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牌鑒賞》之滿庭芳
? ? ? ? ?“鎖陽臺(tái)”,“滿庭霜”,“瀟湘夜雨”,“話桐鄉(xiāng)”,“滿庭花”皆是詞牌《滿庭芳》的別類名稱。以晏幾道《滿庭芳·南苑吹花》為正體,雙調(diào)九十五字,前后段各十句、四平韻。
????????品賞滿庭芳,離不開小山這首《南苑吹花》,茲摘錄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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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苑吹花,西樓題葉,故園歡事重重。
????????憑闌秋思,閑記舊相逢。
????????幾處歌云夢雨,可憐便、流水西東。
????????別來久,淺情未有,錦字系征鴻。
????????年光還少味,開殘檻菊,落盡溪桐。
????????漫留得,尊前淡月西風(fēng)。
????????此恨誰堪共說,清愁付、綠酒杯中。
????????佳期在,歸時(shí)待把,香袖看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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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詞據(jù)說是晏小山為一位歌女而作,具體哪位歌女,已無從可考。?這首詞的特點(diǎn)簡單來說就是對(duì)比,新舊對(duì)比,哀樂對(duì)比,前后對(duì)比。小晏寫給歌女的詞非常之多,可以說小晏的一生就是為歌女而創(chuàng)作的一生,他其實(shí)是更牛逼的柳七?!敖裣0雁y缸照,猶恐相逢是夢中”,“落花人獨(dú)立,微雨燕雙飛”,“當(dāng)時(shí)明月在,曾照彩云歸”,“夢魂慣得無拘檢,又踏楊花過謝橋”,“綠鬢能供多少恨,未肯無情比斷弦”。?迅哥曾說過:有至情之人,才能有至情之文。?小晏之狂傲連東坡也沒有放在眼里,據(jù)說一次東坡對(duì)自己的大弟子說,想請(qǐng)小晏吃個(gè)飯。黃庭堅(jiān)把這事同小晏說了,小晏回道,朝庭中大多是我父親的門生故吏,我都沒有時(shí)間去見他們,言下之意是小蘇這種,我就不見了吧,把個(gè)東坡恨得牙癢癢,這是題外話。
????????以小晏的滿庭芳開頭來品這首長調(diào),只是當(dāng)作引子,因?yàn)樾∩狡鋵?shí)擅長的是小令,同他父親一樣,甚至比他父親更甚,這里不展開。滿庭芳按字面理解,適合于寫開心快樂的語境,然而詞通常以婉約悲涼為主題,故滿庭芳在多數(shù)詞人筆下,還是由喜化作了悲涼語句。
????????小晏之后,東坡詞盛。詞也是自東坡始,將詩入詞,故東坡詞中多有發(fā)古今之幽思,唱己之志向。東坡所填《滿庭芳》不在少數(shù),由于篇幅關(guān)系,在此僅引此一首以饗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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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算來著甚干忙。
????????事皆前定,誰弱又誰強(qiáng)。
????????且趁閑身未老,須放我、些子疏狂。
????????百年里,渾教是醉,三萬六千場。
????????思量,能幾許?憂愁風(fēng)雨,一半相妨。
????????又何須抵死,說短論長。
????????幸對(duì)清風(fēng)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張。
????????江南好,千鐘美酒,一曲滿庭芳。
????????易安說東坡乃大才,填詞這種小伎倆,不過是用瓢在江海里舀水。讀這首詞,感覺東坡有時(shí)也喜歡搞搞笑,悟悟道。其實(shí),東坡的悟道多也是實(shí)用主義。東坡臨終時(shí),回答錢世雄的話:“西方不是沒有,但個(gè)里著力不得”便可見其真正的隨性隨緣。?東坡這首滿庭芳,脫離了詞的清麗婉轉(zhuǎn),變成了極富人生哲理的哲理詞,這也只在東坡樂府里,方能見到,也算是為詞又開辟了一條道路吧。其實(shí),蘇詞里,講哲理的詞還有很多,諸如:《行香子》中的:“取舍由君,行藏在我”,《定風(fēng)波》里的:“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浣溪沙》里的:“人間有味是清歡”。?
?????????除東坡外,秦觀詞中亦有諸多《滿庭芳》作品傳世,其中“山抹微云”對(duì)后世影響極大,秦觀也由此獲得了“山抹微云”秦學(xué)士的雅號(hào)。此詞當(dāng)記于斯:
????????山抹微云,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譙門。
????????暫停征棹,聊共引離尊。
????????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
????????斜陽外,寒鴉萬點(diǎn),流水繞孤村。
????????消魂當(dāng)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
????????謾贏得,青樓薄幸名存。
????????此去何時(shí)見也?襟袖上、空惹啼痕。
????????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唐德宗貞元時(shí)閱考卷,遇有詞理不通的,他便“濃筆抹之至尾”。至于古代女流,則時(shí)時(shí)要“涂脂抹粉”亦即用脂紅別色以掩素面本容之義。這首《滿庭芳》是秦觀最杰出的詞作之一。起句開端“山抹微云,天連衰草”,雅俗共賞,只此一個(gè)對(duì)句,便足以流芳詞史了。一個(gè)“抹”字出語新奇,別有意趣。王國維評(píng)價(jià)秦觀之詞:少游詞境最為凄婉,至‘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則變而為凄厲矣;詞之最工者,實(shí)推后主、正中、永叔、少游、美成,而前此溫、韋,后此姜、吳,皆不與焉。?可見王國維對(duì)秦觀詞評(píng)價(jià)之高,幾乎難有達(dá)其高度者。
????????雖然,世人多不喜秦觀之詞,正如沒有幾個(gè)人讀過名著或愿意去讀名著一樣。我一友人,詩詞皆工,散文尤佳,就是不喜秦觀之詞,說其哭哭啼啼,不象個(gè)爺們。?誠哉斯言。
? ? ? ? 其他滿庭芳名詞者,當(dāng)有李清照和納蘭性德。在此亦摘錄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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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庭芳?小閣藏春》
????????????????李易安
????????小閣藏春,閑窗鎖晝,畫堂無限深幽。
????????篆香燒盡,日影下簾鉤。
????????手種江梅更好,又何必、臨水登樓。
????????無人到,寂寥渾似,何遜在揚(yáng)州。
????????從來知韻勝,難堪雨藉,不耐風(fēng)揉。
????????更誰家橫笛,吹動(dòng)濃愁。
????????莫恨香消雪減,須信道、掃跡情留。
????????難言處、良宵淡月,疏影尚風(fēng)流。
????????《滿庭芳?堠雪翻鴉》
????????????????納蘭性德
????????堠雪翻鴉,河冰躍馬,驚風(fēng)吹度龍堆。
????????陰磷夜泣,此景總堪悲。
????????待向中宵起舞,無人處、那有村雞。
????????只應(yīng)是,金笳暗拍,一樣淚沾衣。
????????須知今古事,棋枰勝負(fù),翻覆如斯。
????????嘆紛紛蠻觸,回首成非。
????????剩得幾行青史,斜陽下、斷碣殘碑。
????????年華共,混同江水,流去幾時(shí)回。
? ? ? ? 納蘭詞的感慨,真切而悲涼。蠻觸之國,尚紛爭不斷,況大國之利乎?然,所留存者,不過幾行青史,幾塊殘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