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叫什么名字?《荒夢誕行》(1)

????????上次她來這里,是為了探望她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不知不覺,那已經(jīng)是16年前的事情了,當時,她親眼目睹了平日里十分愛笑的岱蚋浮鞍先生離世。鋰離子看見,老人像平時一樣獨自下棋,每下一步頭低一點。當他徹底睡在棋盤上的那一刻,他也完成了最后一步。由于棋子是公共財產(chǎn),家人們不能擅自拿走棋子,又沒有其他人有興趣干涉這些棋子,因此棋局一只保持那個人離世時的模樣。著此時此刻,在鋰離子眼前的,就是那盤16年無人動過的棋局。由于風吹日曬,棋子原本光滑的表面已經(jīng)磨損,有些棋子也已經(jīng)錯位。但這些無法使它不再作為一個老人的碑文而存在。
? ? ? ? 但這些不是今天的重點。
? ? ? ? 這里最為狹窄的一條小巷,是名字叫“戰(zhàn)壕”那條,這名字是老兵們起的,因為這條巷子過分的狹窄總讓他們想起戰(zhàn)壕或是戰(zhàn)場上別的什么東西。這里不僅狹窄,常年飄著霉臭味,還有許多由生活垃圾和泥巴以及一些微生物組成的爛泥蹲在角落。平時,鋰離子如果遇到這樣的巷子寧愿繞遠路也不會忍受這里的骯臟。但今天,這里就是她的目的地。
? ? ? ? 出于初入未知之地的好奇,鋰離子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走著,一邊不過腦子地盯著地上的青苔。青苔與地面的交界處綿延起伏,看到這形狀,總讓人想起從高空俯瞰時所看到的。鋰離子雖然長著對翅膀,但在像衛(wèi)星那樣的高度俯瞰地面是鋰離子從來沒有過的,作為一個地球生物無論怎么想都不可能飛那么高吧。無意間,鋰離子的目光掃過了巷子另一頭,一股異樣感瞬間如同酥癢一般蔓延開來。這讓她的意識從高層大氣飄了回來。怎么回事?鋰離子仔細看了看巷子的那邊,什么都沒有。
? ? ? ? 雨在變大,天在變暗。
? ? ? ? 鋰離子看了一眼定位,手機地圖上不顯示這條小巷,但它顯示鋰離子已經(jīng)到達了目的地??磥砜慈?,并沒有任何人在這兒,也沒有什么顯眼的東西在這兒,只有一成不變的臭味和一根不知誰扔在這兒的破拐杖??赡苁菍Ψ竭€沒到吧,鋰離子這樣想。
? ? ? ? 不知是不是錯覺,鋰離子感覺這條小巷似乎比剛進來時長了一些,之前明明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巷道那一頭已經(jīng)變得糊涂不清。
? ? ? ? 雨越來越大,天越來越暗。
? ? ? ? 看見雨水已經(jīng)大得足以穿過傘布的空隙,形成露水一樣的水滴,在外側(cè)雨水的沖擊下從傘內(nèi)側(cè)滴下來。鋰離子不禁懷疑,難道是萊芙將定位給錯了?也有可能是因為定位不準確,與地圖偏離了,如果是這樣,那目的地其實是在別的地方,之前鋰離子去海邊時就遇到過這種情況。
? ? ? ? 等等,這是什么?
? ? ? ? 鋰離子的注意力忽然被眼前的雨幕吸引住了。她看見,眼前的雨滴,從傾斜的半透明線段,突然被蒼白的直線所替代。將傘收起,抬頭仔細觀察。這些直線有粗有細,都很長,還有直接收縮成點的。這些從天上掉下來的奇怪的東西落在身上并沒有潮濕感,準確地說,根本沒有任何感覺。這些東西如同幽靈一般悄無聲息地穿過了她,沒有任何阻力,就好像……不在同一圖層一樣。? ??
????????耳朵里有雨聲,但不是雨聲。
? ? ? ? 直至一根直直的白線像爬蟲一樣扭曲成了一團毛線,鋰離子才意識到,這些東西,這些幽靈一般的東西不是雨,而是鋰離子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見過,甚至習以為常的,但不該出現(xiàn)在世界上任何地方的東西——噪點。現(xiàn)在再看看四周,看看自己的衣服,黑色、灰色、白色。就像被老式相機拍了下來一樣,鋰離子眼中整個世界原本的顏色,已經(jīng)不知何時被某個存在奪走。一般人見到這種場景已經(jīng)或多或少有些慌亂了,而鋰離子卻沒有,曾經(jīng)與萬物之主對峙的經(jīng)驗告訴她,突然出現(xiàn)的神跡,要么是幻覺,要么就是錯覺。
? ? ? ? 此時此刻……


?
? ? ? ?“救我……”
? ? ? ? 一個虛弱的呼救聲闖進了這個幻覺,鋰離子回過頭來,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只有一團黑不拉幾的霧。鋰離子感覺眼睛有一股輕微的腫脹感,揉了揉眼睛,隨著眼部不適感減輕,她迷迷糊糊地看見了那個人的身影。是一個側(cè)躺在地上的女性,穿著灰色的衣服。直覺告訴鋰離子,那個女人不是這一切幻象的根源。
????????根源是另一團霧,一團炭黑、蠟黃與慘白。正站在鋰離子面前不遠處。
? ? ? ? 盡管無法看清,但來者絕對不懷好意。那個東西與人差不多高度,身體比人類要寬上幾圈。刺骨的冷氣從那邊一陣陣地爬來。盡管有著幾米的距離,卻能真切感受到其身上的寒意。
? ? ? ? 還未等鋰離子估計對方的威脅性,一聲仿佛從深淵中狂奔出的尖嘯就帶著野獸對異族的兇殘,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她的耳朵。
????????鋰離子記得,她看過的許多漫畫中,反派在處決角色時,總會有或多或少的廢話。但與教會對峙的經(jīng)驗告訴她,當人真正想處決另一個人時,花不了第二秒。
? ? ? ?當注意到一根尖刺正在向地上那為女士飛去時,鋰離子實際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握住了它。相反的是,鋰離子雖然早已意識到誰才是對方真正的目標,但直到那顆虎牙似的東西已經(jīng)沖到了距自己喉嚨一寸的地方,鋰離子才真正將它接住。下一秒,在古老而偉大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控制下,能量以腿與腰為中心聚集起來,在鋰離子的那條粗壯尾巴上儲蓄了對于一個人類來說以足以致命的動能。轉(zhuǎn)眼間,鋰離子將尾巴作為武器,擊碎了那只裝神弄鬼的怪物的腦袋。
? ? ? ?“你好啊,我叫鋰離子。萊芙小姐讓我到這里來,剛好趕上,你沒事吧?”鋰離子一邊說,一邊用許久沒向他人展示的溫柔輕輕地將那名姑娘扶起來,貼心地用傘為她擋雨,這一切僅僅出于憐憫。這位女士被雨水浸得濕漉漉的衣服上遍布著裂口與焦痕,后腦上一個傷口甚至鑲著一個子彈似的東西,鋰離子看著都心疼。她頭上的角與半藏在身后的尾巴證明她確實是一只惡魔,看她角尖的藍色,她還是一只小小的風暴惡魔,但很顯然是只重傷的風暴惡魔。
? ? ? ? “謝謝,萊芙讓我在這里等你,沒有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對了,我叫侍珂,侍柯_沃魯亞克。”那位叫做侍柯的姑娘以藏著顫抖的聲音回應(yīng)了鋰離子。仔細一看,她與鋰離子比起來似乎瘦弱得多,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殘破的衣服所包裹著的,是鋰離子能羨慕一輩子的身材。
? ? ? ? 在像她這樣的傷勢下,要想以溫柔聲音說話是十分牽強的,但侍柯還是盡力以那樣的語氣說道:“你明明是大洋那邊的人,為什么搬到了這兒呢?可惜我才剛到這座城市,還不熟悉路。要不然我們能在更有意義的地方見面……”
? ? ? ?“沒事,我可以帶你去這附近的救護站,這里以前就是給老人住的。如果運氣好他們還沒……”鋰離子以為對方是在求助。
? ? ? ?“你說什么?不對,你以為我讓萊芙叫你來是干什么?”
? ? ? ? “?。俊笔炭碌脑捵屼囯x子摸不著頭腦。
? ? ? ? “別廢話!帶我去你家,別問為什么,要問就問萊芙?!痹谑炭抡f這些話的時候,鋰離子注意到她一直在注視著自己的眼睛。
? ? ? ?“呃……好吧?!闭f著,鋰離子一手舉著傘,一手扶著侍柯,準備離開小巷。剛邁開一步,鋰離子就發(fā)現(xiàn)侍柯的腦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鋰離子心想著侍柯肯定已經(jīng)快暈倒了,對侍柯這個動作沒說什么,只是繼續(xù)向前走。盡管有鋰離子的攙扶,侍柯仍然走得一腳深一步淺,就像垂死的馬。
? ? ? ? ? 雨幾乎停了,但天空仍然被厚厚的云層籠罩,風中也還飄著霧氣。不知走了多久,就在鋰離子放下一切戒備,用心思考著午飯的做法時,侍柯突然冒出一句:
? ?? ? ?“芳朗_樂沃斯女士,我——卑微的侍柯后輩,能做你的家人嗎?”
? ? ? ? 等等,她,是怎么知道連作為讀者的你都不知道的鋰離子的真名的。鋰離子很確信,從出生到現(xiàn)在的幾百年間,她從未向出父母以外的任何人提起過這個名字,更別說一只風暴惡魔了。鋰離子轉(zhuǎn)過頭來,一眼便看見了鑲在侍柯那張臉上,同寶石一般湛藍的眼睛。里面映出的是鋰離子那張曾經(jīng)桀驁不馴、又曾萬念俱灰、也曾充滿希望、而此時一片空虛的眼睛。
? ? ? ? 拜萊芙所賜,現(xiàn)在鋰離子需要照顧包括她自己在內(nèi)的四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