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美】埃諾斯·米爾斯
譯/董繼平

? ? ? ?荒野中，兩個獵人帶著一大群獵犬來到一頭母熊的領地上扎營。為了引誘這些入侵者遠離自己的巢穴和幼仔，母熊故意現身在獵人的營地附近，卻立即遭到捕獵者的窮追不舍，但它成功地誘走了敵人。然而，就在它外出誘走敵人的過程中，一場可怕的山崩突如其來，以摧枯拉朽之勢把它的巢穴和兩只幼仔卷進了谷底，一只幼熊當場被活埋致死，而另一只幼熊則失蹤……這只失蹤的幼熊還活著，并被人類偶遇后獲得救助。它被送往那死去的兄弟旁邊，以期母熊能及時發(fā)現它。不料在拯救者返回營地的途中，尋子心切的母熊嗅聞到了他身上散發(fā)出的濃烈的幼熊氣味，便一路追蹤而來，討要幼仔，兩者相距最近時僅幾米，且母熊繼續(xù)一步步逼近，情況萬分危急……

? ? ? ?碩大的母熊循著幼熊的氣味尾隨而來

? ? ? ?當我攀登到峽谷頂部的時候，一個念頭閃電般在我的腦海中掠過，令我不寒而栗：我仍然沒有擺脫危險?；倚艿男嵊X極為敏銳，往往能從極遠之處嗅到氣味，而我的衣服上正散發(fā)著幼熊留下的濃烈氣味，那頭母熊到處奔跑，可能來到了足夠靠近我的地方，捕捉到我身上的幼熊氣味——如果它捕捉到了這種氣味，那么它就很有可能想知道它的孩子是否被隱藏在我的衣服里面。這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之后，我趕緊從那里拼命逃走，一刻也不敢耽擱。

? ? ? ?一路不停地跑到山坡下面，我才敢停下來歇口氣，同時還不忘聆聽和察看后面的情況。而剛一回頭，我就猛然看見了一頭體型龐大的灰熊正沿著我的足跡偷偷潛來，幾乎就要撞上我了！當時我置身于一片開闊地之中，要逃走似乎并無勝算，也并不安全，灰熊正在接近，而且越來越近，仿佛就要猛撲到我的身上，在這樣的情形下想要逃走，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

? ? ? ?就在距離我最近的那棵樹邊，灰熊停了下來，踮起腳尖仔細打量我。它就是那兩只幼熊的母親，渾身冒著騰騰熱氣。只見它把前爪放在樹上，仿佛要扶住身子，讓自己站穩(wěn)。它把腦袋從一邊慢慢轉向另一邊，仿佛它無法看清楚，接著它上下移動鼻子，仔細審視我。突然，它把前爪放下來，開始邁步朝我走來——我距離它還不到6米??！但是，它在走出第二步之后，就停了下來，再度用后腿佇立起身體。

? ? ? ?它沒有顯示出憤怒的神態(tài)，僅僅是對什么東西感到極度困惑。如此近距離的靠近和明顯的猶豫——既不攻擊又不后退，對于灰熊來說并不是常態(tài)，而是某種非常特別的行為。

? ? ? ?它的確捕捉到了那只失蹤的幼熊的氣味。這是它最初的線索，當然就要一路追蹤而來。我疑惑它是否會走上前來抓住我的衣服，因為那上面散發(fā)著幼熊濃烈的氣味，而那只幼熊又根本沒跟我待在一起，我根本無法向它交代，因此它的下一個動作會是什么，就很難說清了。

? ? ? ?要是我把衣服扔給它，它也許會讓我逃走，也許會轉而攻擊我？它畢竟想要自己的孩子。顯然，它在觀察我，盼望能看見自己的孩子，或者在疑惑自己為什么沒看見孩子。

? ? ? ?我應該爬到自己可及的范圍之內的某棵樹上，避免母熊可能發(fā)起的猛然攻擊。然而跑向一棵樹，或者僅僅是小小的移動，似乎都不是明智之舉。因此，就在母熊再次動身朝我走來的時候，我硬撐著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我決定不移動，除非它嗥叫或發(fā)起沖擊。幸運的是，它決定只是圍繞著我而行走。它故意移動，偶爾為了更仔細地看著我而停下來，用鼻子嗅聞我。然而，沒有看見幼熊的身影或聽見幼熊的聲音，它就靜止下來，最終像狗一樣坐下來，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

? ? ? ?顯然，它打算等我釋放它的孩子。盡管它沒有暗示出憤怒或兇猛，但某種意外的東西隨時都可能會刺激它，促使它對我發(fā)起攻擊。如果那只幼熊從附近的那棵樹的空洞里或者從我們之間的灌木叢中走出來，那么它就可能在一瞬間發(fā)起攻擊，因為母熊堅持認為人類應該遠離它的孩子。

? ? ? ?因此，我就開始緩慢地走向一棵樹。它注視著我，卻并沒有流露出憤恨的神情。當我快要抵達那棵樹的時候，我決定嘗試奔跑著逃離。我跑到一塊大圓石前停下，看看它是否會尾隨而來——是的，它尾隨著，而且距離我很近。

? ? ? ?我繼續(xù)奔跑，并側首回望，看見它稍稍朝著我的一側跑，似乎在跟我齊頭并進，跟我的速度差不多，并充滿好奇地注視著我。我為了避開它而停了下來。它走了幾步，也停了下來。

它正試圖找到自己的孩子。它顯然被我的身上散發(fā)出的幼熊氣味給迷惑住了，而它又看不見自己的孩子，這是件極其可怕的事情。

? ? ? ?萬分危急之際，母熊發(fā)現了幼熊

? ? ? ?我很清楚，目前我要去做的唯一事情，而且是別無選擇的事情，就是把這頭母熊引到峽谷，引到它的孩子身邊，但問題是它是否愿意跟隨我前往那里。如果我能讓它嗅聞到幼熊新近散發(fā)出的氣味，它就會前去尋子，而我就能逃走。

? ? ? ?于是，我朝著峽谷全速猛沖而去，途中一點也不敢回頭。我聽不見那頭母熊的動靜。但突然，它一下子就越過了我，躍進我前面的一片開闊地，仿佛要攔截我。它站了起來，抽動著鼻子嗅了又嗅，表現出的舉止仿佛就像是瞎了一樣。然而，它還是沒看見幼熊。

? ? ? ?就在那時，我們的左側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擾亂了我們的注意力。母熊疾奔而去，幾次跳躍之后，卻又在一片針樅（spruce）后面停了下來。我靜立著。那些腳步聲——也許是一只經過的鹿所發(fā)出的——漸漸停了下來。一只啄木鳥在遠處輕輕叩擊樹干，尋找著蟲子；一只克氏烏鴉（Clark’s crow）在一棵松樹頂端嘈雜地喧鬧，嘰嘰喳喳；一只松鼠靠近我，突然發(fā)出好奇的聲音，噼噼啪啪地亂叫了一通，想知道我在這里干什么。

? ? ? ?母熊顯出一副最從容不迫的樣子，從那片針樅林后面慢慢走回來。行不多遠，它就停住了腳步，此時，我真希望那只幼熊會在沉默中發(fā)出哀鳴、抱怨的聲音，或者微風會把它的氣味傳遞給它的母親?？墒鞘裁匆矝]發(fā)生。母熊轉身走開，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似的。

? ? ? ?我又短短地奔跑了一陣，幾乎抵達了位于那只幼熊上面的峽谷邊緣。我希望自己能率先抵達邊緣，可是就在我距離那里僅有短短的一箭之遙的時候，母熊卻突然一下子從旁邊超過了我，再轉彎，橫著身子擋在我的前面。它雙眼注視著我，等待著。

? ? ? ?然后，它迅速踮起腳尖站了起來，把臉轉向峽谷，不斷抽動著鼻子——原來它已經聞到了那只幼熊的氣味。它觀望、嗅聞，并且開始嗥叫起來，脖子上的毛發(fā)也豎了起來。

? ? ? ?就在一瞬間，它就兇相畢露，顯現出母熊的那種拼死搏斗的好戰(zhàn)精神，不停地露出威脅的神情?，F在我岌岌可危，因為我靠近了它的幼仔，它打算沖向我。幸運的是，它尚未看見幼仔，而正是因為它不斷試圖去尋找幼仔，才耽擱了它對我發(fā)起的沖擊。它似乎只用了一只眼睛去尋找幼仔，另一只眼睛卻一直在瞟著我，毛發(fā)豎起，露出一臉的兇相，側著身子朝我徐徐移動。那只幼熊就在附近，卻不在視線之中，它正從峽谷中爬出來，走向我們。

? ? ? ?我站在一棵樹邊等著，如果母熊發(fā)起沖擊，我就可以迅速抓住最低矮的粗枝，搖蕩著身子爬上樹去。本來我可以立即爬上去，但是，如果那只幼熊一直沒有出現，那么母熊就會一直坐在樹下守著我，后果難以預料。

? ? ? ?此時，母熊的上下顎銼磨著，咬牙切齒，突然看著我，集中力量躍起來。然而就在那時，不遠處傳來灌木折斷的聲音。母熊發(fā)出一聲可怕的嚎叫，在向著我跳躍的過程中把身子轉向一邊，朝著峽谷沖下去。

? ? ? ?我坐在一根高高的樹枝上俯視下面，看見那頭母熊舉起它那小小的孩子，親昵地擁抱它、親吻它。

摘自《追蹤野生動物》

青海人民出版社