問?!耙驗橥怂谷讼氚盐易兂赡翈煟蔽艺f,“而我想成為一名戰(zhàn)士?!?/p>
“那就去麥西亞吧?!?/p>
“那是丹麥人統(tǒng)治的。”
“但是你叔叔住在那里。”
“我叔叔?”
“你媽媽的弟弟!”他驚訝于我竟然不認(rèn)識自己的家人?!八前H麪栁譅柗蚩らL,如果他還活著的話?!?/p>
“我父親從不談起我母親,”我說?!耙驗樗麗鬯?。她是個美人,你的母親,一個如金子般的人,但她在生你的時候死了?!薄鞍H麪栁闋柗?,”我說?!叭绻钪脑?。”但既然我有拉格納,為什么還要去找埃塞爾沃爾夫?埃塞爾伍爾夫當(dāng)然是我的家人,但我從未見過他,我懷疑他是否還記得我的存在,我也不想找到他,更不想在威塞克斯學(xué)習(xí)我的文字,所以我要和拉格納呆在一起。我對埃爾德沃夫也是這么說的。
“他在教我戰(zhàn)斗,”我說?!跋蜃顑?yōu)秀的人學(xué)習(xí),嗯?” 埃爾德沃夫不情愿地說?!斑@就是你成為一個好鐵匠的方法。向最好的人學(xué)習(xí)?!?/p>
埃爾德沃夫是個好鐵匠,盡管他自己很不情愿,但他還是喜歡上了拉格納,因為拉格納很慷慨,而且他欣賞好手藝。我們在辛寧韋斯特附近的家又建了一家鐵匠鋪,拉格納花了很多銀子買了一個鍛爐、一個鐵砧,以及艾多夫需要的大錘子、鉗子和銼刀。一切還沒準(zhǔn)備好,就已經(jīng)是冬末了,然后從埃奧弗威克買了一些鐵,我們的山谷里回蕩著鐵撞鐵的鏗鏘聲,即使在最冷的日子里,鐵匠鋪里也很暖和,人們聚集在那里,交換故事或講謎語。埃爾德沃夫是一個偉大的謎語人,當(dāng)他把拉格納的丹麥人弄糊涂時,我會為他翻譯。他的大多數(shù)謎語都是關(guān)于男人和女人以及他們一起做什么的,這些很容易猜出來,但我喜歡復(fù)雜的謎語?!拔业母改敢詾槲宜懒耍币粋€謎語開始了,“然后一個忠誠的女親戚把我包裹起來保護(hù)了我,我殺了她所有的孩子,但她仍然愛我,喂養(yǎng)我,直到我長大到高于住所之上,然后離開了她。”我猜不出來,丹麥人也猜不出來,即使我求他,埃爾德沃夫也不肯給我答案,直到我把謎語告訴布里達(dá),我才知道答案?!爱?dāng)然是一只杜鵑鳥(注:即喜鵲鳩占鵲巢的特性)?!彼⒖陶f。當(dāng)然,她是對的。
到了春天,鍛爐需求量要更大一些,于是整個夏天,埃爾多夫都在制造劍、矛、斧頭和鐵鍬。有一次我問他是否介意為丹麥人工作,他只是聳聳肩?!拔以谪惏啾ひ矠樗麄児ぷ?,”他說,“因為你叔叔聽他們的吩咐?!?/p>
“但是在貝班堡沒有丹麥人嗎?”
“沒有,”他承認(rèn),“但是他們來拜訪,我們歡迎他們。你叔叔向他們進(jìn)貢?!彼蝗煌A讼聛?,被一聲我以為是純粹的憤怒喊叫所打斷。我跑出鐵匠鋪,看到拉格納正站在屋前,同時,一群人正沿著小路走來,由一個騎馬的戰(zhàn)士帶領(lǐng)。這樣一個戰(zhàn)士。他穿著鎖子甲,鞍上掛著一頂精美的頭盔,一面涂著亮色的盾牌,一把長劍,手臂上掛著厚厚的環(huán)。他是個年輕的小伙子,金黃色的長發(fā)和濃密的金胡子,他像一只發(fā)情的雄鹿一樣沖著拉格納吼道。然后拉格納朝他跑去,我還以為這個年輕人會拔出劍來,并踢他的馬沖過去,但他卻下了馬,向山上跑去,當(dāng)兩人相遇時,他們擁抱在一起,捶著對方的背,當(dāng)拉格納轉(zhuǎn)向我們時,他的微笑足以照亮最黑暗的地獄?!拔业膬鹤?”他朝我喊道?!拔业膬鹤?”
那是小拉格納,他帶著一艘船的船員從愛爾蘭來,雖然他不認(rèn)識我,但他擁抱了我,把我從地上抱起來,把他妹妹抱起來,重重地打了羅瑞克,吻了他的母親,對仆人大喊大叫,把銀鏈子作為禮物撒了出去,還撫摸著獵狗。我們安排了一頓宴會,那天晚上他告訴了我們他的消息,說他現(xiàn)在指揮自己的船,他只來幾個月,因為伊瓦爾要他在春天之前回到愛爾蘭。他很像他父親,我立刻就喜歡上了他,只要小拉格納在,全家人都很開心。他的一些人住在我們這里,那年秋天,他們砍了樹,在房子里蓋了一個真正的大廳,一個適合伯爵居住的大廳,有大橫梁和一個高高的山墻,上面釘著一個野豬的頭骨。“你很幸運,”有一天他對我說。

我們正在給新屋頂鋪茅草,我把厚厚的黑麥麥稈鋪下來,把它梳平?!靶疫\?”
“我父親沒有在艾弗威克殺你?!?/p>
“我很幸運,”我同意道。
“但他看人一向很準(zhǔn),”他說著遞給我一壺啤酒。他坐在屋脊上凝視著山谷。“他喜歡這里。”
“這是一個好地方。愛爾蘭呢?”
他咧嘴一笑。“遍布沼澤和巖石,烏特雷德,和斯卡拉靈(skraelings)都是邪惡的?!?斯卡拉靈人是當(dāng)?shù)厝恕?/p>
“但他們戰(zhàn)斗得很好,很有種!并且那里有銀子,他們越是戰(zhàn)斗,我們得到的銀子越多。你要把啤酒都喝光,還是我去拿一些?”
我把壺遞給他,看著他一飲而盡,啤酒順著他的胡子流了下來。“我很喜歡愛爾蘭,”他講完后說,“但我不會呆在那里。我會回來的。會在威塞克斯找到土地。壯大我的家庭。養(yǎng)胖自己?!?/p>
“你現(xiàn)在為什么不回來呢?”
“因為伊瓦爾想讓我回去,而伊瓦爾是個好領(lǐng)主。”
“他嚇到我了?!?/p>
“一個好的領(lǐng)主應(yīng)該是可怕的?!?/p>
“你父親不是。”
“對你來說不是,但他殺死的那些人呢? 你想在盾墻里面對無所畏懼的拉格納嗎?”
“不。”
“所以他很可怕,”他笑著說?!叭ツ孟峦怂拱?,”他說,“找到一塊能讓我發(fā)福的土地?!?/p>
我們蓋好了茅草屋頂,然后我不得不到樹林里去,因為埃爾德沃夫?qū)δ咎坑幸环N無法滿足的胃口,木炭是唯一一種燃燒起來足以熔化鐵的物質(zhì)。他向拉格納的十幾個手下展示了如何生產(chǎn)它,但布里達(dá)和我是他最好的工人,我們花了很多時間在樹林里。木炭堆需要不斷的關(guān)注,因為每個木炭堆至少要燃燒三天,布里達(dá)和我經(jīng)常整夜呆在這樣的一堆旁邊,觀察從覆蓋著燃燒的蕨類植物和草皮中冒出的一縷煙霧。這樣的煙霧暴露出里面的火太熱了,我們必須爬過溫暖的堆,用土填滿裂縫,這樣才能冷卻堆里的火。

我們一有機(jī)會就燒榿木,因為那是埃爾德沃夫最喜歡的木頭,而燒榿木的方法就是把它們燒焦,但又不讓它們?nèi)紵饋?。我們每把四根木頭堆在一起,就拿回一根,消失的空洞部分我們填進(jìn)去了又輕又黑又臟的木炭。這堆東西可能需要一個星期才能堆好。榿木被小心地堆在一個淺坑里,在堆上留下一個洞,我們用上次燒過的木炭填滿。然后我們會在整個上面蓋上一層蕨菜,再蓋上厚厚的草皮,等一切都做好了,把火放在中間的洞里,等我們確定木炭已經(jīng)燒著了,再把洞塞緊?,F(xiàn)在,無聲的、黑暗的火焰必須被控制住。我們會在坑的底部開一些洞,讓一點空氣進(jìn)來,但如果風(fēng)向改變,就必須把洞塞住,再做一些新的洞。這是一項乏味的工作,而埃爾德沃夫?qū)δ咎康奈缚谒坪跏菬o限的,但我很喜歡。
整夜在黑暗中,在溫暖的火爐旁,就像一個少女,而且,我和布里達(dá)在一起,我們已經(jīng)不僅僅是朋友了。她的第一個孩子就死在了木炭燒堆的旁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懷孕了,但有一天晚上,她突然痙攣,像被矛捅傷一樣疼痛,我想去叫西格麗德,但布里達(dá)不讓我去。她告訴我她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我被她的痛苦嚇壞了,很無助。在黑暗中,我在恐懼中顫抖,直到黎明前,她生下了一個死去的小男孩。我們把它埋了,布里達(dá)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基地,西格麗德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給她喝了韭菜和羊腦湯,讓她呆在家里。西格麗德一定猜到了發(fā)生的事情,因為她對我很嚴(yán)厲,她告訴拉格納布里達(dá)是時候結(jié)婚了。布里達(dá)已經(jīng)十三歲了,年紀(jì)當(dāng)然不小了,而辛寧斯維特有十幾個丹麥的年輕戰(zhàn)士都需要妻子,但拉格納宣稱布里達(dá)給他的手下帶來了好運,他想讓她和我們一起騎馬去進(jìn)攻威塞克斯。
“那什么時候呢?”西格麗德問。
“明年,”拉格納建議道,“或者后年。不會更遲。”
“然后呢?”
“然后英格蘭就不復(fù)存在了?!崩窦{說。“這一切都是我們的。”四個王國中的最后一個會淪陷,英格蘭會變成丹麥,我們都會成為丹麥人,或者成為奴隸,或者死去。我們慶祝了圣誕盛宴,小拉格納贏得了辛寧斯維特的所有比賽:他把石頭扔得比任何人都遠(yuǎn),把人摔倒在地,甚至把他父親喝得不省事。接下來是黑暗的幾個月,漫長的冬天,到了春天,大風(fēng)平息了,小拉格納不得不離開,在他離開的前夕,我們舉行了一場憂郁的宴會。第二天早晨,他領(lǐng)著他的人離開了大廳,沿著小路在灰色的細(xì)雨中走去。拉格納一路看著他的兒子進(jìn)入山谷,當(dāng)他轉(zhuǎn)身回到他新建的大廳時,眼里含著淚水。
“他是個好人,”他告訴我。
“我喜歡他,”我誠實地說,我也確實喜歡他。許多年后,當(dāng)我再次見到他時,我仍然喜歡他。小拉格納走后,我有一種空虛的感覺,但我對那個春天和夏天記憶猶新,因為正是在那些漫長的日子里,埃爾德沃夫給我做了一把劍?!拔蚁M任业纳弦粋€好。”我不客氣地說。
“你的上一個?”“就是我們進(jìn)攻艾奧夫威克時我?guī)е哪莻€?!蔽艺f。
“那件事!那不關(guān)我的事。你父親在貝列維克(Berewic)買的,我告訴他那是把破劍,但那只是把短劍。殺鴨子也許有用,但不適合戰(zhàn)斗。它怎么了?”
“它彎了?!蔽艺f,想起了拉格納嘲笑那件軟弱的武器。
“軟鐵,孩子,軟鐵。”
他告訴我,世上有兩種鐵,軟的和硬的。硬的是最好的刀刃,但它很脆,用這種鐵做的劍在第一次猛烈的擊打下就會折斷,而用軟金屬做的劍就會彎曲,就像我的短劍那樣。“所以我們要做的是兩樣都用,”他告訴我,我看著他做了七根鐵棒。其中三個是硬鐵,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把鐵變硬的,只知道要把發(fā)光的金屬放在燃燒的木炭里,如果他操作得當(dāng),冷卻后的金屬就會變硬,不會彎曲。另外四根桿子更長,長得多,它們暴露在木炭上的時間不一樣,這四根桿子被他擰成螺旋狀。它們?nèi)匀皇枪P直的,但是緊緊地擰在一起,直到它們和堅硬的鐵棒一樣長?!澳銥槭裁匆@樣做?”我問。
“等著瞧吧,”他神秘地說,“等著瞧吧?!?/p>
他做了七根棒子,每根都和我的拇指一樣粗。其中三根是堅硬的金屬,拉格納稱之為鋼,而四根較軟的桿則被漂亮地扭曲成緊密的螺旋狀。其中一根硬棒比其他的長一些,稍粗一些,那就是劍的劍柄。額外的長度是刀柄最終被鉚接在上面的樘(tang)。埃爾德沃夫開始錘擊桿子成平面,這樣看起來就像是非常薄弱的劍,然后他把四個扭曲螺旋棒放在兩側(cè),每一側(cè)各兩個,所以它們能融合在一起。他最后把兩個鋼棒放在最外面成為劍的邊緣,然后看起來這一束怪誕且不匹配的棒子組合在了一起,但這作為真正的工作才剛開始。加熱和錘擊,金屬發(fā)光的紅、黑渣滓扭燃燒遠(yuǎn)離鐵棒,鐵錘在晃動,火花在黑暗的鍛爐里飛舞,金屬在水中燃燒時發(fā)出的嘶嘶聲,人們耐心地等待著剛冒出來的刀刃在一槽灰屑中冷卻。這花了好幾天的時間,但隨著敲打、冷卻和加熱的進(jìn)行,我看到四根扭曲的軟鐵棒,現(xiàn)在都融入了更硬的鋼中,已經(jīng)被磨成奇妙的圖案,反復(fù)卷曲的圖案,在刀刃上形成了扁平的、冒煙的縷縷紋路。在一些光線下,你看不見這些圖案,但在黃昏,或者在冬天,當(dāng)你對著刀刃呼氣時,它們就顯現(xiàn)出來了。蛇的吐息,布里達(dá)稱之為蛇息,我決定給劍起這個名字:蛇息(SerpentBreath)。

埃爾德沃夫在刀刃上敲出凹槽,沿著劍脊中心往下延申。他說,這凹槽幫助阻止劍被困在敵人的肉體內(nèi)。“血槽?!彼緡伒馈?/p>
刀柄的頭是鐵的,沉重的橫護(hù)手也是鐵的,兩者都很簡單,沒有裝飾,而且很大。當(dāng)一切都完成后,我用兩塊岑木做了把手。我想用銀或金青銅裝飾這把劍,但艾多夫拒絕了。“這是個工具,大人,”他說,“只是個工具。它讓你的工作更輕松,但不比我的錘子好。”他把刀刃舉起來,好讓它照到陽光?!翱傆幸惶欤彼麥愊蛭依^續(xù)說,“你會用她殺死丹麥人的?!?/p>
她很重,蛇息,對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來說太重了,但我會像她一樣長大的。她的劍尖比拉格納希望的要尖得多,但這使她保持了良好的平衡,因為這意味著劍刃的外端沒有太大的重量。拉格納喜歡那里的重量,因為它有助于打破敵人的盾牌,但我更喜歡蛇息的敏捷,這是埃爾德沃夫的技能賦予她的,這意味著她永遠(yuǎn)不會彎曲或破裂,永遠(yuǎn)不會,因為到現(xiàn)在我還擁有她。刀柄已經(jīng)換過了,劍刃也被敵人的劍刃削過了,她因為經(jīng)常被磨,現(xiàn)在更苗條了,但她仍然很漂亮,有時我還能通過呼氣看到刀刃上的圖案,縷縷卷曲的紋路,藍(lán)色和銀色像魔法一樣出現(xiàn)在金屬上,我記得那個春天和夏天,在諾森安伯利亞的樹林里,我想起了布里達(dá)凝視著她在新制作的劍刃上的倒影。
蛇息里有魔法。埃爾多夫有他自己的咒語,他不會告訴我的,鐵匠的咒語,布里達(dá)把劍帶到樹林里一整夜,從來沒有告訴我她用它做了什么,那些是女人的咒語,當(dāng)我們在坑里獻(xiàn)祭時,屠殺,殺死一個人,一匹馬,一只公羊,一頭公牛,一只公鴨,我讓拉格納對這個注定要死亡的人使用蛇息,這樣奧丁就會知道她的存在,并且知道她看起來很漂亮。那是異教徒和戰(zhàn)士的咒語,我想奧丁見過她,因為她殺的人比我記得的還多。在蛇息打造完成之前,已經(jīng)是夏末了,然后,在秋天帶來狂暴的風(fēng)暴之前,我們?nèi)チ四戏?。是時候消滅英格蘭了,所以我們駛向威塞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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