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克勞狄就被保盧斯從夢中叫醒，埃提烏斯的大軍到了。克勞狄匆匆穿戴整齊，跟隨保盧斯和其他守城將領前往南門迎接帝國元帥。此刻，太陽剛剛從東方露出晨曦，克勞狄從城樓上已經可以看到城外三里已經人聲鼎沸，旌旗飄揚。官道上傳令兵來往穿梭，他雖然對繁文縟節(jié)不甚了解，好在有各司官員與元帥府接洽入城事宜，克勞狄只管聽從司儀官的要求辦理即可。他雖然官階不高，但包括皇帝陛下在內，其他人也只是客居于此，因此大小事情都需要他決策，畢竟他還是斯特拉斯堡的要塞指揮官。帝國元帥相當于皇帝的副將，其權威在帝國中僅次于皇帝，因此儀仗禮儀也不少，不過埃提烏斯要求一切從簡，克勞狄倒是少了許多麻煩，松了一口氣，因而對這個早已如雷貫耳的“最后的羅馬人”心生了不少好感。

很快，城外大軍已經按照編制，自行開始安營扎寨，埋鍋造飯。大軍從米蘭星夜兼程，急行軍數百里，其實也早已疲憊不堪了。還好蠻族大軍不知虛實，倉皇撤退了，否則真要靠這支疲憊之師倉促上陣，未必能占到便宜。不過，這數萬大軍扎下營來，已是強弩之末的蠻族大軍也未必敢輕率挑戰(zhàn)。

克勞狄正欣賞方圓數里的羅馬士兵僅僅有條的搭建野戰(zhàn)營寨，就見一支數百人的馬隊從軍營中疾馳而來，為首的掌旗官高舉一面紅色鷹旗，上面繡著一只金色的展翅雄鷹，一只爪子抓著一束箭矢，另一只爪子則抓著一束橄欖枝，鷹頭之上繡著SPQR四個金黃色字母，正是埃提烏斯的帝國元帥鷹旗。而一群騎兵侍衛(wèi)簇擁著一位騎著白色戰(zhàn)馬的將領，向城門疾馳而來?？藙诘倚南?，這人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埃提烏斯了。

隨著馬隊接近城門，克勞狄趕盡和眾將從城樓上下來，趕到城門口恭候。很快，兩名先鋒官入城通報“羅馬護國公，皇帝副將，步騎兩軍總司令，帝國元帥埃提烏斯閣下到！”，這時克勞狄終于看清了白馬上的人。這是一位四十左右的精干將領，身材修長干練，頭戴插著紅色鬃毛的金色高盧式雞冠盔，盔沿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獵鷹般的眼神掃視的四周，身穿金黃色的胸甲，披著紅色披風，十分的干練拉風。

“元帥閣下，聯合軍團司令官薩巴庫率各位同僚在此恭迎元帥大人！”薩巴庫率先上前一步，向埃提烏斯行軍禮。

埃提烏斯向薩巴庫點點頭，然后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突然盯著克勞狄問道，“你就是第一日耳曼軍團的代理軍團長克勞狄吧？”

“正是，我謹代表第一日耳曼軍團和斯特拉斯堡的市民歡迎大元帥閣下。”克勞狄有點受寵若驚。

“不錯。”埃提烏斯微微一笑，不再說什么，向薩巴庫問道，“請問皇帝陛下何在？”

康士坦丁見狀上前一步答道，“在下是禁衛(wèi)軍百夫長康士坦丁，皇帝陛下命在下在此等候元帥大人，讓大人入城后即刻覲見?！?/p>

“好，我們這就就去，請百夫長大人帶路?！卑Ｌ釣跛固肿隽艘粋€請的動作，康士坦丁的護衛(wèi)牽來坐騎，一行人向統帥部的皇帝行宮疾馳而去。

瓦倫提尼安三世的行宮就安置在大教堂的閣樓之上，這里居所雖然簡陋，但是皇帝的警衛(wèi)卻依然森嚴。從摩澤爾河谷戰(zhàn)場撤退至此后，瓦倫提尼安三世昏睡發(fā)燒了好幾天，最終在服用了塔西佗的草藥后傷情才好轉，慢慢蘇醒。昨天一天，城中大戰(zhàn)，皇帝在閣樓里的臥榻之上也能聽到戰(zhàn)場廝殺的聲音，康士坦丁不停的從城中各處收集戰(zhàn)況，通報給皇帝。

隨著城北墻破和城南門破，瓦倫提尼安三世一度以為大限將到，命令康士坦丁將一支短劍放在他的床邊，他對康士坦丁說道，“如果敵人殺到，而援軍未至，就用這把短劍結束我的生命。我死也不能落入蠻族手中做俘虜?！焙迷谶@種最壞的情況沒有出現，薩巴庫和克勞狄抵擋住了蠻族大軍的瘋狂進攻，而埃提烏斯的援軍也及時趕到，驅逐了圍城的蠻族大軍，皇帝終于轉危為安了。

現在埃提烏斯馬不停蹄，衣不解甲趕來覲見皇帝，瓦倫提尼安三世也不得不正襟危坐來迎接這位權傾朝野的將軍。如今，皇帝的嫡系近衛(wèi)軍輪番鏖戰(zhàn)，幾乎損失殆盡，而埃提烏斯卻擁有4個滿編軍團，還有東羅馬帝國和匈人借來的精銳騎兵，帝國權力的天平正在發(fā)生微妙的傾斜。因此瓦倫提尼安三世不得不小心應對這位權臣，帝國的守衛(wèi)者，最后的羅馬人。

“陛下，埃提烏斯救駕來遲，請陛下治罪！”門外，埃提烏斯渾厚的聲音傳進皇帝的寢宮。

“埃提烏斯元帥，快請進來！”瓦倫提尼安三世趕緊招呼侍衛(wèi)開門。

埃提烏斯解下配劍交給侍衛(wèi)，大踏步走進房間，向皇帝陛下行躬身禮，“陛下，罪臣救駕來遲，請陛下治罪!”

“埃提烏斯，你救駕有功，何罪之有？快賜座！”皇帝說話的聲音有些著急，傷口又隱隱痛起來，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

“陛下，你快躺下吧，身體要緊。”埃提烏斯趕緊伸手示意皇帝不必起身。

“不要緊，”瓦倫提尼安三世擺擺手，笑道，“我戎馬一生，這點小傷要不了我的性命。”

“陛下文成武德，天父庇佑，必將逢兇化吉，國運長久?！卑Ｌ釣跛剐⌒膽兜?。

“說到天父，這次戰(zhàn)爭爆發(fā)，據說和異教徒的陰謀有關系?！蓖邆愄崮岚踩赖吐曊f道，“元帥經營高盧行省多年，可知原委？”

“陛下，確實如此?！卑Ｌ釣跛裹c頭說道，“我們派往阿勒曼部落的斥候三個月前就報告了阿勒曼人和一個名叫厄里斯神教的組織的秘密聯系，而法蘭克人也和這個邪教組織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他們在上下日耳曼行省的活動最近幾年十分活躍，幾乎已經是半公開的了?！?/p>

“你的意思是魯庫拉斯暗中支持這個邪教？”皇帝非常警覺的問道。

“恐怕不僅僅是支持，更是和這個邪教勾結，圖謀不軌。”埃提烏斯繼續(xù)說道，“魯庫拉斯自從在第一日耳曼軍團上任后，就多次在自己的防區(qū)內秘密會見厄里斯神教的高級祭司，其密謀的事情很可能和這次蠻族大舉入侵有關系。”

“關于這個厄里斯神教，你要抓緊調查，看看背后是否還有其他勢力，他們的目的又是什么？”皇帝若有所思的說道，“羅馬的教皇已經多次提到要加速在高盧和日耳曼地區(qū)的傳教，很多部落對天主教還是非常抵觸，而我們的教士力量又不足，很多地方宗教改頭換面出來妖言惑眾，我擔心會爆發(fā)更多的宗教沖突，引起內亂?！?/p>

“陛下所慮，也是我的擔憂?！卑Ｌ釣跛菇又f，“如今帝國內憂外患，如果再有新的宗教沖突。。。。?！?/p>

“這個事情也不急在一時，你慢慢處理就好了。”瓦倫提尼安三世突然轉移話題，“還有一件事情，我需要你的幫助。”

“陛下盡管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卑Ｌ釣跛冠s緊低頭應允。

“我自即位以來，已近三十載，其間國家對外戰(zhàn)事不斷，對內則紛爭不斷。多虧有你扶持，才沒有出什么大的紕漏，我才對得起將國家交付于我的列祖列宗。”

“陛下英明神武，帝國國運昌明。。。?！卑Ｌ釣跛箘傄澑瑁换实厶种浦?。

“近年來，我越發(fā)感覺年事已高，處理國事，心力憔悴，力有不逮，因此冊立“凱撒”的事情也越發(fā)緊迫了。我有意將皇位禪讓與你，不知元帥意下如何？”皇帝淡淡的把這段話說出來，就如同晴空霹靂，將埃提烏斯震得兩眼發(fā)黑。

“陛下，這不可以?！卑Ｌ釣跛拱褞缀鯊男厍恢刑鰜淼男呐K吞了回去，喘息著說，“我無法接受這么沉重的托付。”

“埃提烏斯，我老了，快要死了，這個帝國必須托付給一個值得信賴的人。除了你，我不知道還能信賴誰?！被实鄣穆曇艉茌p，他盯著埃提烏斯，仿佛要看穿他的內心的獨白。

“帕拉狄烏斯可以。。。。?！?/p>

“帕拉狄烏斯不會成為一個好皇帝?！蓖邆愄崮岚泊驍嗔税Ｌ釣跛梗八苍S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詩人或糟糕的酒鬼，但是他還沒有領導國家的道德力量。”

“陛下，我是一個軍人，服從是我的天職。我從來沒有想過當皇帝，我只想在你的英明領導之下，恢復羅馬帝國治下的和平。”埃提烏斯爭辯道，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陷阱，一個漩渦，“我對政治沒有興趣，我只想戰(zhàn)爭結束后，回到自己的家人身邊，安度余生。”

“埃提烏斯，這個帝國已經腐朽了?！被实弁蝗缓孟裆n老了很多，“但是我不甘心看著它在我手中終結，帝國需要一種新生的力量來復興，而你就是那股力量。你一直遠離羅馬和拉文納的骯臟的政治斗爭，可以說是一個純潔的人，因此你有力量來改變這個國家的方向。”

“陛下，我能理解您的難處，可是選擇我也許就是選擇一場災難。”埃提烏斯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如果我繼承皇位，那么一場腥風血雨的宮廷斗爭甚至內戰(zhàn)就會在您離開后爆發(fā)。只有我遠離政治，這場爭奪皇位的斗爭才不會演變成流血沖突啊，陛下?！?/p>

“埃提烏斯，我真應該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兒子啊?！蓖邆愄崮岚踩姥鲱^長嘆。

“陛下請不要過濾?；书L子帕拉狄烏斯雖然德行稍有缺失，但是假以時日，得到陛下的教化，將來定能擔當大任。”

“帕拉狄烏斯離開我身邊太久了。他是在拜占庭長大的，沾染不少東方的惡習，卻沒有羅馬人的勇武正氣，不是理想的君主。如果一定要從我的子嗣中尋找繼承人，皇幼子羅穆盧斯也許還值得培養(yǎng)?！被实鄯路鹪谧匝宰哉Z，突然他抬起頭，眼光凌厲的盯著埃提烏斯問道，“埃提烏斯，如果我冊立幼子繼位，你可愿意輔佐他成為一個明君？”

“陛下，請你放心，我對上帝發(fā)誓，無論哪位皇子繼承大統，我都會忠心耿耿的擁戴他，保護他成為羅馬人的偉大皇帝?！卑Ｌ釣跛拐f完，單膝跪下，像皇帝鄭重承諾。

“行了，埃提烏斯，我相信你。我累了，需要休息一下，你退下吧?！被实坶]上眼睛，揮揮手。埃提烏斯點頭，退出了皇帝的寢宮，房間里又恢復了寧靜。

過了一會，埃提烏斯的人馬離開大教堂遠去了。瓦倫提尼安三世才睜開雙眼，目光中的殺氣冷冷的冒出來。他拍了拍手掌，康士坦丁走了進來。

“行了，埋伏的刀斧手可以撤下去了?！被实鄣穆曇羧院芴撊?，但是語氣卻很堅強，“帕拉狄烏斯還沒有到嗎？”

“回稟陛下，皇長子，長公主以及首席元老昨夜隨輜重營休息，沒有跟隨大元帥的主力軍團夜行軍。按行程，今天下午應該也能趕到了?！?/p>

“嗯，等帕拉狄烏斯到了，讓他馬上來見我。”瓦倫提尼安三世說完，閉上眼睛，仿佛真的睡著了。

本章作者：克勞狄烏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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