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好像一下子就到了，九月的空氣同山里的溪水一般甘洌，就算是秋天，這樣的清晨也是不可多得的。卡蓮走到屋外，望著遠處無邊無際的曠野，滿滿地伸了個懶腰。

“媽媽媽媽！今天可以出去玩了嗎？”身后，幾個孩童從木屋里躍出，其中一個小男孩拽著卡蓮的裙角滿含期待地問。

“今天是個做水果蛋糕的好日子呢?！绷硪粋€稍大一些、看起來更成熟的女孩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我們?nèi)フc水果回來吧。”

“好啊，米拉，我晚些陪你們一起，不過我之前說好要教佩雷姆新咒語的?！笨ㄉ徝嗣⒚桌哪X袋。

“沒關(guān)系，新咒語可以等一陣再學(xué)，我也陪米拉和鮑德溫去摘水果好了?！北粏咀髋謇啄返哪泻⒄f。

一行人穿過茂密的灌木叢向矮樹林走去，一路上，佩雷姆不停地向米拉炫耀自己前不久自己琢磨出的古怪吟唱方式，又因為被機靈的鮑德溫抓住了一個缺陷而面紅耳赤地爭辯。

“才沒有！那只是我故意加入的動作！”

“好了鮑德溫，別鬧了?！笨ㄉ徴f。

“我只是說如果，”鮑德溫吐了吐舌頭，又笑嘻嘻地看著弟弟說，“這種吟唱方式能有幸提取出哪怕一個小指頭的魔力——”

鮑德溫回頭看到了卡蓮的目光，悻悻地閉上了嘴巴。

“鮑德溫，你的天賦確實過人，但我希望你能多指導(dǎo)指導(dǎo)弟弟，而不是去嘲笑他?！笨ㄉ忺c了點鮑德溫的額頭輕聲說。

鮑德溫略微紅了臉，不發(fā)一語。

為了緩和氣氛，卡蓮即興發(fā)揮地講了個笑話，卻并沒有收獲想要的效果。

“這個笑話太冷了啦——”

“以媽媽講笑話的水平來說已經(jīng)很不錯了啊，不然你來講好了——”

“這樣嗎……倒也確實呢……”

米拉注意到媽媽的表情變化，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啊啊——不是——我沒有嘲笑媽媽的意思啦！只是、只是佩雷姆他太……”

“哈哈，媽媽沒有責(zé)怪你們，”卡蓮一下子忍俊不禁，“媽媽只是，想起從前的事了?！?/p>

臨到中午，四人已經(jīng)采摘到了足夠的材料，用小推車運回了家。

“新鮮的樹莓和接骨木漿果，再加上之前準(zhǔn)備好的榲桲醬和草莓醬——”卡蓮清點了一下收獲，“大豐收呢！”

晚上，卡蓮捧著剛做好的水果蛋糕走出來，濃郁的甜香彌漫在小木屋里，孩子們坐在桌前使勁兒吸著鼻子。晚餐時分比往常熱鬧一些，兩個男孩仍在繼續(xù)白天的爭論，米拉則表現(xiàn)得像個真正的大姐姐，不斷試著讓兩個弟弟和好——盡管鮑德溫和艾扎克其實打出生起就從未真正討厭過對方。

飯后，孩子們都開始各干各的事，卡蓮收拾好殘留著奶油和蛋糕渣的餐盤。這時佩雷姆忽然跑來拽了拽卡蓮的袖子。

卡蓮隨佩雷姆來到了客廳角落。佩雷姆扭頭看了看——哥哥姐姐都沒有注意到他們——之后小聲問：“媽媽，你為什么要教我們魔法啊？”

“為什么這么問，佩雷姆？”

“小時候在城市里流浪那會兒，大人都害怕我們，說我們是惡魔的小孩，就因為我們偶爾會做出他們做不到的事……”佩雷姆低著頭，雙手不安地捻著衣服下擺，“我們之前都以為使用魔力是不能被容忍的事，可是遇到媽媽以后才知道不是這樣……”

“嗯哼？不是怎樣？”

“……我們不是……惡魔的小孩?！?/p>

“對啊，就是這樣，所以呢？”卡蓮在圍裙上擦擦手，蹲了下來好讓自己能夠微微仰視佩雷姆，“你、米拉、鮑德溫，都是媽媽最喜歡的好孩子，不是因為你們能和花草對話，也不是因為你們能讓茶杯飄起來或者其他什么異于他人的特長，而是因為你們是你們——”卡蓮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佩雷姆的臉頰，“——所以，不要因為自己和常人不同就不敢正視自己，不管自己擁有怎樣的力量，那都是自己的一部分。我們要做的不是為了不讓別人害怕自己而隱藏，而是學(xué)會讓這份力量既可以保護自己也不會傷害別人——時間不早了，去睡覺吧，明天會教你新咒語的?！?/p>

夜已經(jīng)深了，月光像最輕最輕的音樂一樣滲進世界的每個角落，滲進熟睡的孩子們的夢中。并不寬敞的小臥室里，卡蓮看著沉入夢鄉(xiāng)的三個孩子，微微嘆了口氣。得知魔術(shù)師這個種族在世界上其它角落有零星的幸存者時，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收養(yǎng)三個魔術(shù)師的后代，以至于她一度把這三個孩子看作天使。后來給三個孩子起名的時候，卡蓮思考了好久。

（“——鮑德溫?希德爾(Shidou)?馬瑟斯，我希望你強大、溫柔，并且能守護所愛之人——”）

（“——米拉?奧瑞格米(Origami)?馬瑟斯，我希望你勇敢、堅強，不被任何困難壓倒——”）

（“——佩雷姆?克爾米(Kurumi)?馬瑟斯，我希望你智慧、樂觀，用理性去審視過往、現(xiàn)在與未來的一切——”）

（“——我希望你們不囿于我對你們的期待，在成長中相互扶持和學(xué)習(xí)，以彼此為家人、為摯友、為導(dǎo)師?！保?/p>

……

快點逃吧，艾略特。精靈也好，拉塔托斯克也好，什么都拋棄掉，然后在恬靜的鄉(xiāng)下買一間房子，平靜地生活吧。在山間——有花田的地方就挺不錯的。

孩子有三人以上最好了。不問性別，因為無論男孩還是女孩，只要是你我的孩子，一定會很優(yōu)秀。然后過上熱熱鬧鬧的、又有些喧鬧的日子吧。積累小小的幸福，慢慢變老吧。然后有朝一日被天國召見時——希望你能在我膝上。

……

“我正在講的這個笑話——”卡蓮走到窗邊，默默看著外面的原野，月色平靜地奔涌而過，“雖然包袱不那么完美了——還是很有喜劇演員的才能的吧，艾略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