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井守訪談“如果哆啦A夢的導演工作發(fā)過來我會欣然接受”
(futaman的采訪。括號內黑字為原注,藍字為譯注)
■至今70歲也不變的對于“動畫制作現場”的看法
我曾被稱為“動畫作家”或者“影像作家”,但自認為是“電影導演”。
一邊將重心放在動畫導演行業(yè)上,一邊拍過真人作品,舞臺劇也導演過,游戲亦做過3~4部。小說也寫了不少,還經手過愛知萬博的展覽(2005年愛知萬博會的展覽影片《覺醒的方舟》)。我是個戳弄過各種領域的人。我和宮先生(吉卜力工作室的宮崎駿導演)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如此多方嘗試,雖然也有單是好奇心旺盛的原因,但還是因為想掂量作為“導演”的自己的本領。
最近的年輕導演中,嘗試各種領域的人多了起來,但我年輕的時候風氣可不是這樣。
動畫業(yè)界中,職人類型的人很多。所以說,我剛拍《紅色眼鏡》(1987年)時,被人吐槽“為啥拍真人片啊”、“是不是以為拍真人就牛B”之類的話。
相反的,去到真人片的世界中時,成了“動畫導演來了”。但去國外時,被以“《GHOST IN THE SHELL/攻殼機動隊》(1995年)的導演來了”來對待,所以那邊沒有“墻”隔絕。
動畫和真人相比,工作的樂趣的本質完全不同。動畫是,工作室窩起來撲在一個作品上最少2年一點點的做。在layout(畫面構成)定下來之前我要徹底的付出。然而,一旦開始作畫我就沒什么可做的了。雖然作為導演每天有要做判斷的東西,要每天進工作室,但我18點就回家。
為啥在此處對作品放任,是因為如果過分干預的話就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導演如果不在遠處眺望作品的話是不行的。況且,要向團隊借用的不只是勞力,還包括各位的智慧。電影導演所做的基本上是“讓人工作的工作”。這點上和作家或者音樂家是不同的。
但是,隨后的后制作(剪輯,合成音樂及音效等收尾的作業(yè))絕對會全部自己做。只有這里真的會全力以赴。不輸給任何人(笑)。
不同的是,拍真人作品時,要早起。6點前睜開眼,從確認窗外的天氣開始。每天早晨集合,和演員一起坐外景巴士去現場。無論多大的制作,攝影期頂多70~80天,所以和動畫相比短得多。這點是巨大的不同。不過,導演要和作品保持距離這點,我認為真人片也是一樣的。
做動畫時我不喝酒。喝了也不美味。但是,拍真人片時酒反倒是香。更應該說,不喝就拍不下去(笑)。
不過,雖然捅咕過各種領域,但動畫是自己的主場這個想法從未改變。
■“沒有任何一個導演會完全按照劇本拍片”
我進入動畫的世界已經45年了。
70年代結束的《宇宙戰(zhàn)艦大和號》,80年代大熱的《機動戰(zhàn)士高達》,造成了風潮。在那之前,我們(動畫人)制作了作品也不會被采訪,也不被贊助商或者電視臺正眼看待。就是說,不被世間當回事。
大家能夠隨便創(chuàng)作,沒有任何一個導演會完全按照劇本拍片。手工制作,雖然有各種瞎胡鬧的東西,但其中做出了最好的東西。所以說,那時候的動畫界真的有意思。
我拍了《福星小子》的兩部電影(1983年、1984年)后成了自由職業(yè)者。之后有段時間,在宮先生位于鷺之宮(東京都中野區(qū))的工作室吃閑飯。那是宮先生拍完《風之谷》(1984年)的時期。
當時,經常和宮先生聊。大概把一輩子的話都聊完了吧。
“你和我能夠拍電影,都是拜大和號以及高達所賜”
我對宮先生這么說過,我也真的這么想的。確實由于《大和號》以及《高達》的風潮,無法像以前一樣為所欲為了,但另一方面我也能夠拍電影了。
我從宮先生那里,學到了layout的重要性,偷師了不少東西。宮先生教會了我“至少要存夠半年沒活兒干也不要緊的存款”。到做《天空之城》(1986年)之前,宮先生也處于“怎么能找到活兒呢”的狀態(tài)。
真正有意思的時期就到那為止了。此后宮先生和吉卜力工作室制作國民級的動畫電影,成了不受到批評、任誰只說好話的存在。
我和宮先生長時間的對話,觀看其作品,也了解其真面目及思考方式。雖說是忘年交,但不是互相尊重的那種關系。正因為此,想著我應該有些該說的話吧,這次出了《談談沒人說過的吉卜力 增補版》(發(fā)行:東京新聞通信社 發(fā)售:講談社)這本書。趁著宮先生還在世,我想該寫本這樣的書。
■“到了無法盯現場的時候,光寫劇本也行”
宮先生和富野由悠季先生(《機動戰(zhàn)士高達》的導演)是同齡人,今年80歲。等宮先生拍不動的時候吉卜力就“關張”了吧。失去中流砥柱的導演后動畫工作室就完了。宮先生這樣類型的導演不會再出現了。不是誰來繼承的問題。
當今的動畫界已是落日余暉。數字化后,我認為做的東西都變成一樣的了。做自己想做的東西的人,也就庵野秀明(《新·哥斯拉》、《新世紀福音戰(zhàn)士》系列的導演)、細田守(《龍與雀斑公主》、《夏日大作戰(zhàn)》的導演)、新海誠(《你的名字》的導演),以及有點旁系的片淵須直(《在這世界的角落》的導演)這4個人吧。
在這樣的時代里,我和他們的想法不同。就是說,現在我完全沒有做原創(chuàng)作品的想法。
與其拿出自己的味道,還是有原作的東西好做。到了這個年齡,變得覺得對于別人出的題自己的反應更有趣。如果是原創(chuàng)的話就沒法保持“距離”。所以說,假如收到了“做《哆啦A夢》導演”的委托,我會欣然接受。但是,接受后,會按自己的風格來弄。
我一晃眼也70歲了,但還想繼續(xù)下去。到了無法盯現場的時候,光寫劇本也行。
然而,這一行的工作沒有委托就不會開始的。全都取決于世間的情況。
比方說,有那種“預算和上映都定下來了,但內容沒有了,能不能給想點辦法?”的委托。如此補足的時候,說不定正是我某種程度為所欲為的機會。
果然,我和宮先生完全不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