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博拉的陰影

“阿蘭·巴克什的屋子很危險!”
說話的人聲音因為急迫而微微顫抖,他邊說還邊用那嶙峋的手抓住柯南的胳膊,黑色的指甲緊緊地掐住柯南發(fā)達的肌肉。說話的這個男人身材瘦高,全身被太陽曬成古銅色。他留著胡須,身上襤褸的衣服則暴露了他其實是個流浪漢。比起柯南這個辛梅利安人,他更加矮小,更加卑微??履蠞饷即笱?,臂膀?qū)捄?,四肢有力。他們站在鑄劍集市的角落里,身邊的路人行色各異,語言不同,穿梭在喧囂炫目、異域多彩的贊博拉街頭。
柯南的眼睛剛才還盯著一個加納塔女子看,這女子明眸紅唇,步態(tài)傲慢,一襲短裙下棕色的大腿顯露無遺。柯南收回視線,皺著眉頭看了下胡攪蠻纏的同伴。

“什么叫‘很危險’?”他厲聲問道。
這個來自沙漠的男子先是悄悄地掃了一下四周,然后降低聲音說:“鬼知道啊!但是沙漠里來的人,還有那些游客自從在阿蘭·巴克什家住了一晚,就音信皆無啦。再沒有人看見過他們,也沒有人再接到過他們的消息!他們到底怎么樣了?巴克什發(fā)誓,那些人起床之后就走了。城里的本地人倒是從沒在巴克什的房子里失蹤過。可是從那以后,再也沒有人見過那些游客了。而且有人還認出來他們的貨物,因為在以前,有人在集市上見過,那都是那些游客的。所以,如果不是阿蘭殺了那些游客,然后又賣了他們的貨,那些東西怎么會在那里出現(xiàn)呢?”
“我手上可沒貨,”柯南一手握刀,憤憤不平地說,那大刀就掛在他的腰上,刀柄還用鯊革包裹著。“我甚至連馬都賣了?!?/p>
“阿蘭·巴克什的屋子里不光是有錢人的迷魂陣,”這個祖吉爾嘮叨起來,“沙漠里來的窮人也在那里住過——因為巴克什的房租比其他人的低——可是,他們從那以后也失蹤了。有一次,我們祖吉爾部落有一個酋長,他兒子在這里失蹤后,他就把這件事情報告給了總督主兒乞汗大人??偠酱笕讼铝?,讓士兵搜查巴克什的房子。”

“然后他們就在房子里找到了一個地窖,里面堆滿尸體?”柯南揶揄道。
“才不是呢!那些士兵什么也沒找著!而且還把酋長趕出了城,威脅他,侮辱他。可是——”他往前挪了挪,全身發(fā)抖?!八麄冋业搅藙e的東西!在沙漠邊上,那里離那所房子很遠,有一片棕櫚樹。那個小樹林里面有一個坑,坑里挖出來一些骨頭,都是人骨頭,都燒焦變黑啦!而且不止一次,都挖出來好幾回啦!”

“這說明什么?”柯南嘟囔道。
“這說明阿蘭·巴克什是個魔鬼!當(dāng)年斯泰吉亞人建了這座城,然后落到赫卡尼亞人的手里,統(tǒng)治了很多年,這個城市被詛咒過!這里白人、黑人、棕色人互相通婚,生下了一群不忠的混血雜種。好人?偽裝的鬼?這里的人誰能分得清啊。阿蘭·巴克什就是個披著人皮的魔鬼頭子!到了夜晚,他就會卸下那些偽裝,把那些住宿的人運到沙漠里去,和荒野里的其他魔鬼秘密碰頭?!?/p>
“那他為什么總是殺死陌生人呢?”柯南有些懷疑。
“城里人可不許他殺自己人。但是如果陌生人落在他手里,就沒人在乎了。柯南,你是西方人,你不知道這片古老的土地上有什么秘密。但是,自從邪惡誕生之際,沙漠的魔鬼們就崇拜約格,虛空領(lǐng)域之主。他們會噴火,火苗能吞滅那些人。你可要小心啦!你在祖吉爾人的屋里住了好幾天,你可是我們的兄弟!千萬別去阿蘭·巴克什的屋子!”
“快走吧!”柯南突然說,“城里的巡邏隊從那邊過來了。如果他們看見你,也許會想起總督大人的馬廄里曾經(jīng)丟過一匹馬……”
這個祖吉爾倒吸了一口氣,全身抽搐著離開了。他躲在一個攤位和石頭馬槽之間,又說了一通話:“我的兄弟,一定要小心!阿蘭·巴克什的屋子里有鬼!”隨后,他一頭扎進一個小巷子里走了。

柯南把大刀調(diào)整到他喜歡的位置,鎮(zhèn)靜地回應(yīng)著那群巡邏隊員的掃視。他們滿臉疑慮地看著柯南,因為在贊博拉曲折的街道上,即便人群擁擠,各色人等五花八門,柯南還是很扎眼。和街上的東方人相比,他湛藍的眼睛、炯然不同的身材讓他特別引人注目,而他腰上佩戴的寬刀更是增加了這種種族差異。
巡邏隊員并沒有和他搭話,而是順著街道揚長而去,街上的人群也自動為他們閃開一條道。這些人是腓力斯丁人,身材短小,鷹鉤鼻,深色的山羊胡子垂在制服鎧甲上——他們都是執(zhí)政的圖蘭人雇來的雇傭兵。在圖蘭人眼里,這些雇傭兵都低他們一等,因此其他種族也不仇視他們。

柯南看了一眼太陽,落日西斜,馬上就要讓集市西邊的平頂房給遮住了??履嫌掷艘幌律砩系牡稁?,稍作調(diào)整,就朝著阿蘭·巴克什家的方向走去。
他大步流星地穿過街道,邊走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這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街上有破衣爛衫的乞丐,穿貂皮的商人,打扮花哨的交際花,無精打采的黑奴,還有從周邊沙漠來到這里的流浪漢,也有從東方其他地方來到這里的商人和冒險家。
幾百年前斯泰吉亞大軍來襲,在荒漠東部建立帝國。當(dāng)時,贊博拉還只是一個貿(mào)易小鎮(zhèn),沉睡在一串綠洲之中,游牧民族的后裔耕耘著這片土地。斯泰吉亞人把這里變成了城市,帶來自己的族人在此落腳,與閃米特人、庫什奴隸比鄰而居。絡(luò)繹不絕的商隊又把東西兩部的沙漠聯(lián)系了起來,帶來了更多的有錢人,各種族也因此進一步融合。隨后,酷愛征服的圖蘭人大舉進犯,鐵騎西征,一路凱歌直至斯泰吉亞邊境。從那以后幾個世紀以來,贊博拉一直是圖蘭王國的前哨,處于圖蘭總督的統(tǒng)治之下。

各式語言嘈雜的聲音沖擊著辛梅利安人的耳膜,柯南穿梭在贊博拉街頭,一會兒又碰見一隊嘩啦作響的騎兵。這些騎兵都是圖蘭王國的騎兵,他們身材高大,動作靈活,面色嚴峻,身上佩戴的金屬和彎刀叮當(dāng)作響個不停。人流從騎兵馬下穿梭,因為騎兵是贊博拉的統(tǒng)治者。但是郁郁寡歡的斯泰吉亞人在路邊的蔭涼里,冷冷地看著這一幕,回憶著自己民族當(dāng)年的榮耀?;祀s的人群并不在意統(tǒng)治他們的國王是在陰暗的坎米還是在明亮的安格拉波。主兒乞汗統(tǒng)治著贊博拉,可是人們卻私下議論說奈芙塔莉——總督的情婦——又控制著總督大人。大伙兒并不把這放在心上,照常招搖過市,砍價、吵罵、賭博、痛飲、偷奸,無所不為。要知道,自從哈拉蒙沙漠上建起高塔和尖塔,幾百年來贊博拉的人們就過著這種生活。

青銅色的燈籠上刻著惡龍,照亮了整條街道??履献叩搅税⑻m·巴克什的客棧。東西走向的房子,街上也只有這里能住人。大大的花園里椰棗樹格外茂盛,一堵墻把花園和遠處東邊的房子隔開。房子西邊是一片棕櫚樹林。下午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時已變成空曠的大街,街道穿過棕櫚林,歪歪斜斜一直深入到沙漠里。房子對面是一排廢棄的棚屋,蝙蝠和豺狗悄悄地在里面安了家,蔓生的棕櫚把小屋擋的嚴嚴實實。柯南邊走邊想為什么贊博拉那么多乞丐不利用這些空房子作為夜宿之地。突然身后不遠處的路燈滅了。整條大街空蕩蕩的,一片黑暗,只有客棧門前的一盞燈籠還射出微微的光。此刻繁星滿天,腳下踩著柔軟的土地,沙漠里送來徐徐微風(fēng),棕櫚葉沙沙作響。
阿蘭家的大門并不朝著大街,卻是朝著小巷,小巷在房子和椰棗園之間劃開一條線。燈籠旁邊懸著門鈴,繩子一直延伸下來??履鲜箘爬藥紫吕K子,為了讓聲音更大,他還故意用刀柄砸了砸包著鐵皮的大門。門開了條小縫,一張黑黑的臉伸了出來。
“開門,你這該死的!”柯南惡狠狠地說,“我要住店!我已經(jīng)給巴克什房錢了,快給我安排個房間!”
這個黑奴伸長脖子,探出頭去看了看柯南背后,街上星光點點,空無一人。他悄無聲息地開了門,待柯南一邁進來又立馬把門給閂上了。門內(nèi)圍墻高聳,不過贊博拉有很多小偷,而且像這樣建在沙漠邊上的房子,也應(yīng)該有所防御,以隨時抵抗游牧民族的夜襲??履洗蟛搅餍亲哌^花園,月光下潔白的花朵垂下枝頭,楚楚動人。走過花園就是一個酒坊,一個剃著光頭的斯泰吉亞人在桌旁埋頭讀書,沉浸在無名的神秘故事之中。角落里一些看不出身份的房客圍著一個骰子賭個沒完。
阿蘭·巴克什走了過來,他身材魁梧,步伐輕緩,長長的胡子一直垂到胸前,鷹鉤鼻的鼻梁很高,一雙黑溜溜的小眼睛賊光四射,轉(zhuǎn)個不停。
“您要來點兒吃的,還是喝的?”
“我在祖吉爾那里吃了一大塊兒牛肉,還吃了一個長面包,”柯南不屑地咕噥道,“給我一大杯伊利酒,今天剩下的錢買這個可夠啦?!彼衽_上扔了一個銅板。
“今兒賭錢沒贏么?”
“上哪兒贏去???我的本錢就只有一把銀幣。今兒早上我就把房錢給你了,因為我知道我必輸。晚上只要頭上有個屋頂就行啦!不過在贊博拉,怎么沒人睡大街上?。磕切﹤€乞丐天黑之前就找個小窩藏起來了,所以你們這里肯定有很多兇殘的強盜哈!”
他一口氣喝干給他的酒,表情還格外享受,隨后跟著巴克什走出了這個酒坊。身后那些賭徒停下游戲,滿臉疑惑地看著柯南走出去。他們什么也沒說,可是那個斯泰吉亞人卻放聲大笑,笑聲里滿是詭異的蔑視與嘲諷。其他人不安地低下了頭,不敢迎視別人送過來的眼神。
柯南跟在阿蘭身后,沿著一道走廊走下去,銅燈籠發(fā)出的暗暗的光給他們照路。巴克什走路悄無聲息,這一發(fā)現(xiàn)著實讓柯南很不舒服。巴克什腳上穿著柔軟的拖鞋,地板上也鋪著厚厚的圖蘭風(fēng)格的地毯,這一切都顯示出贊博拉人的鬼鬼祟祟,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曲折的走廊盡頭是一扇門,門中央橫著一個鐵門閂,結(jié)結(jié)實實地固定在金屬托座里。阿蘭卸下門閂,門里面是一個裝飾不錯的房間??履咸_邁進去,一進門他就發(fā)現(xiàn)房間里的窗子非常狹小,而且還讓橫七豎八的鐵柵欄圍了個嚴嚴實實。地板上也鋪著地毯,還有一張東方風(fēng)格的沙發(fā)和幾張雕刻華麗的小凳。如此精致的房間,比他在市中心附近花同樣價錢租的房間好多了??履嫌行┮馔?,還有一絲驚喜。一周前,他從沙漠來到贊博拉,但今天早上在市區(qū)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胡吃海塞,錢包早就癟了。
阿蘭點燃一個銅燈籠,此時柯南又注意到了其他兩扇門,都插著重重的門閂。
“辛梅利安人,今晚你可以安心睡個好覺了?!卑涂耸沧叩介T口時,又回過頭來眨了眨眼。
柯南哼了一聲,將空刀鞘解下來,扔到長沙發(fā)上?!澳愕拈T閂和柵欄夠結(jié)實,不過我一般摟著我的寬刀睡覺?!?/p>
阿蘭沒說什么,就只站在那里捋了下胡子,眼睛盯著柯南的寬刀,神情嚴肅,隨后他又悄無聲息地關(guān)上門退出去了??履喜迳祥T,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又打開了另一邊的門朝外望去。這個房間在整幢房子的一側(cè),對著一條從西邊過來的路。門外是一個小院,院子也被四周的墻圍了起來。兩側(cè)的高墻將其與旅館的其他地方隔開,不過通往大道的墻壁卻很矮,而且大門上并沒有上鎖。
柯南站在門邊,看著曲曲折折的路消失在棕櫚林中。身后青銅燈籠里散出來些許微光,棕櫚葉在微風(fēng)中沙沙作響,棕櫚林的另一側(cè)是空無一人的沙漠,而房子旁邊的路上燈光點點,街上也靜悄悄的。此時圍繞在柯南身邊的,只有頭上的星光和棕櫚葉的低語。低墻之外,路上的塵土、廢棄的房子與掛在天邊的星星連接在一起。突然,棕櫚樹林之外某個地方傳來了一陣鼓聲。
那個祖吉爾的警告回響在他的耳畔,那么的真實,柯南在擁擠悶熱的大街上第一次聽到這些時還有些半信半疑。他又想起那一排空房子,乞丐們?yōu)槭裁匆汩_它們呢?他轉(zhuǎn)身回屋,把門鎖得嚴嚴實實。
燈光開始搖曳不定,原來是棕櫚油要燒光了??履闲睦锇蛋到锌啵炖锪R個不停。他叫了幾聲巴克什,然后聳了聳肩,把燈吹滅了。在柔軟的夜色中,他和衣而臥,四仰八叉地躺在臥榻上,強壯的雙手本能地摸索著寬刀,抓在手里握緊。他透過窗戶,漫無目的地仰望著星星,聽著微風(fēng)的聲音,慢慢進入了夢鄉(xiāng),仿佛還模模糊糊地聽見了鼓聲。在沙漠一角,有一個小皮鼓,一雙黑皮膚的手手握鼓槌有節(jié)奏地擊打著它……

柯南突然驚醒了。吱呀一聲,房門神秘地打開了??履虾统H瞬煌H藙傂褧r是倦怠不已、神志不清,可是柯南卻能立即清醒。他躺在那里,全身戒備,房門慢慢地開了。透過房門射進來的點點星光,柯南看清了,是一個高大的黑影站在那里。那人身材碩長,背有些佝僂,畸形的腦袋擋住了外面的星光。
柯南感到兩肩之間的皮膚緊繃繃的。他早就嚴嚴實實地鎖了門,為什么現(xiàn)在又開了呢?難道是超自然力量?而且一個人類,他的頭怎么可能會有那樣的形狀?他曾經(jīng)在祖吉爾的帳篷里,聆聽他們那些鬼怪精靈的故事,現(xiàn)在那些故事又在他腦子里重現(xiàn),柯南不禁出了一身冷汗?,F(xiàn)在這個怪獸悄悄地溜進了房間,彎著腰,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一股熟悉的氣味飄到柯南的鼻孔里,但是這沒有讓他放松警惕。要知道,祖吉爾就是因為有這種味道,才成了魔鬼的化身。
柯南悄悄盤起雙腿,右手緊緊握著寬刀,如果他出擊速度奇快并且一刀斃命,猶如老虎般一躍而起,就算是魔鬼,也躲不過他那致命一擊。突然柯南出刀了,他一刀下去,在那人身上劃開了一道口子,緊接著一個東西重重地倒在地板上,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履蟻辛⒃诤诎抵?,手中的刀滴著血。不管是魔鬼、野獸,還是人,那東西已經(jīng)死在地上了。對于死亡,柯南像野獸一樣敏感。門半掩著,外面依舊星光點點,只是院中空無一人。
柯南關(guān)上門,但是沒上鎖。黑暗中,他摸到一個燈籠,拿過來點著了。燈里的棕櫚油還夠燒上一會兒的。過了幾秒,他彎下腰檢查了一下躺在地上血泊之中的那個人。
他是個身材高大的黑人,赤身裸體,只有一塊遮羞布。他一只手里還緊緊地攥著個大棒。這家伙頭上戴的頭巾卷成了一個喇叭狀的東西,上面還沾了泥點和樹葉,正是這個丑陋的頭巾讓他的頭看起來很怪異。此時,柯南已經(jīng)有了解開眼下這個謎團的一絲線索,謎底也許就從這里揭開。
此刻,柯南終于解開了陌生人在這里消失的秘密。他知道棕櫚林那邊總是有一陣神秘的鼓聲,而且那片林子里還有裝滿焦黑色人骨的大坑,旁邊也許會有野獸蹲守在那里,準備撕個餓鬼飽餐一頓。躺在地上那個人就是來自達法的食人族奴隸。

城里有很多他這樣的人。贊博拉城公開立法,禁止食人。但是柯南知道人們?yōu)槭裁赐砩系臅r候躲在家里,甚至乞丐都不去巷子里,也不去沒有門的廢墟里。一想到那些野蠻的黑影偷偷藏在街上某個角落,搜尋獵物,柯南不禁泛起一絲惡心。而阿蘭·巴克什那樣的人,居然還幫助食人族怪獸,更是讓他惡心。這家客棧的店主不是魔鬼,不過比魔鬼還可惡。達法奴隸是城里臭名昭著的賊。毫無疑問,他們偷來的贓物有一部分落到了阿蘭·巴克什手里。作為交換,巴克什給他們提供獵物。

柯南吹滅油燈,朝門口走去,把門打開。柯南摸了摸門的外側(cè),發(fā)現(xiàn)屋里的門閂是可以從外面進行控制的。他們就是設(shè)了這樣的圈套,像獵兔子一樣把人圍困在屋子里。只是這一次他們失手了,上門的不是溫順的兔子,而是一只猛虎。
柯南轉(zhuǎn)身朝另一扇門走去,卸下門閂,用力推了推門,但是門沒有動。他知道,這扇門外的門閂一定是被插上了。他解開肩帶,關(guān)上房門,大步朝院子里邁去。他一分鐘也不想耽擱,他要馬上把阿蘭·巴克什擺平。他不知到底有多少可憐人在睡夢中被打暈,拖出房間,拖到路盡頭處的棕櫚林里,在小坑里遭暴徒焚尸。
突然他在院子里站住不走了。遠處的鼓點還在敲個不停,他看到了樹林里紅色的火苗。食人族并不僅僅是有變態(tài)口味的達法黑人,他們還將食人視為一種祭祀,顯然那些食人族又在那叢林中聚集在一起,不過不管今夜誰會成為他們的晚餐,那人絕對不會是柯南。
要找到巴克什,他必須翻過一堵墻,因為高墻把他的房間和院子里的其他屋子隔開了。墻很高,這樣外面的食人族就進不來??煽履喜皇悄切┦妊暮谌耍募∪庠缭谕陼r期就已經(jīng)訓(xùn)練得硬邦邦了,這要多虧家鄉(xiāng)的那些險峰。他剛走到墻底下,就聽到從棕櫚林里傳來一陣痛苦的叫喊。
柯南迅速爬上大門,低頭看路上的情形。聲音是從街道對面的小屋里傳來的。他聽到了巨大的喘息聲,還有一陣歡樂的竊笑。想必是因為受害人想大聲尖叫呼救,可是一只黑手堵住了他的嘴巴。幾個身影緊挨著從黑暗中走出,順著街道走了下去——三個魁梧的黑人中間拖著一個瘦弱的身軀,那人還在不斷掙扎。星光中,柯南仔細注視著他們,那個受害人身材消瘦,一直在反抗。突然他一扭身子,從那些人的手上滑了下來,跌落在路上,那是一個柔弱的年輕女人,此時像個嬰兒般赤身裸體。月光下,她的胴體分外清楚。她跑到路邊,沖進黑暗中。那些黑人在后面緊追不舍,黑暗中又是一片模糊的身影,此時那陣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又飄了過來。
這一殘忍的景象讓柯南怒不可遏,他跳下墻,朝路對面飛奔過去。

女子和三個食人惡魔都沒有注意到柯南的存在,突然他嗖嗖的腳步聲讓那些人轉(zhuǎn)過頭來,而此時柯南已經(jīng)撲在他們身上了,憤怒讓他如風(fēng)一般朝他們撲去。其中兩個黑人拿起手中的棒子,卻沒想到柯南的速度如此之快,一人還未反擊就已經(jīng)倒下了,肚子上被劃開一道口子,發(fā)出貓一樣微弱的呻吟。柯南躲開另一個人的棒子,刀反向刺去,那人的頭顱應(yīng)聲落地,無頭尸體又跌跌撞撞地走了三步,傷口處汨汨地冒著血,雙手在空中瘋狂亂舞,沒過多久,也倒在地上一命嗚呼。
那個還活著的黑人大吼一聲,抓起那名女子朝柯南扔去。她絆倒在地,滾落在泥土中。黑奴撒開腿跑向城里,柯南在后面緊追不窮??謶肿尯谌酥饾u亂了陣腳,步伐踉踉蹌蹌,可是就在他們馬上要跑到最東邊的小屋時,他感到了背后的威脅,就像屠宰場里垂死的牛一樣怒聲咆哮起來。
“你這條地獄的黑狗!”復(fù)仇的憤怒席卷了柯南,手中的寬刀朝那人肩頭劈去,半把刀都插在了那人的胸膛上。那黑人嗚咽了幾聲,一頭倒在地上。趁他倒下之際,柯南調(diào)整好步態(tài),拔出了寬刀。
微風(fēng)徐徐,葉子瑟瑟作響。柯南搖了搖頭,像獅子般甩了甩頭發(fā)。黑影里沒有人再走出來,這一排空屋靜靜地站在那里,門前的街道上空蕩蕩的,只有頭上一眨一眨的星星??履仙砗髠鱽硪魂嚰贝俚哪_步聲,他聞聲速轉(zhuǎn)身。原來是那個女孩朝他跑來,徑直撲入他的懷中,雙臂緊緊盤繞在柯南脖子上,剛才驚險的遭遇讓她驚嘆不已,還沒有從恐慌的狀態(tài)中走出來。
“嘿,別害怕?!笨履系吐暟参康?,“你現(xiàn)在安全了。他們是怎么抓住你的?”
她不停地抽噎,不能自已。此時柯南早把阿蘭·巴克什拋在腦后,借著天上的星光,饒有興趣地審視著身旁這個姑娘。這是個白人女孩,不過頭發(fā)絕對是棕色的。毫無疑問,她肯定是贊博拉民族融合的產(chǎn)物。從柯南這個角度看去,這個女孩身材修長,柔軟纖細??履蠋е蕾p藝術(shù)品的姿態(tài),兩眼不住地上下打量她,眼神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了她高聳的乳房和柔軟的胳膊上。剛剛經(jīng)歷了這場激烈的戰(zhàn)斗,女孩死里逃生,雙手還在抖個不停??履线^去攬住她纖細的腰肢,細聲寬慰:“別發(fā)抖啦,姑娘,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安全了?!?/p>
柯南的撫摸似乎讓女孩重回理智,伸手把濃密的長發(fā)攏到腦后,頗有疑慮地往身后看了一眼,這才靠緊柯南,想要從肢體接觸中獲得安全感。
“他們是在街上抓住我的,”她小心翼翼地說,“他們事先隱藏起來,躲在拱門下面。那些大個子黑人,就像黑猩猩一樣。老天應(yīng)該提醒我才對,我早就應(yīng)該想到這一點才對?!?/p>
“晚上那么晚了,你在街上干嘛?”柯南問道。女孩光滑的皮膚摸起來就像絲綢般細致光滑,他的指尖在上面自由游走,柯南不禁心馳神往。
女孩又擺弄了一下頭發(fā),呆呆看了一眼柯南。她似乎沒有感受到柯南的愛撫。
“因為我的愛人?!彼哉Z道,“是我的愛人把我趕到了街上。他瘋了,想殺了我。我從他那里逃出來的時候遇見了這群黑人?!?/p>
“像你這般的美人肯定會把男人搞瘋?!笨履湘倚χ衷囂叫缘負崦⒌念^發(fā)。
女孩突然清醒了,堅定地搖了搖頭,她也不再發(fā)抖,聲音也更加鎮(zhèn)靜。
“都是那個祭司的壞主意。他叫托特拉斯梅克,是哈奴曼的大祭司。他想霸占我,這條野狗!”
“嗯,沒必要這樣詛咒人家!”柯南咧開嘴笑了,“這老家伙的品味還不賴?!?/p>
女孩沒有理會柯南曖昧的恭維,麻利地調(diào)整了一下姿態(tài)。
“我的愛人是個年輕的圖蘭軍人。托特拉斯梅克給了他一粒藥,結(jié)果他就瘋了,今晚他突然拿了把劍要殺我。我從他那里逃出來,流落在街上。這些黑鬼就抓住我,把我?guī)У竭@里來——那是什么聲音?”
柯南早就站起來了,像個鬼魅一樣,悄無聲息地拖著女孩躲到了最近的屋子后面,藏在一棵垂垂欲墜的棕櫚樹枝下面。他們高度緊張,一動不動,剛才那個聲音現(xiàn)在越來越清楚了。這是一群黑人,差不多十個左右,沿著大路從城里出來。女孩緊緊地攥著柯南的手臂,柔軟的身體緊貼著柯南,抖個不停。
“兄弟們早就在坑邊集合了?!逼渲幸粋€黑鬼說道,“今晚運氣不好。希望他們找到的食物夠咱哥們兒吃的?!?/p>
“阿蘭給咱打保票,說是今兒晚上能有一個男的?!绷硪粋€咕噥著。柯南心里暗暗發(fā)狠,也給巴克什打了個保票。
“阿蘭說話算數(shù)?!钡谌齻€人插嘴說,“咱們從他房子里弄來好多人。但是咱們給他的好處也夠多了,我自己從主人那里偷了十大包絲綢給他。那都是好綢子,老天爺知道?!?/p>
這幾個黑鬼拖著腳往前走,他們光腳不穿鞋,帶起了路邊的塵土。他們的聲音也漸漸飄遠了。
“幸虧那些尸體是在房子后面,不然咱倆就完蛋了?!笨履献匝宰哉Z,“如果他們?nèi)グ⑻m·巴克什的陳尸房找獵物,沒準兒還能找到點兒別的。咱們走吧?!?/p>
“對,我們快跑!”女孩乞求道,又要變得歇斯底里了?!拔业膼廴诉@個時候也是自己一個人在街上。那些黑鬼會抓住他的。”
“這是個什么鬼地方!”柯南忍不住罵了一句,他帶著女孩沿著大道在棕櫚樹叢中走向城里?!斑@兒的人怎么不把這些黑野狗們?nèi)琢?!?/p>
“這些奴隸很有用?!迸⑿÷曊f?!八麄?nèi)藬?shù)眾多,如果不給他們吃人肉的話,他們就會造反。贊博拉的人們知道他們晚上出來活動,所以大家都鎖上門,躲在家里。除非迫不得已才上街,就像我這樣。無論是誰,只要被他們碰上了,都逃不了。不過他們通常只抓外鄉(xiāng)人。贊博拉人只關(guān)心自己,不在乎外鄉(xiāng)人的死活?!?/p>
“像阿蘭·巴克什,他就是把這些外鄉(xiāng)人賣給黑鬼們。要是對自己本城的人,他就不敢做了。呸!”柯南滿臉不屑。沒多久和女孩便走出大道來到城里的街上,安靜的街道上矗立著兩排房屋。他們走在街上,兩旁的房子里漆黑一片。在黑影里偷偷摸摸地走可不符合他的性格。
“你要去哪里?”柯南問道。女孩似乎并不反感柯南把手放在他腰上。
“去我家把傭人叫醒,分頭去找我的愛人。我不想讓整座城——無論是祭司還是信徒——都知道他瘋了。他還很年輕,前途無量。如果我們能找到他的話,也許還能治好他的瘋病。”
“我們?”柯南重復(fù)了一遍,“你怎么知道我想大晚上的滿街跑,去找你的瘋子情郎呢?”
女孩漂了他一眼,也許早就猜透了柯南的心思。是個女人就知道不管帶他去哪里,他都愿意跟著,至少這一段時間內(nèi)他愿意跟著。但她是個聰明的女孩,故意裝作不知。
“求你了,”她帶著哭腔懇求道,“我不知道去找誰幫忙——你那么善良——”
“好吧,好吧!”柯南咕噥著,“沒問題。那個倒霉鬼叫什么名字?”
“哦,叫阿拉法德哈爾。我叫贊比比,是個舞女。我經(jīng)常給總督大人和他的情婦跳舞,我也經(jīng)常在贊博拉尊貴的王公貴婦面前跳舞。托特拉斯梅克想讓我成為他的人,我死也不從,為了讓我屈服,他就在無辜的阿拉法德哈爾身上下毒手。我和托特拉斯梅克要過愛情配方,對他的陰謀詭計絲毫沒有起疑心。他給了我一些藥,要我把藥和愛人的酒混在一起。他向我發(fā)誓,阿拉法德哈爾喝了這個酒后會更加愛我,比原來還要瘋狂的愛我,并且會滿足我所有的愿望。我悄悄地把酒和藥溶在一起給愛人喝了??墒撬认戮坪缶童偭?,事情就變成了我之前告訴你的那個樣子。該死的托特拉斯梅克,這個遭天譴的雜種老毒物!”
突然,她原本拖著柯南胳膊顫抖起來。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城里,時候不早了,所以街上的酒館、店鋪都關(guān)門了,漆黑一片。他們穿過一條小巷,發(fā)現(xiàn)巷口站著一個男人,一動不動,周圍死一般寂靜。他低著頭,但是柯南看到那男人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們,眼皮一眨也不眨,神色詭異??履先砺猷侧驳?,不是因為害怕那男人手中的劍,而是他的姿態(tài)和周圍的氛圍讓他有一絲不祥的預(yù)感。瘋狂!柯南把女孩推到一邊,拔出了刀。
“別傷害他!”女孩可憐兮兮地求他,“求你看在老天的份上,不要殺他!你很強壯,制服他就行?!?/p>
“看情況吧?!笨履系吐暤馈K沂志o握寬刀,左手握拳。
他小心翼翼地朝巷子走去——突然,那個圖蘭人怪笑了幾聲,拔劍進攻。他一邊跑,一邊揮舞著手中的劍,跳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朝柯南撲來??履衔璧抖汩_進攻,兵刃相遇,擦出藍色的火花??墒窍乱幻耄莻€瘋子已經(jīng)倒在地上的塵土中不省人事了??履鲜殖隹烊餍前愠腥艘u去,他受了柯南一拳,敗下陣來。
女孩不顧一切向前跑去?!疤靺龋麤]——他不能——”
柯南蹲下身來,將倒在地上的瘋子翻過來,摸了摸他的鼻涕。
“他傷的不嚴重,”柯南低聲說,“只是鼻子流了點兒血。只要是下巴上挨一拳,任何人都會昏過去。他一會兒工夫就能醒過來,也許醒來后腦子就清醒了。不過,我得用劍帶把他的手綁起來。嗯,好了。你要我把他送到哪里去?”
“等等!”女孩跪在男子旁邊,捧著他的雙手,熱切地望著他手上的每一寸皮膚。過了一會兒,她站起來搖了搖頭,極度失望的樣子。她靠近柯南,把雙手放在他那隆起的胸肌上。她深色的眼睛,如星光下濕漉漉的黑寶石,凝視著他的雙眼。
“你是一個真男人!求你幫幫我!托特拉斯梅克必須死!替我殺了他!”
“你想讓圖蘭人絞死我嗎?”柯南嘟囔著。
“不是!”女子那纖細的胳膊此時像兩根彎曲的鐵條,緊緊地繞在柯南的脖子上,她柔軟的身軀也緊緊貼在他身上?!昂湛醽喨送春尥刑乩姑房?。大祭司也害怕他。他是條野狗,靠迷信和恐懼來統(tǒng)治人民。我信仰阿努,圖蘭人皈依了埃爾利克,可是托特拉斯梅克卻拿那些罪人祭祀哈奴曼!圖蘭貴族都害怕他用黑魔法和邪惡力量來統(tǒng)治整個民族,而且人們都痛恨他。如果他半夜死在自己的神殿里,大家也不會去搜查兇手?!?/p>
“他有魔法可怎么辦?”辛梅利安人問道。
“你是個勇士,”女子說,“冒險是你生命里的一部分。”
“我從不白白送死,總要有個交換條件?!彼淅涞卣f。
“會有的!”她胸口起伏,踮起腳尖,凝視著他的雙眸。
她起伏有致的身體如此之近,柯南感到渾身一陣燥熱,腦子里全是她身體的香味??墒钦?dāng)他要攬住她婀娜的身軀時,女子卻輕巧地躲開了?!暗纫幌拢闶紫纫獫M足我的條件?!?/p>
“你拿什么滿足我的條件?”柯南呼吸有些急促。
“背著他。”她指使著柯南,于是他彎腰扶起地上的男子,毫不費力地扛在肩上??履闲睦锇蛋祵に?,不知道自己能否輕松地把主兒乞汗的房子給掀翻了。男子在柯南肩上毫無知覺,女子在他耳畔傾訴著愛慕之情,滿臉真誠。顯然她對男子一片真心。不管她與柯南達成何種協(xié)議,顯然這個協(xié)議不會影響到她與阿拉法德哈爾之間的愛情。對于這些事情,女人們恐怕要更敏感、更實際一些。
“跟我來!”女子催促著柯南,柯南在后面大步流星,肩上的重量仿佛對他沒有影響。他還時不時掃視一下四周,警惕著那些鬼鬼祟祟的黑影,不過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顯然,達法來的那些黑鬼還在樹林的土坑邊上。女子轉(zhuǎn)身拐進一條狹窄的側(cè)路,機警地敲了敲門。
墻上側(cè)門立刻就打開了,一張黑臉伸了出來。女子彎下身去,快速說著什么。門閂嘎吱作響,大門開了。一個高大的黑人拎著一盞燈籠走了出來??履涎杆賿吡怂谎?,這個黑人不是從達法來的,他的牙齒沒那么鋒利,頭發(fā)短短的,僅僅能蓋住頭皮。他是從瓦代來的奴隸。

柯南按贊比比的要求把肩上的男子交給了黑奴,看他們把他安頓在鋪著天鵝絨的長椅上。他還沒有蘇醒的跡象,柯南給他的那一拳甚至能打死一頭牛。贊比比跪在他旁邊,來回搓著手,有些緊張。接著她朝柯南點了點頭,徑直走出了房間。
門在背后輕輕地閉上了,啪的一聲上了鎖,側(cè)門也關(guān)上了,燈籠里光都關(guān)在院子里,看不見了。月光下,贊比比挽起柯南的手,自己的手則微微發(fā)抖。
“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柯南用必勝的目光回答了她。
“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哈奴曼的神祠,阿努會保佑你的?!?/p>
街上靜悄悄的,他們兩個就像幽靈一般悄無聲息。他們一路什么也沒說,也許女子還在想著自己失去知覺的愛人,正伴著一抹昏黃的燈光躺在長椅上;或者她在擔(dān)心,不知道哈奴曼的神祠里到底有什么在等著他們。不過柯南此時滿腦子卻只有身旁這個靜悄悄的女子。他聞到女子的體香,腦海里浮現(xiàn)的也只有她曼妙的身姿,除此之外,其他一切事情早就拋在腦后了。
突然他們聽見一陣腳步聲,立馬轉(zhuǎn)身躲到旁邊漆黑的門洞里。一隊腓里斯丁巡邏兵走了過來。他們一行十五人,邁著整齊的步伐,每個人手里都握著長矛,最后面的幾個人肩上還背著厚厚的銅盾,防止有人從背后偷襲。那些藏在暗處的食人黑鬼對這隊武裝人馬來說,也是一個威脅。
他們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柯南拉著女孩從角落里走出來,匆忙上路。沒過多久,他們便看到了前方那巨大的、平頂?shù)慕ㄖ?/p>
哈奴曼的神祠就坐落在一個廣場中央,傲視四方空蕩蕩的廣場。月光下,神祠靜悄悄地佇立在那里,頗有些凄涼之感。神祠的四周是一圈大理石墻,入口處沒有大門和遮擋物。
“那些黑鬼怎么不來這里捕食呢?”柯南自言自語,“這個神祠一點兒防備措施也沒有,黑鬼們不用費勁兒就能進去?!?/p>
柯南能感受到贊比比的身體又在微微發(fā)抖,他一直都緊緊靠在柯南旁邊。
“他們害怕托特拉斯梅克,贊博拉的所有人都害怕他,就連主兒乞汗大人和奈芙塔莉也害怕他??禳c兒,快走!不然我的勇氣就像水一樣流走了?!?/p>
女子的恐懼不無道理,但是她沒有因此退縮??履咸釀Γ谇懊鎺?,大步流星穿過神祠大門。他了解東方牧師們邪惡的力量,也明白擅闖哈奴曼神祠很有可能會遭遇各種噩夢般的恐怖情形。他明白無論是他還是女子,都很有可能無法活著離開這里,但是他有太多次冒險的經(jīng)歷,每一次都沒有仔細考慮過生死問題。
穿過大門,他們走進了一個院子,地上鋪著大理石,月光照耀下發(fā)射出乳白色的光。在庭院里走了沒幾步就是神祠的庭廊。厚厚的銅門站在那里已經(jīng)有幾個世紀了,但是從來都沒有信徒在這里焚香祭拜。白天,男男女女也許會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入神祠,在黑色的祭壇上擺好貢品。晚上人們就會關(guān)上大門,就像叢林中野兔為蟒蛇關(guān)上洞門。
燃燒的香爐在室內(nèi)沐浴著柔和怪異的光芒,營造出一種虛幻的幻覺。在后墻附近,黑石祭壇的后面,端坐著當(dāng)?shù)厝说纳耢`。祂的目光永遠盯著敞開的門。幾個世紀以來,祂的祭品就是從這個門里步入大廳,然后陷進了圈套。從大殿門檻到祭壇有一條不太顯眼的暗槽,柯南一邁進去,就像踩到蛇身上一樣立即跳了出來。這個暗槽,因為有無數(shù)人陷在里面,甚至都變得有些破舊了,而那些無辜的人們,就在祭壇上,在尖叫中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在飄搖不定的光線下,哈奴曼的神像顯得有些野蠻殘忍,眼睛發(fā)出邪惡的光。祂坐著,但不是像猿猴那樣蹲坐,而是像人一樣盤腿坐著,不過即便如此,也沒有改變祂猿類的本質(zhì)。祂的身體是用黑色大理石雕刻而成的,但祂的眼睛是紅寶石,紅彤彤的,亦如地獄最深處的火炭。祂的大手放在膝蓋上,手掌向上,帶爪的手指張開并呈抓握狀。祂那薩堤爾般的面容使人看不出祂有什么特別的特點,反映了將祂奉若神明的墮落異教那令人憎惡的犬儒主義。

女子圍著神像轉(zhuǎn)了一圈,朝后面的墻走去。她光滑的雙手在一個雕刻的膝蓋上來回摩挲,突然就像被蟲子咬了一下一樣,哆嗦一下閃到一邊。在神像與墻中間有一塊幾英尺的空地,在神像兩邊的墻上各有一道金質(zhì)拱頂,拱頂下各有一扇象牙門。
“這兩邊的門里各有一條走廊通道?!辟澅缺却掖业卣f,“有一次我在里面,就那一次……”她不禁打了一個寒戰(zhàn),雙肩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看來這段回憶帶給她的是恐懼和恥辱?!白呃认耨R蹄鐵一樣是半圓走向的,托特拉斯梅克的房間就在走廊轉(zhuǎn)彎的地方,但是這堵墻上有個暗門,直通里面的一個小房間……”
她在平滑的墻上仔細尋找,用手去感覺,只是沒有找到裂縫,連裂紋也沒有??履险驹谒砼裕瑢挼毒o握在手,警惕地看著四周。四周死一般寂靜,大殿里空無一人,柯南想象著門后面到底有什么,這讓他感覺自己就像踩進陷阱的野獸。
“??!”
女孩終于發(fā)現(xiàn)了機關(guān)所在,墻上出現(xiàn)了一個方形的裂口?!皽蕚浜茫 迸哟蠼幸宦?。忽然,柯南看到從那墻上的裂口里伸出一只大手,正抓著女孩的頭發(fā)向里拽,柯南連忙躍過去,立刻抓住了女孩的腿部,可是為時已晚,他的手滑了一下,片刻之間她就消失了。墻又恢復(fù)了原狀,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在墻的那邊,還能夠聽到隱約的反抗嘶喊聲。一陣低沉的怪笑飄進柯南耳中,他不禁怒火中燒,熱血沸騰。

柯南忍不住罵了一句,拿刀柄惡狠狠地朝墻砸去,大理石承受不住如此沖擊,咔咔作響,碎片撲簌簌的掉了下來。但是那暗門沒有打開,理智告訴柯南,毫無疑問他們在墻的另一面把門閂上了。柯南轉(zhuǎn)身朝另一邊的象牙門走去。
他用刀把墻板削個粉碎,首先試了一下左手邊的門。門吱呀一聲毫不費力地開了,柯南朝門內(nèi)望去,長長的走廊一直朝內(nèi)延伸,直到消失在一片模糊之中?;璋档臒艄忸H像大殿里的焚香,散發(fā)出詭異的光芒。門的側(cè)柱上有個看起來重重的金門閂,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金屬上還微微有些暖意,這種溫度也只有像柯南這樣全身機體與狼相似的人才能感受到。有人摸過這個門閂——正是那個人把門閂打開的——就在幾秒鐘之前!事情越來越詭異了,柯南就像掉進了一個事先準備好的圈套里。他早就應(yīng)該想到,不管誰進了大殿,托特拉斯梅克都能馬上知道。
只要走進大殿,肯定就陷入了托塔拉斯梅克為他準備的圈套,只能束手就擒??履蠜]有絲毫猶豫,昏暗的屋里,贊比比就在某個地方被他們抓住??履洗_信贊比比急需他的救助。柯南霸氣十足地沖進走廊,擺好架勢,隨時準備應(yīng)付兩邊過來的“暗箭”。
左手邊有兩個象牙拱門,他挨個試了一下,兩個都上了鎖??履铣白呷ィ墒莿傋吡舜蠹s七十五英尺,走廊突然左拐,和贊比比描述的情形一模一樣。轉(zhuǎn)彎處有一扇開著的門,柯南瞬間緊張起來。
柯南打量了一下那個四方形的房間,里面看起來比走廊更亮一些。墻上是白色大理石,象牙色地板格外靜謐,天花板則泛著銀光。里面擺著綢緞沙發(fā)、象牙鑲金的小凳、厚重的圓桌,還有一些金屬擺設(shè)。一個男人倚在沙發(fā)上,雙眼死死盯著門口??履喜唤粤艘惑@,男人看見柯南驚詫的眼神,狂笑起來。
男人幾乎赤身裸體,只有腰上纏著一塊遮羞布,一雙拖鞋蹬在腳上。那人棕色皮膚,黑色的頭發(fā)貼在頭皮上,黑眼珠溜溜轉(zhuǎn)個不停,這才讓他傲慢的寬臉頰上有點生氣。他又高又胖,四肢寬大,肌肉發(fā)達,仿佛只要他略動一下,胳膊上的肌肉就會顫動。那雙手是柯南見過的最大的手。他對自己的肌肉極為滿意,一舉一動都透著自信。
“干嘛不進來呀,野蠻人?”他嬉笑道,滿臉嘲諷,用夸張的手勢讓柯南進屋。
柯南怒火中燒,非常謹慎地朝屋里走去,手中刀隨時準備迎接一場硬仗。
“你他媽的是誰?”柯南大聲質(zhì)問。
“我是巴爾·普陀,”那人說道,“很久以前,在其他地方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但這個名字還不錯。不過你要問為什么托特拉斯梅克要給我這個名字,問問神祠里的那些女人們就行了。”
“這么說你是他的一條走狗了!”柯南怒罵道,“你個該死的棕雜種,說,剛才被你們弄進去的那個女人在哪里?”
“我的主人正在和他消遣呢,”巴爾·普陀淫笑道,“你自己聽?。 ?/p>
一陣尖叫從柯南對面那扇門傳過來,聲音若隱若現(xiàn),中間還夾雜著掙扎聲。
“你這該死的!”柯南朝門口走去,突然覺得皮膚上有種麻嗖嗖的感覺。巴爾·普陀笑了起來,笑聲里帶著股邪惡??履仙砩虾姑Q起,眼里閃過一絲殺機。
他朝巴爾·普陀走去,手指因為攥得太緊,關(guān)節(jié)都發(fā)白了。突然間,那人抓起一件東西朝柯南身上擲去,柯南定睛一看,那是個閃閃放光的水晶球,發(fā)出詭異的光芒。
柯南立即本能地躲閃,但奇怪的是,水晶球在半空中突然停了下來。它沒有落在地面上,而是在半空中懸掛著,距離地面大約有五英尺,似乎有個隱形的細絲故意把它吊在半空中??履象@訝地注視著這一幕,突然水晶球開始加速旋轉(zhuǎn)起來。而且隨著它旋轉(zhuǎn)速度加快,水晶球越變越大,變得像星云一樣不斷往外擴散,逐漸充滿整個屋子,蓋住了柯南。水晶球漸漸籠罩了屋里的家具、墻壁,巴爾·普陀似笑非笑的臉也變得模糊起來,慢慢地消失在藍色的眩光中。一陣大風(fēng)呼嘯著穿過柯南身邊,把他吹得搖晃不定,似乎要撕裂他一樣??耧L(fēng)似乎勢必要把柯南吹倒在地,把他拖到漩渦里,而不僅僅是在他身邊呼嘯。
突然,柯南窒息般大叫一聲,朝后跳去,眩暈中撞到堅硬的墻上。這么一碰,星云似的幻象消失了,剛才快速旋轉(zhuǎn)的球體突然也不見了,速度之快亦如氣泡突然破裂??履弦魂囇?,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頭上的天花板散發(fā)著銀光,腳下盤繞著灰色的薄霧。模糊中,他看見巴爾·普陀躺在沙發(fā)上,笑得渾身亂顫。
“你個狗娘養(yǎng)的!”柯南朝他沖去。但是迷霧又從天而降,把他藏在一片朦朧之中。一團迷霧擋在他眼前,柯南伸手就要去抓,剎那間,柯南感覺仿佛被撕碎,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房間、迷霧,還有那個壞蛋突然間都不見了,只留下他獨自站在一片長著蘆葦叢的沼澤地上,一頭野水牛牛角沖天朝他飛奔而來??履咸饋恚汩_野牛那尖尖的彎角,揮刀朝水牛后腿砍去,鋒利的刀直沖心臟。突然,柯南仔細一看,倒在泥漿里的不是水牛而是棕人巴爾·普陀??履狭R了一句,一刀割下了他的人頭。忽然,人頭從地上一躍而起,獠牙直奔柯南的喉嚨咬去。柯南用盡全身力氣,可獠牙還是咬在他喉嚨上紋絲不動??履虾粑兊美щy起來,仿佛要窒息一般。突然空中又傳來一陣咆哮,柯南又一次失去了方向感。此刻他還是在房間里,那巴爾·普陀也安然無恙,腦袋依然結(jié)結(jié)實實長在頭上,還是舒舒服服地在沙發(fā)上看著柯南。
“催眠術(shù)!”柯南自言自語道,馬上又擺出進攻的姿態(tài),一只腳死死地蹬在墻上。
他眼里冒火。這個棕狗在耍他,和他鬧著玩兒呢。但這種孩子的把戲糊弄不了柯南,不管是迷霧還是催眠術(shù)都嚇不倒他。他只要一躍而起,大刀一揮,這個棕雜種就只有躺在地上等死的份兒。雖然剛才他被幻覺迷倒了,但這次他不會再上當(dāng)了——不過,事實是他又一次上了巴爾·普陀的當(dāng)。
突然耳后傳來一陣怒吼,桌上一頭豹子朝他跳了過來,柯南飛身而起,快速朝豹子刺出一刀。不過即使他用盡全力刺去,幻影還是立即消失了,他的刀重重地撞在堅硬的桌子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聲音??履狭ⅠR感到有點不對勁,他的刀被吸在桌子上了!他用力拔了一下,可是毫不奏效。這不是什么催眠術(shù),這桌子是一塊巨大的磁石??履想p手死死握住刀柄,這時身后傳來的聲音讓他突然清醒了,他轉(zhuǎn)身直視那個男人,看到巴爾·普陀終于從沙發(fā)上站起來了。
那人只比柯南高一點點,可是體重卻要重很多,巴爾·普陀緩緩朝柯南走來,他的肌肉好像膨脹了起來。他強健的胳膊非常長,甚至長得有些不可思議,雙手或張或攥,不停地扭動??履纤砷_刀柄,默默地看著勁敵緩緩朝他走來。
“辛梅利安人,我要割下你的人頭!”巴爾·普陀奚落道,“我要赤手空拳割下你的人頭,把你的頭直接從你肩膀上扭下來,這就和空手扭下鳥頭一樣簡單!這樣憍薩羅諸子就能向夜柔神獻祭。你個蠻子,你壞了我的好事。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被夜柔長老們看中,從小到大我都在學(xué)習(xí)空手幻術(shù)——因為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祭祀我們的神。夜柔熱愛鮮血,而且我們從來不浪費一滴。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殺過小嬰兒;長大了,我又殺年輕的女孩;再大點兒,又殺男孩,還有各色男男女女。到我成年,我才在祭壇上殺死健碩的男子。
“那么多年來,我一直給夜柔神奉獻祭品,哼,我的手指弄死可不止幾百人了……”他給柯南演示了一下,柯南則冷冷地看著他,“為什么我從優(yōu)陀婆那里逃到托特拉斯梅克這兒來,哼,這可不關(guān)你的事!不過過會兒你就懂啦!憍薩羅的祭司們,那伙夜柔神的叛徒,都非常強壯,說出來你們都難以置信!而且我比別人更壯,哼,你個野蠻人,我赤手空拳就能扭斷你的脖子!”※
突然,他的兩手就像兩條巨蟒一樣朝他撲來,緊緊地鎖住了他的脖子??履弦粍記]動,沒有躲閃,也沒有防御,而是伸手同樣掐住他的脖子。巴爾·普陀大吃一驚,他感到柯南脖子上健碩的肌肉突然變成了無數(shù)條繩索,保護著柯南的脖子。他大叫一聲,用上全身的力氣,胳膊上頓時青筋暴起,肌肉也凸了出來。剎那間,柯南的十指就緊緊地鎖住了他,巴爾·普陀只得大口喘粗氣。一時間兩人都像雕塑一樣站在那里一動不動,面無表情,連太陽穴上也是青筋凸起。柯南張開嘴,放聲大喊,巴爾·普陀雙眼突出,仿佛受了驚嚇一般。兩人都死一般地站在那里,只有胳膊、腿上的肌肉漸漸凸起,他們正在比拼力量——他們都力大無比,都能把樹連根拔起,甚至一掌就能擊碎頭蓋骨。
突然,巴爾·普陀呼出一口氣,整張臉都變紫了,眼里充斥著恐懼。他的肌肉似乎要從胳膊上爆出,但是柯南還沒有要停手的意思,手指越陷越緊,巴爾·普陀甚至有些吃不消了。
這種一動不動的情形有些變化,巴爾·普陀似乎要開始反撲,他松手不再掐著柯南的脖子,反而去抓柯南的手腕,想把他的手撥到一邊去。
巴爾·普陀用盡力氣,一個勁往后逼著柯南,柯南連連倒退,直到背靠在小桌上。剛開始,柯南順著巴爾·普陀的力氣,貌似不斷敗下陣來,實則為后續(xù)的進攻做著準備,直到他的后背已經(jīng)積蓄了足夠反撲的力量。
此時柯南無情的冷笑猶如刀鋒一般冷酷。
“你這個傻瓜!”他大聲罵道,“看來你以前沒見過西方人??!你以為自己能擰下別人的脖子就很強壯?那些人死在你手里是因為他們自己就是只弱雞!你這個傻瓜!你最好先把我的脖子擰下來,要不然,就別說自己是個勇士!我以前就干過這種事,就跟現(xiàn)在一樣——”
突然,柯南手腕發(fā)力,雙手像鋼筋一樣擰緊了巴爾·普陀的脖子。巴爾·普陀在他手里動彈不得,沒過多久,他的頭垂在左肩上,只剩下出氣兒了。他的頸椎也像斷了的樹枝一樣,變得歪歪扭扭。
柯南把他的尸體朝地板上一扔,轉(zhuǎn)身去取刀,雙手使勁抓住刀柄,腳死死地固定在地板上。巴爾·普陀的手把他的脖子抓傷了,鮮血順著胸膛淌下來。經(jīng)歷了一場大戰(zhàn),他大汗淋漓,頭發(fā)也濕透了,一直不停地喘粗氣。盡管剛才他還在罵巴爾·普陀是個蠢貨,可是他自己也已經(jīng)到達極限了。不過他絲毫不敢松懈,用盡全身力氣,猛的把刀從磁桌上拔了下來。
柯南做成一事,勇氣大增。他又把那扇厚厚的門推開了,就在剛才,門后又傳來陣陣尖叫。門后是一道長長的走廊,走廊的兩側(cè)是一排象牙色的門。在走廊的盡頭是幅天鵝絨窗簾,從窗簾里又透進來一陣樂聲。這些音樂很是怪異,柯南從來沒聽過,不過做噩夢的時候也許聽見過。樂聲陣陣,柯南不禁感覺腦后吹來一陣冷風(fēng),頓時根根汗毛都豎了起來。隨著音樂飄過來的還有一個女人的呻吟和歇斯底里的痛哭聲。柯南緊握手中刀,悄悄地沖了過去。

被拉進神像后面的黑墻中時,贊比比腦子里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必死無疑。盡管當(dāng)時她暈乎乎的,頭腦有些不清楚,但是對于自己的命運,她還是做了最壞的打算。她本能地閉上了眼,等待著死亡的到來??捎铀牟皇侵負裘痛颍锹湓诹似交拇罄硎匕迳?,屁股和膝蓋都跌得很疼。她慢慢睜開眼,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周圍。她看見一個棕色皮膚的人,那人只穿著一塊遮羞布站在她面前。房間的盡頭,有一個男人坐在沙發(fā)上,背后是天鵝絨窗簾。那人很胖,瞇著蛇一樣的小眼。贊比比緊張起來,因為那個人就是托特拉斯梅克——哈奴曼的大祭司。好幾年來,他一直費盡心機在城里構(gòu)建自己的權(quán)力網(wǎng)。

“外面那傻子想殺進墻里來,”托特拉斯梅克一臉諷刺地說,“可是門閂很結(jié)實?!?/p>
贊比比看見那金門閂已經(jīng)牢牢地插在暗門上,從墻的另一面根本看不到。厚重的門閂甚至能抵住一頭大象的進攻。
“去給他開門,巴爾·普陀,”托特拉斯梅克下令道,“把他引到另一邊的方室里,宰了他?!?/p>
巴爾·普陀行了禮,從側(cè)門退出。贊比比站了起來,一臉驚恐地看著托特拉斯梅克,可是這個大祭司貪婪的眼神卻只停留在她玲瓏的身體上。對于他這種反應(yīng),贊比比毫不在乎。對一個贊博拉舞女而言,她早就習(xí)慣了一絲不掛地出現(xiàn)在別人面前,可托特拉斯梅克眼中的邪惡兇殘還是讓她打了個寒顫。
“美人兒,你又來到我的房間了?!蓖刑乩姑房税胩搨?、半諷刺地說,“這是一個莫大的殊榮啊。你上次來到這里時似乎不太高興,所以我真的沒想到你還會來到這里,不過這次,我會盡力讓你有一次愉快的經(jīng)歷的?!?/p>
這些挑逗的話當(dāng)然不會讓一個舞女臉紅心跳,不過夾雜著恐懼的無比憤怒使她的臉蛋憋得通紅。
“哼,你個死肥豬!你明明知道我來這里不是因為我愛你。”
“我當(dāng)然知道?!蓖刑乩姑房诵α?,“不過你還是來了,深更半夜偷偷溜進來,還帶了個傻乎乎的辛梅利安人,想要宰了我!你為何想要我的命呢?”
“你知道這其中的原因!”贊比比崩潰了,大哭起來。她知道她處心積慮的復(fù)仇計劃要失敗了。
“你還在想著你的小情人。”托特拉斯梅克不屑一顧地說,“不過既然你來了,就說明他已經(jīng)喝下了我給你的藥水。嗯,美人兒,這不是你想要的嗎?你要什么,難道我沒給嗎?看我是多么愛你呀?!?/p>
“我跟你要的,是能讓他暫時迷糊幾小時的藥!”贊比比痛苦地說,“可是你仆人送來的,卻是讓他吃了變瘋的藥!我居然這么傻,竟然信了你的話!我早就應(yīng)該知道你所說的友誼全都是騙人的鬼話,不過是掩蓋你陰謀詭計的幌子!”
“那你為什么想讓你的小情人兒睡過去呢?”托特拉斯梅克反擊,“如果他睡著了,你就能偷他的東西了,不是嗎?你要偷他那個寶石戒指——科瓦拉之星,對嗎?這寶貝本來是俄斐王后的,她老人家為了找回這個寶貝,可是拿了滿滿一屋子的黃金當(dāng)賞金吶。你的小情人兒可不會心甘情愿地把這個寶貝給你。他知道這個寶貝有魔力,使用得當(dāng)?shù)脑?,能俘獲所有異性的心。你想從他那里偷來,害怕一旦他的巫師們發(fā)現(xiàn)這顆戒指的魔力,他就會去勾引別的王后們,把你給忘了。你偷來之后,再把它賣給俄斐王后——那個曾經(jīng)利用這種魔法征服男人的女王?!?/p>
“那么你要這枚戒指又有什么用?”贊比比冷笑道。
“我知道這枚戒指的魔力所在。如果它在我手里,我的魔法就能——哼!”
“那么,”贊比比猛的吸了一口氣,“你已經(jīng)到手了!”
“我?沒有,沒有——你錯了,美人兒?!?/p>
“你用不著撒謊!”贊比比挖苦道,“他把我趕到街上的時候,手上還戴著這枚戒指??墒钱?dāng)我再找到他時,他手上的戒指卻不見了。你那些仆人們肯定在監(jiān)視我們,所以我一逃出來,他們就把戒指搶來了。去他的科瓦拉之星吧!我要你把我的愛人治好,健健康康的回到我身邊。戒指你已經(jīng)拿到了,你也懲罰過我們了,為什么不讓他重新恢復(fù)正常呢?你難道做不到嗎?”
“我當(dāng)然能辦到?!蓖刑乩姑房讼蛩WC。顯然,她傷心欲絕的樣子讓托特拉斯梅克有種快感,他從袍子里拿出一個小藥瓶?!斑@里面有金蓮花的花汁,給你的小情人兒喝下去,他就會恢復(fù)正常。當(dāng)然,我當(dāng)然會仁慈一點兒。不過,你礙了我的好事,蔑視我本人,這可不是一兩次,是很多次了。而你那個小情人兒,他屢次反對我的意愿。不過,算了吧,我還是要仁慈一點兒。來吧,這個藥瓶,拿去吧?!?/p>
贊比比盯著他,渾身發(fā)抖。她想去把藥瓶拿過來,可又怕這是一個騙局。她往前挪了幾步,一只手伸了出去。托特拉斯梅克狂笑,又把手縮了回去。贊比比張開嘴,想要罵他幾句,可是某種直覺卻讓她的眼睛朝上望去。鍍金的天花板上突然有四個鑲玉器皿掉了下來。她躲了一下,避開了。這些東西摔在地上,在她周圍圍成四個角,把她圍了起來。她不禁失聲尖叫起來,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尖叫。從四角各爬出一條大蟒,有一條正要舔她的腿。她一躲,又撞上另一條。她要跟閃電一樣迅速,才能躲開那些丑東西讓人惡心的頭。
贊比比被困在一個死亡陷阱里。四條大蟒扭來扭去,襲擊她的腳、腳踝、小腿、膝蓋、大腿、臀部……那群丑東西能碰到的任何部位。她沒有逃路,既不能跳出去,也不能從縫里跑出去。她能做的就只有不停地轉(zhuǎn),不停地躲,避開那些丑東西。而她躲開了這一條,又會碰上另一條,所以她必須跳得像閃電一樣快。不管朝哪個方向躲,她都只能挪一小步,如此反復(fù),那些丑惡的家伙每一秒都在威脅著她的生命。在贊博拉,只有舞女才能夠做出如此敏捷的躲避。
丑東西們雖然離她很近,可是怎么也碰不到她。突然從某個地方響起了一陣哀怨的音樂,伴著大蟒嘶嘶的聲音,兩種聲音交雜在一起,就像墳地里傳來的聲音。即使贊比比還在快速扭動身體,她還是機敏地發(fā)現(xiàn)大蟒的扭動不再是隨機的了。它們伴著詭異的音樂有節(jié)奏地扭起來。這恐怖的一幕讓贊比比一陣心驚肉跳,她必須得順著它們的節(jié)奏擺動手腕、腰肢,以躲避它們邪惡的獠牙。她的扭動變成一陣狂野的舞蹈,甚至贊博拉城里最下流的舞蹈也沒有這一幕猥瑣。
“是蛇舞,美人兒!”托特拉斯梅克淫穢地笑了起來,“幾百年前,少女們在哈奴曼的祭壇上也是這么舞動的,可是她們從來都沒有你這份妖嬈美艷。美人兒,舞起來!你還能撐多久呢?幾分鐘,幾小時?你總有累的那一刻!美人兒,你敏捷的小腳會有跌倒的時候,那時候,你的腿就彎下來了,你的屁股也不能再扭了。那些毒牙就會趁機咬到你白嫩嫩的身體……”
就在這時,托特拉斯梅克身后的窗簾顫動了一下,似乎一陣大風(fēng)吹了進來。托特拉斯梅克大叫一聲,嚇得瞪大了雙眼。一把刀伸到他的胸前,他不禁伸手去擋。
音樂戛然而止。贊比比轉(zhuǎn)得有些頭暈眼花,四條毒蛇變成四縷藍煙消失在空氣中。托特拉斯梅克四腳朝天躺在沙發(fā)上。
柯南從窗簾后面跳了出來,還順便擦了一下自己的武器。從幔帳里他看見贊比比在四縷青煙之間瘋狂起舞,當(dāng)時他就覺得從贊比比的角度看,這些景象也許會有不同。不過他確信自己已經(jīng)殺死了托特拉斯梅克。
贊比比癱坐在地上,渾身顫抖。當(dāng)柯南朝她走來時,她還是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不過兩條腿早已筋疲力盡。
“藥瓶?!彼龓е耷徽f,“藥瓶!”
盡管托特拉斯梅克的手已經(jīng)僵硬了,可是還緊緊地攥著小瓶。贊比比使勁掰開他的手指,又在他身上一陣亂搜。
“你在干嘛?”柯南質(zhì)問道。
“戒指——他從阿拉法德哈爾身上搶過來的。他肯定是在我愛人流落街頭的時候搶過來的。這個魔鬼!”
贊比比搜了一圈,發(fā)現(xiàn)戒指不在托特拉斯梅克身上,于是又開始在房間里搜,沙發(fā)套,幔帳,甚至還有擺設(shè)里,一處也沒放過。
她突然停下來,捋了捋眼前濕透的頭發(fā)。
“我忘了巴爾·普陀!”
“這會兒他已經(jīng)在地獄了,只是脖子斷了?!笨履闲Φ馈?/p>
這時贊比比才放下心來,不過只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始大聲痛罵:“我們不能待在這里。馬上天就要亮了,有少數(shù)祭司喜歡在半夜里來這個神祠,如果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在這里,還殺了托特拉斯梅克,那些人會把我們撕成碎片。那時,滿城的圖蘭人誰也救不了我們?!?/p>
她打開暗門上的門閂,幾分鐘后,他們就順利地出現(xiàn)在大街上,匆匆忙忙地逃離了這片安靜的廣場。
沒多遠的地方是條彎曲的街道,柯南走到那里停住了腳步,摟住了贊比比赤裸的肩膀:“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個交換條件……”
“我沒忘!”贊比比掙開他,“我們現(xiàn)在得先離開這里,去……去阿拉法德哈爾那里!”
幾分鐘之后,黑奴為他們打開了側(cè)門。那個年輕的圖蘭人還躺在沙發(fā)上,手和腳都用天鵝絨繩子捆得嚴嚴的。他的眼睛是睜開的,但那不是普通人的眼睛。此時他像一條瘋狗,眼里透出癲狂的神態(tài),口吐白沫。贊比比又打了一個寒戰(zhàn)。
“把他的嘴給我掰開!”他命令道,柯南的鋼鐵般的手指扳開了他的下巴。
贊比比把藥瓶里的藥全倒進他嘴里。藥效非常神奇,他馬上變得安靜了,眼睛里的狂熱也慢慢散去了;他甚至有些迷惑地看著贊比比,不過似乎已經(jīng)有了意識,沒過多久,他又睡著了。
“一會兒他醒了就應(yīng)該恢復(fù)正常了?!辟澅缺茸匝宰哉Z道,然后給黑奴做了個手勢。
黑奴深鞠一躬,提上來一個小巧的皮包,還給她披上綢緞披風(fēng)。她示意柯南跟她到外面去。不過此時,她的神情有一絲變化。
在一個拱門下,她停住了腳步,轉(zhuǎn)過身來居高臨下地直視柯南。
“看來我必須要告訴你實話了?!彼届o地說,“主兒乞汗發(fā)瘋的時候就只有我們在場,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個秘密。如果外人知道贊博拉的總督瘋了,肯定馬上就會有起義和暴動。這樣我們就掉進托特拉斯梅克的陷阱里了,是他策劃了這一切。
“現(xiàn)在你知道你想要的報答有多么不切實際了吧??偠酱笕说那閶D不能……不可以這樣做。但是你的行為絕對值得嘉獎。這是一袋金子?!?/p>
她把黑奴給她的袋子遞給柯南。
“現(xiàn)在你可以走了。天亮之后我就會讓主兒乞汗任命你為衛(wèi)隊長,但是你要接受我的指揮,當(dāng)然,這要秘密進行。你的第一項任務(wù)就是明天帶領(lǐng)一批人馬去哈奴曼神祠,表面上是帶兵搜查殺死大祭司的兇手,實際上是尋找科瓦拉之星。它肯定藏在某個地方。你找到后就帶來交給我?,F(xiàn)在你可以走了?!?/p>
柯南點了下頭,沒有說話,大步走開了。女子望著他的背影,有些生氣,為什么聽了她的一席話,柯南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憤怒或沮喪呢?
柯南走到拐角處后,朝后望了一下,然后加快腳步,轉(zhuǎn)身朝另外的方向走去。沒過多久,他就到了城里的馬市上。他在一個馬販子門前停下腳步,用力猛敲大門。這時頭上窗戶打開了,伸出一張胡子拉碴的臉,不情愿地問他干嘛要在這個時候叫門。
“我要買馬?!笨履蟽春莸卣f道,“把你最快的馬給我牽來?!?/p>
“晚上這個時候我不做買賣?!瘪R販子嘟囔著說。
柯南甩了甩手中的金幣。
“你這個狗娘養(yǎng)的,你沒看見我是白人嗎?沒看見我是自己來的嗎?快點兒給我下來,不然我就砸了你的大門!”
沒過多久,柯南就跨上一匹駿馬,朝阿蘭·巴克什的房子奔去。
他沒走大路,反而選擇了那條處在空屋和椰棗林之間的小巷。到了門前,他并沒有下馬,卻沿著北墻朝東北角方向騎過去,一直騎到離墻角還有幾步遠的地方他才停下馬來。墻附近沒有樹木,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叢。他把馬拴在灌木上,正當(dāng)他想勾住馬鐙上馬時,墻腳一陣陣嘀咕聲傳到他的耳朵里。
他把腳從馬鐙上抽出來,躡手躡腳地走到墻角里,側(cè)耳聽去。有三個人正沿著大路朝棕櫚林走去,從他們的步態(tài)里柯南看得出他們都是黑人??履鲜殖謱毜短_朝他們走去,低聲喊住他們。那群黑鬼聽到柯南的聲音馬上停下腳步,圍成一團。月光下,他們的眼睛泛著白光,烏黑的臉上帶著野蠻的獸欲,不過他們知道自己的三根大棒是無法戰(zhàn)勝利刃的,這一點柯南也很清楚。
“你們要干嘛去?”柯南挑釁道。
“去林子里告訴我們兄弟把坑邊的火給撲滅。”其中一個公鴨嗓面帶慍怒,“阿蘭·巴克什答應(yīng)我們兄弟今晚會有一個男人上鉤,他在騙我們。我們在他屋里只發(fā)現(xiàn)一個死去的兄弟。今晚我們要餓肚子了?!?/p>
“我可不這么認為。”柯南微笑道,“阿蘭·巴克什今天晚上肯定會給你們一個男人。你們看見那扇門了嗎?”
他指了指西墻中間的那扇小門。
“在那里等著。阿蘭·巴克什會把貨給你們送來的?!?/p>
柯南沒有轉(zhuǎn)身,而是非常警惕地慢慢朝后退去,一直到黑鬼的大棒夠不著他的地方才轉(zhuǎn)身走開,消失在墻的西北角上。走到馬身邊的時候,柯南又確認了一下黑鬼沒有跟來,跟馬悄悄說了些什么,這才勾住馬鐙,站在馬上。他站直之后,就按著墻頭,翻身跳進院子里。進去之后他先研究了一下地形。這棟房子建在圍墻的西南角上,空地上滿是小坑和花園。院里沒人,整棟房子漆黑肅靜,而且他知道每扇門窗上都插上了閂。
柯南知道阿蘭·巴克什的睡房,那間房子前面是一條種滿柏樹的小道,房門就在西墻上。他像個幽靈一樣潛進樹叢里,輕輕地敲打房門。
“誰呀?”屋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阿蘭·巴克什!”柯南故意小聲說道,“那些黑鬼溜進院子里來啦?!?/p>
話音剛落,房門立即打開了,房東阿蘭·巴克什就站在他面前:半裸著,只穿一件襯衫,手里拿著一把匕首。
他伸長脖子,詭異地發(fā)現(xiàn)門口站的居然是柯南。
“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是你?”
柯南復(fù)仇的手指早就掐住了他的喉嚨,他們扭作一團,跌倒在地??履蠌乃掷飺屵^匕首,金屬在月光下發(fā)出寒光,鮮血涌了出來。阿蘭·巴克什痛苦地大叫一聲,倒吸一口冷氣,口中噴出鮮血。柯南把他踹倒在地,又朝他身上捅了幾刀,然后將他提了起來,用鋒利的匕首削掉了他卷曲的胡須。
柯南還緊緊攥著獵物的喉嚨——因為即便有人被割了舌頭,還是會時不時地尖叫幾聲——柯南拖著他出了昏暗的房間,走過柏樹小道,一直到外門的鐵皮門旁邊。他一只手拉開門上的門閂,打開了門。外面那三個黑影猶如三只禿鷲般等待著他們的獵物,柯南一把將阿蘭·巴克什丟進三個黑鬼懷里。
阿蘭·巴克什拼命地大聲嘶喊起來,不過那安靜的小客棧依然沒有任何動靜,當(dāng)?shù)厝嗽缇土?xí)慣了門外傳來陣陣尖叫聲。阿蘭·巴克什掙扎了幾下,他突出的眼睛滿臉恐懼地望著柯南。不過柯南表現(xiàn)得很冷漠,心里在算計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了這個男人的手里。
黑鬼們把阿蘭·巴克什拖到路邊,嘲笑著他那瘋狂的胡言亂語。他們怎么能知道眼前這個半裸著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就是阿蘭·巴克什,眼前這個剃著陰陽胡、滿口胡言亂語的男人可跟昔日的阿蘭·巴克什有天壤之別呀??履下犞菕暝穆曇簦驹陂T旁,直到那些黑影消失在遠方的棕櫚叢中。
柯南關(guān)上身后的門,回到了馬旁邊,翻身上馬朝西邊空曠的沙漠飛奔而去,他故意繞開了那片棕櫚林。跑出一段路后,柯南從腰帶中取出一只鑲嵌著寶石的戒指,那寶石在夜光下如彩虹一般。柯南拿近這枚寶貝,仔細欣賞。馬背上的袋子里金幣嘩嘩作響,仿佛在告訴柯南,他真的要發(fā)財了。
“我很想知道,如果贊比比知道我第一眼就認出她是奈芙塔莉,那個阿拉法德哈爾就是主兒乞汗,她會作何感想?!笨履献匝宰哉Z道,“我當(dāng)然也認得科瓦拉之星。我在綁她男人的時候就悄悄把這個寶貝給偷來了,她要是知道這件事該是什么反應(yīng)呢?她的表情一定會很有趣,不過他們永遠也抓不到我了!”
他又朝后望了一下,背后的棕櫚林里,一陣紅光升了起來。仿佛是夜色里一朵嬌艷的紅玫瑰,正伴著野蠻的快感狂野地舞蹈。不過這其中還夾雜著另一種聲音,一陣歇斯底里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尖叫聲。顯然這狂亂的尖叫里具體喊了些什么,沒人聽得清楚??履蠐P鞭策馬,伴著滿天的星光,一路向西飛奔而去,大漠里唯余陣陣黃沙。

※關(guān)于這個“夜柔神教”,明顯有印度文化圈的影子,從羅伯特原文的描述中看,原型應(yīng)當(dāng)是印地語中的?????,英國人寫作thuggee,后來逐漸就成了 thug。
從文化意義上來說,?????本身指的就是印度斯坦地區(qū)的匪徒,更確切點,是一群供奉薩克蒂派女神,以特定手法謀財害命的暴徒。
在印度這種凡事與神明高度掛鉤的世界里,連劫匪都有自己信仰的神明。?????的帶頭大哥既是首領(lǐng),也是祭司,在組織行動之前,他會帶頭做一場小小的儀式——向女神焚香禱告,禮畢之后等待女神的旨意。而他們對女神的最高獻祭方式就是殺生。
暴徒們奉行的業(yè)就是殺人越貨,但區(qū)別于濫殺,他們會認為自己的行為是在獻祭女神。這種獻祭有一種不見血的方式,就是“扼殺”。
?????對扼殺的手法可謂十分講究,甚至還有師徒傳承。譬如兩人作案,一人和點子嘮嗑相互熟絡(luò),打消對方的戒心;晚上圍著篝火,等聊的差不多了,一人拿煙桿敲地三下,早已埋伏在暗處的同伙就用膝蓋頂住點子的脊背,把質(zhì)感粗糙的頭巾纏在脖子上將其快速勒斃……有興趣的可以查閱相關(guān)資料,這里不再細致贅述。
綜上所述,?????在印度斯坦地區(qū)臭名昭著,由于影響甚大,此事在19世紀中葉成了英國普通民眾對于印度的想象中最精彩的一筆——戴著頭巾,留著八字胡,專門勒死商旅的暴徒。羅伯特估計也是早有耳聞,于是在柯南故事里塑造了這么一個徒手殺人的“印式邪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