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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地毯佳作】麥琪的禮物

2020-06-16 21:17 作者:梅虹影  | 我要投稿


? ? ? ? ? ? ? ? ? ? ? ? ? ? ? ? ? ?一
已經(jīng)是冬天。
沼津的冬天冰冷潮濕,尤其在上風口的城北,承接來自北方高原的冷風,每到冬天總是讓人心生絕望,力量全無。
陸長風此刻就站在城北低矮無名的野山懸崖上,身后是他的白色馬自達,眼前是彌漫霧氣的懸崖和懸崖下足夠?qū)⑺退赖奶端?/div>
他松開車子手剎,站在車后,用盡全身力氣,把車子徐徐推下懸崖,車子一路闖過枝椏攔截,轟然入水,陸長風看著車子漂浮在水面上,他幾乎聽得到冰冷潭水在慢慢滲入車子里的聲音,足足三分鐘后,車子完全沉入水中,最后一串氣泡從水底竄上來,陸長風嘆了口氣,在懸崖邊頹然坐下。
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日子里,他都要像這輛車一樣過著銷聲匿跡的生活了,直到保險公司把錢全數(shù)賠付給鐘玉,他或許才有可能重新“活過來”。
但也只是“或許”,終究騙保是重罪,一百萬足夠讓他在監(jiān)獄中住上二十年,他不敢冒險,但他不得不冒險。
日子是從哪一天開始崩潰的?他們原本是貧窮卻快樂的一家三口,他在大飯店后廚工作,繁忙但滿足,她在紡織廠工作,雖是三班倒,但也穩(wěn)定知足,女兒陸小婧乖巧聰慧,熱愛游泳,總是在學校泳池里一泡一天。
他們分明應該擁有幸福美滿的人生。
他仔細回想,那是從小婧患上癲癇與驚厥性腦損傷開始,從那時起,醫(yī)院便成為一家三口的常住地,鐘玉為母則剛,大小事情,親力親為,每每小婧陷入昏迷,鐘玉總是將其抱在懷中,溫柔撫慰不知神志前往何方的女兒。
比起金錢上的損失,更磨人的是精神一直緊繃。女兒的醫(yī)療、住院已然花去他們大半積蓄,鐘玉為照顧女兒,早就無法如常工作,他也因時常跑醫(yī)院,而讓主廚格外不滿,這不滿在他上錯兩次菜后終于爆發(fā),主廚語氣兇狠,眼神更兇狠,說希望他能自己離開,大家開店賺錢,并不是為做慈善,大家對他的遭遇表示同情,可他們也無能為力。
他幾乎跪下來求主廚不要將他開除,可他知道那已經(jīng)不可能。世界并沒有給窮苦人留下多少出路,目之所及,全是阻礙,唯有向下墜落的路通暢無比。
陸長風那天晚上走在街頭,突然不知應該去哪里,醫(yī)院里是溫柔絕望的妻子和女兒,家里是冰冷寂靜的空無一人,他現(xiàn)在手里最值錢的就只剩下結婚時爸爸買給他們的那輛車子,幾年開下來,如今即便把車子賣掉,對他們生活也不過杯水車薪。
他們終究是無路可走的。他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網(wǎng)貸借錢的。一開始是三百五百,后來是五萬八萬,為女兒治病、給自己喝酒、放上賭桌一博,他并非不知道久賭無勝家,可他已經(jīng)沒有其他道路可走,唯有相信自己是走大運的那一個,才能讓自己不至于立刻崩潰。
陸長風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支撐這個家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鐘玉。他生性懦弱,遇事總是躲藏,如今面對女兒的長久不愈,鐘玉還能勉力支撐,維持溫柔表象,他卻已經(jīng)慢慢走向無法面對,終至崩潰。第一次坐在賭桌旁時,他告訴自己,他是為了賭一下自己的運氣能否為女兒掙得一個光明未來,可等他清醒過來,才發(fā)現(xiàn)身上已經(jīng)背負無法還清的債務。
老天從未給過他好運氣,這次也沒有例外。他無處寄托自己的崩潰,賭桌成了他任由自己墜落的深淵,只有墜落,不停墜落,才能讓他忘記自己所處境況,可即便是墜落也是有盡頭的。
他這才明白,原來在當下時代里,一個人的生活要分離崩析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情。
至此,陸長風才盯著自己的白色馬自達,想到騙保這并不高明的招數(shù),只因他已經(jīng)無路可走。
他當然并沒想過要真的去死,只要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jīng)死去便好,他用盡自己最后一絲信用,才終于湊起五萬塊,全部投入一份保額二十倍的人身意外險,如若他意外身亡,那作為受益人的鐘玉可以得到一百萬,這錢足夠她帶著女兒平安生活下去。
至于他,他愿意從此隱姓埋名,或者,等時過境遷,他還可以回到她們身邊,以一個英雄的姿態(tài)。
“自殺是不能得到賠付的哦?!焙炞謺r業(yè)務員認真跟他強調(diào),他點點頭。
一個月后,他先去醫(yī)院,對著已經(jīng)睡著的女兒告別,然后他開車來到城北的無名小山上,把車子推下這低矮懸崖,靜坐片刻后,轉(zhuǎn)身下山。
事情自然不可能那么順利,但車子、衣服都在,即便無法立刻判定他意外身亡,認定失蹤也總是可以的,那就已經(jīng)距離身亡不遠,他現(xiàn)在唯一所盼就是面對保險公司,鐘玉能夠強硬起來。為讓鐘玉無所畏懼,為事情能順利進行,這個騙保計劃,就連鐘玉他也是沒有告訴過的,甚至就連他買了保險這件事,鐘玉也是不知道的,只有這樣才能讓鐘玉更加自然地應對保險公司,只有這樣她的所有痛苦和悲傷才更有說服力,因為那于她而言,原本就都是真的。
陸長風這么想著很快就要走到山腳下,忍不住也覺得未來多了一些光明。
腦后劇痛就是這個時候傳來的,他剛開始以為是自己偏頭痛發(fā)作,片刻后才反應過來,是有人從身后砸了自己,他整個人應聲倒地,再想反抗已經(jīng)無力站起來,更何況對方全然沒有留情的意思,第二次攻擊緊隨而至。
眼前一片黑暗降臨時,陸長風腦海中的最后一個念頭是:我不想死。
? ? ? ? ? ? ? ? ? ? ? ? ? ? ? ?二
梁東跟在陸長風身后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這個下手的機會他已經(jīng)等待太久。
沼津城北,疏于開發(fā),人煙稀少,連山都沒有名字,是再合適不過的下手機會。只要殺掉陸長風,那他、鐘玉和陸小婧就都有安穩(wěn)日子可過。
只要陸長風消失,他們就可以重新開始,這個男人懦弱無能、暴力無常也就罷了,竟還染上賭癮,這男人就是無底深淵,如果不能徹底除掉,那所有人都不會有好日子。
他好不容易才贏得鐘玉的心,他不能讓這個男人把這一切都破壞掉。
只要他消失,只要他消失……
梁東默念著這五個字,悄聲緊走幾步,手中拿著尖銳石頭用力砸向陸長風后腦,用力過猛,頭骨碎裂的聲音倏然傳來,梁東竟有些恍惚。
眼前這男人的命眼看就要折在自己手里,梁東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竟如當年第一次見到少女鐘玉時一樣,他的手些微發(fā)抖,撿起石塊再次砸下去,陸長風徹底昏死過去,是不是已經(jīng)徹底死去并不重要,因為接下來才是重點。
梁東將陸長風翻身扛起,轉(zhuǎn)身向山頂走去,向陸長風剛剛推車下山的懸崖走去。
他肩上扛著陸長風,心中竟平靜如常,他知道陸長風很快就會徹底死去,他也知道他們很快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他盼望多年的新生活,他原以為自己會很激動,卻發(fā)現(xiàn)自己意外的平靜,肩膀上的陸長風已經(jīng)沒有任何威脅,再沒有任何東西、任何人可以阻礙他們,一種溫暖的快樂從他身體深處涌了上來,將他整個人團團包圍,分明是城北風口,呼呼冷風在他臉上兇猛吹著,他卻并未覺得多么冷。
很快便到了山頂,陸長風被他伸手扔進黑暗無光的懸崖,片刻后就聽到他落水的聲音,陸長風已經(jīng)頭有重傷,此時落入深不見底的懸崖水潭中,必死無疑。
“我殺掉他了?!绷簴|發(fā)出這條信息后,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站在山頂,城北幾乎沒有高大建筑,也因此可以將整個沼津盡收眼底,他仔細分辨著鐘玉的方向、陸小婧的方向,分辨著他們未來的方向,他從未覺得如此滿足。
有汽車聲音響起的時候,他都還沒意識到這一切跟自己有什么關系,直到那束光直直打在他的身上?!皠e動!警察!”
梁東沉浸在剛剛的幻想中并未能立時明白正在發(fā)生的事情,警察?警察怎么會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城北的荒蕪山頂?
他的肩膀被按住,他的雙手被銬上,他整個人都無法動彈,那個清瘦高挑的警察迫使他轉(zhuǎn)過身來,與他眼神對視,那警察似乎因一路趕來而有些微微氣喘。
他們是來抓我的?
“你被逮捕了?!本炖潇o地說。
老天爺,你混蛋。梁東心中暗罵。
? ? ? ? ? ? ? ? ? ? ? ? ? ? ?三
“姓名?!?/div>
“梁東?!?/div>
“民族?!?/div>
“漢?!?/div>
“年齡?!?/div>
“三十二歲?!?/div>
“文化程度。”
“本科。”
“籍貫。”
“……”
“籍貫!”
“陸長風死了嗎?”
“籍貫,你必須先回答我,這是審訊程序。”
“你先告訴我,他死了嗎?”
“你希望他死嗎?”
就在兩小時之前,前往城北的車上。
“很多事情的潰敗都是從一些不必要的謊話開始的?!毙∫皩ι砼缘男≌檎f。
“不必要的謊話?”
“就是在并不需要說謊的時候,他卻說了謊,那這背后便一定事出有因?!?/div>
“比方說什么呢?”
“我們有段時間頻繁接到一個小女孩兒的報警電話,說她總做噩夢,夢里自己被殺死、分尸、掩藏地下,我們不是心理醫(yī)師,無法對付噩夢,但小女孩兒持續(xù)來電,也無法忽視,便派了實習生過去,本想批評教育,上門時卻正好遇到丈夫在實施家庭暴力。所有一切都并非女孩兒的夢,而是無意中看到的真實情況,她驚嚇過度,以為黑暗中看到的一切全都是夸張成型的夢,卻怎么也無法說服自己如此相信,下意識地打電話報警,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便只能不斷打來,以疏解自己的恐懼?!?/div>
“這也太難分辨了,我們怎么知道那是真的,還是假的,她很可能說的就是逗我們玩的謊話啊?!眲倓傓D(zhuǎn)正的小臻仍舊難掩毛躁。
“對,很難分辨,但還是要分辨?!毙∫罢f。
就像今晚,有個女人打來電話,說城北山上有人在殺人,希望他們能快點派警察過去,不然兇手可能很快就會逃走,那女人語氣冷靜平和,像是在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但小野知道,越是這樣,事情便可能越糟糕。
他們押著梁東回到警局時,現(xiàn)場傳來報告,陸長風和他的白色馬自達已經(jīng)被打撈上來,陸長風已經(jīng)死去,他頭上的傷幾乎致命,加上墜崖、溺水,他落水沒多久就已經(jīng)身亡,但好在落水時間短,被打撈上來時身型樣貌并未有太大變化,身份的確認也因為有車子和駕照而格外順利。
梁東局促地坐在審訊室里,表情慌張擔憂,卻又無所畏懼。小野看多了這些人,并不覺得奇怪,他們總是以為自己可以堅持到底,殊不知人類總是會高估自己的意志。
得知陸長風已經(jīng)死去,梁東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松弛了下來,他靠在那狹窄的椅背上,盡可能讓自己身體舒服一些。
“你們有什么想問的,繼續(xù)問吧?!绷簴|語氣輕松地說。
“陸長風死了,你很高興?”
“當然,我原本就是想讓他死的?!?/div>
“你知不知道,如果他死了,那你也就死定了,故意殺人,幾乎不可能有什么回轉(zhuǎn)余地。”
“我當然知道,我從一開始就知道?!?/div>
“那你為什么要殺人?”
“為了跟鐘玉重新開始,陸長風就是我們之間最大的障礙。”
“他們可以離婚,就算一時離不了婚,她也可以離開他,一定要殺人?你這動機不成立?!?/div>
梁東忽然笑了:“警官,你覺得如果能那么簡單就能解決,我會蠢到殺人嗎?陸長風已經(jīng)沒有親人,也沒有可以讓他依靠的人,他不會放過鐘玉母女倆,在小婧病重時,他還在賭博,在鐘玉累到躺樓道座椅上睡著時,他還在打她,鐘玉提過那么多次離婚,沒有一次能成的。動機成立與否,不是只有邏輯,這是生活?!?/div>
“所以,鐘玉其實也知道你要殺掉陸長風?”
“她怎么可能知道,她要是知道,就不可能讓我動手了,我本來打算完事后,就立刻帶她們母女離開沼津。”
“你的意思是說,鐘玉對你的所作所為一點都不知情?”
“當然?!?/div>
“那你說,今晚打電話來報警的那個女人是誰呢?”
? ? ? ? ? ? ? ? ? ? ? ? ? ? ? ? 四
鐘玉的理想就是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可她失敗了。她都已經(jīng)決定要離開陸長風了,她真的決定了。
她努力回想自己用了多少年才做下這決定,努力后卻又不敢面對,因為已經(jīng)過去了太多年,多到她為自己的虛度光陰、懦弱無能而感到實實在在的羞恥。
很多個夜里,當小婧睡去,當整個醫(yī)院都沉默下來的時候,她都會摸著身上陸長風留下的傷痕問自己,為什么不能走,為什么不敢走,為什么還不走。
因為她怕,她怕他糾纏不休,她更怕自己再無牽掛,她最怕帶著女兒生活的未知將來,現(xiàn)在就算生活艱難痛苦,她還可以把這一切都歸結于“都怪陸長風不是個人”,可離開他以后呢,她人生的失敗、生活的崩潰就再也沒有了借口,就只能迎面直直地撞上去。
那就全都成了她自己的失敗,她害怕面對這個。所以她做不下這個決定,她不確信自己有那個勇氣去面對自己的全盤皆輸。
其實早在他們結婚當天,她就隱約發(fā)覺自己或許是嫁錯了人的,那天鬧完洞房,他們倆坐在婚床上數(shù)著親朋給的份子錢,他一邊數(shù)一邊罵那些給少了的人,嫌棄他們窮氣,也嫌棄他們的厚顏。
“給那么少,還好意思吃那么多?!彼麘崙嵉卣f。
“早點睡吧。”她卸了妝說。
他沒有說話,甚至都沒有轉(zhuǎn)頭,她知道他或許在生氣,但不知這氣為什么會生到自己頭上來,她那時也年輕,心下不忿,見他不理人,便轉(zhuǎn)身躺下,不再理會。直到后半夜迷蒙中,發(fā)現(xiàn)他爬到了自己身上。
她在婚宴上喝過了酒,本就頭昏腦漲,昏睡中的此刻更是興致全無,伸手就要推開他,但他不在乎,面無表情地就開始動作,她反抗不得,便隨他去了,她那時并未經(jīng)過太多人事,可她隱約知道那應該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她并不開心。
那就是她的新婚之夜,那就是父親親手挑選的如意郎君,那就是她放棄了梁東去換來的安穩(wěn)生活。
鐘玉記得,在她結婚那一天,梁東離開了沼津,他去了哪里,他要去干什么,她全都不知道,但她知道他是傷心了的。
人在年輕時候常常會以為自己看得懂孰輕孰重,殊不知,人類從來都只是漫長歲月里的一個笑話,你以為自己看破世事,其實你只是看到了自己眼前這一片樹葉。
鐘玉總以為陸長風是會改變的,在他遭受重創(chuàng)之后,在他一次次失敗之后,他總會發(fā)現(xiàn)自己是錯的,他總會發(fā)現(xiàn)自己不應該打老婆、不應該賭錢,更不應該罔顧這個家的一切,鐘玉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再忍一忍,如果還不行的話,那就徹底離開他。
她就這樣忍到了結婚一周年,忍到了女兒出生,忍到自己一次又一次遍體鱗傷,忍到女兒生了重病,忍到這個家眼看就要徹底崩塌潰爛,而她自己也要隨之墜落到底,也仍舊沒有等到期待中的光明到來。
她從想要有個家的年輕女孩,忍成了一個奔波在醫(yī)院里的疲憊母親,尤其在父親離世后,她突然間發(fā)現(xiàn)或許以后的人生自己都要獨自一人站在這孤獨的地球上了。
所以,當梁東重新回到沼津,回到她身邊的時候,她不知道有多高興,更讓她高興的是,梁東依然愛她,他們原本就只是個困于現(xiàn)實的愛情故事,如今卻終于有了一次轟轟烈烈的機會,她想跟他走,就算她離不掉婚,她也想跟他走。
梁東是她無望生活的光,是她重新開始的唯一機會。那個時候,鐘玉還沒意識到,其實自己只是想要一個借口,一個離開這一切的借口,一個讓自己不顯得薄情寡義的借口,她需要這借口來面對自己的不堪和懦弱,她比誰都需要。
他們已經(jīng)約好了,她會帶著女兒到醫(yī)院馬路對面的廣場等他,他會來接她們,他會來帶她們開始新生活,他會來的。
可他沒有來,她們從傍晚等到路燈都亮起又滅下,小婧靠在她的肩頭睡了醒、醒了睡,跑了三次廣場廁所,也仍舊沒有等到他來。
天亮了,她知道他不會來了。
? ? ? ? ? ? ? ? ? ? ? ? ? ? ? 五
小臻把一份保險合同放到小野面前。
“這是陸長風死前一個月買下的人身意外險,保費五萬,二十倍保額,如果他意外身亡,那鐘玉就可以得到保險公司一百萬賠付?!薄?/div>
小野打開這份合同,小臻繼續(xù)說:“而且車子里有陸長風的衣物和駕照,且先于他落水,那天有人看到是陸長風把車子推下懸崖的?!?/div>
“也就是說,陸長風原本是打算假死騙保?”
“對,但假死騙保有風險,一旦被保險公司查出來,不僅騙不到錢,陸長風也是要坐牢的,一百萬已經(jīng)屬于金額巨大,他十年牢獄是跑不掉的?!?/div>
“所以為了能確保錢萬無一失地到手,陸長風就必須真的死掉,因為被謀殺是歸類在意外死亡里的?!?/div>
“是的?!?/div>
審訊室里,空氣安靜得像是陽光砸在地上都能聽到聲音。
“你現(xiàn)在依然堅持說鐘玉完全不知道你要殺掉陸長風?”
梁東盯著那份合同,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陽光透過小窗子打在他臉上,他半邊臉因此隱藏在陰影中?!澳闶钦f……陸長風死了,鐘玉就能拿到一百萬?”
“不,是陸長風意外死亡,鐘玉才能拿到一百萬,所以如果保險公司認定陸長風是自殺,或者認定陸長風是假死,那她就拿不到,只有他是意外身亡,包括被人殺死,鐘玉才能拿到那一百萬?!?/div>
梁東的頭一直低著,小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小野不急,很明顯梁東并不知道這背后還有份保險,鐘玉也不可能不知道他所做下的事情,因此真相便只剩一個,那就是鐘玉利用了他,利用了他的愛和信任。
梁東此刻即便不愿相信,也不得不面對自己所愛之人是個為了錢不擇手段的女人。
審訊室里的安靜在持續(xù)著,陽光已經(jīng)從窗口撤退,梁東整個人都隱藏在陰影中,助手問小野要不要打開燈,小野擺擺手,他怕驚動了梁東得來不易的平靜,他愿意給他這片刻的安寧,因為小野知道,在這之后,梁東要面對的就是自己最不想面對的事實了。
許久后,夜色降臨,梁東終于抬起了頭,臉上帶著漠然的微笑:“她不知道這事兒,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梁東,你知不知道你死定了?尸體、動機、證人、證詞……你已經(jīng)死定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div>
“即便這樣,你也還是堅持這事情和她沒關系?”
“這是事實,你不能因為你的揣測,就讓我篡改事實?!?/div>
好的,小野心下嘆氣,這男人是狠下心要一條道走到黑了,他看著梁東決絕的臉,知道他已經(jīng)完全投入到自以為壯烈的愛情中去了,他拉不回來了。
這時,小臻推門進來,她看了一眼小野,又看了一眼梁東,面帶猶豫,但深吸一口氣后,還是說了出來。
“鐘玉死了,她帶著女兒自殺了?!?/div>
審訊室里終于不再安靜。
? ? ? ? ? ? ? ? ? ? ? ? ? ? ? ? ?六
“我們沒有家了,是嗎?”
女兒這么問時,鐘玉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陸小婧才八歲,她還沒有看過人世間的每一種美好感情,但她卻已經(jīng)看遍所有的難堪和痛苦。
她的家庭、她的疾病、她在醫(yī)院里住的每一天,讓她生活的每一天都在面對更多的不堪。
鐘玉覺得自己不是個稱職的媽媽,可稱職的媽媽應該怎樣做,她也是不知道的,她自己的媽媽早就離開了家,爸爸又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每天下班后的生活就是買一包花生米喝酒,對于他來說,那就是最好的夜生活,至于鐘玉,他不懂教育,也不想教育,完全任由鐘玉放養(yǎng)長大。
真正幸福的家庭應該什么樣子,鐘玉從來都只在同學家、小說里、電視上才能看到。
所以,算了吧。
她剛剛收到消息,得知陸長風已經(jīng)死了,死在城北懸崖下的那潭水里。他倒是樂得清靜,把這所有不堪的生活都留給了她。鐘玉掛斷電話,再給梁東打,那頭已經(jīng)從無人接聽變成了對方正忙,現(xiàn)在是關機了。
梁東到底是在最后關頭退縮了,他大約是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是無法背負起鐘玉跟陸小婧這個重擔的,一個受盡苦楚的女人、一個病重難愈的孩子,這些全是定時炸彈,任何一個的爆炸都能將生活毀于一旦。
梁東終究是怕了吧。
鐘玉抬頭看看沼津渾濁的夜空,她并不怪他,她知道梁東只是做了每一個普通人都會做出的選擇,在這個已經(jīng)沒人相信傳奇的年代,她并沒有權利要求梁東做她的英雄,那不現(xiàn)實,也不可能。
可她多希望能真的來一個救自己于水火的英雄啊,她多希望老天能真的降一個奇跡在她身上啊,她多希望能發(fā)生點什么,好讓她相信自己的人生還有救啊。
“我們真的沒有家了,是嗎?”女兒眼睛很大,忽閃著睫毛又問了一遍。
鐘玉摸了摸她的頭:“是啊,我們真的沒有家了?!?/div>
? ? ? ? ? ? ? ? ? ? ? ? ? ? ? 七
后來路邊的監(jiān)控鏡頭顯示,鐘玉背著女兒在去往城北郊區(qū)的橋頭來回走了整個下午,女兒已經(jīng)在她背上昏睡過去,只有她自己在橋頭來來回回地走,監(jiān)控鏡頭清晰度有限,她臉上的表情是一團模糊,可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她的焦慮和絕望。
直到她下定決心,走上空無一人的橋中央,翻過欄桿,縱身下河。被救上來時,鐘玉已經(jīng)沒了聲息,她的女兒陸小婧也只有些微心跳還在,眾人手忙腳亂地把這對母女送往醫(yī)院,陸小婧被救了回來,她醒過來第一句話是“我媽媽呢”,在場醫(yī)護沒人忍心告訴這個受盡苦楚的孩子,鐘玉已經(jīng)死了。
小野坐在電腦前看著監(jiān)控里的鐘玉,他無法想象她的那個下午是怎樣度過的,也無法想象最后到底是什么一擊即中讓她下定決心跳下了河。但他現(xiàn)在是相信了梁東所說,這一切或許真的都與鐘玉無關。
得知鐘玉自殺身亡后,梁東終于不再冷靜,他情緒激動,試圖掙開手銬,卻終究不得,他的眼淚不聽使喚地一直往下掉,嘴里念叨著“她不能死”、“她不能死啊”,卻已經(jīng)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小野在審訊室里見過各式各樣的崩潰,可梁東卻仍舊讓他動容,不為別的,只為梁東到最后時刻,都還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崩潰。
小野離開審訊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回想著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這是個讓人傷心的故事,陸長風想要騙保,為給妻子女兒贏得未來的安穩(wěn)生活,卻不想遇到一個對他懷抱殺機的梁東,梁東或許是為讓騙保落成真實,或許是為掃清與鐘玉相愛路上的障礙,但總之,他狠下心來對陸長風痛下殺手。鐘玉呢,這個先是失去丈夫、緊接著又失去了情人的女人,她沒有了過去,也丟掉了未來,她沒辦法再帶著女兒繼續(xù)前行,于是她背著女兒跳進冰冷河水里。
人人都想奮力一搏,人人都想掙得一個美好未來,到頭來卻沒有一個真的做到,陸長風死了,鐘玉死了,梁東不用多久大約也是會死的,他們每一個都以為自己在替對方考慮,卻終究只能死在一場自以為是里。
只留下一個八歲的女孩,不知要如何繼續(xù)接下來的人生。
小野深深嘆了口氣,關上了電腦。
? ? ? ? ? ? ? ? ? ? ? ? ? ? ? ? ? 八
陸小婧被警察送往福利院,一百萬保險金也暫由福利院托管,沒人有權利動用那筆錢,直到陸小婧年滿十八歲才能提取。
一切都很好,她現(xiàn)在有錢、有自由,還有穩(wěn)定平和的生活,陸小婧對這一切格外滿意,除去媽媽跳河自殺一定要背著她、導致她幾乎無法活命這個意外,其他一切都進展順利。
她終究得到了自己所有想要的。
事情是從梁東第一次探望她開始的,陸小婧躺在病床上,認真看著梁東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不是一個慈愛長輩的眼神,那眼神里有熱情,有欲望,還有一點點瘋狂,她第一時間就看明白了這個男人,所以她知道自己的機會終于來了。
媽媽愚蠢透頂,她竟以為梁東回來是因為仍然愛她,梁東從始至終愛的都是曾經(jīng)少女的她,而不是這個備受摧殘、已然老去的她,換句話說,他愛的是少女,而不是某個特定的女人。
他從一開始所求所為的就只有陸小婧,但沒人知道這個,也不可能有人知道,也正因為這個只能藏在暗處的秘密,讓陸小婧有了可趁之機。
她痛恨自己的父母,他們是一對太過糟糕的父母,陸長風懦弱無能,只會對自己的女人拳腳相向,卻從不曾在外人面前挺起一寸脊梁,鐘玉優(yōu)柔寡斷,為了一個莫須有的光明未來,就把自己最年輕的幾年人生全都賠了進去,她永遠都只會為自己找借口,永遠都在等待別人拯救她,卻從來不能自己承擔責任。
他們明明是這么糟糕的父母,卻從不承認,不僅不承認,還那么擅長自我感動。他們總是跟她說,他們的一切都是為了她,他們只希望她能好好康復、好好生活,為了這個,他們愿意付出一切。但事實上,即便沒有陸小婧,他們也會把自己的生活過得亂七八糟,但好在是有了陸小婧,他們才為自己糟糕的人生找到了借口
陸小婧一開始常常疑惑于他們兩個說服自己的能力,他們到底是怎么說服自己相信,他們所遭受的一切苦難都是為了陸小婧的,他們又是怎么說服自己他們對這個女兒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
陸小婧不懂,她也不想懂,她恨他們把她當做失敗人生的借口,她恨他們逼迫她接受他們自以為是的好意,她恨他們打著好意的旗號傷害彼此、傷害她,然后還裝作若無其事,仿佛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
她甚至知道,他們已經(jīng)打算放棄治療了,可他們從來不會說出口,他們兩個膽小鬼,就連承認自己的懦弱都是不敢的。好像只要不承認,這一切就都不是他們的錯。
可來到這個世界上又不是陸小婧的選擇,他們憑什么在這個時候說放棄就放棄,他們又憑什么把這放棄的苦果讓她一個人承擔。
這不公平。
他可以花天酒地,她可以重新開始,到頭來只有陸小婧一個人要去死,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這個世界一樣。
憑什么?
“如果爸爸媽媽離婚,把我判給了爸爸,你要怎么辦呢?”坐在醫(yī)院樓下的長凳上,陸小婧對梁東說,“畢竟,爸爸才是有收入的那個人,媽媽已經(jīng)很久沒有工作了,把我判給爸爸也是很可能的事情呢。”
梁東局促地坐在她旁邊,想要伸手觸碰她的肩膀,卻被她歪身躲過。
“所以只把媽媽追到手并不能保證你就能和我一起生活了,只有確保他絕對沒可能得到我才行哦。”陸小婧知道此時此刻自己臉上正掛著最可愛的笑容,她用左側臉對著梁東,因為那半邊臉更好看。
這些大人,滿口責任道德,其實沒有一個良善之輩,他們?nèi)珜λ兴鶊D謀,所以陸小婧對利用梁東、愚弄梁東并無愧疚,怪只怪他自己心生邪念。
“我知道的。”梁東說完便起身離去。
陸小婧早就知道爸爸打算假死騙保,在他上次來看她時,他見她睡著了,便聲淚俱下地與她告別,好像自己做出多么巨大的犧牲,其實不過就是犧牲了一輛早已開舊的破車。他以為她睡著了沒聽到,但她全都知道。
在爸爸去城北推車下懸崖的那晚,也就是梁東前去殺他的那晚,同時還是媽媽在廣場上等待梁東來接她們的那晚。陸小婧靠在媽媽肩頭,等待著那個真正的殺人時刻到來。
梁東到山下了。
梁東動手了。
梁東把爸爸拋下懸崖了。
而她則早已經(jīng)打通了警察局的報警電話。
她那天三次跑廣場廁所,其實是去查看梁東發(fā)來的信息,以及適時打出報警電話。
她早就在媽媽被打到遍體鱗傷的時候,就多次報警試驗過從報警后到警察出警這中間大概時間,她以此估算出警察從接到電話到去往城北抓獲梁東的時間,她知道梁東跑不掉,但她希望他一點點陰謀得逞的自由和快樂都不要擁有。
再之后的事情就容易多了,把“我們沒有家了”這件事一再強調(diào),便足以讓媽媽這個軟弱的女人活不下去,陸小婧知道,重要的并不是有家沒家,重要的從來都是“借口”,媽媽找不到活下去的借口,也找不到人生失敗至此的借口,她嫁的男人死了,她以為愛她的男人拋棄了她,她無論如何都是活不下去的。
只要陸小婧輕輕推波助瀾,她就必死無疑。
比較糟糕的是,她居然帶著陸小婧一塊去跳河,這個糟糕的女人,就連死都不能一個人面對,還要拖累她年幼的女兒,但好在她生病前曾常在學校游泳,剛一落水她便離開了媽媽,一個人浮上水面,并大聲呼救。
這也是好事,這場死去活來讓她的悲苦身世更具說服力,畢竟誰會去懷疑一個剛被媽媽帶著自殺的可憐女孩呢。
陸小婧驚訝于自己對這一切的運籌帷幄,畢竟她終究還只有八歲,可當生活一再欺侮你、碾壓你、摧毀你,你所能學會的便只有奮起反擊,像每一個心懷鬼胎的大人那樣去反擊。
現(xiàn)在一切都好了,糟糕的大人全都死了,留下來的只有錢和自由,陸小婧坐在福利院柔軟的床墊上看向窗外的冬日枯樹,覺得人生從未如此美好過。
在他人看來,這是個愛情悲劇。
一個為了家庭而騙保假死的男人,一個為了愛情而痛下殺手的男人,還有一個被生活欺騙、無力反擊的女人。
他們看起來相親相愛,他們看起來愿意為彼此犧牲,他們陰錯陽差地付出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卻只換來了一場空,真是讓人遺憾啊。

這當然沒什么不對,但事實又遠非如此。


【紅地毯佳作】麥琪的禮物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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