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夏日集訓(xùn)的時候。

我在沒有人會注意到的角落里一個人翻著書。

“目前為止，故事的發(fā)展都合情合理對應(yīng)得上。但是……一不小心看到的最后結(jié)局，真的會是那樣的發(fā)展嗎……”

沖擊性的現(xiàn)實在我的腦中浮現(xiàn)的一剎那，就讓我恐懼不已，不敢再想。

“嘛嘛，先看看現(xiàn)在對應(yīng)的部分，看看會不會應(yīng)驗……說不定只是誰開玩笑寫出來的?！?/p>

自欺欺人的安慰只是在逃避現(xiàn)實。

“我記得，應(yīng)該是在這幾頁……”

“啊，訓(xùn)練員！找到你了！”

“意料”之中，善信的呼聲從不遠(yuǎn)處傳來。

分不清現(xiàn)實還是虛構(gòu)的錯亂，抑或是沉浸于書中而忘記了與外界的聯(lián)系。明明只是再常見不過的招呼，卻嚇到了翻閱“禁書”的我。試圖將書藏起來的手不住地顫抖……

“啊嘞，訓(xùn)練員你的書掉地上了……《命》？是小說嗎？”

“不能看！”

如果提前看到結(jié)局的話……除了悲傷痛苦什么也沒有。

“不好意思，我不該隨便翻看訓(xùn)練員的書的?！?/p>

好像是誤解了書的內(nèi)容一樣，善信不自覺地后退，臉頰紅得如同天邊的晚霞。

“太陽，都要下山了么……”

聯(lián)想到書中入夜后的情節(jié)，內(nèi)心揪成一團亂麻。

“嗯，黃昏時的景色真是別有一番風(fēng)情……對了，訓(xùn)練員。今天晚上會有慶典，要一起去玩嗎？”

“嗯，當(dāng)然好了?！?/p>

我自暴自棄地說出了書中的臺詞。

“真是的，要去玩的話表情應(yīng)該是笑著的，怎么愁成這樣？笑一笑好不好？”

我勉強擠出一個不及格的笑容。

如果書中記載了人物表情的具體描寫，肯定不該是我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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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好像比去年這時候還要熱鬧！多了很多看起來不錯的攤子呢！”

換上了浴衣的善信，似乎比以往還要期待這次慶典。

與之相反，穿著和平時沒什么兩樣，沒有任何心情享受的我，翻開了書……

該說是出乎意料的發(fā)展嗎？善信伸出手挽住我的胳膊，臉搭在我的肩上。

“訓(xùn)練員沒什么特別想玩的，或者想吃的？和我待在一起覺得沒意思嗎？寧愿選擇看書……抱歉，是我想多了。我先去看看有沒有訓(xùn)練員感興趣的攤位！”

“是因為勉強自己發(fā)起攻勢，所以害羞地逃走了么……”

看著書上的這番解釋，心里覺得很不是滋味。

“我在干什么??！”

臉上和手掌傳來了痛覺。

“在乎那個不知所謂的破結(jié)局干什么！她都勉強自己做到那種地步了，我還在這自顧自地消沉。比起擔(dān)憂未來會怎樣，還不如把握住現(xiàn)在！至少，能決定現(xiàn)在是否過得愉快的，不正是我們自己嗎？”

解開了無意義的低潮后，我把書交給了一旁賣炒面的黃金船保管。

比起翻閱書的記載得知此刻善信的位置，不如由我親自來追尋她的足跡。

“等著我，善信！”

“以前沒發(fā)現(xiàn)善信家阿訓(xùn)這么有趣，感覺和小金船挺合得來。話說這書有那么好看嗎？慶典上都帶著?！?/p>

黃金船翻了翻后，感覺善信訓(xùn)練員比自己平時還要莫名其妙。

“搞什么，角色扮演的劇本嘛……”

還沒有翻到最后，就為了賣炒面而放下了“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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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原來在沙灘這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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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蕩漾在海面上，朦朧的和光讓人的眼前不至于一片黑暗。

孑然一身的目白家大小姐佇在水與沙的邊緣。當(dāng)海水掠過腳跟，陷在沙里的程度便深了一分。

聽到期盼之人的聲音，她回首一盼。伸出手去，也許是想感受到那個人的觸及。但卻半途縮了回去，如同碰到無形的厚障壁一般。

“是想一個人在這邊靜一靜嗎？不好意思，打擾了，我這就走。”

從陷沙中邁出的步伐是多么不穩(wěn)。她的身影，就像是熄滅的燈柱一樣，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不是的，我有話想和你說。”

凡人的身軀，能夠支撐起將傾的燈柱嗎？

“真的？但是，和我說話，真的能解開你那時的憂愁嗎？”

燈柱不再倒下，但仍是傾斜。

“那種煩惱和你這時的憂傷相比算不了什么?！?/p>

善信的眼中恢復(fù)了光芒，這算是燈柱恢復(fù)了光明嗎？

“這次是我不好。因為一點無法確定的小事就躲著你，自顧自地消沉，一個人煩惱陷入低潮。

而你仍是掛念著我，想著帶我在慶典上逛一逛，是不是內(nèi)心就能釋然了。你伸手拂去我的不安，而我卻選擇了逃避。遺憾的是，在你離開了，我才明白了這份含義，醒悟了過來?，F(xiàn)在……”

我拉住了她的手。

“我不想再放開了！獨自迷茫是得不出釋然的答案，與其封閉內(nèi)心不如和你一起尋找正解！”

“不，不要再說了，把內(nèi)心的想法都說來了，很羞恥的?！?/p>

懷春的少女感到羞澀時，也會像此刻的善信的臉一樣嫣紅嗎？

“不過，訓(xùn)練員能明白我的心意，現(xiàn)在可以和我敞開心扉，還是很高興的?！?/p>

善信微微低頭，然后抬起，恰似海月升起，月華隨同清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雖然中途跑出來了，但現(xiàn)在慶典的氣氛才炒到最熱，要回去嗎？”

盛大的煙花升上了最高空，綻放開了。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聲音，卻令我膽寒戰(zhàn)栗。

命運，是無法逃避的嗎？

我并沒看過這部分內(nèi)容，該怎么不辜負(fù)她的心意，勸說她不要去呢……難道要和她談起那本莫名其妙的書，說是我不想拉開最終悲劇的序幕嗎？

“訓(xùn)練員……不想去嗎？”

她小心翼翼地詢問，生怕我又因為什么而受到傷害。

“能不去嗎……”

“這是訓(xùn)練員自己真正的想法嗎？”

彷徨的黑暗被破出了缺口，一絲原本的光明涌入其中。

“為什么這么說？”

我明知故問，還是在逃避，不敢面對真正的自己。

“如果訓(xùn)練員真的不想去逛慶典，那就不去吧。待在這里也不錯，月下的靜謐、細(xì)沙的滑膩、海風(fēng)的熏甜，也真是很不錯的景色?！?/p>

她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正如我的再度迷茫，她的眼中又掛上了一幕憂愁。

“由我們一同見證……”

“這樣就滿意了嗎，善信？這不是你真正的想法，明明很想去慶典上玩的對吧！我也一樣！說什么不想去，才不是我真正的想法。抱歉！我又犯了和先前一樣的錯誤……一起去吧，在慶典上玩?zhèn)€盡興吧?！?/p>

“不好意思，我也是……”

善信拭去眼角的淚水，抱住了我。

“我們彼此，在一起時都會因為什么感到痛苦、悲傷。但所幸，至少有你在身邊很容易就能化解?！?/p>

我撫著她的背。

“看來我們，還是不要分開最好。不，這世上，沒有什么能將我們給分開。”

震動，突如其來的震動使我們差點失去平衡。但因為彼此的扶持，還能夠站穩(wěn)。

“是地震！慶典上的大家！”

善信推開了我，前往慶典的所在。

“你要去干什么，他們自行去避難不就好了么！”

最后的篇章，終于拉開了。

每一處細(xì)節(jié)，每一句對話，我都心知肚明。

“當(dāng)然是幫助有需要的人！”

“你是想幫助有需要的人！對吧？”

我們異口同聲，卻感到彼此之間的距離如隔天塹。

“訓(xùn)練員，什么意思？難道要我忽視那些無辜的人嗎？”

“當(dāng)然……自己的性命是第一位啊，要珍惜啊，善信……”

我說這話，是違心的還是順從本心？我也不知道……

“訓(xùn)練員，你變了啊……太自私了……我，做不到，做不到只顧自己活命，對哪些需要幫助的人類視而不見！”

善信撕開浴衣的下擺，丟下這句話。她的身影，在我的眼中越來越模糊。

比起為了她而扮演劇本的角色的自我譴責(zé)，還是從她口中切切實實聽到這段失望、絕望的宣告更痛徹心扉。

我咆哮著捶向沙地，余震轉(zhuǎn)動著流沙在我的手上磨出了血痕。

命運，不可能被懸絲的傀儡所更改……

“才怪！誰要信啊，這玩弄人心的‘命運’！”

我仿佛變了個人一樣，說出了原本不可能由我口中脫出的臺詞。

這不存在于，《命》的記錄的臺詞。

“真正的善信，是個以他人為優(yōu)先的孩子。而我，正是欣賞她這一點，才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歡上她。我和她的接觸中，也慢慢地向她看齊靠近?？催^了她會因為在慶典上救助一個將要被路燈砸中的小孩子而失血過多死去的結(jié)局，當(dāng)然會感到害怕。為了避免這樣的悲劇，反倒扮演起了書中那樣違背本心的人。但是，僅僅是因為這荒謬的‘命運’，就要讓她為了活下去而拋棄自己的溫柔，這樣的我還能當(dāng)她的訓(xùn)練員嗎？這不是對她的背叛嗎？也是對我初心的背叛……”

“所以，”我開始了奔跑，像善信那樣的獨屬于自己的‘大逃’，“比起說些無所謂的漂亮話，還不如像她那樣去幫助有需要的人！”

向著慶典，追隨著她的腳步。

“大家別慌，有序地向空曠的地方去，不要擠！”

善信踩著塌倒的攤子，指引著狹窄的路中間的人們避難。

“誰來，誰來救救我！”

一些攤子下面壓著呼救的人。

“不要害怕，我來救你。好重！啊！”

指甲在搬廢墟時崩斷，劇痛使得善信縮回了手。

“好痛！你在干什么！搬起來又縮手！”

“對不起！”

善信咬緊牙關(guān)，用力抬起，鮮血從指甲縫里不斷流出，順著手臂滑下。

“可以……出來了……”

“說得輕巧，已經(jīng)被壓得沒有力氣！”

“實在抱歉，我也沒有余力拉著你出來?！?/p>

“你不是馬娘嗎！擁有著遠(yuǎn)超人類的力量，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還害得我又被壓了一次，沒了力氣不能爬出來是你的原因！你要救就救到底??！”

“快一點……要沒力氣了……”

“還想壓我一遍！你這混蛋！”

“給我知點分寸??！真正的混蛋！”

趕到現(xiàn)場的我用杠桿撐住，拽出了那家伙。

“痛！你這家伙輕點啊，下手不知輕重嗎！”

“啪！”

我甩了這家伙一耳光。

“真是對不起啊，我這家伙就是下手不知輕重！你也差不多一點！還不快走！不要命的家伙！”

我支撐著將要癱倒的善信。

“沒事吧，善信。什么，手上都是血！可恨！這里根本沒有可以處理傷口的東西……”

“這點小傷不重要！”

善信推開了我。

“既然來了，就快點去救人……”

善信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聽不見嗎？還有別人被壓在底下的哀嚎……”

她步履蹣跚地走向需要救助的人們，可自己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我去救！”

我抽出杠桿，拉住善信。

“你先一個人去避難！好嗎？”

“還不能……只要我還要一絲氣力……就沒法忍心看到他們的痛苦……”

“都到這種地步了，自私一次不行嗎？”

我又踏入了劇本的設(shè)計。

“自私什么的，我聽不懂……”

她回眸一盼，面容卻是再憔悴不過。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正如書上記載的那樣。除了比她更先一步救出受困者，我什么也做不到……

“最后一位！還有力氣嗎？拉住我，快點出來……哈……哈……”

救出了最后的人，劇烈的呼吸使我?guī)缀跻ヒ庾R。

“小妹妹，你的媽媽呢？”

聽到了命中注定的臺詞，頓時恢復(fù)了精神，支撐起身體，向她奔去。

“閃開！善信！”

路燈搖搖欲傾。

“姐姐不是什么壞人，我?guī)闳フ覌寢尠伞?？不不，那個是……”

命運??！憑什么！

為什么迎來悲劇的，是善信這樣的好孩子？你不覺得太不公平了嗎？

誰！到底是誰寫寫出這樣無聊的結(jié)局！該不會覺得自己寫得很好吧？豈可修！下九流的文盲作者！

千鈞一發(fā)之際，我推開了善信和孩子，支撐著將傾的燈柱。

“快點逃！逃遠(yuǎn)遠(yuǎn)的！”

我回頭看向愣住的善信還有那個孩子。

是因為分神了？還是力竭了？燈柱失去了平衡，細(xì)長的燈架貫穿了我的身體。

“咿呀！“

血泉噴涌而出是怎樣的聲音，我以前從未想過。

內(nèi)臟呢？內(nèi)臟正是因為非常不適合同外界環(huán)境接觸，所以才會在體內(nèi)被保護著吧。

現(xiàn)在，身體的空洞使得它們第一次見到了外面的世界。

我好像也見到了，什么也感受不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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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醫(yī)生就是那邊！那邊有個被路燈壓倒的人！“

“黃金船？還有好幾位醫(yī)生？”、

“喲，善信！啊，這位醫(yī)生，幫這位馬娘處理一下手上的傷口。”

“《命》！訓(xùn)練員的那本書，在你手上！”

“嗯，還好我無聊時翻了一遍。提前叫了救護車，但是因為路上到處都是廢墟，所以現(xiàn)在才趕到這里……真是的，這劇本的作者真是沒品位，居然沒提到我黃金船大人的一點事跡！要是見到他，好好給他踢上幾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