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過往,深埋流沙
22年前? p.m 17:00 薩爾貢南部荒野
丘陵的頂端,一名黎博利和兩名瑞伯巴立于其上,極目遠眺。
灼風呼嘯,沙浪滾滾,視野中這片猙獰的沙漠正欲擇人而噬,戴著小圓帽的黎博利點燃了煙斗,在煙圈中輕蔑地笑了笑。
“老爺,如果打算回頭的話,你們還有最后的機會?!币幻鸩完帎诺靥崾镜溃L著野獸的頭顱,頭頂包著白布,兩只小眼睛滴溜溜地直轉(zhuǎn)。
“前方是死者的領(lǐng)域,越過這里的人,會被無邊的黑暗所吞噬?!绷硪幻鸩蛻?yīng)和著同伴,他也長著一個獸頭。
“放心吧,二位,這樣的地方我去過不知道多少次了,這次自然也不會例外。”黎博利一臉輕松地回答,極力掩飾著內(nèi)心的興奮與激動:
“終于到了這里,薩爾貢最南方的疆界,毗鄰于焚風熱土的區(qū)域,根據(jù)我的推演,這里便是古籍中僅剩只言片語的帝王谷,比沁礁之地的黃金城還要古老,是埋藏古薩爾貢王秘密的場所,也是每個考古學者畢生追求之處?!?/p>
“可不要覺得我們在跟你開玩笑,幾年前,維多利亞的挖掘隊浩浩蕩蕩地開進這里,只剩一個人逃出來,留下一句話就斷氣了。”瑞伯巴A用夸張的聲線模仿道:“王,請饒恕我!”
“原來,維多利亞考古界盛行的傳言‘王的詛咒’就是這么來的”,黎博利如藍寶石般的雙瞳散發(fā)出光彩,“聽起來越來越有趣了?!?/p>
“嘖,真是個亡命之徒”,瑞伯巴B冷哼道,“不過先說好,我們只帶你們?nèi)ルx這里最近的小鎮(zhèn),然后就得你們自己想辦法找路,而且別忘了我們的報酬,阿納托利老爺。”
“當然,那就麻煩二位帶我們找個村鎮(zhèn)歇腳吧,太陽快下山了,我們得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干活?!卑⒓{托利轉(zhuǎn)向身后,朝眾人招呼道:“各位,都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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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騎上馱獸,頂著風沙在這荒野內(nèi)跋涉,大概又過了兩個小時,終于看到一個沒有覆蓋流沙的小區(qū)域,低矮的平房鱗次櫛比地排布其中。
如同大炎塔克拉沙漠中的小鎮(zhèn)一般,這座薩爾貢邊境小鎮(zhèn)依托在綠洲之中,卡普里尼、瑞伯巴和薩弗拉人混居于此,他們普遍是皮膚黝黑、白布纏頭,既有常人面貌,也有野獸頭顱,行為舉止都透著一股古舊之氣。
太陽即將落山,鎮(zhèn)里的商鋪也即將收攤,一行人靠著兩名瑞伯巴的翻譯,用金幣換取了一些能夠勉強湊合用的生活物品。然而,和大多數(shù)攤位冷清的境況不同,一個街角隱蔽的位置卻聚集了一大堆人,朝著攤位里指指點點,熱火朝天。
“嘿,老爺們,要不去瞧瞧這里特有的奴隸商鋪?!比鸩虯對眾人笑道。
“奴隸?不愧是薩爾貢的邊緣地帶,還保留著這種野蠻的體制。”一名考古隊成員不屑地應(yīng)答道。
“這里極少有外人踏足,或許從中可以窺見更多古薩爾貢的痕跡,還是過去看看吧?!卑⒓{托利招呼著,帶領(lǐng)眾人圍了上去。
人群中,獸頭薩弗拉人扯著大嗓門,用晦澀難懂的薩爾貢語向眾人推銷著他的貨物——頸上套著項圈的卡普里尼小女孩,穿著破爛的衣物跪在地上,被薩弗拉牽在手中,她的眼里噙滿了淚水。
“嘿嘿,那奴隸販子說,這是今天的重頭戲,要賣二十個金幣,我看聚在這里的窮光蛋是買不起的。”瑞伯巴B哂笑道。
“告訴那個薩弗拉,我買了。”阿納托利斬釘截鐵地道。
“嘻嘻,想不到你還好這一口,老爺,可是您還要付我們報酬,身上的金幣怕是也不夠吧?!比鸩虯臉上依舊掛著陰惻的笑容。。
“抱歉,各位,我實在是不忍心看到這樣的場景,你們誰還有一點金幣的,能借我一點吧?!?/p>
“隊長,我們知道你好心,其實我們也看不下去這種事,只是,你看,我們兌換的薩爾貢金幣都是你在保管……”考古隊員無奈地攤了攤手。
“抱歉,是我欠考慮了……”
“20個金幣嗎?我這里有15個,先生再湊5個,我們一起買下就可以了。”
一句有些生澀的烏薩斯語打斷了黎博利的話,眾人望向聲源,只見一個探險家打扮的瓦伊凡從人群中朝他們走來,頭頂兩支犄角將小圓帽卡于其上,看上去頗為滑稽,此時他友善地朝阿納托利揮了揮手。
“成交,最后一件貨物就由這群外來的老爺買下!”
兩名瑞伯巴笑嘻嘻地充當著薩弗拉與黎博利、瓦伊凡之間的翻譯,在眾人或羨慕或排斥的目光中,買下那個小女孩。
“他們說你自由了,快回家找媽媽吧,別在這傻著了!”
隨著瑞伯巴們的又一次翻譯,小女孩停下了哭泣,似懂非懂地咬了咬手指,最后突然一溜煙跑遠。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卑⒓{托利嘆了口氣,轉(zhuǎn)向了萍水相逢的瓦伊凡:“還沒問過先生尊姓大名,來自何處。”
“大名不敢當,我叫伯納德·伊斯塔蘭,是來自哥倫比亞的氣象學家,先生們是烏薩斯考古協(xié)會的學者吧?!?/p>
“正是,我叫阿納托利·薩里耶維奇,是烏薩斯考古隊的隊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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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 20:02? 沙漠小鎮(zhèn)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棟兩層的簡陋民居作為住宿場所,打點好馱獸、吃掉些許隨身攜帶的干糧之后,勞累數(shù)日的考古隊員們便各自睡下。
雙月自遙遠的地平線上升起,沙漠的夜晚冷風刺骨,阿納托利獨自靠在民居的大門上,對著空一無人的街道吞云吐霧。
“先生不去休息嗎,你們明天還有艱苦的工作吧?!苯鸢l(fā)碧眼的瓦伊凡微笑著走上前來,手指上夾著一根香煙:“來,借個火?!?/p>
“伊斯塔蘭先生,你也住在附近?”阿納托利用純熟的維多利亞語回應(yīng),掏出一個精致的打火機給他點燃,“你不是氣象學家嗎,為什么會來這種偏僻的地方?!?/p>
“哦,這個問題問得好?!币了顾m湊近了黎博利,壓低了聲線:“我可以透露一下,我過去當過天災(zāi)信使,后來不干這事了,開始研究天災(zāi)的起源……”
“天災(zāi)的起源?這不是自然現(xiàn)象嗎,就像太陽東升西落一樣。”
“不不不,先生,我研究了好幾年之后發(fā)現(xiàn),根本沒這么簡單”,伊斯塔蘭神神秘秘地接著道,“偶然的機會,我涉足了一些古籍,然后發(fā)現(xiàn),古籍中記載的天災(zāi)表面上和現(xiàn)在的差不多,細節(jié)上其實差異很大,這些轉(zhuǎn)變完全違背了氣象學原理?!?/p>
“所以你就開始探究古跡,干起了和我們一樣的事?”
瓦伊凡寥寥數(shù)語,給了考古隊長巨大的震撼。
“真是個驚人的發(fā)現(xiàn),值得我回到烏薩斯之后進行驗證?!?/p>
“先生真是個明白人,我那些同事都以為我瘋了,嘿嘿”,伊斯塔蘭一臉滿足地說道,“之后我就被布萊恩創(chuàng)生科技開除了,成為了自由研究者,好在積蓄不少,省著點用還能行,對了先生,叫我伊斯塔就好。”
阿納托利點點頭,年輕的瓦伊凡似乎與他非常投緣,彼此都有一見如故之感。
“我跑到這里來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避災(zāi)”,伊斯塔蘭聲音更加低沉,“最近的薩爾貢非常不太平,你聽說過嗎?”
“一路上有所耳聞,似乎有很多支傭兵隊伍在爭奪‘沙卒小隊’的某件物品,在伊巴特地區(qū)大打出手,我們也是繞道而行。”
“‘沙卒小隊’其實是偽裝成士兵的科研團隊,領(lǐng)頭的那個索恩教授是我的老同事了,他研究出了一個難以描述的源石裝置,然后卷入了哥倫比亞軍方、管理層還有薩爾貢王酋的政治漩渦中,被騙到了薩爾貢,估計這會都涼透了,還有他的弟子艾利奧特,那是個好孩子,真是可惜?!?/p>
伊斯塔蘭一陣唏噓感慨,連著吐出三個煙圈,接著道:
“倒霉的是我正好就在薩爾貢,要是被發(fā)現(xiàn)是布萊恩生創(chuàng)的前員工,一定會被抓,‘哥倫比亞粗口’!”
“這種悲劇在烏薩斯也發(fā)生了無數(shù)次,即便是一心追求真理的研究者,也會淪為當權(quán)者利益博弈的籌碼,隨時都可能被拋棄。”
神色黯然的阿納托利一邊說,一邊摸出一塊銀色的懷表,打開表蓋凝視半晌。
“噢~~阿納托利兄弟,這是你老婆孩子嗎,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啊?!?/p>
伊斯塔蘭湊上前,看到了懷表內(nèi)蓋上鑲嵌的照片——一對年輕的黎博利夫婦,男人英挺而沉穩(wěn),女人颯爽清麗的面容中滿是溫柔之色,男人摟著女人的肩,女人則抱著一個兩三歲大的幼兒,他那對大大的藍眼睛十分惹人喜愛。
“這是我的妻兒,每次我心情低落,或是面對險境的時候,看看他們就好了”,阿納托利逐漸露出了笑容,“兒子三歲了,他在家里急切地等他的爸爸完成這次的考察?!?/p>
“看樣子,兄弟你和你老婆都是烏薩斯的駿鷹一族,千年前烏薩斯的霸主?!?/p>
“早就沒落了,我現(xiàn)在也就靠考古的成就混了個子爵,不過我老婆可不服氣,我們中學時代就認識,那時我被欺負都是多虧她幫忙,一個女孩把三個男孩揍得跪地求饒”,阿納托利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一連吐出了五個煙圈,“畢業(yè)之后,她一心從軍,被圣駿堡中央軍事學院破格錄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四集團軍最年輕的中尉,她最崇拜的就是近衛(wèi)軍同為駿鷹的將軍和那位傳奇般的溫迪戈大尉,常跟我說要像他們那樣建功立業(yè)……”
“別說了,兄弟,單身至今的我受到了大量的傷害?!币了顾m笑了笑,又打趣地調(diào)侃道:“想不到你竟然有個漂亮的軍人老婆,這樣做研究也有底氣了,不會像老索恩那樣慘,只是家里大概是你老婆做主了,她不會跟你一言不合就揍你吧?”
“雖然性格是強勢了點,但我還是能包容她的,還有,我也不怕丟人,我的確是需要她保護的男人啊?!?/p>
說罷,兩人一起會心地大笑起來。
然而這只是短暫的歡愉,陰謀在黑暗中蠢蠢欲動。
◇◇◇◇◇◇◇◇◇◇◇◇
p.m 23:02
黎博利甫一睜開眼睛,就察覺到利刃抵住了自己的脖頸。
“你是來自烏薩斯的阿納托利·薩里耶維奇教授?請隨我們過來!”
薩卡茲陰沉而不留情面的聲音響起,阿納托利下意識地舉起雙手,隨著漆黑的不速之客走到民宿之外,十多名薩卡茲傭兵站成一排,而幾個小時前與他聊天的瓦伊凡已被五花大綁羈押在一旁,面色沮喪。
“你們是傭兵?你們跑到這個荒僻之所有什么目的?!卑⒓{托利冷靜地發(fā)問道。
“一方面,前來抓住這個布萊恩生創(chuàng)的叛徒,另一方面,哥倫比亞管理局對你的考古研究很感興趣,烏薩斯的客人”,一名薩卡茲簡明扼要的回答,“你的同伙已經(jīng)被我們下了**,一時半會醒不了,就由你帶著我們?nèi)フ夷莻€傳說中的遺跡?!?/p>
“嘻嘻,老爺,你已經(jīng)抓到了他,那我們的報酬……”
“過來吧,現(xiàn)在就支付給你們。”
在薩卡茲的招呼聲中,考古隊的兩名瑞伯巴向?qū)蛩麄冏呷ィΠ⒓{托利露出嘲弄的目光,“想不到剛剛還在討論研究者的下場,現(xiàn)在就報應(yīng)在自己身上了”,知道自己被出賣的黎博利在心中苦澀地自嘲。
“?。。。 ?/p>
伴隨刺耳的慘叫,血液飛濺而起,兩名瑞伯巴在頃刻間化作薩卡茲刀下亡魂,阿納托利對此并不意外,只是厭惡地皺了皺眉頭。
“剩下的人怎么辦?”
“上頭告訴我們,最好別跟烏薩斯結(jié)梁子,不過只是隊長失蹤,是可以理解的,對吧,阿納托利教授。”
領(lǐng)頭的薩卡茲一邊冷笑,一邊將一個羅盤遞到了他的手中:“帶我們找到遺跡,就能保住性命,否則,嘿嘿?!?/p>
黎博利并沒有討價還價的手段,他與失魂落魄的瓦伊凡對望一眼,無奈地點點頭。
◇◇◇◇◇◇◇◇◇◇◇◇
a.m 0:22? 沙漠中
“往南走了這么遠了,怎么還連個影子都沒有!”一名薩卡茲不耐煩地敲打著腰間的大刀,“這個鳥人到底行不行?!?/p>
“老爺們,別急嘛,考古本來就不是容易的事?!币了顾m剛多嘴一句,立刻被薩卡茲一耳光打的眼冒金星。
“住手,伊斯塔蘭先生是無辜的!”黎博利喝道。
“無辜?布萊恩生創(chuàng)的人可不無辜”,薩卡茲輕蔑地回答,“你快點找到遺跡,他也能少受一點苦?!?/p>
“奇怪,經(jīng)過我的推演,應(yīng)該不需要走這么久就能看到遺跡,這是怎么回事。”阿納托利停下腳步,只見夜幕下起伏的沙丘環(huán)繞四周,從剛才開始就沒有任何變化。
“誰在那,出來!”
領(lǐng)頭的薩卡茲一聲大吼,嚇了黎博利一跳。一處沙丘背后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嬌小的身軀顫抖著顯露出來,竟是傍晚被他和瓦伊凡買下便放走的小女孩。
“跟了我們多久了,小丫頭,以為我真的察覺不到?”薩卡茲不耐地向她走去,“這么小就活得不耐煩了?”
“不……不是,我……我找得到你們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帶你們過去。”
這是阿納托利第一次聽到這個卡普里尼小女孩開口,盡管是蹩腳的薩爾貢語,卻令他的內(nèi)心一陣震顫,對薩卡茲傭兵們也同樣如此。
“丫頭,如果騙我們,我的刀可不會因為你是個小孩就手下留情?!鳖I(lǐng)頭的薩卡茲饒有興味地用薩爾貢語威脅道。
“我真的可以,請……請你們……隨我來?!?/p>
說罷,她開始在前方引路,眾人將信將疑地跟隨著她在沙丘中左拐右繞。十分鐘之后,最后一個沙丘也被他們甩在身后,視野驟然開闊,一座依托山陵建造的古建筑赫然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原來如此,這里的沙丘是按照某種陣型排布的,我們剛才走的路都是在原地踏步?!醯脑{咒’這么快就已經(jīng)開始了嗎?!?/p>
想到這里,阿納托利冷汗直流,把目光轉(zhuǎn)向了那位怯生生的小女孩:“這個小姑娘為什么找得到這里,如果不是她今晚我們真危險了,她到底是什么人?”
似乎感受到對方的目光,小女孩對他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眼里盡是感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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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 0:01
這座建筑物的宏偉超出了黎博利的預(yù)期,盡管已經(jīng)嚴重風化,三層石柱依舊堅挺地托舉著三段寬廣的橫梁,兩端長長的階梯掛在建筑中心的位置,從底層直通第三層。第三層中央沒有設(shè)門,方形的開口內(nèi)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薩卡茲們點起火把,在小女孩的引領(lǐng)下,押著黎博利和瓦伊凡進入了第三層的開口內(nèi)。隨即,一個開闊的大廳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其兩邊的墻面盡是奇特的壁畫和難以理解的古文字,而其最里側(cè),一座手持權(quán)杖的巨人雕像直抵大廳頂端,它長著鷹一般頭顱,雙目鑲嵌著黃金,在火炬的照耀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輝。
“這是……傳說中的王權(quán)之神荷魯斯,在薩爾貢的其它遺跡里偶爾能發(fā)現(xiàn)的名字,想不到在這里能看到它的雕塑!”
阿納托利暗自興奮,眼前的一切對考古學家擁有無限的吸引力,令他渾然忘記自己正身處險境,直到身后的薩卡茲用刀尖抵住了它的后背。
“該你干活了,你不會啥都不懂就來這鬼地方吧,教授!”
“他是我的恩人,請您不要這么粗暴地對他……先生?!毙∨㈩澛曌柚沟?。
“少廢話,給我老實點!”又一名薩卡茲傭兵將她從地上粗暴地提起,但領(lǐng)頭的薩卡茲阻止了他的行為:“控制住她就可以,這小丫頭既然找得到這里,肯定還有用?!?/p>
阿納托利望了望小女孩,又望了望伊斯塔蘭,知道自己已無退路,哀嘆一聲后,獨自來到雕像旁邊。在火炬的照耀下,他發(fā)現(xiàn)墻面上有一塊顯眼的空白,其下是一個小臺,臺面上又有一個顯眼的孔洞。黎博利心中一動,掏出一把小刀割開手指,將自己的鮮血滴入孔洞內(nèi)。
“這里是偉大的王長眠之處,想要得到覲見王的資格,需要通過三重考驗,其一,只有最為忠誠,愿為王獻出心臟者才有資格;其二,只有最有勇氣,無懼死亡者才有資格;其三,只有最為純潔,心無惡念者才有資格,做不到這三點者,靈魂將被黑暗吞沒,永受折磨……”
猩紅的字符一排排浮現(xiàn)在空白之上,黎博利邊看邊念,眾人也盡皆圍攏過來。
“這些文字,并不是現(xiàn)在的薩爾貢語,你是怎么看明白的?”一名傭兵忍不住問道。
“這是古薩爾貢語,我研究過。”阿納托利剛作回答,一陣沉悶的開門聲傳入眾人耳膜,一個新的通道于荷魯斯雕像的胯下逐漸張開,腐朽的味道從其中傳出,撲鼻而來。
“看來,終于到正戲了”,領(lǐng)頭的薩卡茲露出了滿足的微笑,“哥倫比亞想要的東西,就在門內(nèi)?!?/p>
“我已經(jīng)等不及了,反正那邊不知道這里到底有什么,說不定,我們還可以私吞一些財寶,哈哈!”一名傭兵露出了猖狂的笑容,握緊火把,迫不及待地進入漆黑狹長的甬道內(nèi)……
◇◇◇◇◇◇◇◇◇◇◇◇
“這是什么……源石技藝也不能用了,?。?!”
慘叫突如其來,眾人迅速來到甬道口,只見黝黑的地面竟然整個下陷,如同沼澤地一般,薩卡茲奮力掙扎,但還是和他的大刀一并被地面徹底吞噬,同時,眾薩卡茲伸手施法,也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這是怎么回事,教授!”領(lǐng)頭的薩卡茲厲聲質(zhì)問。
“我剛剛翻譯了這么大段文字,誰叫你們當耳旁風?”阿納托利譏諷道,“要想知道遺跡中的秘密,需要通過三重考驗,這肯定便是第一重,而且毫無疑問這個地方隱藏著某種力量,禁止了源石技藝的使用?!?/p>
“那怎么通過考驗,你倒是做個示范??!”暴躁的傭兵用刀刃抵住了黎博利的脖頸。
“哈哈哈,蠢貨,這位教授必然是需要經(jīng)過觀察思考才能明白通過的方法,你們就這樣逼他去,他要是死了,你們就白來了。”
瓦伊凡突然大笑道,他身旁的薩卡茲隨即又憤怒地給了他一耳光,令他的面額高高腫起。
“打我……打我也沒用,我只能建議你們再派點人去試試水……”
“‘薩卡茲粗口’,馬上就讓你去!”
“你們敢嗎,哥倫比亞管理局抓我肯定是要抓活的吧?”
“你……”
“別吵鬧,伊斯塔蘭先生說的沒錯?!鳖I(lǐng)頭者面色鐵青地打斷了那名的薩卡茲:“你,去試試!”
“頭兒,你?”
“少廢話,去!不然把你尸體扔進去一樣可以試水!”
場面一時陷入死寂,伊斯塔蘭對阿納托利投來了狡黠的目光,而后者依舊是滿眼憂慮,只對瓦伊凡微微點頭。
薩卡茲渾身顫抖著走入甬道中,他的腳步很慢,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到了第四步,地面突然張開猙獰的巨口,他連慘叫都沒來得及就不見了身軀。
阿納托利似乎看出了一點端倪,但不敢確認。轉(zhuǎn)眼又有兩名傭兵為此送命,領(lǐng)頭者終于下定決心,把阿納托利拉到甬道前方:“‘薩卡茲粗口’,我承受不了更多損失了,你現(xiàn)在不行也得行,你死了我們就當白來了,趕緊上!”
黎博利深吸一口氣,掏出懷表,看了一眼妻兒的照片,然后向里面踏出第一步,在他身后,瓦伊凡和卡普里尼小女孩都用無比緊張的眼神凝望著他。
◇◇◇◇◇◇◇◇◇◇◇◇
“只有最為忠誠,愿為王獻出心臟者才有資格!”
阿納托利默念著,以奇怪的姿勢一步又一步地前踏,地面沒有任何變化,穩(wěn)定地托住了他。
“走這段路必須保持左腳在前,薩爾貢所有古壁畫里的人像都是這個姿態(tài),這象征著絕對的服從。剛才的薩卡茲,都是在右腳往前猛踏的一瞬間被地面吞噬?!?/p>
黎博利一邊思考,一邊緩慢地走過了整段甬道。身后的薩卡茲眾人也看明白了這一點,他們將瓦伊凡綁在大廳一根柱子上,用相同的姿勢進入甬道中。
終于來到甬道盡頭,考古隊隊長卻又傻了眼,他發(fā)現(xiàn)前方不僅沒有道路,還變成了一座峽谷,精致的大門立于峽谷對面,但萬丈深淵橫亙于前方,除非會飛,否則絕無可能抵達。
◇◇◇◇◇◇◇◇◇◇◇◇
“只有最有勇氣,無懼死亡者才有資格!”
阿納托利凝視著黑暗的山壑,咽了口口水,本能卻牢牢地束縛著他的雙腿,令他無法前進。
“不能這樣,伊斯塔和小女孩還在處于險境,如果就此放棄,就沒有反擊的希望了!”想到這里,他爆發(fā)出前進的勇氣,對著無底深淵踏出一步——
并沒有往下掉,而是踩到了實體,黎博利擦拭著眼睛仔細觀察,看清了這座透明的橋梁。他內(nèi)心狂跳,興奮地快步向前,來到對側(cè)推開了那扇門。
“這就是,帝王谷埋藏的秘密,我旅途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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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炬的照耀下,金碧輝煌的最后一個大廳映入他的眼簾,更精美的壁畫涂抹在四壁,身邊堆疊的彩繪陶俑、石制雕塑令他如同置身一座大博物館。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間深處的黃金方臺,一個神秘的造物閃爍著微弱金光漂浮于其上,它的形狀如“T”字母上連接一個圓環(huán)。
但是通向深處的路并不好走,一座狹窄的“石橋”連接著他與那件物品所在的位置,“石橋”由無數(shù)個長方形石塊拼接而成,而每個石塊上都銘刻著難以描述的詭異圖案。石橋兩側(cè)又是漆黑的深淵,不難想象掉下去的下場。
◇◇◇◇◇◇◇◇◇◇◇◇
“只有最為純潔,心無惡念者才有資格!”
阿納托利清楚,不管前方還有什么陷阱,他也只有這條路可以前進,隨后堅定地踏在了石塊的圖案上。
“教授,恭喜你解開了遺跡的秘密,你的使命完成了!”
最不想聽到的聲音還是傳入耳中,黎博利無奈地回過頭,只見薩卡茲眾人也踏上了石橋,而領(lǐng)頭者緊緊地掐住了小女孩的脖子。
“他們無法使用源石技藝,如果我拿到古籍里提到的‘安卡’,就能用它的力量展開反擊”,阿納托利瞥向身后的造物,又把目光投向滿臉痛苦的小女孩,“但是,小姑娘可能會撐不住……”
“還不給我過來,你想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我殺死嗎?!彼_卡茲獰笑著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小女孩因為窒息而開始咳嗽。
“禽獸不如的混蛋!”阿納托利喝罵著,把心一橫,朝薩卡茲們走去。
“我們是混蛋,所以我們知道混蛋該怎么在這片大地活下去!”
領(lǐng)頭者突然將小女孩拋起,令她在絕望的尖叫中朝溝壑墜去,黎博利縱身飛撲,抱住了下墜的小女孩,然后伸手抓住了石橋邊緣。
“而自詡高尚的你,只會被大地埋葬!”
薩卡茲來到身體懸在半空的黎博利面前,舉起了刀刃。
“對不起,拉莉莎、小伊凡。”阿納托利絕望地閉上了雙目。
◇◇◇◇◇◇◇◇◇◇◇◇
“什么?這是什么?”
突然的驚呼又令黎博利睜開雙眼,難以置信的情景呈現(xiàn)在自己面前——石塊里的“圖案”突然逸散出一團又一團黑霧,漆黑的鎖鏈破霧而出,薩卡茲傭兵們毫無抵抗力地被鎖鏈重重束縛。
“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領(lǐng)頭者的面容因極度的恐懼而扭曲,他被鎖鏈拉進了黑霧,他的部下也盡數(shù)如此,這支囂楊跋扈的傭兵部隊,就這么徹底消失在了神秘的遺跡中。
“心無惡念,嘿嘿,果然如此?!卑⒓{托利滿足地干笑一聲,然身體的重量已令他不堪重負,甚至連意識都開始模糊……
“不行……明明都到這里了,難道要就這么結(jié)束嗎?”
就在這一剎那,圓臺上的“安卡”散發(fā)出奪目的金光,刺目的光芒中,一名一襲白袍,皮膚黝黑的老者朝他走來,而老者的身邊赫然是那位卡普里尼小女孩,阿納托利甚至不知道自己懷中的小女孩是何時消失的。
還來不及驚訝,老者朝溝壑邊緣的他伸出了手,發(fā)出了雄渾的聲響:
“適格者,終于出現(xiàn)了!”
◇◇◇◇◇◇◇◇◇◇◇◇
數(shù)日之后 返回烏薩斯的路途中
烏薩斯考古隊最終在帝王谷取得了巨大收獲,但由于薩爾貢的混亂局勢,眾人并不敢明目張膽地運走這些珍貴的文物,好在氣象學家伊斯塔蘭靠自己在薩爾貢黑市的人脈,給眾人雇到了安全的車隊?;ハ嗔粝侣?lián)系方式后,阿納托利也與這位相識幾天的摯友依依惜別。
考古隊擠在一輛大巴內(nèi),其后是加以偽裝的數(shù)車文物,盡管車內(nèi)燥熱無比,但他們并未因此煩躁——大巴中還有一位出人意料的來客,一名身著黑色帶兜帽的風衣,面容姣好的女性菲林,用流利的烏薩斯語和眾人相談甚歡。
“您好,您就是烏薩斯考古協(xié)會的知名教授,阿納托利·薩里耶維奇博士?”
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正望著窗外的黎博利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轉(zhuǎn)向靠近自己的菲林。
“知名教授實在是太抬舉我了,凱爾希女士,您和我隊員們交談時展現(xiàn)的才華才是令我嘆為觀止?!?/p>
“并非抬舉,有幸拜讀過您有關(guān)卡茲戴爾和萊塔利亞考古成果的著作,您不僅學識淵博,而且敢于冒著危險前往那些被戰(zhàn)火籠罩的廢墟,這種對真理的追求就超越了大多數(shù)學者?!眲P爾希平靜地陳述道。
“唉,說起這個,凱爾希女士您獨自穿越荒野,萬里迢迢地趕往烏薩斯才是充滿了勇氣的行為”,阿納托利微笑道,“如果不是您,這群家伙可能早就被這燥熱的大巴折磨瘋了,該我感謝您才對。”
“彼此彼此”,銀發(fā)猞猁也露出一絲淡然的笑容,“看起來您似乎非常急切地想要回國,是為了發(fā)表你們在薩爾貢的成果嗎?”
“這倒不是,只是我的老婆孩子還在家里等我,他們肯定急壞了。”黎博利說著又摸出了懷表,滿面春風地向菲林展示自己的妻子。
“恭喜您了,教授,希望你們的孩子能夠健康成長。”凱爾希誠摯地向他祝福道。
只不過,阿納托利有些敏銳地察覺,對方那雙動人的翠綠眼眸,似乎一直用余光瞥向自己上衣衣兜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