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明

觀操守在利害時，

觀精力在饑疲時，

觀度量在喜怒時，

觀存養(yǎng)在紛華時，

觀鎮(zhèn)定在震驚時。

防欲如挽逆水之舟，

才歇力，便下流；

從善如緣無枝之木，

才住腳，便下墜。

——林則徐

用眼花繚亂的心，觀眼花繚亂的世界，何其亂也。

林則徐老先生以一組人性兩端的對比，思辨地看待人性。即使如此，防欲和從善依舊會在修行稍有差池時，前功盡棄。

柏拉圖在《理想國》中寫道：“當他們在一個燦爛輝煌的花冠游行的隊伍中走在最前頭，率領(lǐng)著 傲慢、放縱、奢侈、無恥行進時，他們贊不絕口，稱傲慢為有禮，放縱為自由，奢侈為慷慨，無恥為勇敢?！?span id="s0sssss00s" class="bjh-br" style="">

可見人性何其復雜？

有人簡單把獸性簡單界定為欲望、暴力，人性界定為道德是非，神性界定為大愛包容。趨向獸性的程度，是本能戰(zhàn)勝理智的徹底程度，而趨向神性的程度，是理智駕馭本能的力度。

各種神的崇拜和道德教化演了幾千年。

而事實上，世界依舊亂成一鍋粥。用一句話形容“以智外求而迷失，以德內(nèi)省而折磨”。簡單的講，科學發(fā)展沒有消滅貧窮饑餓犯罪；道德教化知易行難進退維谷。

新世紀以來，經(jīng)濟不斷發(fā)展，人自身的生存危機：焦慮、異化與沉淪卻不斷加重。

邏輯經(jīng)常能夠成立，悖論亦是日積月累。

探尋解題之道，遍尋世界名家，對人性的理解，都沒有超越柏拉圖。

王陽明“四句教”：

“無善無惡心之體，

有善有惡意之動，

知善知惡是良知，

為善去惡是格物。”，

大部分老百姓聽都聽不懂，何況“觸動利益比觸動靈魂都難”。

弗洛伊德 講“本我”、“自我”、 “超我”，依然只是分析問題，沒法解決問題。

廣義的人性，包含了獸性和神性。之所以三者不好區(qū)分，在于人從動物發(fā)展而來，把人性惡的部分歸為獸性，其實還是人性；用高度文明和現(xiàn)代工具把人和獸區(qū)分，又遠離了人性的核心部分。

柏拉圖提供了一種區(qū)分人性和獸性的好辦法，即睡夢中不尊法律和道德、敢于恣意妄為的部分即為獸性，與中國人說的酒后獸性大發(fā)有異曲同工之妙。

問題在于，醒時也有人不尊道德與法律，人性有惡，動物也有善，我們沒法簡單地用善惡等同人性和獸性。

再看神性，是人想像出來的自我理想化身，簡單地說，就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真善美全、永恒不滅。好是好，實現(xiàn)起來有點難。在這點上，東西方的處理不大一樣。

古希臘的神話里，神也是有缺陷的，也會嫉妒，也會殺戮，簡單的說，也有獸性。雖然是向現(xiàn)實低頭了，卻也顯得真實可信。

中國的神倒是高大上，沒有缺點，但中國人心目中最美的最有溫度的卻是人間，仙女都要下凡，而且都還是王母娘娘家的親戚。偶爾來個孫猴子，攪得天翻地覆。

遍觀西方哲學史，在對人性的深刻理解上，后代學者還是沒有超過柏拉圖。他把五種社會模式的相互轉(zhuǎn)換對應(yīng)三種人性的變化，人類５０００年的歷史，盡在其中。

后世學者之所以沒有超越，一是古希臘智慧已經(jīng)高度發(fā)達，二可能是后代分科太細，學者們向縱深發(fā)展了不少，橫向跨學科能力卻太弱。柏拉圖在寫《理想國》時，諸多學科還沒有從哲學中獨立出來，他除哲學外，對歷史、社會、經(jīng)濟、文學、體育、音樂均了如指掌。弟子亞里士多德，更是百科全書式的學者。

（古希臘人所謂“七藝”：文法、修辭、辯證法、音樂、天文、數(shù)學、幾何。）

《理想國》問世２５００年后，前１％的人口占有全世界４０％的財富，而且伴隨著全球化和科技發(fā)展，貧富差距越拉越大。我們不僅沒有擺脫獸性，也沒有神來拯救我們。在號稱最發(fā)達的大洋彼岸，不知是真是假的哲人王如果要登上寶座，首先得有他最鄙視的、壞欲望最多、最接近獸性的商人出錢贊助才行?！独硐雵吩街v得頭頭是道，后代學者越難以逾越，越像一個笑話。

再看《紅樓夢》，通篇“賈”字，卻是人類歷史上最真實、最優(yōu)秀的小說。正因“賈府被抄家”，而成就了曹雪芹寫出最偉大、描寫人性最深刻的小說。

作為后代的哲學研究者，既需要看到古圣先賢博古通今的真知，也要看到他們時時不如愿的抱憾；既要看到現(xiàn)實生活中還有諸多不平，也要看到人類社會比蘇格拉底被砍頭時還是進步了不少。

人性的議題太博大，我也談?wù)勛约旱乃狞c淺薄意見：

一是平常心看人性。陰與陽、黑與白、美與丑、香與臭本來相伴相生，世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也是常態(tài)，共同構(gòu)成了這個黑夜與白天交替、五彩繽紛的世界。

二是以自律帶動他律。

有好的細胞，才能構(gòu)成好的社會。

自律了，少則帶動親友，大則帶動社群積德行善。

三是形成動態(tài)平衡。中庸之道，不是不偏不倚，而是根據(jù)事物發(fā)展，不斷找到新的動態(tài)平衡點，與時俱進。

當然了，難也難在如何始終能找到動態(tài)平衡點。

四是始終爭取化惡為善，把事物向好的方向引導。比如知識本身，經(jīng)常宣傳榜樣的捷徑，其實已經(jīng)違背了知識的原理。

但正是抓住了人性中愛走捷徑的惡，很多善的知識被保存、不斷發(fā)展下來了。

比如本文。

最后，祝福大家：

“立道家境，發(fā)儒家愿，結(jié)佛家緣 ，悟百家妙，證自家果?！?/span>

后兩句是重點。

后記：我在編寫《通向美好生活的路徑——人的哲學研究》的課件時，期待由此生發(fā)出的諸多文章，都具備可讀、可觀、可思考的特點。

文中使用了當代藝術(shù)畫家王慧斌的作品作插圖，進一步呈現(xiàn)了人性、獸性、神性并存的復雜社會形態(tài)。

梅思源觀慧斌畫時說，怎么好多場景似曾相識。

由此選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