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玧其】避免

【一】

?當我再一次見到他時，沒有刻意安排，臉上是沒有裂痕的淡漠，可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我對他是那么的熟悉，是生理上都抑制不住的戰(zhàn)栗……

? “你怎么來了？”

? “突然來市里辦事，順路來看看你。”閔玧其邊順手攆滅手中的煙，邊回答著她的話，將嘴里最后一口煙圈吐出，順便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只是一種習慣罷了，就像林淵看見他就忍不住的生理反應(yīng)一樣，硬生生戒掉也算得上是件困難事兒。

? “吃飯了嗎？”

? “沒呢，一起去吧?！?/p>

? 倆人多年以來的默契，不需要太多言語，就能猜到彼此心里的想法，卻沒人去挑破這層窗戶紙，也許是因為反正都知道怎么回事，也沒了想要說清楚的必要。

? 凌晨以后的驛城，伴著夏季里徐徐而來的清風，林淵安靜的走在閔玧其左側(cè)，風吹的樹葉嘩嘩直響，鼻吸間凈是閔玧其身上淡漠的薄荷混合著煙草的味道。這是林淵最熟悉的味道，也是最愛的味道，這種味道能使她平靜，對她而言就像是有療效的藥劑，在每一個孤獨清冷的夜里，林淵也曾在失眠的時候，點起一根煙，學著閔玧其的樣子，夾在手指之間，也不抽，就看著它在自己手里燃盡，落下一地煙灰，在這之間只有墻上的鐘表聲，滴滴答答地走著……林淵在閔玧其不在的這些年里，這樣的時候越發(fā)多了起來。

? 兩個人并肩而行，分明是在最熟悉的距離之內(nèi)，卻淡漠的與陌生沒有任何區(qū)別。倆人踱著步子，來到熱鬧的小吃街，只有這里在這種時候依然有著煙火的氣息。

? 林淵帶著他來到一家麻辣小龍蝦的窗口前坐下。點了一大份變態(tài)辣的，與老板娘寒暄了兩句，就沒再打擾正忙的火熱的生意。沒一會兒，小龍蝦就上了桌，林淵夾起一個就嘬上一大口，紅彤彤的外殼再沾染上通紅的調(diào)料，辣的她止不住想要流淚，瞬間就感受到對味蕾的爆炸性肆虐。又辣又燙，林淵還猛喝了口上桌時免費的開水，就算晾了有一會兒了，還是算不上溫熱，她還非硬生生忍下生理性的淚水，繼續(xù)往嘴里塞著剩下的半個龍蝦尾，也不剝皮，非要連著皮嚼，還說這樣才有滋味，任誰看都無疑這是一種自虐。閔玧其望著對面的人狼吞虎咽的吃著，他緩緩放下手里正磨著的一次性筷子，抽出手邊的衛(wèi)生紙遞給她。然后緩緩替她剝起蝦來，皺著眉頭看了看過于火紅的湯汁，想了想還是沒有蘸湯，只是單獨的把剝好的蝦仁放到林淵面前的碟子里。閔玧其倒是不怎么吃辣的，只顧著給她一個人剝，自己一口都沒有吃。

? “你慢點吃，不要半夜再說胃疼?！绷譁Y聽了他這話，動作慢了下來，仿佛一下子思緒就被打回了幾年前那個夜晚，因為賭氣吃飯，心里不舒坦吃完后就胃疼被閔玧其數(shù)落了一晚上，也照顧了她一晚上，從那以后只要胃疼都會享受到這種被照顧的待遇。只緩了一會兒，林淵又開始自顧自的吃了起來。閔玧其也沒再說什么，拿起只涮洗過的玻璃杯為她涼起水來。他本是個糙人，從前從來不會在意這些細節(jié)，還是跟林淵在一起時，養(yǎng)成這些細枝末節(jié)的小習慣。心里學有條原理，說的是:人們會下意識的與坐在飯桌正對面的人交流。可直到一份吃完，林淵連個眼神都沒看過他，更別提交流，精神交流也沒有。林淵吃完咂咂嘴，拿起剛才閔玧其遞過來沒用上的紙，毫不在意的抓起來抹了兩下。又向著收銀的方向大聲地，又叫了一份。閔玧其抬起頭，看著她，說讓她別再吃了?？煞凑譁Y也不會回應(yīng)他當然也不會答應(yīng)他。閔玧其無奈放下手里來回折騰的水杯，坐著醞釀了一會兒，還是先開了口。

? “最近怎么樣？”

? “就那樣?！?/p>

? 倆人正尷尬的沉默著，閔玧其一直在斟酌著該怎么繼續(xù)把話繼續(xù)聊下去，沒等他想出來，新的一份就上來了，林淵拿起筷子打算繼續(xù)，被閔玧其挪走了面前的小龍蝦。

? “別再吃了！”

? “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你是不是也犯/jian。”不是疑問句，是用著陳述的語氣，說出個耐人尋味地“也”字。閔玧其還是摸摸推遠了面前火紅的一盆蝦子，仿佛沒聽到一般，自顧自的說著“吃太辣太燙的東西對食道也不好”的話。林淵默默放下筷子，

? “行，你要是答應(yīng)我個事兒，我就不吃了?！?/p>

? “什么事兒？”

? “你先答應(yīng)我?！?/p>

? “你得先說事兒，我才能知道能不能做到?！?/p>

? “你肯定能做到，你先答應(yīng)我。”

? “行?！?/p>

? “你能跟我處對象嗎？”

? “不能。”干脆到?jīng)]空下一秒鐘就回絕了她。

? 這回林淵直接用手抓起小龍蝦就往嘴里塞，明明剛剛才自己吃了一整份，現(xiàn)在又仿佛幾天沒吃過飯一般，狼吞虎咽的又咀嚼起來，倆人再沒對話，直到林淵終于干嘔了出來，卻死死抑制著自己不吐出來，擦擦嘴，喝了口涼了不少涼白開，繼續(xù)吃。閔玧其就坐在對面看著她，林淵死活也不愿對上他的眼睛，她怕看到的是憐憫，更怕的是淡漠跟無所謂。直到她吃完，他再也沒勸過她，就那樣看著她吃，這次連剝皮都沒再幫她……

? 最后終于吃完，倆人又溜達著原路返回，林淵突然在紅綠燈前停了下來，原本蹲在了馬路牙子上，后來被閔玧其攙扶著坐到不遠處的公共座椅上，閔玧其也順便就坐在她身旁。突然林淵順勢向旁邊靠了靠，閔玧其沒有推開她，也沒其他動作，就那樣坐的一板一眼的任她靠著肩膀，凌晨的夜里太靜了，安靜的連車都沒幾輛，

? “閔玧其，有點兒冷……”

? 閔玧其想了想還是把手搭上她的肩膀，將身邊的人向懷里樓了摟，把林淵大半個身子都摟進懷里，林淵也順勢將另一只手也環(huán)了上去，讓倆人貼的更緊一些。這樣的姿勢保持了有四個紅綠燈轉(zhuǎn)換那么久，閔玧其低頭看了看以為睡著了的她，其實林淵連眼鏡都沒閉，就那樣睜著眼睛在他懷里安安靜靜地吹著夜里的涼風，“太晚了，回去吧?！庇质情h玧其先開口結(jié)束了這種時刻。

? “其實，我就是有點兒胃不舒服……”

? “不舒服為什么剛才還要硬吃？”閔玧其埋怨的語氣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擔心，閔玧其最終還是替她揉了揉幾下肚子，“回家吧，回家多喝點熱水，再不舒服等明天天亮了去醫(yī)院看看……”

? “明天…明天你能陪我去嗎？去醫(yī)院的話……”想了想林淵還是接上后半句，她還是怕他會拒絕啊，可是不是明明就知道會被拒絕嗎？

? 不知不覺還是走到了林淵家的樓下。

? “上去吧。我看你開燈了就走?！?/p>

? “能不走嗎？”

? “快回去吧，很晚了，早點休息?！睙熅频纳ひ魪倪@個男人的喉嚨里傾瀉而出，每次聽到他的聲音，林淵都會不自覺的沉醉，不過挺可笑的，幾乎每次聽到的都是拒絕她的話。他這個人有些一板一眼的，卻算不上是正經(jīng)，問他什么問題，從來都是能回答的就直接就告訴你，不能說的，你問再多便也沒有用。至少他從來不會因為自己而破例，林淵從來都知道。林淵曾經(jīng)自我安慰，覺得這樣也挺好，彼此之間都省了不少時間，總比把時間花在倆人互相精神博弈上，互相揣測話里到底有幾分真假要來的強。后來又覺得他真是過于殘忍，怎么會有這么冰冷一個人，其實他只是懶得去想她會不會因為他的干脆而難過，因為他不是那個為她考慮太多的人……

? 林淵沒再糾纏，說著那我上去了，就轉(zhuǎn)身往里跑。樓道里的聲控燈還沒來得及滅下，就突然折返回來，一把抱住閔玧其，他也是下意識的伸出雙臂穩(wěn)住她，聲音有些沙啞，帶著絲絲疲憊， “怎么了？”

? 她伸出手臂，勾住閔玧其的脖子，猛地用力踮起腳尖，看準他的雙唇，就把自己的嘴貼了上去。閔玧其身體僵了一僵，反應(yīng)過來后的下一秒，就狠狠推開了她。他沒有想過碰她，連牽手都沒再想過，不能再給她希望了，可他就要控制不住了，這一推，換來了林淵的號啕大哭，“閔玧其，你真T/m的是個混蛋，我那么喜歡你，你不可能不知道，林深她有什么好的??？她是比我放的開嗎？還是活兒比我好，你連試都沒試過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不比她……”

? “非要自己作賤自己才有意思嗎？”

? “我就是作賤自己了，你又管的著嗎，我自愿的行不行？你要是有特殊癖好我去學都可以，真的……閔玧其，你要了我吧，我求你要了我…行不行……”

? 閔玧其轉(zhuǎn)身欲走，留下句“我嫌你臟……”

? 真是瘋了，到底誰臟？林淵不會說出來的，她怕傷害他才是真的，愛他是真的，恨他是假的，想被他睡是真的，為他瘋了也是真的，可是，他怎么一次都沒當過真呢？

? 林淵有些大腦缺氧地，雙手拄著地自己晃晃悠悠站了起來，有悶悶的聲音從閔玧其身后傳進耳朵里，

? “閔玧其，今天你要是走了，我就死給你看……你一定會后悔的，今天走了，你就再也不用回過頭來看我了……”聲音里逐漸以可見的速度渲染上極度的悲傷，可是聲線卻越發(fā)的平靜，平靜的就像是個將死之人，怎么形容呢？一潭死水，就像林淵眼里的神情是一樣的，其實她很怕，怕他覺得解脫，怕他早就期盼如此，怕他滿不在乎……

? ?前面的腳步聲真的停下來了，清晰地聽到了一聲來自靈魂深處的嘆息聲后，他第一次順了她的意愿。

【二】

? 就像林淵想的那樣，閔玧其隨她上樓之后，兩個人誰都沒再說過話，閔玧其自己摸索著找到洗手間的位置，沖了個澡，趁著這個時間，林淵換上睡衣后像以往一樣坐在陽臺上，順手點起一根煙，她突然很想抽，記得第一次嘗試時，那東西嗆得她喘不上氣來，就沒再嘗試過，這一刻她竟然又想被嗆一次，覺得嗆出眼淚的感覺也不錯。正好趁著這期間，她就一根接一根的抽，其實平時只是點起來聞聞味道，只有今天她越發(fā)的想靠這個麻痹自己的神經(jīng)，等閔玧其走出來的時候，面前的煙灰缸里橫七豎八的羅列著煙蒂，閔玧其頂著一頭還在滴著水的頭發(fā)，那些水滴順著衣服低落在腳下踩著的地毯上，無聲無息落下個痕跡，便消失不見了。

? “什么時候的事兒？”

? “好幾年前了?！边吇貜?fù)著他的問題，林淵邊要把手上沒抽完的那半根也要滅了，她不想，不想在他面前抽，下一秒被閔玧其搶了去，毫不在意的就放到自己嘴邊抽起來，林淵給閔玧其拉了把椅子，就坐在閔玧其身邊，想了想詢問他要不要吹頭發(fā)，閔玧其搖了搖頭說要等它自然干，林淵有些貪婪這股味道，白煙竄的滿屋子都是，讓她覺得有些飄飄然，屋子里都感覺飄渺了許多。

? 兩個人都平靜了不少，決定好好坐下來說說話，就像多年的好友一般，這次是林淵先開了口，“你跟林深怎么樣了？最近有沒有聯(lián)系過？”

? “沒有，你走后，我跟她也沒再聯(lián)系過?！?/p>

? “哼”林淵沒忍住，終是冷哼出聲，“你是真夠混蛋的，閔玧其……你記得自己玩過幾個嗎？”

?頓了一下，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才惜字如金的回復(fù)到 “不記得了?！? ?

? “閔玧其，你是不是還是覺得我挺幼稚的……其實，我自己也知道，要是能回到以前，你肯定選擇壓根就不管我，省著被黏上，甩都甩不掉…”真的，一點都不好笑……

?“這幾年你在干什么了？”

? “喝酒，泡吧，混夜店。”

? “沒試著交交男朋友？”

? “交過，兩個。我以為…你不會再回來才……交往了，也沒做什么，手都沒怎么牽過…可能有一次喝多了…但也就親了兩下…我……不是個太隨便的人……”

? 閔玧其難得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頂，聲音溫柔地肯定了她說的話，“恩，我知道?！币驗橹?，所以不能。如果她真是那樣的人，怎么還用得著他顧及這么多？

? “閔玧其……真的…你要了我吧……”閔玧其聽到這句話，下意識想要起身，卻被林淵死死抓住手臂，“連林深那樣的你都愿意睡她，為什么我不能？”

? “她就是個表×，你跟她不一樣?！?/p>

? 林淵真的是笑了，笑的比哭還難看，“我求著你睡你都不答應(yīng)，其實我就是在你眼里連個表×都不如……”

? 這兩個人真的挺奇怪的，明明是最了解彼此的人，知道對方的軟肋在哪里，就拼了命的往那里扎，明明知道彼此都放不下，卻都認為只有自己更清醒，拼了命的拿刀往自己心臟上挽，自己也痛，對方也疼，缺德的是兩個人都認為是為了他/她好……

?【三】

? 林淵第一次遇見閔玧其，是在驛城的酒吧里，那天的林淵認為這是她十九年人生一來最悲情的一天，她知道了自己真實的身份，她知道自己五歲時的記憶，其實她一直都隱約記著，只是再見到那個女人時，她還是覺得心里不舒服堵得慌，便摔門一走了之。

? 林淵的家原本在鄉(xiāng)下，其實她六歲以前一直跟著奶奶弟弟長大，可總是下意識盼望著父母能夠回來，可能過年能回來的一次，在那個小到不記事的年紀里，她都能感受到小林淵打心底里的期盼……

? 六歲的時候，那年父母過年回家，對她是那樣的溫柔，溫柔到讓那個年紀的自己都覺得突如其來的幸福，就像雖然知道自己有家，她卻一年只有那么一兩次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有…那一年，父母買了一整套新衣服給她換上，在所有人都夸她好看時，只有那個女人哭了。當時的林淵覺得，可能是衣服貴了，她當即就想脫下來，再喜歡也不想要了，因為媽媽都心疼哭了，第二天，一大早就來人開著車，把林淵帶走了，她怎么哭喊都沒有用，原來她是被賣掉了。

? 林淵那天坐在酒吧里，她又想起被拋棄的那天，那是個她這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夢魘，林淵舉起杯子一飲而盡，如果真像成年人說的那樣，酒可消愁有遺忘的功效，那真的再好不過了。閔玧其就坐在她身后，望著年紀不大的小屁孩，明明什么都不懂，以為她在那里強說愁，林淵回頭就看見了閔玧其，抓著他就要一起喝，還說著自己有的是錢，只要陪她喝酒，喝一杯一百塊。是了，閔玧其心想，也就是這么個歲數(shù)的傻孩子，才能說出這么無知的話。但他還是坐下了，林淵那天真的喝多了，喝多了年紀又不大，把堵在心里難受的話一股腦就都說了?！皬哪翘扉_始，我就每晚都做噩夢，夢里我死活拽著他們，不想走，他們就是聽不見，拿了錢數(shù)都沒數(shù)，轉(zhuǎn)身就走，最可笑的是，我醒了才知道，根本就不是夢，他們是真把我扔下了……可我還是喜歡夢里，在夢里還能有機會抓住她……”閔玧其那天晚上帶她回了自己家，總不能把這孩子一個人扔在酒吧里，第二天醒來，林淵也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早上起來宿醉有點頭痛，煙酒的嗓音第一次穿進她的耳膜，也在無意間鉆進了心底。閔玧其招呼她一起來吃飯。倆人面對著坐下吃早餐，林淵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對面的人卻頭也不抬的吃著自己面前那碗。林淵清了清嗓音，“昨晚，多謝了……那個……我要不給你點錢補償一下吧………”其實這話多少有點傷人，但是她也想不出別的辦法，那時的林淵只有16歲。閔玧其頭都沒抬，就答應(yīng)了，“行啊，給多少？”林淵吞了兩下口水，問著“你要多少？”，她也覺得可能完了，這么大言不慚答應(yīng)下來，會不會是被訛上了......

? “昨天酒水錢470，你后來又吐了一地，還在我這兒住了一晚上，收拾收拾換洗個床單被罩，看你年紀不大，湊個整要你80好了，早飯就當請你的了……”

? 林淵摸著身上的大衣兜數(shù)了數(shù)錢包里僅剩的500塊錢，她緊張的摸摸鼻子，把鈔票都抽了出來，一股腦交給閔玧其，“我……就剩這些了……要不我下次再把剩下的連本代利還你……”可聲音是約到后來越小聲，

? “行，那你要不打個欠條給我？”

? “不……不是，要不把你手機號給我吧，我肯定還你，我叫林淵，林氏的林，我……到時候再去酒吧把錢還你……”

? “行，信你一回?！?/p>

......

? 因為身無分文，林淵給家里打了電話，這個收養(yǎng)她的名義上的母親，對她還不錯，她是老頭子的女兒，除了家里的夫人生的林深，就剩她這個被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了。母親與太太不對頭，但是個賢良的女人，她自己無法生育，便養(yǎng)著林淵做個念想，這家里家大業(yè)大，豐衣足食，除了從前的心里陰影和她名義上的姐姐林深以外，也沒什么不好的。

? 可今天一回家，還沒來得及進家門，就被碰巧出門的林深撞到肩膀，“呦，夜不歸宿，果然是野孩子，養(yǎng)都養(yǎng)不出富貴勁，只學會了出去犯賤，給林這個姓氏丟了多少臉啊…你的鄉(xiāng)下爸媽也來了，進去看看吧，那氣質(zhì)不是一般的像…”

? 林淵從來不理會她的冷嘲熱諷，沒必要，她也要擺清楚自己的位置，這是她該做的。她深呼吸后，一腳跨進大門，沙發(fā)上坐著的，一個是生母一個是生父，兩個人坐的十分拘束，雙手一板一眼地放在膝蓋上，看到林淵回來，倆人下意識的站了起來，林淵假裝看不見一般想要直直略過，卻被后面的女人叫住了，“妮子，能……跟你說兩句話嗎？說完我們就走……”林淵想都沒想就要拒絕，卻被林夫人叫住，下了命令讓她留下來把話說完了，好痛快點了了這煩心事。當客廳留下當初的三口人坐在那里時，林淵覺得有些好笑，真是物是人非想象不到…

“有什么話就快說吧，我一會兒還有事兒呢！”

“妮子……我…”

“我叫林淵。”

? “你怎么跟你媽說話呢？”其實林淵的父親一直在記憶中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一個沒什么能力的中年男人，沒錢沒能力，天天煙不離手只能靠著做苦力的方式賺點力氣錢，兩個人一輩子生一兒一女，林淵被還過繼給了她母親家的嫂子，大舅當年好不容易跟現(xiàn)在的林太太在一起過，卻沒命享受，林夫人找到他們家，說了自己的想法，把林淵過繼過去，也能過上好日子省著倆孩子都跟著受苦，并且就要走個女娃娃，對她好點兒還能養(yǎng)出個貼心小棉襖，怕養(yǎng)了兒子，日后跟家里生二心不好控制，老兩口思前想后一晚上，男人抽煙抽了一宿，最后下定了決心，把林淵真的就送了出去。并且稱之為“賣”，必須讓孩子從小就恨他們，不然這樣的孩子怎么敢養(yǎng)在身邊呢？

? 女人拉住他，嘴上說著沒關(guān)系的，都是怪自己說話沒個深淺，孩子大了，確實這樣叫太難聽了……男人氣的轉(zhuǎn)過身去，也不再看她，女人繼續(xù)留了下來，“林淵，我們談?wù)劙伞?/p>

? 四十多分鐘，林淵從來就沒這么煎熬過，那天晚上，她又去了酒吧，她又遇見了閔玧其，“我過來還錢。”林淵喝了口酒，拿出錢包里一把鈔票，一口氣都拍在閔玧其面前，厚厚一沓鈔票，閔玧其沒拿，也為自己叫了一杯，“給多了，早上你都給過一次了，怎么？你是一喝多就失憶嗎？”

“拿著吧，再陪我一晚上?！?/p>

“我像是出來賣的嗎？”閔玧其直接被氣樂了，好心當成驢肝肺，撿了個白眼狼。

“陪我說會兒話，真的……”

“那你把錢收回去吧，我沒那么閑?！?/p>

“還說自己不是出來賣的？你值多少錢？”

“正規(guī)職業(yè)，不接私活?！?/p>

“你干嘛的？”

“服務(wù)員。”

“…………你能賺多少錢？”

“一小時120，夜班賺的多一些?！?/p>

“那你怎么不去工作？”

“這兩天沒輪到我班?！?/p>

“那你來干嘛？”

“你不是說了嗎？接私活！”

“………你……真是干這個的？”

“我干什么了？”

“………我給你翻倍，一小時我給你500，你就陪我說說話就行。”

閔玧其默認的坐了下來，聽她500塊錢一小時的廢話，

“我告訴你個秘密，我爸媽今天來看我了……我今年馬上就17了，我那時候那么大點兒就被賣出去了，其實我這么多年就想問問他們，我想知道他們怎么就能這么狠心！是不是只有我弟是親生的，我壓根就是撿來的，所以賣了也沒所謂……”林淵擦了擦眼淚，假裝淡定的繼續(xù)往下講，“我說完這話，就被那男的甩了一巴掌，那個生了我的女人，最后要跟我說幾句話，她說……讓我別恨她，總歸是他們對不住我……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就倔著個頭，死活不答應(yīng)，她真的跟我說了句對不起，把我都扔了這么多年了，說句對不起有什么用……”林淵已經(jīng)喝的有點神志不清了，她迷迷糊糊最后嘴里還在嘀咕著，“那女的連當媽這種事都能隨隨便便就放棄……那生的時候就別說苦啊……干脆不生多好啊……”

?【四】

第二天的場景，還是那么熟悉，林淵給了錢感覺也心里自在許多，自顧自走出來，熟練坐在飯桌前，跟閔玧其說了句“早！”，閔玧其沒理他，空了一宿，肚子也有些餓了，拿起碗筷喝了幾口白粥，覺得胃里舒服多了。吃飽了，也開始沒話找話，

“你……叫什么來著…”

“閔玧其?！?/p>

“啊，我叫林淵”

“我知道?！?/p>

“……有人說過你好冷嗎？”

“那我前天直接把你扔在酒吧好了。”

“……你…今晚還有時間嗎？”

“沒有，今晚上班?！?/p>

“后天呢？”

“連上一周都沒時間?！?/p>

“那我下周再找你……行嗎？”

“別了，就你這幾張票子，還想養(yǎng)我不成？”

“……我，每次給你2000夠不夠？”

“夠，只能是我不忙的時候?！?/p>

倆人一來二去就混熟了，林淵其實也很奇怪，鬧不清楚當初自己到底是怎么看上這么個人的，話也少，人也悶，但看上就是看上了，這樣的日子，這么特殊的關(guān)系，持續(xù)了有多久，大概不過兩個月，甚至今天的林淵想一想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就生了個注定天煞孤星的孤獨命，只要信任的人，一一都能被她給克走了。

? 這天，閔玧其正趕上休息，林淵也特意來找他，他們已經(jīng)隔了快三周沒見過了，兩個人平時就像是一對普通的戀人，說說話，散散步，一起再吃吃飯。但其實，也不太像，閔玧其一看就像是拐賣未成年的，其實從頭到尾兩個人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交往過。他很好，在每個林淵有需要的時候都會準時出現(xiàn)，平時誰也不會打擾到誰，也不用像情侶一般，需要負責。兩個人今天吃了飯后，正在街上散步，為了消化食，纏著閔玧其走著送她回家，閔玧其最近很忙，可是作為這樣的關(guān)系，林淵也明白，不該插手太多。到了的時候，正好遇見轉(zhuǎn)身而出的林深，怎么每次都會這么冤家路窄，“怎么？男朋友？還是你找了個爹？”

? “跟你沒關(guān)系?！?/p>

? 林深很不知好歹的跟閔玧其搭話，她想這男的白白凈凈，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息，讓林深也很好奇，她是從哪里勾搭這么個男人?！澳愫?，我是她姐姐，林深。”

? 閔玧其說，“我一會兒還有事兒，我看你進去，我就先回去了?！焙茱@然，話不是對她林深說的，林淵囫圇的應(yīng)答著，轉(zhuǎn)身進了屋，心里抑制不住雀躍起來。其實，閔玧其待她很好，她第一次遇見這樣對她沒有所求的男人，說是要錢，其實都是見面的借口，兩個人來來回回互相請客吃飯，林淵覺得他賺錢很不容易，每次都不愿他請客，可閔玧其很少讓她花錢，林淵便會經(jīng)常偷偷回他家時，把錢藏在他房間的角落里，閔玧其做飯很好吃，林淵經(jīng)常要求在家做著吃，一來省錢，二來在家的感覺也很舒適，更像是有了家的感覺。

? 林深熱臉貼了冷屁股，氣不打一出來，第二天便想方設(shè)法打聽這些事兒，這林太太說是養(yǎng)了林淵，也不過是為了日后自己老了，留條后路。而林深的媽，明媒正娶也沒得著什么好處，跟老頭平時生活本就提心吊膽，好不容易老頭老了，眼看到了分遺產(chǎn)的時候，撿回個野丫頭，也要在遺產(chǎn)上插上一腳，好像一切的怨恨與抱負在這一刻也算是情有可原。到很多事情又總是來的那樣湊巧，偶然的一天，林深去醫(yī)院檢查身體，碰巧在樓梯口遇見了抽著煙的閔玧其，林深問了問醫(yī)生情況，假裝不經(jīng)意地打聽了一嘴，果然有問題。

? 林深踩著自己的恨天高，走到閔玧其身后，他也聞聲轉(zhuǎn)過身來，看見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沒想理會，轉(zhuǎn)身就要錯過去，“艾滋病?！笔强隙ň洹ｉh玧其只頓了一下，便繼續(xù)拉著扶手打算出去，林深拉住他，用雙臂環(huán)住他的腰身，抬頭望著頭頂?shù)哪抗猓?/p>

? “你們都做到哪一步了？”

? “跟你沒關(guān)系吧？”

? “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 “不是。”

? “這么說，你都沒碰過她是吧，憋的不辛苦嗎？”

? “……”

? “你說她要是知道了，還敢不敢跟你？”

? “我們本來也不是。”

? “你可真?zhèn)ゴ?，沒有生理需求？你看起來挺正常的，不會還有別的問題吧？不再查查？”

? 閔玧其掐了煙，轉(zhuǎn)過身來跟她對視，“怎么，你想試試我正不正常？”

? 林深也沒想到他能這么直白，“可以試試，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帶套就好了?！?/p>

? “行啊，什么時候？”

? “那就擇日不如撞日吧。”

? “行，買套了嗎？”

? 林深一愣，并沒想到他能答應(yīng)的這么快，“還沒，放心晚上肯定什么都會準備好的。去哪？”

? “你家就行。”

? “行，那我等你。”說完，林深回了個飛吻，轉(zhuǎn)身出了醫(yī)院。

? 林深直到晚上才知道，這男人到底有多大的魅力，怪不得連林淵這種悶葫蘆都能在這方面動了心。林淵回家的時候，總覺得心里頭慌的有些不舒服，可能是餓了，但這么晚了想都想，灌了自己一杯水，自己平時也不會做飯吃，直接上樓打算就這么睡一覺就好了，上了樓梯，平時沒人的客房里窸窸窣窣有說話的聲音，還沒來得及進屋，客房的門先開了，先走出來是那個熟悉的身影，閔玧其招呼都沒打，拉上外套，直接跨步走了出去。林淵剛要轉(zhuǎn)身跟上去，被林深抓住手臂，“你追著干嘛去？”

“跟你沒關(guān)系?！?/p>

“跟我沒關(guān)系？你覺得咱倆到底誰更沒關(guān)系？”

“……”林淵大力甩開桎梏著她的手，頭也沒回的就追了出去。林深都沒來得及告訴她，閔玧其有艾滋病的事實呢，算了，順他倆自己造化去吧！

? 林深剛剛說的話理所當然，林淵聽的心里五味雜陳。她還是追出去了，先去了酒吧，再去了閔玧其家里，她使勁拍打著門，閔玧其家隔音效果并不好，周圍的居民開始罵罵咧咧地，林淵就像聽不見一般，“閔玧其，你再不出來，我就走了，誰還不會作賤自己，你出來，我就讓你來，怎么著，她林深給你多少錢？你不是不要錢嗎？還是只有我給的錢你才不要？你開門，你必須給我個解釋，我他(m)的就這么無緣無故的被你們倆耍的團團轉(zhuǎn)？”門開了，一個身影從門后出來了，一身黑，他平時也這樣，伸出一只手，一把將林淵拉近房間里，這個以前給過的林淵最大溫暖的家，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這里這么冷……

? “閔玧其，你倆耍我有意思嗎？”

? “我沒耍你，我說了我是個接私活的，我不能總陪你玩過家家的游戲，我需要錢，誰給我錢，我就能跟誰，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 林淵笑著笑著就哭了，許久沒疼過的胃，這時候又一抽一抽的疼了起來，“那為什么我給的錢你就不要…”

? “你未成年，干這行也是有底線的……”話還沒說完，林淵上去就給他一巴掌，

? “真臟，我也活該，誰讓我真瞎……”林淵哭著跑去酒吧，喝了一晚上，她真的狠狠心想著把自己隨便找個人交待出去算了，她都喝的不省人事了，都被人攙起來進包間了，結(jié)果被閔玧其進來給那男的打到暈厥，直到警察來了才算真正停了手，可是林淵喝的太多了，她再醒來的時候來酒吧之后的事基本上都不記得了？可她看見了身上蓋著閔玧其那件昨天穿的黑外套，她馬上便拿著衣服就往外跑，再回去的時侯，屋子里的人都已經(jīng)走了，他把帶不走的東西都留下了，連著房子都留給林淵了，只帶走了幾件必備物品，看得出來走的挺匆忙的，林淵打了他的手機號，都已經(jīng)是空號了，這一次是徹底找不到他了……從那天出了閔玧其家的那扇門之后，林淵也再也沒回去過了，回到家里，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連林深都沒再提起過“閔玧其”這三個字，其實那天晚上，林深收到了閔玧其的短信，他告訴了她會走的徹底的意愿，并感謝她并沒有將病的事情告訴她，如果日后她真的再問起來，也希望她能繼續(xù)替他隱瞞下去。

? 負心也比死了讓人家孩子小小年紀惦記一輩子要強，再說這傻丫頭倔的很，真為他有個三長兩短的，那可真是活的太混蛋了。閔玧其實際上在知道結(jié)果的那一天就做好了這個決定。也是從那天起，閔玧其所有的社交帳號都改了名，叫“泥菩薩”，因為他在自嘲，自己明明都已經(jīng)自身難保了，還惦記這個傻丫頭呢。林淵自從那天回來后，就正常的讓人覺得太不正常了，眼中平靜的像個垂暮之人，其實只是失戀了而已吧，身邊人都是這樣想的。沒多久，林淵便提出自己出去住的意愿，沒想法十八歲這一天開始林淵就真正在成年這一天，真正獨立了出來，獨立到就真的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 “林淵，其實閔玧其得病了，他……我知道你們倆個的問題按理來說沒有別人插手的權(quán)利，我更沒有，但……一年多了，有些事情你也應(yīng)該知道了……”就是在林深找上門的那天，林淵第一次抽煙，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一種心有靈犀，林淵在這一天半夜就發(fā)燒了，燒的整個人不省人事，而另一邊的閔玧其也體會到了自從檢查結(jié)果出來后的第一次并發(fā)癥，他也發(fā)燒了，無緣無故就開始發(fā)熱盜汗，一個人的閔玧其開始自生自滅，在第二天活過來后，他第一次覺得很感謝，原來他怕了，怕如果沒醒來，就可能再也醒不來了。是因為怕死嗎？不，可能是還沒來得及好好道別吧。想到這里，他狠了狠心，決定偷偷去看一看她，只悄悄看上一眼就行，原來，她昨夜也發(fā)燒了，自己一個人多不安全啊，她燒的挺嚴重的，是因為自己沒注意受了風寒，感冒又不吃藥，自己硬挺著，結(jié)果還是第二天因為閔玧其詢問，在林深帶他找到她住所時才發(fā)現(xiàn)的，已經(jīng)燒的都糊涂了，送到醫(yī)院都已經(jīng)燒暈過去了，不吃飯不吃藥，就這么造化，家里人都好端端的被訓斥了一次，等林淵醒來的時候，她好像有些失憶了……當林深告訴她閔玧其在外邊的時候，她問他那是誰？開什么玩笑，真的在所有人都認為她只是在說氣話的時候，她以最直白的方式證明了自己是真的忘記了，就是當她認為自己沒事了的時候，轉(zhuǎn)身出去打算回家的時候，她徑直略過閔玧其的時候，她真的一眼都沒去看他。半夜了，在家的林淵收到了一條匿名的短信，“你演技太差了。”

? 林淵在過了快兩個小時之后才回了信息，“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我也不是不能成全，我可以在下次假裝的更真實一些。”閔玧其說不上收到這條消息是何感受，心里反正是有些酸澀，他怎么會看不懂她的小心思呢？她在努力成全他，她在試圖以最好的方式原諒他，她誤會了，因為林淵想不明白為什么林深都愿意幫著合起伙來騙她，如果真的閔玧其病了，那怎么會跟林深發(fā)生關(guān)系呢？這怎么會說的通，她林深見一面就豁出性命跟自己男朋友亂搞，就是為了拼命抱負她？林淵想不通這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她真的是厭倦到極致了。如果他倆一見如故的真情，那成全他們好了，做的一切都是在成全他們，搬出去是，不在家打擾也是，借機失憶更是。林淵覺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閔玧其翻了翻兜，發(fā)現(xiàn)鑰匙和鎖在家里沒抽完的半盒煙都在在林淵那里。閔玧其想了想，應(yīng)該她也沒睡呢，就把電話撥過去了——“喂，林淵，說說話吧?！?/p>

? “鑰匙在門外的花盆底下壓著……”

? “別掛，就說會兒話……”對面沒再作聲，也沒有掛斷的聲音，是默認了吧。閔玧其心里是煎熬的，他在想要不要自私一次告訴她真相，他本想帶到地底下的秘密，被無法預(yù)知的東西打亂了，因為林深再幾天前告訴他林淵已經(jīng)知道他得病的真相了，林深還說她卻再也不同意回家了，她跟家里人都斷了，自己出去要自生自滅去了。閔玧其一下就猜到林淵的想法了，傻丫頭誤會了他與她姐的關(guān)系了，明明那么害怕孤獨的孩子，為了不干擾到這個謊言，她才斷了聯(lián)系的，她怕不小心撞見這個明知真像的慌，還不如騙騙自己就當是那個閔玧其真的病了，反正她心里的閔玧其在那天起也已經(jīng)跟著她的心一起死了。

? “喂，聽故事嗎？”

? 你知道世界上最容易感染艾滋病的職業(yè)是什么嗎？

? 醫(yī)護人員，特殊性工作者還有警察。

? 閔玧其是名警察，臥底警察，在最長一次沒有跟她見面時，正在部署抓捕吸毒犯罪團伙的窩點，也正是閔玧其做服務(wù)員的酒吧。犯人落網(wǎng)了，當每個人都覺得奇怪的時候他承認自己已經(jīng)活不長了，不止是吸毒，因為在靜脈注射毒品時，被感染了。他們這一幫沒幾個活的長的了，那就不如多抓幾個陪葬的，其實在抓捕犯人的過程中，閔玧其被嫌疑人直接咬到了手臂，當時他便當街大喊“我有艾滋病”，閔玧其愣是抓著沒撒手，結(jié)果可想而知嫌疑人招供的時候，也說了自己確實已經(jīng)感染艾滋活不長了的事實。閔玧其知道這些時，想了很多，他先被醫(yī)生告知正常情況下艾滋病潛伏期在平均6到8年間不等，可短至數(shù)月，長達數(shù)十年?？梢坏淮_認為感染者，那就只能看并發(fā)癥長短的問題了，說白了，就是等死，沒辦法治的。閔玧其在那天想了很多，想到年輕時候跟父母置氣非要成為警察，還非要做危險程度最高的緝毒警察，跟父母矛盾鬧得十分僵硬，這時候想起來真的趁著這時候去看了看二老，也算了了一樁心愿，雖然滾蛋，但是也算得上是跟年輕的自己和解了。

? 閔玧其用平靜又淡然的聲線講述完這個故事，仿佛故事里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林淵，我曾經(jīng)也倔的要命，父母看不慣的，我非要去做，看不起我的我就非要證明自己，當初我覺得他們都錯了，這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想的是最對的，他們都不懂我……林淵，你還在聽嗎？”

? 對面的林淵已經(jīng)泣不成聲了，閔玧其知道這個時候都還記得當年那個因為被賣掉而種在心里深深地一根刺，他在勸她，勸她放下對父母的怨恨，其實那不是恨，只是放的不下……也勸她看開點，告訴真相不是為了解除對他的怨恨，只是希望她也能看來放下。林淵真的哽咽到說不出話來了，最終是她掛斷了電話，也好，這種事情需要太多時間去沉淀了，彼此都需要，可是有沒有那么多時間就不是他們能說的定的了。

【五】??

? 可能是那天太多事情，折騰了太久，果不其然，閔玧其又發(fā)燒了，又是在身邊無人的情況下，努力趁著清醒吞下藥片，剩下的一切就得靠聽天由命了。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兩天了，閔玧其去藥店多買了些以備不時之需的藥帶在身上，連老天都開眼就給他們告別的時間，

之后，就到了半夜那次路邊的見面，林淵那天電話后有找過他的，見他終于自己出現(xiàn)了，其實看得出他已經(jīng)消瘦許多，已經(jīng)到了骨骼突出的地步。誰知道這丫頭見了面也這么讓人不省心，白跟她那天電話里說了那么多了。

?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 “我知道，閔玧其，我什么都知道…我不傻，真的……我是自愿的…我想跟你一起…沒了你，我就什么都沒有了，我就又剩自己一個人了……”

? “傻，能說出這種話還說自己不傻。十八歲的林淵，更漂亮了，頭發(fā)也更長了，雖然你這丫頭嘴硬心軟，有時候犟起嘴來確實煩人的要命，但是一定會有一個人就喜歡這樣的你的。”

? “不會的……閔玧其……沒了你就再也沒人會愛我了…”

? “會的，雖然十八歲的林淵很孤獨只有閔玧其，可是十八歲之后的林淵就再也不會孤獨了，她會有家人，會有朋友，會有兄弟姐妹，也會在未來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小家，會有她的愛人，會有自己的孩子……”唯獨沒有閔玧其了……

? “我不要……我只要你行不行……”閔玧其苦澀的笑笑，抬起手掌，撫了撫靠在他懷里泣不成聲的林淵，可是卻無論如何再也沒辦法說出那句沉重的拒絕了……

?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之后，倆個人心照不宣的再也沒提過從昨夜開始的那些沉重的話題，也是自從那天起，閔玧其決定了要留下來，兩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去旅旅游，最終決定去了北愛爾蘭，這里的溫度很適宜，是個適合居住的溫暖國度，第一天到了賓館后，倆人收拾收拾，便去樓下的超市買些菜品，林淵并不愛吃面包火腿這種食物，所以倆人討論之后覺定自己做飯，閔玧其這幾天狀態(tài)都還不錯，明天休息休息決定去一趟“泰坦尼克號”紀念館，這里的空氣很濕潤，天氣溫暖，但也總是陰陰地。倆人睡到九十點鐘吃了個不知道算什么的飯，便去了紀念館，瀏覽到了最后，便是紀念碑場館，當看見綠茵茵的草坪上是一個個擺滿鮮花的墓地時，兩個人都假裝并不難過。

? 閔玧其今天狀態(tài)真的很好，話也說的比往常還要多，他說他想到一個從網(wǎng)上看到的故事想講給林淵聽，倆人就坐在一塊兒空地上，閔玧其慢悠悠的說，林淵安安靜靜地聽?！皳?jù)說在一艘船上，有一對小情侶。兩個人坐船度蜜月，女人都懷孕了，倆人打算下了船就去結(jié)婚，結(jié)果船沉了，女人堅信男人一定會來救自己，當她終于看到男人身影的時候，她拼了命的游過去，抓住他，結(jié)果男人拼盡全力踹了女人一腳，將她踹開了。女人痛心極了，她從沒有這么絕望過，結(jié)果最后兩人都得救了，女人上了岸后，心灰意冷，分了手，徹底跟他斷了聯(lián)系，打掉了孩子，幾個月后從朋友那里拿到了一封男人寫的親筆信。他在信里表達了自己的愧疚，并懇求女人，希望她能把孩子生下來。女人隨手便的撕了信。再聽到他的消息時，就是男人自殺搶救無效的死訊了。在海里的時候出于人性的本能活了下去，在無法承受對愛人的愧疚中選擇了死亡。情這種字眼終究是說不出個對錯所以然的，林淵，我們很幸運的，比起世界上千千萬萬種愛情，我們一定不是最差的那種?！闭f的過程中，閔玧其始終緊緊抓著林淵的手，她也十分配合的順從的讓他握著，即使是動情時不自覺加大了力氣，林淵也沒做出任何的抗拒反應(yīng)。

? 故事講完后，又坐了一會兒，天空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倆人才急急忙忙打車回了賓館，這一路上，雨越下越大，就在下車后跑回賓館的幾步路里，兩個人都被澆透了，回到房間里兩個人都忙著擦干身子，閔玧其催著她趕緊進去洗個澡，等她洗完閔玧其再洗。

? 結(jié)果沒等到林淵洗完，就聽見門外咚的一聲，再開門時，閔玧其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林淵打了急救，努力想把閔玧其扶起來，他每一寸皮膚都燙到嚇人，灼熱的讓林淵感覺，從觸碰到他的每一寸皮膚都能因他的體溫而把自己慢慢融化，“閔玧其，別睡，求你了，別睡……”閔玧其隱隱約約地能聽到聲音，他想這真的就是他的天使，就是這個姑娘讓他即便不算長遠的生命有了僅剩的意義，年輕時候的熱血沸騰，是為了伸張正義一定要成為對社會有意義的人，選擇做一名和平時代里最危險的職業(yè)，是他畢生以來的夢想，他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付出生命，只要能活出他所說的意義來，就一切都是值得的。這是二十多歲的閔玧其一直以來最堅定的信仰。可是，就在三十多歲的閔玧其第一次遇見她的那一刻，他的心開始動搖了，他想陪著她，想只保護她一人，為她一人而活，可能是他太貪心了，好像這些都做不到了。這可能就是他動搖信仰的代價吧！

? 等醫(yī)護人員趕到的時候，閔玧其已經(jīng)徹底昏迷了。當醫(yī)生問病人家屬時，林淵沒有做任何考慮，就回答是他的妻子。醫(yī)生委婉地告訴她，這次并發(fā)癥應(yīng)該很難挺過去了。林淵失魂落魄走進重癥監(jiān)護室，看著躺在床上的閔玧其，就坐在他身邊一直等著他醒來，她不間斷地對他說著話，“閔玧其，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我？是不是也在為我考慮日后該怎么過？你睜開眼睛起來看看我，我就在你身邊呢，只要你醒來，說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你知道的，我連父母的話都聽不進去，唯獨最聽你的話了，即使你讓我從今以后忘了你，我都答應(yīng)……你睜開眼看看我吧………”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只有微弱的心跳檢測儀的嘀嗒聲還證明著生命尚存的跡象，這次她真的要失去他了，“你說人死之前都會走馬燈地過一遍，閔玧其，你看到我了嗎？…”林淵的話從沒停下來，她一直不停地問著，在問他也是在問自己。人們常說，念念不忘，必有回想。這可能就是老話所說的回光返照吧。閔玧其睜開了眼，沒讓林淵急著叫醫(yī)生來，他示意林淵把耳朵貼近一點，他說，“傻丫頭，說好的，努力把我忘了吧，以后找個好男人，把自己嫁了，我都沒舍得碰過的女孩，他要是敢欺負你，我一定去夢里找他……”林淵笑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媽（d），閔玧其，你他（m）真的都聽見了吧，就是故意等我答應(yīng)你呢………混蛋……”閔玧其也笑了，眼淚順著眼角流到耳蝸里，他也笑著笑著就哭了……“別太想我，給你倆月，把我放下，就找別的男人去吧，日后生個小姑娘，我要是能替你許愿，我就幫你許愿生個像你一樣好看的……”

? “你是不是傻，人都說女孩生出來像爸……”

? “那可不行，我肯定會吃醋的……”閔玧其虛弱的已經(jīng)快說不出話來了，林淵握住他的手，還是滾燙的，“林淵，死了就把我?guī)Щ厝?，找個風大的日子里撒了，這樣你到哪我都能找到你，你得記著我一直在你身邊呢，只是不能跟你說話了而已，忘不了也別想我……”

? 林淵第一次用實際行動證實了，原來人真的可以笑著流出這么多眼淚，原來閔玧其真的那么白……

? 回了國，按照閔玧其最后的要求，她把骨灰撒了，那天天氣真的不錯，林淵站在順風的風口，撒了一半留了一半，自作主張埋在自己家院子里的一顆樹下，一半撒下，用來讓閔玧其追隨著林淵，一半留下，用來讓林淵守著他。

? 這一天風和日麗，林淵拿了本書坐在院子里，仿佛是歲月靜好互相陪伴的模樣，一陣風吹過來，自己翻開了書頁，停留在了一首短詩上，

“我從沒被誰知道，所以也沒被誰忘記。在別人的回憶中生活，并不是我的目的?！?顧城《早發(fā)的種子》)

“閔玧其，你個混蛋，誰稀罕記著你啊……”說著一片葉子落在頭頂作為安慰，一滴淚水暈染了書頁上的回憶……

? 后記:世間有種愛情，他們【仿佛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舒婷《致橡樹》）

全文終——

共計一萬五千字左右，特別感謝看到這里的每一個你。

靈感來自《他要像一棵樹》，故事中的男主原型是來自河南洛陽一真實事件改編，病情專業(yè)方面知識皆來自百度詞條，閔玧其講述的題外故事來源網(wǎng)絡(luò)最短虐心故事改編，版本過多原作者不詳，引用部分侵刪。請勿上升真人。

你們都說我不擅長寫虐文π_π這次費了老大勁了，不虐也都這樣了，我也沒辦法了，明天超甜田柾國小甜餅【薄荷味口香糖】(題目還沒完全敲定~)即將出爐，多多期待吧??提示明天有粉絲番外，你們懂得哈~我愛你們，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