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冊:永世神選】第一章:無慘風(fēng)雨夜,漁女空悲切
原文來自Black Library 原作者Rob Sand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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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忠孝兩全曼光頭
珍愛和平


那一夜,在暴風(fēng)雨降臨前
一份孩童樣的賜福
來到皇帝的海岸邊
不可察、不可知、不可見
他被從母腹交還給大海
就要被翻滾的海浪掩蓋
又被一個漁夫救起
他眼中只有贈禮而非禍害
無辜者犯下的錯
土生土長的百姓
永不會讓這片土地如此受災(zāi)
抑或讓它的人民家園不再
如果殺人能易如反掌
或那粗暴的激情露出了腳踝
那么新舊世界就都能得到拯救
天啟也將不復(fù)存在
盡管早已被仁慈地赦免
又有神王警惕的俯瞰
那孩童尋得了通往黑暗的道路
非以人形但成災(zāi)禍歸來
——【瘋子】納克羅多莫,《天命之書》

第一章
“——你是什么黑暗的存在嗎?
在陰影中操弄著橫禍與驚喜?
某種幽靈,某種惡鬼,
某種來自遠方的瀆神怨怒,爪上纏繞著骰子與生命的絲線,
靠陰險的謀慮與神佑的詭詐
使血液凝固,令脊柱顫抖?
告訴我,魔鬼,你到底是什么?!?/span>
——伊森伯格,《命運》
帝國,諾德領(lǐng)海岸
哈根多夫村(Hargendorf)
帝國歷2390年
? ? ? ?北方。北方??偸潜狈健K麄兂酥L(fēng)暴自北方而來??棾伤麄兇难蛎植寄芨杏X到,構(gòu)成他們船殼的腐朽木板能感覺到,劫掠者從他們灼熱的骨和海水浸漬的肉里能感覺到,這絕不是場自然的風(fēng)暴。它將北方人吹離了他們血腥的航線,用兵刃般呼嘯而過的風(fēng)、鐵粒般傾瀉而下的雨將他們掃向南方。這是來自北地的祝福。來自那片廢土,來自諸位大能的應(yīng)允。
? ? ? ?瓦格斯人(Vargs)背井離鄉(xiāng)。他們悲哀的存在就像水面上的火,只能靠最低賤的方式堪堪維持。戰(zhàn)爭——隨時隨地;從戰(zhàn)爭中強取的女人與享樂,在災(zāi)難面前翻涌出的殘酷笑聲。若能從命運的無情追碾中掙得片刻喘息,這些北方人可能會想起自己還需要吃飯和睡覺,或是保養(yǎng)一下武器和船只,又或安撫曾發(fā)誓要獻身于的可怖黑暗。他們的名字念起來利如刀割,他們的內(nèi)心漆黑而空洞。有些人被這份活計折磨的面無血色,但大多數(shù)人在上船之前就已是囚首垢面——四肢斑白、傷痕累累、胡子拉碴。他們詛咒自然,向海神曼納恩臉上吐口水,威脅著要自由通行。他們以實際行動尊崇自己的守護神。當長船切破前方?jīng)坝康睦藵?,露出遠處閃爍的火把和燈籠時,他們向天空發(fā)出狼嗥以示感恩。那是受害國的海岸,漆黑的沙灘。
? ? ? ?暴雨砸在他們臉上,閃電劃破了夜空。世界行將崩潰。劇烈的閃光照射出一片嶙峋的灘頭,岸邊泊著的擱淺漁船正在暴風(fēng)雨中搖晃。遠處有一個漁村。無辜,撩人,脆弱。野蠻人穿著濕淋淋的毛皮和布滿尖刺的盔甲矗立著,他們已經(jīng)能感覺到滾燙的鮮血噴濺在臉上。冥冥之中傳來的尖叫和懇求聲喚醒了他們,撫慰了他們的心靈和耳朵。至大全能的饑渴淹沒了他們?nèi)诵?。沾滿死亡印記的雙手伸向他們的行當——邪惡的刀刃、長柄的戰(zhàn)斧和浸透鮮血的矛柄。他們就是風(fēng)暴,如同突如其來又令人嫌惡的自然之力,肆意宣泄在無助而恐懼的人們身上。他們在前進的道路上留下煙熏火燎的廢墟——這是北方人在向世界宣告他們來過、他們搶過、他們毀壞過、他們殺戮過。他們活過。
? ? ? ?茅草屋頂在暴雨中閃著白光。雨水乒乓敲打著窗,北風(fēng)呼嘯推搡著門,它們硬是要進來。作為哈根多夫年頭最久的宅子,同時也是離海灘最近的居所之一,這間小屋挺住了風(fēng)暴憤怒的沖擊。屋內(nèi),維多利亞·羅斯柴爾德(Viktoria Rothschild)正盯著爐火和火上冒著的一鍋魚湯。每年這個時候天氣都很冷,而暴風(fēng)雨并不會煩擾到維多利亞。她既是漁夫的女兒,也是漁夫的妻子。北風(fēng)能帶給她的不過是一條披肩。她還有漁網(wǎng)要補,還有三個小男孩要照顧。
? ? ? ?奧托(Otto)在他的鋪位上裝睡。他從來就不喜歡諾德領(lǐng)的暴雨,他父親擔心他將來會成為一個怎樣的漁夫。相反,他的哥哥迪特弗里德(Dietfried)則把臉頂在窗戶上,感受著流過玻璃和鼻尖的水滴。雷聲震動了小屋,閃電照亮了小男孩的臉,他的母親叫他離窗戶遠一點。迪特弗里德后退了,但也只退了一點點。盧茨(Lutz)陪母親坐在爐火旁,似乎沒有注意到外面的風(fēng)雨。他無意幫她,這個胃口像無底洞一樣的男孩只是在等他的魚湯和配湯吃的咸面包。
? ? ? ?維多利亞嘆了口氣。盧茨的肚子總能準確預(yù)測羅爾德(Roald)何時回家。在這樣的天氣里,她本以為他會回來得更早一些,但她轉(zhuǎn)念一想,外面的風(fēng)雨那么大,男人們應(yīng)該還得把船拖到海灘上捆好再回來。透過隆隆的雷聲,她聽到了靴子踩在石板上的聲音。羅爾德應(yīng)該快回來了。她把架子上的碗和木勺遞給盧茨。
? ? ? ?“替你爸把餐具擺好,”維多利亞告訴男孩,“迪特弗里德,幫幫你弟弟。”
? ? ? 迪特弗里德沒有回答,漁婦轉(zhuǎn)過身來,滿臉怒氣?!暗咸馗ダ锏隆!彼贿叴叽僦贿呺p手拿出兩塊咸面包,順路走向大門打算先替丈夫把門閂拉開。那個男孩凝視著窗外,然后回頭看了看她,外面的燈光為他的臉蒙上了一層憂慮的陰影。
? ? ? ?“媽媽……”他又轉(zhuǎn)向窗戶。
? ? ? ?有人在大喊大叫,還有人在奔跑,雨中傳出了沙啞的喉音。維多利亞抱著面包走到窗前。窗外閃過許多人影。村里到處是男人的影子,但他們手里拿的不是漁網(wǎng)、船鉤和水桶,而是閃著寒光的刀劍、長矛和斧頭。
? ? ? ?維多利亞手里的面包掉在了地上。
? ? ? ?她抓住迪特弗里德想把他從窗口拉開。然而,恐懼把讓母子倆動彈不得。尖叫響起。海達·莫林格死了,維多利亞能聽出來。她大概是開門想迎接一下她丈夫埃德塞爾。羅戴克斯家的狗在狂叫,之后很快就安靜了下去。老太太伊爾格德突然出現(xiàn)在街上,被一群暴徒圍著又踢又踩。貝蒂爾達家的兒子蓋爾伯特和喬根直接沖進了這場正在蔓延的浩劫,但沒過多久他們就跪了下去,祈求饒命。他們的懇求無人理睬,幾秒鐘后,兩人的鮮血濺到了羅斯柴爾德家的窗戶上,混合著雨水滑下玻璃。
? ? ? ?維多利亞喘不上氣。她把迪特弗里德拉了回來,發(fā)現(xiàn)盧茨和奧托——已經(jīng)起床了——都抓著她的裙子。她環(huán)顧四周。他家是漁民,沒錢買刀劍之類的武器。即使有她也不知道該怎么用。家里最像樣的武器是一柄劈柴斧,但它正卡在門外柴堆旁邊的樹樁上。
? ? ? ?她的心在怦怦狂跳。人影繼續(xù)從窗口閃過,她可以聽到靴子在沙灘上和村子里走過時發(fā)出的嘎吱聲,她感到胸膛里那錘擊般的聲音正不斷加速成令人頭暈?zāi)垦5恼痤?。她想對孩子們說幾句話,但怎么也說不出來。閃電映照出窗外的剪影,它使暴風(fēng)雨黯然失色。那是一個男人。壯碩的身軀披著毛皮和尖刺盔甲,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沖向哈根多夫村中心愈演愈烈的災(zāi)難,而是留下來結(jié)果了老太太伊爾格德,他野蠻的戰(zhàn)友們在旁邊橫沖直撞大肆掠奪,屠殺被捉到的婦女兒童。
? ? ?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像某種掠食動物,任憑風(fēng)雨抽打。一個女人的身影呼喊著“布瑞提”這個名字被扯了過來。透過玻璃,維多利亞看到那是卡拉·沃特森。強盜像捕獸夾一樣突然沖過去,一把薅住尖叫女人的頭發(fā),把她拖向旁邊茅屋的墻壁。他的影子遮蔽了她。她奮力反抗,但野蠻人像雕像一樣站在她面前。維多利亞聽到了劍從劍鞘中緩慢脫出的聲音??ɡの痔厣坪踉谡f什么,聽上去就像某種壓抑的耳語。她時而乞求、時而祈禱,但劫掠者從頭盔里發(fā)出的一聲“嘶......啊......”(Sssshhhhhhh,本來想翻譯成嘶哈但好像太諧了)讓她安靜了下去。直到寬劍的劍鋒在她的身體上切出深紅色的漣漪,維多利亞才聽到卡拉再次摔倒在地時發(fā)出的慘叫和掙扎。她的胳膊肘撞破了茅屋的窗戶,暴風(fēng)雨在呼嘯。維多利亞聽著卡拉的慘叫變成呻吟,呻吟變成嗚咽,嗚咽變成沉默。她緊緊地抱著她的孩子們,繼續(xù)往屋里退。
? ? ? ?維多利亞感到孩子們緊抓著她不放。遠方,圣鐘敲響。是神殿。這在某種程度上讓維多利亞平靜了下來。她知道自己必須采取行動。她把迪特弗里德、奧托和盧茨推到小屋的角落里,那里有一大堆漁網(wǎng)正在靜靜等待著。她沒時間說話,即便是作為母親的安慰也沒有。他們都太害怕了。孩子們本能地明白媽媽想做什么,于是紛紛鉆到了漁網(wǎng)下面去。在維多利亞用網(wǎng)將他們蓋嚴實的時候,迪特弗里德伸手握住了她?!芭?!”孩子立刻縮回了手,維多利亞也立即起身站得筆直。
? ? ? ?窗外的影子不見了??蓱z的卡拉,她的尸體正貼著墻邊慢慢滑下,手肘從一茬碎玻璃上掃過。劫掠者的甲靴又砰地一聲踹在門上,但它撐住了。維多利亞拿起用來切魚的廚刀。她退到爐火邊,將散發(fā)腥味的刀別在背后的裙帶里。她注視著。她等待著。
? ? ? ?第三次沖擊直接將門閂踹斷成兩截,碎裂的大門也被踢到一邊,風(fēng)雨如漩渦般卷進房間。那個強盜就站在門口,站在疾風(fēng)暴雨中,站在她的噩夢里。雨水從毛皮和布滿尖刺的盔甲上傾瀉而下,而沒有被皮革、鐵鱗和甲片遮住的地方則鼓動著肌肉,暴露的皮膚上布滿紋身與疤痕。在他的心臟位置以及左胸壯碩的胸肌上覆蓋著一個粗糙的八角星紋身。維多利亞對那符號既感興趣又感到絕望,她當即決定只要有機會就要把廚刀捅進那里。鑲角頭盔遮住了他的面目,維多利亞只能看見從那副面甲上諸多小孔透過的光線隱約照射在對方臉上。暴雨正從緊握在他鐵拳中的巨大劍刃上沖刷下卡拉的生命之血。
? ? ? ?他進來了。速度很慢。就像他的劍鋒刺穿外面那女孩時一樣慢。那雙浸透了海水的靴子正帶著他平靜地走過茅屋。沒有瘋狂的攻擊,也沒有正在他身后發(fā)生的種種暴行。掠奪者們正像狼群一樣穿過村莊,他們砍殺、撕裂、分享。維多利亞拿起一個盤子扔了過去,然后又扔了一個,但這些盤子都在強盜胸前無用地彈開。他繼續(xù)靠近,緩慢、從容,漫不經(jīng)心地提著那柄兇器。他忽然伸手抓她,但她及時后退一步拎起爐上燒得通紅的湯鍋,連同里面沸騰的魚湯一起笨拙地朝入侵者扔去。沉重的鍋子嘩啦一聲掉在地上,強盜燙傷的身體和盔甲涌起滾滾蒸汽。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
? ? ? ?維多利亞努力后退。她控制不住地抽泣起來,為自己徒勞的反抗感到沮喪。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漁網(wǎng)下的孩子們聽到這聲音,但又奮力壓抑住心中的恐懼,因為強盜開始環(huán)顧房間的各個角落。他的這一舉動立刻讓維多利亞堅定起自己的內(nèi)心。她突然沖向爐子,伸手想從里面拿一根燃燒的柴火燒死這北方人。但一只戴甲的手像虎鉗一樣半路截住了她的手腕。她想要掙脫卻被牢牢握在原地。她感到他在調(diào)整身姿,劍尖向上靠近了她的腹部。他想把她像卡拉一樣戳死。
? ? ? ?就在掠奪者動手的瞬間,維多利亞用另一只手從背后拔出廚刀直刺他的心臟。刺向那八角星。刀子穿過皮膚,埋進了戰(zhàn)士的肌肉里。然而,掠奪者并非砧板上的魚。肌肉、骨骼以及那個邪惡符號提供的某種保護擋住了刀尖進入他心臟的道路。維多利亞僵在那里,嚇呆了。他們的靈魂、他們的身體,在一瞬間產(chǎn)生了一種黑暗的聯(lián)系。她感到震驚和惡心,松開了手中的武器并試圖掙脫。
? ? ? ?他低頭看了看插在胸前的刀,然后又抬頭看了看維多利亞。她似乎看見了他的眼睛,火光穿透頭盔,照射出里面泛黃、充血的雙眼及其平靜的目光。他松開了她的手腕,緊接著反手一巴掌將她從爐火旁扇飛出去。手甲磕下了漁婦的幾顆牙齒,她撞在墻上時體內(nèi)發(fā)出的斷裂聲也令人毛骨悚然。孩子們從網(wǎng)下發(fā)出了一聲尖叫。
? ? ? ?“待著別動,”維多利亞對他們動了動嘴唇,“媽媽沒事?!?/span>
? ? ? ?掠奪者揮動自己的武器砸向胸口的刀柄,刀尖應(yīng)力從他肉里翻了出來,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轉(zhuǎn)身走向那堆漁網(wǎng),但維多利亞叫住了他:“不。”她啐了口血,抽泣著,“這邊,這邊?!?/span>
? ? ? ?她退到小屋的另一個房間里,也是她家僅有的另一個房間,臥室。邊退邊哭。掠奪者停下了腳步。思索著。最后,他慢慢把劍滑回劍鞘。暴徒走了過來。維多利亞向后退去。當她的小腿撞在床沿上時她叫了一聲,隨即跌倒在毯子上。掠奪者進來了。穿戴著盔甲和頭盔的他似乎占據(jù)了這小小的房間。雷聲隆隆。狂風(fēng)呼號。天空在哭泣。
? ? ? ?維多利亞從被窩里坐了起來。
? ? ? ?“不?!彼卩ㄆ?/span>
? ? ? ?強盜舉起拳頭伸向頭盔,伸出一根手指。“嘶......啊......”
? ? ? ?有人在身后。他轉(zhuǎn)身的同時伸手拔劍,但船鉤搶先砸透了他的頭盔和頭骨。羅爾德·羅斯柴爾德就這么按著船鉤呆了好一陣。強盜被漁夫的武器釘在原地,然后開始劇烈顫抖。羅斯柴爾德不會什么武藝,他只有作為一位丈夫的怒火。他的動作由恐懼所驅(qū)使,靠僥幸和巧勁完成,剩下的一切都是他那件簡易武器奇怪形狀造成的結(jié)果。施暴者雙膝癱軟跪倒在地,羅爾德扭動鐵鉤,將它從破損的鐵盔上拔了出來,任由掠奪者摔在地上。他又短暫地痙攣了一會兒,直到腦殼里的東西稀稀落落地從頭盔缺口處流出,這才安靜下來。
? ? ? ?維多利亞呆望著她的丈夫。迪特弗里德、奧托和盧茨突然跑出來抱住父親的腿痛哭流涕。羅爾德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讓孩子們安靜下來,然后才伸出手招呼他的妻子。維多利亞拉住他的手,一家人逃離了小屋,沖進了暴風(fēng)雨中——羅爾德的漁船正在大雨傾盆的海灘上等著他們。
傳奇不該是這樣誕生的……
黑暗之主不會因此被挫敗。如果預(yù)言不是即將到來的真相,那它又有什么意義呢?知道要在何處發(fā)力是一門技巧。的確,世上有那么多相互競爭的勢力,有那么多值得關(guān)注的實體和權(quán)能,有那么多參差的命運,想要用單一的重大事件直接改變這個時代——或任何一個時代——都幾乎是不可能的。平衡是萬物的常態(tài)。然而,只要有一根足夠長的杠桿,我就能讓它以世界邊緣山脈為支點,從夜空中撬起強大的莫爾斯利布。
這個世界曾經(jīng)屬于我。一座灰燼與火焰鑄就的輝煌廢墟。它會再次屬于我。就像一本書的書頁,被一遍又一遍地翻來覆去,以便重讀之前被遺漏的地方。我?guī)砹宋业臍绻ぞ?。他,注定要戴上帶來世界末日的王冠。而他的肉體注定是我的。艾查恩.......是我的。
小小的改變可以帶來大大的不同——有時,會讓一切都有所不同。
這也就是為什么哈根多夫的圣鐘沒有再次被敲響。

“每次一開始都源于另一次結(jié)束?!?/span>
——【常青】圣奈克特拉,《對話》

帝國,諾德領(lǐng)海岸
哈根多夫村
帝國歷2391年
? ? ? ?海水很冷,不過這就是她的目的。維多利亞·羅斯柴爾德正站在淺灘上。她剛剛已經(jīng)在水里蹲了一段時間,腿有點麻。海水濺到她的膝蓋和隆起的肚子上,沖刷著沿岸。她向海灣對面望去。望向利爪海,和海的對面,以及更遠的地方,天知道那里有什么。大海對她們家人一直很好。她的父親、她父親的父親、她自己、羅爾德和孩子們。它是生命的賜予者。迪特弗里德、奧托和盧茨吃著大海饋贈的食物長大,一個個強壯而健康。羅爾德有自己的船,而她會把他捕來的魚賣掉。大海一直對他們很好。
? ? ? ?然而,曼納恩的領(lǐng)域變化無常。它不僅是生命的給予者,也是生命的索取者。伊索爾德·阿爾托夫的兒子漢克就溺死在了斯圖克海角。維多利亞的表妹格萊托在盧格倫的海灘上被一條海龍叼走,那時她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在亨德班克的一場暴風(fēng)雨中,拉索維茨一家三代在一夜之間失蹤了。第二天大海又帶走了另一家人。
? ? ? ?晃動的海浪和離岸的微風(fēng)偷走了她的回憶和勞累。她是三個好孩子的母親,而且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算是位好母親。周圍的海水已經(jīng)是渾濁的深紅色,維多利亞又哭了最后幾分鐘。天空中烏云密布,風(fēng)向轉(zhuǎn)了。
? ? ? ?“維多利亞!”
? ? ? ?是羅爾德。他一路喊著她的名字跑過海灘,踏著他的漁夫長靴踩進淺水區(qū)。“我的天你這女人可真是……不,”他邊說邊揮動他的大手撥動血淋淋的水面,“維多利亞,不?!?/span>
? ? ? ?她搖晃著轉(zhuǎn)向他,而他走過來抱住了她。他望著大海,而她望著岸上的小屋。它是九個月前那個屠殺之夜過后村里所剩無幾的幸存物。那間小屋收留過掠奪者并見證了他送給維多利亞·羅斯柴爾德一個黑暗的禮物。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維多利亞眨了眨眼。要是當時有警報就好了,要是神殿的鐘早點響起就好了,要是羅爾德和漁夫們早點回來就好了……但他們沒有。維多利亞用她的痛苦為自己和孩子們爭取到了時間。
? ? ? ?“我們會為此受到懲罰的。”羅爾德告訴她,“諸神會懲罰我們的?!?/span>
? ? ? ?她又默默地抱了他一會兒。
? ? ? ?“我們受到的懲罰已經(jīng)夠多了?!本S多利亞陰郁地說完,然后涉水走出淺灘,回到了岸上。奧托和盧茨正在外面玩,迪特弗里德則在海灘上看著他們,他剛剛一直在那里幫父親捕魚。
? ? ? ?羅爾德·羅斯柴爾德留在原地,四周波濤起伏。他看了看周圍,但并沒有在意自己看到了什么。大海已經(jīng)把孩子帶走了。那就消失在深淵里吧,他抬起頭,望向天空。還會有另一場風(fēng)暴,這個季節(jié)就是如此。漁夫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羅爾德·羅斯柴爾德開始禱告,他向曼納恩祈禱,他向西格瑪祈禱,他向所有在聆聽的存在祈禱。他不知道,確實有一股黑暗而強大的力量聽到了他的祈禱。
你要把血肉鑄成的命運交給深淵嗎?混沌的贈禮是不能被拒絕的。它們求不得、掙不來,只會因黑暗諸神和毀滅親王的愉悅下訪凡人。
這是不可言說的故事。惡魔的意志無法被忤逆。它已經(jīng)決定了。毀滅生命,詛咒延續(xù)。從深淵的黑暗回到子宮的黑暗,禮物將會被歸還。
所以我向邪月請愿,希望能扭轉(zhuǎn)乾坤。黑暗深淵將拒絕被拒絕的東西。再一次,毀滅之種將充盈為果實。這個孩子會活下來,如此將帶來整個世界的死亡。此事必成。以神罰者比拉克之名。

“現(xiàn)在是入夜之時,
恐懼超越了眾人的力量,
墳?zāi)归_裂以示歡迎。”
——尼爾肯薩爾N,《渡鴉的召喚》

帝國,諾德領(lǐng)海岸
哈根多夫村
帝國歷2391年
?????? 維多利亞讓迪特弗里德去找施拉夫格爾(Shlaghugel)的助產(chǎn)士。貢達·施納斯(Gunda Schnass)已經(jīng)成功將她的三個兒子都帶到了這個世界上,維多利亞沒有理由找別人來接生第四個。雖然貢達只是一名失寵的莎萊雅侍僧,但她還是在登普斯特巖向神王獻上了貢品。神殿離維多利亞家不遠,但迪特弗里德說——這孩子也是她接生的——情況很緊急。貢達甚至不知道維多利亞又懷孕了。考慮到哈根多夫發(fā)生了那樣的悲劇,這似乎有些奇怪。光是重建和管理魚鋪應(yīng)該就有很多工作要做,此時再添一個孩子無非是增加負擔。在祈求西格瑪保佑自己工作順利同時也保佑他的帝國能多一位健壯的男丁之后,接生婆動身前往哈根多夫村。迪特弗里德·羅斯柴爾德可憐兮兮地跟在后面,她本想在旅途中撬開那男孩的嘴跟他說說話,但他一言不發(fā)。他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嚴肅的孩子,臉色陰沉,心事重重。接生婆對這孩子沒什么別的指望了:他的人生大概被什么東西絆了一跤,所以一頭栽進了悲劇之中?;蛟S他看到了一個孩子不該看到的東西。
?????? 過去的幾個月里,貢達一直沒什么理由去到那個漁村。掠奪者的進攻迅速而殘酷。房屋和船只被付之一炬,無論男人、女人和孩子都被處死。貢達搖搖擺擺地走過被灰燼淹沒的廢墟,到處都可以看到屠殺和毀滅:燒焦的木材,鵝卵石上的血跡,這里沒有街坊鄰里的閑言碎語或孩子們的笑聲。四下里一片寂靜。
?????? 她在岸邊找到了羅斯柴爾德家的小屋,四年前是她把有著天使般小臉蛋的奧托帶到了這個世界上。她家很容易找,畢竟是僅存的建筑之一。羅斯柴爾德家在那個可怕的夜晚很是幸運。羅爾德把維多利亞和孩子們救了出來,上了他的船,一家人在風(fēng)暴肆虐的海灣中避難,而村莊則在岸邊燃燒。很少有人能如此幸運。其他幸存下來的人都離開了,把哈根多夫的暴行拋在了身后。但作為生活中無數(shù)不幸的幸存者,貢達知道就算你走到帝國的另一邊也永遠無法完全擺脫過去的陰影。它隱藏在每雙眼睛后面,在每一個夜晚的夢里等待著你。
?????? 她甚至都懶得敲門。維多利亞的痛苦回蕩在空蕩的街道上。這茅屋又暗又悶。羅爾德站在爐火邊,面無表情,就像登普斯特神殿里的一尊木制雕像。他看到接生婆以后什么也沒說。一壺水在噴薄的爐火上沸騰著。另外兩個孩子坐在桌旁,把貢達需要的破布撕成碎片,他們同樣沒有跟她打招呼。迪特弗里德加入了他們。他們的目光穿過臥室的門,盯著自己的母親和她遭受的折磨。他們上次聽到母親的哀嚎是在九個月前,也就是被襲擊的那個夜晚。掠奪者到達的那個夜晚。就在那個夜晚,強盜跨過門階,闖入了他們的生活。
?????? “行吧,那讓我們開始吧?!必曔_卷起袖子。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說點什么。維多利亞前幾次生產(chǎn)都很順利,但這次看來要困難一點了。接生婆洗了手,告訴維多利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羅爾德和孩子們只是在旁邊盯著,好像看到了什么遙遠的東西。貢達有些惱火,對于一位已經(jīng)生過三個孩子的母親來說,維多利亞的哭聲未免有些太過刺耳。
?????? 漲潮了,太陽也落山了,接生婆還在奮力接生。維多利亞伸手去夠羅爾德,但漁夫卻一直守在火爐旁,當貢達需要幫助時,他就讓孩子們打下手。維多利亞的痛苦一直持續(xù)到深夜。她變得越來越虛弱,越來越害怕,貢達感到這個女人的生命正在從自己手中溜走。
?????? 是個沉默的嬰兒。貢達不得不承認這小東西身板很結(jié)實。一個男孩。在她接生的孩子中,很少有孩子能挺過這樣漫長的分娩。他已經(jīng)渾身是血地通過了人生的第一道考驗,健壯而富有斗志。隨后的啼哭聲似乎終于引起了這家人的反應(yīng)。其他孩子也跟著哭了起來,但那不是欣喜的淚水。沒有人向諸神表示感謝,于是貢達只好代為向西格瑪喃喃祈禱——就像幾個小時前她在他的神殿中所做的那樣——告訴他他的帝國又多了一個兒子。
?????? 貢達把孩子裹在襁褓里放在床上,然后才把注意力轉(zhuǎn)回到維多利亞。她告訴她她剛才是多么的勇敢、多么努力地讓嬰兒來到這個世界,自己從沒接生過這么難產(chǎn)的孩子。然后她把一勺水遞到產(chǎn)婦唇邊,但維多利亞沒有張嘴,只是眼皮微微眨了眨,頭便垂向了一邊。
?????? “別這樣小姑娘?!必曔_話音剛落,抽搐就開始了。維多利亞正經(jīng)歷著某種劇烈的痙攣,她伸開雙臂,雙腿在床上踢來踢去?!昂⒆樱 必曔_喊道,“把孩子抱走!”但羅爾德和其他孩子們只是看著。貢達把孩子抱到地板上,遠離其母親,然后返回試圖按住維多利亞。她把一塊破布像韁繩一樣塞進產(chǎn)婦嘴里,阻止她咬斷自己的舌頭?!傲_爾德!過來幫幫我!”
?????? 羅爾德嚇得連滾帶爬地跑過小屋,進了臥室。孩子們跟在他后面,哭得一塌糊涂。他們四個一起按住維多利亞,感覺著她滾燙的體溫和體內(nèi)正在爆發(fā)的抵抗。直到她呼出最后一口氣。孩子們趴在毯子里嚎啕大哭,羅爾德仰天長嘯。新生的嬰兒也哭了,但沒人注意他。貢達感到自己也在流淚,她從床邊退開,覺得自己像個多余的人。她知道這個家庭此刻需要獨處。
?????? “我很抱歉。”她喃喃地說道,然后向門口走去。這兩步路似乎花了她一輩子那么久。
?????? “把他帶走?!绷_爾德設(shè)法喘了口氣。
?????? “羅爾德,別這樣。”
?????? “我求求你把他帶走?!北瘋盟评麆Π闩榱诉@個男人,他的臉扭曲出一副難以忍受的痛苦。
?????? “可他是你的兒子啊,小兄弟?!?/span>
?????? “他不是我兒子!”羅爾德咆哮道,他的憤怒驅(qū)散了他的嗚咽?!八皇俏业膬鹤?。”
?????? 貢達盯著他們。泣不成聲的孩子,渾身顫抖、仿佛承受著什么重擔的漁夫,還有躺在床上渾身是血的維多利亞·羅斯柴爾德。她漸漸明白,在九個月前那個可怕的夜晚,這個家里可能發(fā)生了多么悲慘的事情。羅斯柴爾德家或許并不像傳聞中的那么幸運?!皫甙桑绷_爾德咬牙切齒地說著,“不然我會讓海浪將他帶走?!?/span>
?????? 接生婆點了點頭,她抱起孩子,把襁褓捧到胸前。貢達推開屋門。夜深了,月明星稀,一陣刺骨的寒風(fēng)吹透了她的幾層衣物。
?????? “真的很抱歉?!睖I水從她圓圓的臉頰上滾落。
?????? 貢達縮進她的兜帽,把嬰兒靠在自己溫暖的身體旁。她出發(fā)了,走向諾德領(lǐng)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