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朦朧，霧氣終于消弭于清輝的月色之中，山澗小路上的雪徑反射著月光，即使不用照明也可分辨出前方的道路。煙花落幕后的晚間格外寂靜，似乎只有咯吱咯吱的踏雪聲以及逐漸清晰起來的交談聲。

“.....總算是到了?！敝笓]官就著明亮的月光長舒了一口氣，隨后又腆著臉對某人溫柔笑笑，“....幸好有比安卡牽著，你的手摸著很暖和?！?/span>

“.....既然冷的話，指揮官與其在這里說些奇怪話，不如趁早先下去....”比安卡的目光局促地掃過指揮官有些肆無忌憚的微笑，習慣性地飛向無人的角落。

“....那....比安卡呢？”指揮官微微偏頭，目光饒有興致地追隨著某人閃躲的眼眸。

“...我會自己找個地方更衣的....”某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悅的回憶，神色頓時也有些涼薄，碧藍的眼眸似乎是在警示指揮官不要得寸進尺，“....我現(xiàn)在有些不太放心指揮官?！?/span>

“....唔......”被戳中軟肋的指揮官頓時沮喪地垂下頭，開始了自己的第五次道歉，“....下午的事..是我不好....”

“認錯的態(tài)度倒是一如既往的端正....”比安卡似乎有些遷就地輕嘆一口氣，“...這也算是你為數(shù)不多的優(yōu)點吧。”

“....?。繛閿?shù)不....多？”指揮官被這二連打擊弄得有些暈頭轉(zhuǎn)向，“....比安卡真的這么覺得嗎？”

“....嗯....當你沒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時....你的優(yōu)點就全變成缺點了....”某人的臉微微泛紅，輕輕用力掙脫了指揮官手上的抓握，“...所以現(xiàn)在，你沒什么優(yōu)點?！?/span>

“....我現(xiàn)在滿眼都是你.....”指揮官下意識想將眼前人擁入懷中，但很快又反應了過來，“....但我是絕對不會偷窺的....相信我！”

“......嗯....那....我去換衣服了....等會兒見.....”

“....好?！敝笓]官略微恍惚地目送著比安卡的背影，默默咀嚼著方才某人有些嗔怪的言語，明明是如此質(zhì)樸毫無詞藻的字詞，卻讓指揮官又一次心動不已。沉思之間，指揮官已經(jīng)脫下衣物，只剩下一條泳褲，將整個人都浸泡在池子里。

“.....對了...可以用一下這個...”指揮官心不在焉地將小木碗上的燈芯點燃，任其在水中飄浮，溫暖的火光蕩漾在粼粼波光之中。

“.....好可愛.....”指揮官在水里呆坐著，他漫無目的地盯著燈芯，仿佛腦回路終于運轉(zhuǎn)過來般無意識感嘆道。

“..你...又在說誰？”不知何時，換好了泳衣的某人站在池邊輕聲問道。

“...........”清亮的月光下，某人淺藍色泳衣下的肌膚格外姣好，裸露的背部畫出一條柔若無骨的后脊線，修長白皙的大腿略微抬起，紅潤的腳尖輕觸于雪地，仿佛伸手觸碰之后，能感受到融化冰雪后的那份溫潤。似乎是察覺到指揮官過于灼熱的目光，某人不太明顯地用手臂微微遮掩住胸口。雖然這套別名死庫水，學名連體泳衣的著裝并沒有將胸部作為視覺重點，但對某人而言，就算再怎么掩飾，也著實太容易引人注目。指揮官不淡定地咽了口唾沫，“.....嗯...當然是你....”

“.........”似乎是確認了眼前人已經(jīng)初步觀摩了一番，比安卡沿著石階緩緩走入池中，那令人過目不忘的身材再度一寸寸隱藏起來。她坐在距離指揮官不遠不近的地方，默不作聲地背過身去。

“........”指揮官十分自覺地坐在她身邊，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比安卡環(huán)系于脖頸上的絲帶，“...很好看...非常適合你。”

“.....你之前沒看到嗎？”某人的臉頰偏過一個并不明顯的弧度，似乎在用余光審視指揮官。

“...真沒有看到...”指揮官試探著伸出手想將比安卡框進手臂里，“....現(xiàn)在，我單方面宣布這是我最喜歡的圣誕禮物了?！?/span>

“.....這是我給自己買的，不是給你買的?！?/span>

“....都結婚了...咱們就不用分得這么清了吧..”面對某人的毫不留情，指揮官只覺得有些訕訕掛不住，但也并沒有氣餒，“...我可以..抱抱你嗎？”

“........”比安卡緩緩轉(zhuǎn)過身，略微局促地瞥了他一眼，隨即默認般垂下臉頰將頭枕在指揮官的鎖骨處。濕潤的金發(fā)輕撓著頸窩的皮膚，某人臉頰滾燙而細膩的觸感也讓人格外舒心。指揮官摟住比安卡，忍不住將她往懷里攬了攬。

“....現(xiàn)在暖和多了?！敝笓]官嘴角的笑意如他所感受到的那般溫暖而自然。

“....指揮官，你還記得....你以前受傷住院的那段時間么？”比安卡似乎有些安然地閉上眼簾，緩緩道出那有些久遠的回憶，“..當時....”

“.....現(xiàn)在這么好的氣氛.....能叫聲老公么...”指揮官中氣不足地打斷了她。

“...........”比安卡輕輕擰了擰指某人的手臂。

“嘶...痛.....您繼續(xù)講.....”

“....當時除了我，醫(yī)院的護士長阿姨也經(jīng)常來看望你的情況，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指揮官似是而非地點點頭，記憶中，那介乎于監(jiān)視的目光總是神不知鬼不覺地飄蕩在病房門前，時不時提醒著自己要安分守己...現(xiàn)在想想...看望這個詞用在這里還真不夠準確，“...我記得當時我們好像有一天在鬧矛盾，她進來罵了我一頓?！?/span>

“...是啊...記憶猶新呢?！睉牙锏哪橙怂坪鯎P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雖然她總是偏袒你...但還是給了我們很多照顧..”指揮官再度想起了辦理出院手續(xù)時，自己對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保證，“..她還囑托我要好好照顧你...”

“....嗯，意料之中。”某人嘴角的笑意不禁明顯了幾分。

“......怎么了嗎....？”指揮官有些疑惑地垂下頭看著比安卡。

“....我前幾天和卡列一起去看望她了?！北劝部ň従徤斐鍪种福讣怆S意而忽快忽慢地在指揮官的胸前點畫著圈，“....她還一直問為什么不是你陪著我來?！?/span>

“...那還不是因為某人事先沒通知我...”護士長那充滿怨念的眼神似乎再度刻薄地審視著自己，指揮官不禁咽了口唾沫，“....對了..原來你之前是和卡列一起去看她了嗎...不過，你怎么都不事先商量一聲？”

“....指揮官不妨猜猜看....”

“.....額......”怎么一向真誠的某人也開始猜謎了...指揮官頓時不知道是該一語中的還是順從她的循循善誘，“..能稍微給點提示嗎？”

“....嗯.....那就這一個....”比安卡卸去了依偎于指揮官身上的中心，抱著胳膊緩緩坐起，眼眸中閃爍著難以言說的糾結感，“....我們是在婦產(chǎn)科見面的.....”

“.........？！”指揮官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從四肢飛速涌向大腦，又再度毫無阻礙地輸向逐漸變得僵硬的手腳。盡管自己現(xiàn)在正在大口喘息，但氧分子似乎只是積淤在肺部，任憑自己處于短暫缺氧的宕機狀態(tài)。

“....你...怎么了？”

“......嗯.......”指揮官恍惚間仿佛回到了某節(jié)枯燥乏味的課上，正在開小差的他被老師偶然點名，一如他現(xiàn)在這般茫然而不知所措...當時窗外的陽光格外的暖人....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現(xiàn)實呢？

“....你倒是說句話.....”比安卡的眉宇間閃過幾抹慍色，她只是不滿地瞥了眼身邊呆若木雞的某人。

“....真的嗎？”指揮官的話剛出口，他渾身便有些止不住地顫抖。

“....嗯....”見到眼前人露出如此失態(tài)的神色，比安卡似乎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并試圖用手心的溫度向他傳遞這一事實的言之鑿鑿，“...有那么難以接受嗎？”

“...我...我只是....”我只是怎么了呢？指揮官的內(nèi)心也在問這個問題。自己如今的心情到底是如何？拋去了巨大的驚異感，此刻縈繞于心的，大概就是一股雜糅著喜悅的恐懼吧。

“....你...好像不太開心？”比安卡垂眉審視著指揮官亂作一團的表情。

“....當然開心....怎么會不開心....”指揮官努力控制好自己頻率近乎失速的心跳，微微張了張嘴，“....我能摸一下嗎？”

“.....嗯....”比安卡纖軟的手指引著指揮官在她毫無贅余的小腹緩緩游走，如此光滑的線條簡直讓人無法相信其中正孕育著一個微小的生命體?；蛟S是出于某種冥冥中搭建起的默契，指揮官的手掌能感受到他、她..或者說他們正在一無所知地閉眼酣眠，如此真實而虛幻的感觸，指揮官忽然眼前一陣溫熱，忍不住將某人緊緊摟在懷中。

只有如此緊密的接觸，才能傳遞自己內(nèi)心的喜悅與感激。

“....謝謝你，親愛的...”指揮官輕聲囁喏著，“...我再次單方面宣布...這才是我最好的圣誕禮物....”

“....那....你的禮物呢？”

“...誒？”指揮官愣了愣，隨即想出了一個不太高明的答案，“....那本人算嗎？”

“....一如既往的厚臉皮?！?/span>

“....臉皮不厚點，怎么追得到你呢？”指揮官垂眉打量著某人嘴角羞赧的弧度，并無遲疑地閉眼吻上了她甘甜的嘴唇，當一切難以言說的蜜語以這種方式向?qū)Ψ絻A訴，每一寸柔軟也都值得令人細細品嘗了，指揮官忍不住沉浸其中。

泉水是如此溫暖，觸碰的肌膚也是如此的溫暖，漂浮于水流上的燈芯閃爍著令人安心的橘黃，皎潔的月與雪構成的純白下，彼此所想做的一切，便在這氛圍中逐步順理成章.........

................

“..嘿！看球！”常羽縮在冰雪堆砌起來的戰(zhàn)壕里，借著掩護忽然敏捷地朝卡列扔去一個圓滾滾的雪球。

“....唔！”卡列氣急敗壞地抹去臉上的雪漬，卷曲的白發(fā)似乎大有沖冠之意，“...誰！給我滾出來！”

“...噗哈哈哈！瞧她那傻樣！”得手的人立馬囂張地跑路了。

“...給我滾回來！”

“嘿！”露西亞接過麗芙手中搓好的雪球，不偏不倚地砸在神威的逆元裝置上。

“....哇...冷死了....”某人立馬敏捷地閃躲在與世無爭的路人里身后，“...你們這也太欺負人了....”

“...唔....里....”

“....里先生....”

“.........”里默默地抹掉了臉上的雪沫。

“...無聊死了...這滿篇白花花的有什么好看...”蒲牢坐在雪地上，頗為掃興地瞥了一眼艾拉筆下的雪景。

“....誒？”艾拉游刃有余的手忽然頓了頓，“...難道你不覺得很有遐想空間嗎？”

“...一點都不喜慶，按我說啊...”蒲牢興沖沖地搶過畫筆，“...這里畫一個燈籠，下面再擺一碗熱騰騰的餃子....”

“等等啊蒲牢親！那不是水粉顏料！”

“...喂！那邊的指揮官！”薇拉懶洋洋地沖這邊招了招手，“.....下來一起打雪仗！”

“........”指揮官并未理會薇拉的邀請，只是繼續(xù)埋頭和比安卡一起堆砌已成雛形的雪人。過了一會兒，他停下動作，有些疲憊地喘了口氣。

“....累了嗎？”比安卡仍舊心無旁騖地打理著雪人胖乎乎的身體。

“....稍微有一點...”指揮官頗為勉強地笑了笑。

“...?“...誰叫某人非要在池子泡一整晚...也難怪現(xiàn)在使不上勁?！?/span>

“....唉...人類的肉體還真是脆弱呢....”

“....你又在動什么歪心思嗎？”比安卡有些在意地瞥了他一眼，“...最好趁早說出來?！?/span>

“...哪兒有?！敝笓]官不以為意地將手覆在某人的手上，“..我會好好照顧你和他們的.....”

“.....嗯....”某人只是微笑著垂下眼簾，凝神注視著眼前的兩個大雪人，還有腳邊的幾個迷你雪人，無論哪個都憨態(tài)可掬，令人忍俊不禁。

“...所以，能鼓勵一下我嗎？”

“...鼓勵嗎...那..你先把眼睛閉上?！?/span>

“.....嗯....”指揮官輕輕閉上眼，等待著某人溫軟的嘴唇和不太平靜的鼻息，指揮官似乎聽到了不甚和緩的風聲......

“.....啪....”一個厚實的雪球正中指揮官眉心，后者則順著這股強大的力道直挺挺倒在雪地里。

“.....你沒事吧？”身邊人顯然愣了愣，關切的言語中夾雜著顯而易見的笑意。

“......嗯......”指揮官悶悶地回答道。

“....扔中了嗎？”阿爾法站在山崗對岸的小片苔蘚從上，輕輕拍掉手上的雪沫。

“....扔得很準，姐姐?！甭赌冗f給她另一只雪球，“...要再來一次嗎？”

“....容我想想.....”兩人凝望著下方正鬧得歡騰的零星人影。

“.........”

“.....那....最后一次。”阿爾法遲疑片刻后，穩(wěn)穩(wěn)抓住了露娜手中搓得飽滿圓潤的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