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圖源：lofter: 大一醬）（原著：墨香銅臭）

(部分內(nèi)容直接摘錄自原文，含量因章而異，望周知)

[文: 若情況許可 (bilibili)]

「這是你的墳么？我喝的是你的酒么？」

小鬼火不知如何回答太子，沒有吭聲。

可太子喝得稀里糊涂，顯然沒聽清小鬼火有沒有回答什么，反倒是以為是墳?zāi)沟闹魅瞬粷M了，在趕自己走，嘟囔了一句：「知道了，我這就走?！?/p>

見太子如此醉態(tài)，小鬼火連忙喊：「等等，小心！」

但下一秒太子搖搖晃晃地邁開步子， 沒走幾步，便「砰咚」一聲，整個人倒栽蔥似地摔進了墳地里的大坑。

小鬼火倏地飛到那坑里，嘗試用自己修煉來的微薄法力拉太子一把，卻也只是于事無補。

不知是不是額頭方才在坑的邊緣磕了一下，太子在坑里趴了好一會兒才掙扎著爬起。他兩手都是泥巴和血，可能是因為喝得酩酊大醉的緣故，他手腳發(fā)軟，使不上力，爬了好幾次都滑了下來。太子又無力地癱回坑底，瞪了烏云蔽月的夜空好一會兒，面露慍色地喃喃：「……我操了?！?/p>

小鬼火又是著急，又是心酸。

他從沒有聽見過太子罵人。

即便是人面疫爆發(fā)那會兒，也沒有。

他很想知道太子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但他也不能問，也不敢問。

坑里的太子奮力扒在墳坑邊緣，揚起聲音又罵了一句：「我真他媽的操了！」

他拍著地面喊道：「有沒有人??？有沒有人來拉我一把?。?！」

沒有人。

只有一團飛舞不熄，卻又力不從心的小鬼火。

「干脆來個人把我埋了算了！」

又罵了幾句，太子最后還是靠自己爬了上來，卻已經(jīng)是一身狼藉，氣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半晌，他才翻了個身，抱著自己蜷了起來。

太子小聲道：「好冷?！?/p>

小鬼火心里頓時一沉。

他說的很小聲，似是怕被人聽到般，但小鬼火聽到了。他馬上飛過來貼著太子的身體，試著用方才練習(xí)的修煉方法，讓自己的火焰明亮起來，更奮力地燃燒自己，想要給太子帶來一絲暖意。

然而，鬼火是冷的。

就算他靠得再近，燃燒殆盡，也不會給活人帶來一絲溫暖。

他對于自己的怒火也一樣。

小鬼火用盡了力氣，也只能燃出一點在難以察覺的光。

夜道很黑，他想給太子一點光亮，可光是冷的，太子的心也早已寒掉。

自己到底可以做些什么。

到底能做些什么。

為何什么也做不到。

為什么。

一直以來的心聲伴隨著小鬼火的絕望而決堤：「神啊，請你等等我，等等我吧……求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吧……讓我……讓我……」

他不知道太子有沒有聽見。

可聽見又如何。

太子在墳地里躺了一夜，小鬼火也在這里守了一宿。

天亮了，小鬼火便好似剛醒那會兒般，躲在墓碑下避開陽光?？缮弦淮嗡菨M懷希冀地養(yǎng)精蓄銳，這一次只是無力地守著自己的神明，心痛難忍。

途中，小鬼火也沒有嘗試叫醒太子。

或許這樣醉一場，太子能暫時忘掉現(xiàn)在的境況，在南柯里舒坦一會兒。

但愿如此。

而這樣的狀態(tài)一直維持到了翌日傍晚。

傍晚時分，幾只禿鷲找尋不到食物，便站在墓碑上打量這個躺成一灘的人，即便小鬼火如何努力驅(qū)趕也不離開。其中一只鳥兒探頭端倪了太子一會兒，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從墓碑躍下，用牠那帶著些許裂痕的喙戳了一下太子。?

太子隨即便醒了。

但只是身體醒了，沒有酒醒。

太子猛地向前一撲，禿鷲被嚇得撲騰著翅膀飛走，而小鬼火擔(dān)心太子又要摔倒連忙焦急地跟上，還好太子只是歪歪扭扭地向前走了幾步，扶著另一塊墓碑，打了幾聲酒嗝。

小鬼火松了口氣，后飄到太子跟前試圖讓他留意自己，提醒太子要回到藏身之所，不要再漫無目的只身一人地待在這塊墳地里，可太子依然是看不到他，愣在原地幾秒后，竟是往小鬼火的反方向，也就是城里走！

「不好！」小鬼火想起自己前段時間看見衛(wèi)兵巡邏的狀況，連忙想上前阻止，幸好太子走了幾步，又迷迷糊糊地轉(zhuǎn)去了另一個方向。

可不知為何，太子仿佛執(zhí)意想要進城。從深夜到第二天清晨，太子走著歪歪扭扭地路線，最終來到了城門口，而小鬼火也一直提心吊膽地跟著。途中，他們碰見了幾個在外巡邏的衛(wèi)兵，但他們見太子渾身臟兮兮的，又蒙著臉，再加上滿身的酒氣和對他們而言時不時「我是太子」的胡話，他們也只當(dāng)太子是個難得買到酒喝的乞丐，沒有深究，而小鬼火繃緊的神經(jīng)也能就此松弛一下。

而其他過路的旅人也只當(dāng)太子是個普通的窮醉鬼，看到他都是連忙走開的，沒有人會停下來細細打量太子。

太子進了城后，小鬼火也只能躲在城門口遠遠地看著——小鬼火修煉的等級不夠，離安然無恙地混在白天集市里的程度還差很遠。

而小鬼火也就只能在城門口附近尋了一處幽靜的地方修煉，順道結(jié)識這帶亂墳的鬼魂，收了些小弟，但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花在守著城門口上，以便能隨時發(fā)現(xiàn)出城的太子。

這樣的情況一晃便是兩個多月。

直到有一天的深夜時分，小鬼火終于看見太子出了城。

只見太子只身一人背著一袋行囊，身穿之前那套有些破爛的白道袍，而臉上依然是蒙著白布。守在城門口的衛(wèi)兵也沒多留意他的面容，只是打著哈欠檢查了下太子的行裝，便允許他離開，但小鬼火一眼便認出了太子。

那會兒離清晨還有幾個時辰，太子想必是想在清晨前到達某個地方，小鬼火便立馬悄悄跟在了太子身后。

太子徒步行走了不知幾十里，小鬼火也跟著他飛了多少里。風(fēng)餐露宿數(shù)日，太子終于停在了一個僻靜深山前。小鬼火再一旁暗暗勘察，即便他現(xiàn)在的階級低，也能感知到這里幽靜無人且靈力充沛，是修仙之人修煉的絕佳之所。

對于已死之人是沒什么用的，但對于有飛升緣的人來說，在這里修煉，能事半功倍。

小鬼火細細觀察太子，只見太子精神一振，探查幾番便原地打坐修煉，而小鬼火也由衷地為太子高興起來。

有這么一處寶地，殿下想要從新飛升，脫離苦海，也不再是問題了吧。

他的心頭大石總算是落了下來。

他們順著陡峭崎嶇的山路攀行了三四個時辰，太子終于在日落之前，進入了這座靈山的深處。

在重重樹林中穿行，明顯能感覺到離靈氣發(fā)源之地越來越近了。小鬼火階品不夠，鬼魂身體暫時不能直接接觸這么充沛的靈力，也只能躲在一旁的草叢暗處里，靜靜觀察早已雀躍無比的太子挑選清修地點。

可就在這時，僻靜的山野之地竟響起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小鬼火下意識向聲音源頭望去，萬萬沒想到，林子里竟出現(xiàn)了約莫三十幾個人。

他們高矮胖瘦不一，相貌服飾各異，但即便小鬼火再無知，也能感受到他們通通身上都有神官的氣息。

小鬼火心頭一緊。他藏在草叢里，看不太清楚神官們的表情，便稍微飛高了些。

那些神官其中，竟還赫然站著上次撞上太子攔路打劫時的那幾個小神官！

只見他們看到太子，神色微變，扯扯這個，捅捅那個，低聲不知道說些什么。而看到他們，太子也僵在了原地，雙手看似無意識地抓著衣擺，微微發(fā)抖。

雙方面面相覷。半晌，那邊才有神官咳了一聲，道：「這么巧，居然在這兒遇到了太子殿下。」

他一開口，別的神官也開始說話了：「是啊，太子殿下怎么也到這兒來了？」

小鬼火本能地感覺，來者不善。

太子微一點頭，鎮(zhèn)定從容、不卑不亢地答道：「我是來此修煉的。」

對面的神官笑道：「更巧了，我們也是來修煉的?！闺m說是恭敬的笑容，小鬼火總感覺到里面包含的是蔑視與不懷好意。

「是啊是啊，沒想到撞到一處來了。呵呵呵……」

原來，這一處洞天福地，不光是被太子發(fā)現(xiàn)了。這幾十位神官，也都看中了。

可光是觀察他們的神情，小鬼火明顯感覺到，他們毫無與太子一起修煉的意思。

更像是不管先后次序，來搶奪這塊寶地的。

太子愣了一下，頂著那些神官們的目光，點頭道：「是啊，太巧了。那我先進去了，諸位也請自便吧。」說著便匆匆轉(zhuǎn)身打算先行離開，誰知，他身后便有神官道：「且慢？」

小鬼火已作好攻擊的姿態(tài)。

謝憐頓住腳步，回頭疑惑道：「何事？」

那三十幾位神官有的以眼神交流，有的低聲說話。須臾，站出一人，微笑道：「太子殿下以往占的洞天福地也不少了，這一個，不如就讓給我們吧？」這樣的由頭簡直是莫名其妙。

果然，小鬼火沒有猜錯。

他禁不住心中冷笑——這，便是神官嗎？

他之前還以為是自己與其他鬼魂們有偏見在先，才會覺得神官們只是恰巧有神緣的道貌岸然之輩，而非信徒口中那般正義、圣潔。

如此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他們就是如此。

機緣罷了。

時機到了，什么阿豬阿狗也能成神。

眼前這幫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但是謝憐不一樣。

可最似神的人，非神。

憑什么。

太子愣了好一會兒，這才反應(yīng)過來。沉默一陣，即便已明白他們的計劃，他還是生硬地開口：「諸位，這是何意？」

「這個……剛才不是已經(jīng)說了嗎嘛……太子殿下以往占過的洞天福地也不少了……」

那神官還沒說完，太子便打斷道：「但是那跟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難道我以往占過的靈地多，我今后就不許再來靈地修煉了嗎？」

自己說的話不占理，那神官被太子堵了回去，訕訕的不說話了。謝憐又語氣平和地道：「況且，我不是很明白，又不是我在這里修煉，諸位就不能在這里修煉了。共用靈地修煉，豈非是很常見的事？大家各修各的，有何不妥？為何一定要讓我離開？」

這時，有人嘀咕道：「……別裝傻了。本來就有三十幾個人了，你在這里修煉，別人還能修煉什么……」

原因竟只是如此。

這些神官是在擔(dān)心，如果太子也在這里修煉，會把大半的靈氣都占盡。而剩下的靈氣再給他們?nèi)畮讉€人分，每個人就根本都沒剩幾絲了。

真是無理。

小鬼火早已忍不住怒火了，但這是太子的抉擇，他還是會依著太子選擇做事。

可太子有教養(yǎng)，脾氣好，面對如此無理的要求，也只是握緊了拳，冷聲道：「……我要在這里修煉?！?/p>

對面有神官卻沒感覺他們有錯在先，反倒是道：「太子殿下，我們是敬你才在現(xiàn)在還愿意叫你一聲太子殿下。你眼下是凡人之身，何必非要跟我們搶靈地呢？」

太子再一隱忍，嘗試理論：「既然我是凡人之身，你們都是神官，那我在這里修煉，你們怕什么呢？如果我不走，難道你們還會把我強行趕走？」

這般，眾神官的確是真拿他沒辦法。

可正當(dāng)他執(zhí)拗地與這三十幾名神官對峙時，忽然一個聲音道：「太子殿下被貶下凡了，骨頭倒是越發(fā)硬了，不但會打劫凡人，還會沖撞神官了，哈哈哈！」

誰？！

小鬼火一驚，直接猛地從草叢里飛起，只見說話的是一個站在其他人后不起眼的下級神官，可是，并不是那天撞破那件事的神官中的任何一個！

果然，這件事，小鬼火也沒有料錯。

并不是小鬼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們早就說出去了。

小人的心思，就是這么容易猜度。

若是小鬼火有雙手，他早已沖前雙拳揮向那些小人。

那些神官用微妙的眼光看著太子。如此可見，所有人都知道了。

這些神官，全都知道了。

小鬼火鎮(zhèn)壓住自己不做出任何沖動之舉，慢慢將視線轉(zhuǎn)回到太子身上。

他心中抽痛。

太子臉色發(fā)白，雙目幾欲充血，啞聲道：「……你們說過，不會告訴別人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