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人類的科學家們常常喜歡用各種小動物作為研究材料，卻總不肯對同類下手。這一方面當然可能出于同類之間的同情，但我想更多的應(yīng)當是懼怕同類的譴責：“你怎么能做這么不人道的事情？”假若被人類用來做實驗的小白鼠中間出了幾個“白鼠科學家”，我想它（他或者她？）可能也會說出自己的譴責：“你怎么能做這么不‘鼠道’的事情？”

?????? 白鼠科學家不會語言，它的邏輯也不能為研究它的人類所了解，因此小白鼠仍被人當成實驗材料，這實驗當然也包括基因改造。我在這里寫到白鼠并不是空穴來風：有人正在把人類的胚胎當作“小白鼠”。

?????? 對人類胚胎進行編輯，早就不是什么新鮮的想法。早在世紀初，就有人聲稱對一個胚胎進行了編輯，并且還通過克隆人的方式獲得了后代，但除了這些就沒有任何過多的信息，因此新聞上最多把它當一個佐料罷了——空穴來風總是容易的。從其他物種的基因編輯來看，這項技術(shù)似乎已經(jīng)相當?shù)某墒炝恕５覀儾豢苫乇艿氖聦嵤?，所謂成熟，也只不過是相對的成熟，是在達爾文提出的不定向變異上縮小了范圍而已。

?????? 根據(jù)達爾文他老人家的學說，有遺傳和變異就會有自然選擇，這似乎也不太“人道”，人類社會講究的是保護弱者。照這么說，我們應(yīng)當保護照顧基因改造的失敗者，這當然是成立的。

? ? ???有人問：萬一用基因編輯搞出幾個超人類，那這個世界還會正常嗎？從“人道”的角度來講，保護弱者嘛，超人類就應(yīng)該保護處于弱勢的人類。但是事情并不會這么簡單。人性的保護弱者是建立在人人平等的基礎(chǔ)上的，超人類擁有高于人類的生物地位，自然不會想和人類一起平等下去：這就相當于說，超人類的獨裁是幾乎一定會出現(xiàn)的。這種獨裁是建立在種族之間的生物學歧視上的。

?????? 超人類與人類的關(guān)系，恰似納粹時期雅利安人和普通人的關(guān)系。一旦某個種群擁有了高于其他種群的生物地位，性格本質(zhì)中對于利益的追逐就會催生出“惡”，從而導(dǎo)致社會結(jié)構(gòu)的獨裁化和分層化。

?????? 既然納粹已經(jīng)走過超人類這條路，后世的人們在倫理觀更新之前，再走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了——無論是出于好心還是惡意，都容易被打成“獨裁”和“種族歧視”。幸而想要進化的人類們除去生物的道路，還有一條機械的道路：制造出機械和人類的嵌合體。在英語里，這種“人類”有一個專有的名詞，賽博格（cyborg）。

?????? 在人體上附加機械，這也存在于現(xiàn)實；對于殘疾人來說，使用義肢已經(jīng)是一種被普遍接受的行為了。但恰似基因編輯，人造肢體的使用也只是限制于使殘疾人恢復(fù)健全。用于產(chǎn)生超人類的附加機械或許會有，但不會被公開。附加機械看起來是很美好的，把普通人的血肉之軀變成永不疲勞的精密的機械軀體，擁有超過普通人的各種能力，但是同樣需要付出代價：失去原有的部分或者全部身體。

?????? 相比于身體的部分機械化，另外一種設(shè)想將會更為恐怖：在未來的人類中，人體的部分只有一個大腦，一切都依靠機械進行構(gòu)建。這個設(shè)想的恐懼之處在于，當人類的思維中樞大腦被從身體的其他部位孤立出去以后，大腦的思維活動所根據(jù)的信息將是沒有任何依據(jù)的。一個有惡意的“人”（無論是自然人還是機械人）有可能通過篡改機械系統(tǒng)給予大腦的信息，達到一種特定的目的，這目的或許諱莫如深，但是我尤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獨立思考能力被剝奪。

?????? 如果我們將人的定義拓展到包括以上這兩類“新人”，那么未來社會的圖景就會令人感到一定的恐懼；至少，那不會是個烏托邦。我們的未來可能會生活在充滿冰冷金屬的封閉的世界中，也可能是在核戰(zhàn)爭后殘破的掩體里。摩爾爵士在《烏托邦》里假設(shè)了一個人人快樂，無憂無慮的理想社會，但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總會有著各種各樣的異志，沖突是在所難免的。

?????? 唯一能夠令人慶幸的是，由于人的多元思想的存在，未來也不會是扎米亞京《我們》書中的社會，單調(diào)沉悶、了無生氣。在這兩者之間的，可能的一個殘酷圖景是：人類在自己制造的超人類和機械人類的壓迫之下，艱難地進行流血的進化，以自己的生命證明達爾文的優(yōu)勝劣汰原則。人類絕不會局限于如今的模樣，未來的文明可能會經(jīng)歷一次生物學上的大低谷。

?????? 現(xiàn)在，人們已經(jīng)習慣于幻想未來的“烏托邦”，但是我們也須認識到，未來烏托邦的建構(gòu)將不會再基于半徑6700千米的一個星球。未來社會的擴張性注定了地球人類對星際進行殖民，而超人類和機械人類將會是殖民隊伍中，走在最前面的一批。地球文明需要擴張，需要這些適應(yīng)新文明形態(tài)的生命形式。

?????? 無論是基因改造還是人體的機械化，都是生物學上homo sapiens這個物種試圖向更高層次進化的嘗試。在進化的過程中，不平等和壓迫將會始終存在，現(xiàn)在是普通人對變種人，將來是變種人對普通人。或許只有等到所有的人類都完成變種，完全蛻變成為一個全新的物種時，未來的烏托邦才會實現(xiàn)吧。而那時，會是多久的未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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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于2018.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