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美人話語里的小小譏諷，白雪公主怎么聽不出來？但她好歹也是一個女王，這點氣度還是有的。

格溫妮拉拿起魔鏡，將鏡面對準澤蘭丁，說道：“魔鏡，給這位亡國的公主看看，我是怎么對付生我的那個人，還有我倆共同的前夫的?！?/p>

一位高貴的王后在鏡中枯萎，變成了一堆白骨。

一位英俊的王子于鏡中變成野獸，咆哮、憤怒地咆哮、無奈地咆哮。隨后畫面一轉(zhuǎn)，在一片森林里面，野獸變回了人類，那英俊的面龐上卻遍布血痕，四條最粗的血痕自他眼角留下。

但很快，那鏡面便被火焰吞噬，一只琥珀色雙眼的暗紅巨龍在那火焰中騰飛。

“這鏡子展示的都是什么？”

“任何我問的東西?！备駵啬堇瓕㈢R面轉(zhuǎn)過來，看著火焰中的巨龍說道：“若沒有問題問它，他便會展示所照之人內(nèi)心中最黑暗或最恐懼的事?！?/p>

格溫妮拉臉上的火光消失了，她看向睡美人，問道：“你可還滿意？”

“我為什么要畏懼我自己呢？”澤蘭丁哼了一聲，轉(zhuǎn)身躺在另一張床上。

格溫妮拉搖了搖頭，瞥向鏡面，上面變幻出一個少女的面容，一個十四歲少女的面容。女王輕嘆一聲，扣上了鏡面。她摘下了自己的王冠，在床上沉沉睡去。

夜晚是沉寂的，兩位曾經(jīng)的公主也是一夜無話，躺在兩張相隔最遠的床，背對著彼此。

這樣的沉寂直到晨光射進那破舊的窗戶。

澤蘭丁站在窗邊，端著一杯新泡的熱茶，看著小屋周圍那七具十字架上的骸骨。

“在日后的童話里面，有七個小矮人幫助了那個落難的公主?！彼D(zhuǎn)頭瞥向那個剛剛睜開眼的黑衣女王，問道：“你的小矮人呢？”

“你怎么起得這么早？”格溫妮拉揉了揉睡眼，說道：“我也沒在床墊下放豌豆啊。”

“我可沒那么敏感，”澤蘭丁低聲道：“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了?！?/p>

“我的小矮人嗎？你不是在看著他們嘛?！备駵啬堇酒鹕?，整理了下自己有些凌亂衣裙，鄭重地戴正王冠。

“那幾個家伙？”澤蘭丁搖了搖頭：“我看他們可不矮啊?！?/p>

“天知道那些作家腦子里都裝了些什么。”格溫妮拉靠在窗沿上，看著下面的十字架說道：“他們把我囚禁在這個小木屋中，需要時拿我取樂，不需要時就是打罵，在我身上宣泄他們的情緒?！?/p>

“那他們可真是享福啊?！?/p>

格溫妮拉看著澤蘭丁臉上那戲謔的笑容，輕笑著搖了搖頭：“他們并不知道我的身份?！?/p>

“這么看可能是虧了?！?/p>

“除了幸災(zāi)樂禍，你還想干什么？”

“我現(xiàn)在又沒有親屬，和我結(jié)婚的那個賤人不死也廢了。我和這里唯一的聯(lián)系就是你了?！睗商m丁指了指被衣袖蓋住的那個印記：“倒是你，你不想干點什么嗎？不想召集軍隊什么的，把你的那個王座奪回來嗎？”

“如果我說我不想呢？”

格溫妮拉閉上了雙眼，摘下了頭頂?shù)耐豕凇?/p>

“那東西……太重了嗎？”澤蘭丁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我早就丟掉了我的?！?/p>

“附加的責任遠比我想的更重?！?/p>

責任，這個單詞和自己有關(guān)嗎？意味著什么？澤蘭丁并不知道，也許從來都和自己無關(guān)？年少時，她被自己的父親關(guān)在城堡中，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睡夢中的那一百年，老師教給她無數(shù)知識，也許那階段里她的責任就是將那些知識牢牢記下。那之后呢？開那個旅館是自己的責任嗎？那九十九次召喚，滿足每一個召喚者的愿望，那是自己的責任嗎？自己真的有對他們負起責任嗎？還有這該死的戒指，想把一切都裝進去，管住它就是自己現(xiàn)在的責任嗎？但自己好像也并沒有負起這個責任吧。那面鏡子，戒指渴求它，也許自己也被這戒指影響了吧，自己也開始……貪婪了。

“你的戒指。”格溫妮拉突然說道。

澤蘭丁被這句話拉回了現(xiàn)實，她低頭看著那正在發(fā)光的戒指，苦笑出聲：“你是永遠都不會滿足嗎？”

“它想要什么東西，我的鏡子嗎？”

“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個女巫，你忘了嗎？”格溫妮拉笑著搖了搖頭：“那是一個強大的戒指。你怎么搞來的？”

“一件戰(zhàn)利品，屠龍所獲?！?/p>

“讓我猜猜。”格溫妮拉走到床邊，拿起自己的鏡子，在下巴處輕輕敲擊，沉思片刻，她的臉上掛上了一絲神秘的微笑：“難道說，堅不可摧的屠龍英雄齊格飛其實是個女人？”

“不只是他，我還是那個被西格德解救的沉睡女武神，布倫希爾德。忘了我的出場自我介紹了嗎？”

“但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顆星球上根本沒有龍啊?！?/p>

“對，這里根本沒有龍，沒有本土的龍?！睗商m丁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但是我殺的是一個外來者，或者說是被外來物變成的龍?！?/p>

“你的戒指？裝有尼伯龍根全部寶藏的戒指？”

“不只是尼伯龍根，而是整個伊格德拉西爾星球中可以稱得上是有價值的東西，任何東西。”

一個金光閃閃的物件憑空出現(xiàn)在澤蘭丁的手中，隨后丟向了格溫妮拉。

“你是想毒死我嗎？”格溫妮拉笑著在那個物件上啃了一口：“可是，我最喜歡吃蘋果了。”

“我還以為你有PTSD?！睗商m丁輕笑一聲，繼續(xù)說道：“神話里，只有伊敦恩能摘下這永葆青春的黃金蘋果，但是我現(xiàn)在也可以。還有其他東西，我都可以隨意使用?！?/p>

“那就幫我保管一下這鏡子吧，一直拿著很不方便的?！备駵啬堇瓕㈢R子遞到了澤蘭丁面前。

澤蘭丁連忙舉起雙手，連連后退：“你到底在想什么？進去這戒指就不一定能出來了。”

格溫妮拉揮了揮啃了一多半的黃金蘋果：“這東西可不是那么告訴我的?！?/p>

“如果你執(zhí)意的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